【欲→锦分析】人是一根有思想的苇草(一)
(整理文件夹时翻出来几年前的分析,看着有点意思,干脆扔出来。当时我还秉承着下笔一定得是严肃文学创作的信念,通篇不少《陋室铭》“何陋之有”式的半句,自己再读都得反应一会儿。)
一切为本人推论,有根有据,百尺竿头,管中窥豹。谁要是能把我拉回正常的CP我感谢谁。
正文,芳魂的欲锦分析。......
(整理文件夹时翻出来几年前的分析,看着有点意思,干脆扔出来。当时我还秉承着下笔一定得是严肃文学创作的信念,通篇不少《陋室铭》“何陋之有”式的半句,自己再读都得反应一会儿。)
一切为本人推论,有根有据,百尺竿头,管中窥豹。谁要是能把我拉回正常的CP我感谢谁。
正文,芳魂的欲锦分析。
“人只不过是一根苇草”,一颗心的重量就足以将他压垮了。
罗密欧遇见朱丽叶的时候,正在为他对罗萨琳的爱情所苦,待他看到朱丽叶,因罗萨琳的痛苦就消散了;大卫·科波菲尔成年,对朵拉一见钟情,陷入“中月”的疯狂状态,多年后朵拉病逝,他续娶青梅竹马艾格尼丝,在平静的生活中写下对“孩子妻”真挚的怀恋;《教父》中,三十岁的迈克尔因故离开交往多年的女友逃回西西里,“中霹雳”式地爱上一位女孩与她成婚,两年半后娇妻被刺杀,三年后他回到美国,与原先的女友结婚生子。
借这三个故事说一下我对爱情的认识。首先,“爱情使人无私”,恋爱的人爱对方过于自己;其次,我更想讨论“中月”“中霹雳”式一见钟情的疯狂爱情,例子里三段这样的爱情都导致了毁灭;最后,作为对比的另外夫妻、恋人间感情是不是爱情?非要划分的话,只能划分到爱情里去,没什么可说的。
我的欲星移→锦烟霞观点来源于剧中几段情节的对比。疑惑开端,欲星移遇见被锦烟霞杀死的鳞族尸体时自白“我的纵容,换来鳞族的伤亡”的心理,和他之前行为对比,不知这纵容从何来;第二,欲星移因为几个鳞族被杀,不问原因便狂热地认定是锦烟霞的错开始追杀,身为国相亲兵卒若项羽,和之后鳞王诈死挥军尚同会更有任由海境内战扫清敌人的形象显背离;疑惑得解,欲星移在地门突破种种心魔后,回想着他海境的责任和墨家的理想,想起锦烟霞“你能牺牲别人、不能牺牲自己”的指责,放弃责任与理想牺牲,对比多年前暧昧对象请求他一起改变海境他的拒绝,让我确立了观点。确立观点后回头去想之前不太明显的疑惑,一一有了解答。
第一点最初只使我疑惑。欲星移对锦烟霞的态度很奇怪,他对锦烟霞的恨更显得很强行。首先是他的“纵容”,他哪里“纵容”锦烟霞了?他在能“纵容”或不“纵容”锦烟霞的地位上吗?父母纵容孩子,上司纵容下属,爱人纵容对方,这些可以是纵容,因为他们有约束的权力(和责任)。但欲星移,他既没有约束锦烟霞的地位,更没有约束锦烟霞的义务,或许还没有能力,但他的话显示他从一开始就在心里认定自己自己处在这样的地位上。恕我直言,菩提尊说这样的话才有道理,因为他出于信仰度化,确实在比世人高一层需要负责任的心理位置上。欲星移呢?他还没有法海的自觉,他认为因为这是伯祖父的事情所以鲛人一脉应当解决,这是他身为后代理所当然的态度,但他对伯祖父恋人以可“纵容”的身份自居,简直不是后代而是代入了。
第二点更奇怪。欲星移是聪明人,聪明人看到事情会想原因;欲星移是上位掌权者,他要是对每个鳞族士兵都爱如亲子,早活不下去了。人族带着极大的恶意污蔑锦烟霞,鳞族士兵置若罔闻;人族咎由自取,鳞族士兵上来同死。说白了,他们的死活该。放到当时当地,恐怕没几个有能力的女性在相同场景下不会采取相同的对策。后面一经锦烟霞解释,欲星移自己也对此无话可答;如果不是一步禅空从佛理信仰方面补充,欲星移也不能说什么。但欲星移见到尸体完全没有想原因。他之前见锦烟霞杀过鳞族吗?他之前见锦烟霞杀过人吗?不可能见过,因为锦烟霞不杀无关之人。这次明显的疑点摆在他面前,他不假思索地选择不思索套上心里已有的定论。是因为他非常爱惜鳞族的每一条生命吗?胡扯。首先,谁“如此”爱每一条生命,每天多少人不幸,他恐怕早痛苦得步上青奚宣后尘了;其次,欲星移尤其不会,看他后来从前都做了什么。因此我得出结论,他的态度并不是因为几个死去的鳞族,是因为锦烟霞。后面的情节验证了我的结论。
这里插一点,欲星移公主抱之前摸脸的动作好像拉了不少道友入坑?我没有。既然大侠还是谁否认,我觉得那是操偶师不愿意直接让手从空中降落摸鼻息,而又不可能让欲星移当着金刚尊的面从下往上摸。从下往上就真是耍流氓了。
作为分析中间次要的长篇大论略去不谈。第三点。地门之战中大智慧将欲星移所有的理想追求执着痛苦差不多都考验了一遍。我说差不多,是因为他撑下来了,他能撑下来代表他是大智慧的对手,大智慧未必真能把他扒光。最后往外逃的时候他还硬是跑到了俏如来前面。这时候他和铁骕求衣一样想着家国责任,欲星移的家国责任还多了友情的一层。如果再加上后来,还要加上他原先布局中算计进去的梦虬孙,等等。如此种种对于欲星移化为“我是鳞族师相,我不能倒下;我是墨家九算,我没理由倒下”不断重复,与此同时他害过的人中的四个不断在他眼前回放。请注意,不是他杀的人,不是他害死的人,仅仅是他害过的人中的四个,当时锦烟霞还好好活着呢。说白了,只有害这四个在他心中是挂碍,再次验证他不是多好的人。但是即便如此,这样的负罪感也不足以让他失去求生意志,直到他想起锦烟霞那句“你能牺牲别人,不能牺牲自己”。一下子,往昔的罪孽牵绊理想责任在他都不算什么了。有人继承,对,但什么还没有人继承?
只有爱情能有这样的力量。
或者有许多没有放出的另一面,月球的背面,深埋的考量,让这看起来像暗恋之人不敢面对的感情。要是编剧能把这些都写出来,我就心满意足地只站青锦甚至回去站禅锦。这不是不可能,但在确定是这样离奇的状况之前,让我从人的常理考虑,欲星移无父无母无儿无女,他的亲人朋友理想追求都包括在“海境”和“墨家”中。他的良心谴责他,但和其他每个人一样,良心谴责也不过如此。如果良心谴责的力量真那么强大,世上就没几个人会干坏事了。说到底不是良心谴责,而是这关乎谁。
之前欲星移的表现,从一开始我就觉得他是下意识地逃避。但当时我不做声,因为很可能是我学文学被学进去了,再说我没理由一见面就猜测人家心理阴暗。但是再加上后面的情节,我不得不重新审视我的观点。从种种看,我确实认为,最有可能最说得通的是他暗恋锦烟霞并且不敢面对,不管到最后他倒下之前有没有发觉。
欲星移实际步上了青奚宣的后尘。他反省伤害锦烟霞,逼死一步禪空,算计常欣,最后定格在锦烟霞的指责上,等于青奚宣的“这是我的罪孽”;他的选择也和青奚宣一样,没有回去请求原谅,而是用行动试图弥补,实际上作出偿还,等于青奚宣的“广布大爱,回向苍生”。动机相同,对象相同,行为都是一类,大概率这就是同一类事情:爱情。
至于是哪种爱情,就是最开始“中月”“中霹雳”的类型。他试图否认过、试图无视过、试图毁灭过(龙涎口前后、地门前后,暂时将这两个作为节点)。大卫是个刚成人的二十来岁学生,迈克尔是三十多岁黑社会老大的儿子,欲星移四十多岁又是师相九算,当然具体表现不甚相同。欲星移潜意识里未必没有察觉,是以他最开始想搞死锦烟霞,没有对象,再麻烦的事情也好收拢一些。但是他失败了。之后他对凰后和大智慧自称法海。一步禅空是有意识地承接许仙的因果,法海并不是遇见白娘子才开始斩妖除魔,但欲星移自称法海之前都是想起了他对锦烟霞的所作所为及她的反应,他是因为锦烟霞才去成为法海,了结一切因果。
题外话一:了结因果,开始新生。
题外话二:青奚宣喜欢锦烟霞、梦虬孙父亲娶宝躯女子,梦虬孙好感常欣。可能因为爱情毁灭是欲星移家族常态,是以他极力逃避。他前辈可能也是,但爱情能逃避就不是爱情了。
题外话三:这样看,锦烟霞喜欢的人为人处事其实是欲星移这种类型。至于她为什么对欲星移没意思,估计是因为他没伯祖父好看。
【坑】桃源惊梦(四)
本章有小玥女士客串。
锦烟霞:我想要一只小猫,白色蓝眼睛的。
欲星移:起名叫小烟还是小霞?
锦烟霞:我打算叫它小鱼。
一行人接了苍苍,又去带回天雨如晴。回到星宗,首先出来迎接他们的是一只颜色特殊的大胖猫。猫毛色灰蓝,和锦烟霞瞳孔颜色一模一样。大腹便便的猫咪喵喵叫着上来,明显在要求什么。
檐前负笈惊喜不已:“小——,”他打住,看向天雨如晴,“你把她带过来了?在星宗吃这么胖!”他蹲下要给猫搔下巴:“你该减肥了。想不想爸...
本章有小玥女士客串。
锦烟霞:我想要一只小猫,白色蓝眼睛的。
欲星移:起名叫小烟还是小霞?
锦烟霞:我打算叫它小鱼。
一行人接了苍苍,又去带回天雨如晴。回到星宗,首先出来迎接他们的是一只颜色特殊的大胖猫。猫毛色灰蓝,和锦烟霞瞳孔颜色一模一样。大腹便便的猫咪喵喵叫着上来,明显在要求什么。
檐前负笈惊喜不已:“小——,”他打住,看向天雨如晴,“你把她带过来了?在星宗吃这么胖!”他蹲下要给猫搔下巴:“你该减肥了。想不想爸爸?怎么不来找我?”
“原来是如晴师叔的猫咪!”苍苍两眼发亮,上去要和猫玩。他早好几天就看见这只猫了,无愧师姐非说他走火入魔,世上哪有蓝色的猫咪!
丹阳侯在师妹和师侄之间选择训后者:“玩什么猫,找你师尊练功去!”瞪跑了苍苍,他又瞪天雨如晴:“这是你的猫?昨天是不是它在我床上撒尿?”
泰玥皇锦听到丹阳侯的遭遇,忍不住笑出声。丹阳侯更生气了。
“拿贼拿赃,捉奸捉双,没有证据不要诬赖我女儿。我只能告诉你不是我干的。”天雨如晴一听控诉内容就心虚,只能厚起脸皮倒打一耙,指望师兄没证据。与此同时她小心翼翼移动身体,遮住蹲在地上挡住猫的檐前负笈。
丹阳侯果真没证据:“玩物丧志!”
“我没志向。”天雨如晴顶嘴。猫从檐前负笈身前转到她脚下,她还没蹲下猫就又转走了。猫不肯让檐前负笈抱,檐前负笈只好站起来。
大肚子蓝猫绕着几个人转来转去,仰头喵喵叫个不停。没人理会她时,她伸出两只前爪的指甲,轻捷地搭在檐前负笈小腿上。檐前负笈惨叫一声,俯身再次试图将猫抱起来:“就抓我,你个不孝女。我白养你了。”
猫不肯让抱,要将爪子搭在檐前负笈手上,又要挠他裤腿。她似乎害怕锦烟霞的魔气,锦烟霞几次绕过来想爱抚猫都被猫躲开。
见猫害怕自己,锦烟霞只好放弃,说:“她要生产了,才来找你们。”
檐前负笈和天雨如晴同时惊呼,檐前负笈问:“小玥都没有男朋友,怎么可能就要生了?”
天雨如晴叫:“她从小都没见过公猫!”
丹阳侯嗤之以鼻:“都要生了,可见你们的猫远不止‘见过’男朋友!”
“渡口附近根本没有别的猫!”檐前负笈跟着叫道。他问天雨如晴:“她来星宗多久了?两个月?”
“两个月吧。”天雨如晴想了想,反问檐前负笈,“猫怀孕多久?”
“两个月,你们紫微星宗……”檐前负笈气昏了头,“连公畜生都没一个君子!”
“你骂谁?”丹阳侯大怒。
“我骂畜生!”
锦烟霞听出言外之意,在一旁笑:“大概瞒着你有了交往的对象。”
“不可能,我女儿跟我最亲了!……不许挠爹亲!”檐前负笈说着,作势要拍猫伸来挠他的爪子。他当然没猫敏捷,反被拍了一巴掌。幸好他猫女儿有良心,没让他见血。
“当务之急是给你的猫预备产房。”泰玥皇锦看不下去了,打算把年轻人支走去谈正事。她状似无意地问了一句:“裕铂,你的猫养了多久?”
“不到三年。”
天雨如晴小心翼翼把猫用袖子抱起来。猫在她怀里哀叫,肉垫里透出的尖尖爪子透过衣襟钩她胸口。天雨如晴差点叫出声,忍着疼安抚猫:“去我房间生吧?”
“我也去,我照顾过小孩。”锦烟霞兴致大增,不顾猫对自己的恐惧主动提供帮助。她顺便问了一句:“令嫒的玥,是令姐的玥字吗?”
檐前负笈和天雨如晴面面相觑。
“……是长姐道号的‘玥’字。”始作俑者不得不承认。
泰玥皇锦挂上一脸慈爱的微笑。
“令弟很会起名。”锦烟霞不顾猫咪的反抗,用发丝拨起猫下巴,给泰玥皇锦和丹阳侯看猫咪的眼睛,“我还没见过眼睛这样蓝的猫,和你的眼睛一模一样。”
战力齐聚,众人聚集开会。锦烟霞却迟迟不见人影。
“咦,锦烟霞呢,还没回来?”风逍遥问。
“她去接生了。”
“谁要生了?”风逍遥大吃一惊,回想四宗几个不在场的女性,从天雨如晴到无愧都不像要生孩子的样子。
“仙舞宗主、阴阳辅士、天市垣的猫。”
“……”风逍遥拍了拍欲星移肩膀,“猫生了好,还能抱一只回海境。”
“别笑了。”欲星移告诉他,“四宗在打算攻击血神了。”
风逍遥的笑容顿时僵死在脸上。
天雨如晴平安归来,三垣开阵成为可能。带人去桃源渡口截信使的皓苍剑霨不辱使命,捉了俏如来派去域外的影形回来。影形显得是个年轻漂亮的姑娘,被莫离骚押着。风逍遥不太敢相信,问欲星移:“这就是忘今焉的影形?”
“是。”
风逍遥看了看欲星移,看了看影形,在心中想这可不可能是雪的妈妈。不是没可能吧……
想到雪,他就想到死透了的月。风逍遥硬起心,说:“既然差不多都来了,现在开始吧?谁主动攻击血神?”
“等一下烟霞。”欲星移说,“我们需要她的力量。”
“血神为祸道域,锦烟霞不可能坐视不管,等什么?”风逍遥疑惑。
皓苍剑霨能歇口气,低声问飞渊的现状,得到还不肯出屋门的回答,年轻师父叹了口气。四宗此时基本齐聚,凡是说得上话的一个不缺,举足轻重的战斗力只有泰玥皇锦的客卿锦烟霞尚缺席。
“无愧!去舒远心房里叫人都过来开会!”丹阳侯等不及了。
无愧很快带着檐前负笈和天雨如晴回来,报告小猫难产,锦烟霞夫人在用内力帮忙。
“……”丹阳侯心想绝对不要娶这样的老婆。一只猫!
会议不得不开始,皓苍剑霨首先表示担忧:“我们现在应该怎样打败血神?我们有天师云杖,三垣法宝,龙形刀步,天之道,有熟悉各种术法的阴阳宗主和檐前负笈,还有锦烟霞姑娘和她丈夫的帮助。可是这足够是血神的对手吗?”
欲星移深呼吸了一口气:“足够。血神的力量,或许并没有诸位想象中的那么强。”
“是剑宗的想象,不是四宗的想象!”丹阳侯没被欲星移算计,丝毫不知道厉害,依然有机会就杠。皓苍剑霨人穷志短,只能装作没听到丹阳侯的鄙视。
倒是千金少说话了:“别开场先攻击自己人。丹阳侯,上次血神从四宗面前溜走,你可也在场。”
“上次不知谁对血神留手,致使功亏一篑!”丹阳侯杠千金少。
“你们是要在这里争吵,还是想办法消灭血神?”眼看二人要吵起来,泰玥皇锦打断。
皓苍剑霨立刻跟上话:“莫非阴阳宗主有办法?”
“既占据阴阳宗,血神下一个目标,必是封印它千年的剑宗。”泰玥皇锦成竹在胸。
“你是说我们守株待兔!”千金少立刻反应过来,“谁说女人头发长见识短!阴阳宗主,你要打头阵吗?”
神君是笑残锋,天师云杖在颢天玄宿手中,打头阵时推阴阳学宗!泰玥皇锦对这个油滑的神君牙痒,她道:“若自诩维护道域和平的星宗和万人之上的神君皆无能为力,泰玥皇锦自然当仁不让。毕竟到现在,唯有阴阳学宗真正遭受血神攻占。”
皓苍剑霨正色:“老宗主之仇,仙舞剑宗不敢或忘。”
丹阳侯想起问心惨死,情绪不佳:“泰玥皇锦若是血神对手,血神早已死在万学天府门前!颢天丹阳从不畏惧敌人,不用阴阳学宗死要面子!”
皓苍剑霨再也忍不住悄悄和檐前负笈天雨如晴交换眼色。四宗会议一直在争吵中进行,怎么还这么有效?
千金少道:“那就这样,三垣开阵,颢天玄宿和丹阳侯顺便负责攻击,天之道,泰玥皇锦、我和师弟主攻。留守星宗就交给仙舞宗主和檐前负笈,还有二位夫妇了。”
欲星移不能再不开口:“神君和风逍遥不必去。攻击血神的任务交给内子。”
风逍遥猜到欲星移不愿让他为难,推辞:“算了,道域的事,没有麻烦别人的道理。我和师兄加起来总不会比你和锦烟霞差太远。”
“不算我,仅是内子。”欲星移纠正,“若四宗想一次解决血神,最好带上阴阳学宗的客卿。此地无一人是内子的对手。”至于欲星移,他是神啸刀宗的客卿。
连风逍遥都一脸怀疑:“锦烟霞是比我厉害,但还比不上拿天师云杖和紫微垣卷的颢天玄宿吧?”
“区区女流……”丹阳侯差点表示鄙视,迎上泰玥皇锦的目光,识趣地将后面部分吞了回去。他还不如泰玥皇锦这个女流。可是泰玥皇锦至少知道打扮成四五十岁的样子,锦烟霞由表及里都是二十多岁的样子,哪里当得重任!
“她现在的力量至少是当时的双倍。”欲星移简单地说,“阴阳宗主见过她阻挡血神。”
我也见过,你怎么不问我!背景板檐前负笈心里说。
风逍遥不太相信:“锦烟霞当时在龙涎口阻挡元邪皇,借了天门三尊的力量依然身受重伤。她若能简单时日武功翻倍,怎连在蛟龙之力苏醒时都没做到?”
“条件不同。”欲星移简单地说。
“……鱼仔,你如果想谋杀锦烟霞,然后为所欲为,我劝你别做这种打算,我看不下去。”风逍遥过去搭住欲星移肩膀,严肃地说,“虽然不知道你说了什么才将她骗到手,但她帮助过苗疆,我不可能看你瞒不住她就设法谋杀她。”
“……你就不能相信我是做了什么打动她吗?事实上,即使我想,现在除了止戈流,几乎没什么能伤害到她。”欲星移丝毫不奇怪自己在风逍遥眼里是个能谋杀妻子的恶徒。
“我不信。我知道你不是好人。与其相信你,人品我更信赖没什么交集的锦烟霞姑娘。”风逍遥直言不讳,“我是入籍了苗疆,可现在既然回到道域,我也不会允许墨家再次为祸道域,这点你若一致,我们还能为友谊干杯。”
原本有机会就吵得开开心心的四宗要人此刻出奇默契地无视了风逍遥对欲星移的逼问,冷眼旁观,等墨家之人一个回答。
“锦烟霞的良心是锦烟霞的,不是你的。鱼仔,你最好解释一下你说的话,如果是我误会,我自罚三杯谢罪,大家还是朋友。”风逍遥看似不着调地继续。
“好吧。”欲星移叹了口气,坦白,“烟霞出身的帝女精国雌性血脉为尊,远远强过雄性。别忘了她是魔。”
“这和你说她功力深厚一倍有什么关系?”
“我没说她武功进境有一倍,只是这段时间她的力量是平时的双倍。”欲星移解释。见风逍遥没听懂,他只能再明说:“她怀孕了。女孩。”
风逍遥一口酒喷出来,呛了,没完没了地咳嗽起来。千金少一只手给师弟拍背,另一只手对欲星移竖起大拇指,往后退了一步离这人远些。
“你让你怀孕的妻子打头阵对付血神!”丹阳侯一脸厌恶,“丧尽天良!”
“其中有种族与文化差异……”欲星移试图解释。
“禽兽不如!”檐前负笈跟着破口大骂。天雨如晴在一边听了想起不久前丹阳师兄才被他骂禽兽,想笑又不敢在这种场合笑出来。
“这不妥。”皓苍剑霨坚决地说,“四宗不能让孕妇上战场,不然岂不是等同退化回内战之时?”
风逍遥终于缓过来气,挺身而出,救援欲星移:“好了好了,你们没跟魔打过交道,魔类不能用正常人的思维揣测……”
“你身边的墨家之人才是不能用正常人的思维揣测!”丹阳侯杠。
风逍遥丝毫不以为意:“鱼仔就是个变态,不然谁会去泡自己伯祖父的妞。”
“对啊,我看凯风弼羽就一点也不想追泰玥皇锦。”千金少插嘴。
“今天说这个追阴阳宗主,明天说那个追,我看是你自己有想法了吧,师兄。”风逍遥讥笑他,去搭他肩膀,“现在你当上神君,拿得出手了,有想法赶紧啊。”上得了台面。泰玥皇锦不是正嘲笑丹阳侯上不了台面吗?
“别胡说八道。”千金少拍掉师弟的手。
转头他就面对一群神色严肃的同事,一致指责他这个神君首先胡言乱语口无遮拦。
“抱歉,锦烟霞来迟了。”
锦烟霞喜形于色地走了进来,对门口的檐前负笈和天雨如晴轻声交代:“七个,母子平安。”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学生刚被拉出产房,知道的才知道是说猫。
皓苍剑霨听见了,脱口而出:“小玥生孩子了?”他立刻意识到场合不对,连忙补救:“正事要紧。锦夫人,可以请你帮忙去剑宗伏击血神吗?”
“可以,不是什么棘手角色。”锦烟霞的评价使一贯以谦逊闻名的颢天玄宿汗颜。她问:“如何确定血神会前往仙舞剑宗?”
“是阴阳宗主的推测。剑宗封印血神千年,与血神有深仇大恨。”
锦烟霞表示明白,她慷慨地道:“我听说四宗武学各有限制,不如就由我担任主力。”
“可是……”皓苍剑霨赧然,“听说夫人身体不便……”
“我身体很好。”锦烟霞打断,“你是飞渊的师父,我很愿意帮助你们。飞渊心情不佳,让她休息几天吧。”
千金少问:“无功不受禄。你帮助四宗,需要什么报答?尽管说,能付的付,付不起的我让师弟付。”
“师兄!”风逍遥给了他一拳。
锦烟霞秀丽的眉头微微皱起,显然想不到要什么报酬,下意识地看向欲星移。
千金少忙道:“别!你开价,你墨家的老公我们不信任。”
欲星移沐浴妻子谴责的目光,无奈地表示:“试图做好人比做坏人困难多了。”
“是你自己做人失败。”锦烟霞瞪了他一眼。
“未必然。我有你这样的妻子。”欲星移去牵她的手。
众目睽睽之下,锦烟霞脸红了。她不自然地试图掩饰,说:“就送我只小猫吧。”
出征在即。四宗人大多到处忙碌,有的安顿百姓,有的整装待发,有的探路。锦烟霞找到天雨如晴时她正和檐前负笈谈什么,见锦烟霞来,忙问候她。
“你摘掉了面纱。”锦烟霞说,“这样好,像年轻姑娘该有的样子。”
天雨如晴笑了:“面纱代表隔阂。丹阳师兄还是个好师兄,虽然他经常很讨人厌。”
“丹阳侯就是很讨厌!”檐前负笈不服。
天雨如晴威胁的目光投过来,檐前负笈不情不愿地改口:“好吧,如果他不骚扰长姐,我承认他其实没那么讨厌。白天我还首次和他意见相同……”
檐前负笈之话多所有人都有见识,锦烟霞打断他:“我想问一些关于丹阳侯的事情。你提到曾经发生一些事导致他性情大变,如果不是宗门密务,能让我知晓吗?别误会,我对他本人并无兴趣。只是过去诸事或有款曲。”
天雨如晴和檐前负笈不好意思地低下头,不想承认自己一瞬间怀疑锦烟霞对丹阳侯发生了什么兴趣。
天雨如晴严肃起来,认真回忆过去的事。她眼神开始闪烁,遇上锦烟霞的目光时极快地躲开了。她盯着地面,眼神渐渐向另一侧飘去,直到落在檐前负笈骨节突出的手上。
“过来吧,我们去看看小玥。”她突然说。
升级为妈妈的小玥住在天雨如晴房间里,一日三餐鸡鸭鱼肉,天雨如晴史无前例地耐心亲自照顾它。
晚上,锦烟霞照例为欲星移敷伤药。她见面给他的那顿揍将他从鱼头打成了猪头。锦烟霞得说欲星移平时是没这么难看的,至少他遗传了祖辈的英气眉眼,还有让他显得和实际毫不相符的宽阔嘴唇和方下巴。
鲛人受伤很难愈合,锦烟霞怀疑欲星移留在道域人记忆里的只会是这副丑陋的模样了。
药快敷完,锦烟霞说:“今晚我想去找泰玥皇锦。”
欲星移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阴阳宗主深深厌恶墨家之人,未必愿意和九算之一的枕边人同床夜话。”
“我会沐浴再去。”锦烟霞拍开欲星移伸过来的手。
“你确定阴阳宗主今夕方便谈话?”欲星移继续厚脸皮。
锦烟霞看了他一眼:“别以为谁都与你一般。我去找她是有事要谈,明日出击,时间紧迫,干脆留在她那休息。她若不欢迎,我会回来。”
“女人的友谊,我从来不懂。”欲星移感慨,“我该带你去尚贤宫开会,向你介绍老五。”
“我宁愿你多与军师交往。”锦烟霞严肃地说。
“好吧,我以为你要说希望我与太微垣交好。烟霞,你对阴阳宗主好感太过明显,我要嫉妒了。”
锦烟霞对他撒娇的回应是拍了拍他头顶,提醒他:“明日没我帮你,记得认真束发。”
“遵命。”欲星移保证此前数十年的单身生活给了他足够多的着装经验。
锦烟霞来敲门的时候,泰玥皇锦已经睡下。门口的女魔带着新鲜的水气和栀子花香,见她衣着,歉意道:“打扰你了?”
“进来吧。”泰玥皇锦侧身,“是丹阳侯的事吗?”锦烟霞看来做好了留宿的准备,其原因泰玥皇锦不作他想。
锦烟霞承认:“是,但不完全是。我想从他的事情说起。我今天去监狱见了忘今焉的影形。”
忘今焉是琅函天在域外使用的名字。泰玥皇锦听到锦烟霞私闯紫微星宗监狱,先吃了一惊,然后想到以锦烟霞的作风不算奇怪,示意对方继续。
“影形向我透露了一些。听她话意,当时的墨家钜子与忘今焉并非断然不合,至少在针对异己方面,他们立场相同。”就算是九算,也同样抗魔。
泰玥皇锦听着,迅速回想墨家主旨。若墨家当真贯彻,谁与他们主张最相悖?纵横家?
“欲星移告诉我,阴阳学宗的浪漂萍与逍遥游皆属纵横门下,内战前便如此。”
泰玥皇锦注意到了,锦烟霞习惯于连名带姓称呼丈夫。
她心里怒火翻腾,表面不动声色。三教九流的纠纷竟敢以一宗一域为戏!
“忘今焉亲女在紫微星宗,他不打算将星宗卷入内战,这点我想他们心照不宣。”
“玲珑雪霏。”泰玥皇锦顿时猜到是谁。除了颢天玄宿和丹阳侯的这个师妹,紫微星宗一代没有哪个女学生接近过宗主之位。丹阳侯现在还年年为玲珑雪霏烧纸,想不到他心心念念的悲剧可能就有心心念念的师妹在其中插手。星宗大小角色人际关系早掌握在墨家手中。
锦烟霞点头:“你提说丹阳侯幼妹死前遭受侵犯……我见过重伤的常欣,他们可以直接取走她性命,却刻意折磨她,确保来救她的人清楚她所受的折磨,激怒玄狐。我想,丹阳侯应当遭遇了类似的设计。”
她在说一切正如泰玥皇锦所料,整桩事情不是普通人的泄愤,不是激情下的临时起意,而是一场针对丹阳侯的精准谋杀。泰玥皇锦只觉寒气由心透到骨髓。她做了二十年阴阳宗主,十分清楚人一时失控再为掩饰失控最终能做出何等罪恶,而缜密地谋划同样的恶行需要过人的智谋和惊人的恶意,这份恶意令她心寒。
如斯残忍。
明明这件事和她毫无关系。她不需要为此花费任何个人感情。这是丹阳侯的事,是牵涉学宗的事,不是她的私事。
锦烟霞继续说着:“凶手的身份,我问了檐前负笈,他说至今没有查明,可能是内战前入门不久的弟子。依我之见,甚至可能和阴阳学宗毫无关系。一个年轻弟子能杀光的几个年轻弟子,武功必定低微。丹阳侯武力只是过人。”
阴阳学宗每年都有不同年龄的学生拜入门下,许多人有私自收徒的权柄,例如七雅。云棋水镜完全可以蛊惑那些人……
“当时的墨家钜子化名云棋水镜,他在道域的时间足以培养爪牙。浪漂萍和逍遥游皆是阴阳学宗重要成员,不将学宗逼到山穷水尽,难保他们不全身而退。”
泰玥皇锦和锦烟霞并肩坐在床边,此刻她紧紧抓着床沿,掌心的冷汗已将手下被褥打透。不过为了如此,诸子百家的勾心斗角,将他人视若草芥。义兄……
“七雅的性情我有所了解。浪漂萍与逍遥游都……”
“都是躲在最后的人。不到前面的人死光,他们决计不会考虑出面。”泰玥皇锦冷笑着,打断了锦烟霞的话。
冰凉的手触上她面颊。锦烟霞担心地问:“你还好吗?”
泰玥皇锦从那双关切地望着自己的灰蓝眼瞳里看到自己此刻魂不守舍的样子。她定了定神,无声地摇头。锦烟霞起来,到桌旁倒了热水端给泰玥皇锦。泰玥皇锦慢慢喝下去,真实感点滴归来。
“目前我所知就是如此。我没告诉欲星移。明日出征,未必会发生什么,我想今晚告知你。”锦烟霞歉疚地说,“对不住。”
“你不必道歉。”泰玥皇锦缓缓道,“这件事情和你毫无关系,甚至与你丈夫亦毫无关系。你没必要因为与墨家之人的联系而代作恶的人感到愧疚。”
锦烟霞内疚又悲伤地看着她,眼看就要落泪。传说魔族感情充沛,果不其然。
泰玥皇锦喝光了水,起身披上外衣,对仍然无措地望着她的锦烟霞说:“你有孕在身,早些休息。”
“宗主……”锦烟霞以为她生分了,局促不安地开口。
泰玥皇锦示意她安心歇下:“我去找丹阳侯,大概就歇在那里。”她看着锦烟霞,不禁恻然,表示了一句善意:“另外,我的名字是玉帛。”
“玉帛。神明的祭品。瑚琏。”锦烟霞念着,神色轻松了。她知道泰玥皇锦并不是针对她。“檐前负笈是叫作裕铂吧?”
“是。或许给我起名的人只认为我是家里能送出去的礼物罢了。”
翌日,檐前负笈敲着门喊长姐,开门的人应了一声,檐前负笈一愣。是锦烟霞。
“长姐还在睡吗?”檐前负笈不敢相信地问。
“玉帛昨夜歇在丹阳侯那里。”锦烟霞说。
檐前负笈听见锦烟霞称呼长姐本名,尚在惊讶,听见后半句,顿时垮下脸:“……”
“你没必要对丹阳侯如此不满。”锦烟霞说,“玉帛肯爱他,证明他不会太差。”
檐前负笈几乎跳起来:
“长姐不爱丹阳侯,他只是长姐的情人,拿来用的,不是拿来爱的,长姐不爱他!”为了加强语气,他反复强调了主旨。
“……”锦烟霞看着檐前负笈背后闻声而来的众人,无奈地说,“好吧,至少她认为好用。”
纯情青年檐前负笈脸红了,欲言又止。“唉。”他不知道如何向锦烟霞讲,转了个身,就见姐姐朝自己走来,不远处还有颢天玄宿、皓苍剑霨、天雨如晴,以及被他跳着脚反对的丹阳侯。
“……宗主。”一群外人在听力范围内,檐前负笈不能称呼长姐。
泰玥皇锦点头,像没听见檐前负笈方才的评价般泰然:“裕铂,你随我出征,士心留下便可。”
“我也留下?”檐前负笈诧异,“不是说刀宗与剑宗留守吗?”他口中的剑宗指他的朋友皓苍剑霨。在他看来,朋友已经是宗主了,当然代表整个剑宗。
“笑残锋随众出征,风中捉刀留守。”泰玥皇锦道。
“星宗弟子众多守卫森严,留下一个没大用的宗主足矣!”丹阳侯帮腔。
檐前负笈扭头问锦烟霞:“尊夫不去吗?”
“用不着他。”锦烟霞很自负。
“他不会在背后捣乱吗?”檐前负笈脱口问。
“他敢。”锦烟霞淡淡地说。
天雨如晴想起“无妻徒刑”,躲到颢天玄宿身后掩口而笑。
泰玥皇锦继续说:“你与天雨如晴相熟,不用出击,留在她身边辅助即可。”
“是。”
锦烟霞独自前来时,从桃源渡口经过仙舞剑宗抵达阴阳学宗。现在从紫微星宗出发,走的是另一条路。檐前负笈像个道域活地图,走到哪里说到哪里,风土人情无一不晓,在无人雇佣的情况下充当了免费导游。
“你话可真多。”锦烟霞说。
“这些都很值得一听。”檐前负笈道。
“你今年多大?”
檐前负笈一愣:“三十有三。”
“比梦虬孙小两岁。”锦烟霞自语。她解释:“梦虬孙是欲星移的堂弟。”
“和他关系好吗?”檐前负笈马上问。
“你死我活。”
檐前负笈和旁听的人同时摆出“果然如此”的表情。锦烟霞叹气:“我希望能将他引回正途。”
“冒昧发问,梦虬孙也是那位青奚宣的侄孙?”
锦烟霞点头:“他有些地方更像奚宣。我希望他们兄弟能够友好。”
“怎么可能。”檐前负笈忍不住说,“如果丹阳侯或者颢天玄宿加入墨家,就连天雨如晴也不会再和他们孝悌。”
“泰玥皇锦管好你弟弟的嘴!”丹阳侯在那边气得要动手,被颢天玄宿拦住。
“不是这个缘故。”锦烟霞只说。
仙舞剑宗主建筑近在眼前,众人打住话头,各寻位置。颢天玄宿占据高处,天雨如晴在最安全的位置,千金少寻了隐蔽处埋伏预备出击,锦烟霞与泰玥皇锦配合作为主力。
“打不过别嘴硬,记得喊救命!”丹阳侯说。泰玥皇锦回头瞪了他一眼。
血神迟迟未至,众人等得几乎打瞌睡,锦烟霞突然警惕。她整个身子似乎崩了起来,掩饰的强大魔气散发,战意凛然按捺不住。
“锦烟霞?冷静。”泰玥皇锦低声提醒她。看锦烟霞异状,她意识到血神可能已经近在咫尺,稍后她自己也感受到了邪恶的气息。
“不止是血染不绝。”锦烟霞低声告诉她,“血神拿着墨狂。”
俏如来要先下手杀锦烟霞了。
与此同时,留守的众人中,欲星移去拜访飞渊。自从锦烟霞告诉他知会飞渊真相,欲星移第一次去见她。
飞渊打开门。她眼睛肿着,最近不知哭了几次。老父新丧,恋人旧殇,朋友的惨死竟然是另外朋友的阴谋,她的心理防线终于崩溃,将自己闭在房间里。皓苍剑霨体贴她,人手足够,便不勉强她出来。
“……师相。”飞渊礼貌地点头示意,“有什么事吗?”
“飞渊,”欲星移维持着礼貌的笑,“我能进入一谈吗?”
“不能。”飞渊说着就要关门。
“关于锦烟霞,也不能吗?”
飞渊关门的手停顿了。接着,她打开门的同时,脸上现出了纯粹的厌恶。
欲星移端着飞渊泡的茶,开门见山:“我知道你一定很好奇,锦烟霞为什么会与我结连理。”
“不好奇。”飞渊机械地回答,“师相智谋过人,凡是想要的都能弄到手。锦烟霞不笨,但她善良又单纯,最容易受坏人骗。”
“如果你是指常欣的事情,锦烟霞和梦虬孙恰恰是从一开始就知晓的人。”
飞渊直视欲星移:“我不明白,你做了这样对不起大家的事,有什么脸面再出现在锦烟霞、梦虬孙、玄狐身边?锦烟霞为什么会原谅你?俏如来为什么不责怪你?以前你也死在了地门,我能理解梦虬孙因此不再怪你,你们是堂兄弟。但现在……”她握紧拳头:“我听说过海境内战,你连梦虬孙都不放过。阿觞讨厌你,我真后悔当时不相信他。”
欲星移的笑有些挂不住了:“飞渊,你可以认为我欺骗任何人,但我不会欺骗锦烟霞。”
“你害死了常欣,推给地门。还是你要说不是你,是其他九算?”
“……你可以认为是我。”
“那还有什么可说?”飞渊起身送客,“师相,飞渊方年满双十,幼稚无知,家父新丧,不便待客。我信不信任你,你根本不在乎。我原不原谅你,对你造不成任何伤害。锦烟霞姑娘太善良了,如果我是她,一定杀了你。”
“她未必不想杀我。”欲星移苦涩地说。
飞渊一顿,几乎要挽留,但还是关上了门。
欲星移站在飞渊门口叹气,叹完要走,转身见风逍遥飞奔而来:“鱼仔,你在这里!快过来!是……”
“是谁?”欲星移心头掠过不祥之感,追问。
风逍遥紧张地左右张望,见没人才说:“俏如来。他亲自……”上紫微星宗,指明见你。
“坏了!烟霞!”欲星移脱口而出。他意识到俏如来选了他以为其不会选的路,冒险也要将原本在道域的计划执行完。
“和锦烟霞有什么关系?难道事关出征?”风逍遥脑子转得飞快。
欲星移不及回答。他快步跟风逍遥走着,脑海中迅速过滤对策。现在去支援已然来不及了,是要指望四宗的帮助,还是……
杀掉锦烟霞,就没有再能克制他的人。友情最多只够他不害死朋友,只有锦烟霞在乎他有没有伤害别人。她愿意帮他自制才嫁给他,现在她更不愿他做伤天害理的事,一路追着他来到道域。
欲星移斗不过俏如来,甚至很容易被其诱惑重蹈覆辙。也许他应该一剑杀死俏如来,不让自己有再被引诱的机会。
俏如来很清楚这一点,必定准备完全才会只身前来紫微星宗。他选在撞得见风逍遥的时刻,是谁在为他通风报信?
欲星移必须看看这次俏如来做了什么准备。
“是墨狂的气息,不会有错。”锦烟霞肯定地说,“血神拿着两柄剑。”
“我对付一柄。”莫离骚说,“其余的你们分配。”
“除了莫离骚,有人会剑法吗?”千金少问。
“我会。”锦烟霞说。何止会剑法,她剑法在这群人中仅次莫离骚,但她无意自夸,简单向众人介绍:“墨狂是专门克魔的剑,不属于血神。血神拿着它,无法开真阵,不能对我造成最大伤害,但依然会对我的力量造成克制。”
千金少问:“你的意思是撤退?”
锦烟霞依次看泰玥皇锦和颢天玄宿:“很难有同样的机会了。”她隐约雀跃着,魔类好战的本性:“只要俏如来不在此处,我认为仍有把握。”
手握天师云杖的颢天玄宿礼貌地不说话。他的习惯是能不说就不说。
泰玥皇锦稍微犹豫。欲星移的孩子她一点不在乎,但锦烟霞……“你有把握全身而退吗?”
锦烟霞笃定:“没有俏如来,墨狂对我不成威胁。”
“自投罗网,还想逃吗?”
阴郁的声音响起。
血红铠甲的身影提着血红的长剑出面。众人立刻戒备。三垣根据血神位置各自调整开阵地点。血神只握着血染不绝,身上隐隐透出另一柄剑的气息,用对眼的猩红眼睛扫视众人。
锦烟霞越群而出,迎上血神。白发暴涨,她脸上是凛然的战意。
血神轻蔑:“女流。”
“你亦是女流,”锦烟霞指出,“即使你占据男人的身体。”
她成功激怒了血神。
这个时候,出征的人之间,没有谁想得到俏如来身在何处,不然他们会意识到早已落入圈套。
是坑,没有再写了。
【坑!】桃源惊梦(三)
“嘶……”
“辅士,很痛吗?”
泰玥皇锦议事回来,推门而入。凯风弼羽起身向她问好。檐前负笈正坐着包扎,不便起身,但是对她说:“宗主,我去救了颢天玄宿,紫微星宗欠阴阳学宗一个人情了。”
“怎样一回事?”泰玥皇锦问。
“我和锦……”
“我问你的伤。”泰玥皇锦打断。
她的弟弟低头看了看自己,无奈地说:“我对她说她初恋的男人人品不佳。”
泰玥皇锦本来正接过凯风弼羽手中的药,眉宇间有怒意,听见弟弟的回答,不可置信地笑了出来,惊讶地看着他,要求他确认。
檐前负笈很委屈:“我只是实事求是。那个男人全家都是骗子,无怪乎有投入墨家的侄孙!”
凯风弼羽竖起...
“嘶……”
“辅士,很痛吗?”
泰玥皇锦议事回来,推门而入。凯风弼羽起身向她问好。檐前负笈正坐着包扎,不便起身,但是对她说:“宗主,我去救了颢天玄宿,紫微星宗欠阴阳学宗一个人情了。”
“怎样一回事?”泰玥皇锦问。
“我和锦……”
“我问你的伤。”泰玥皇锦打断。
她的弟弟低头看了看自己,无奈地说:“我对她说她初恋的男人人品不佳。”
泰玥皇锦本来正接过凯风弼羽手中的药,眉宇间有怒意,听见弟弟的回答,不可置信地笑了出来,惊讶地看着他,要求他确认。
檐前负笈很委屈:“我只是实事求是。那个男人全家都是骗子,无怪乎有投入墨家的侄孙!”
凯风弼羽竖起耳朵,想知道别人的侄孙怎么了。
泰玥皇锦摆摆手,拉过弟弟的胳膊,擦拭其上的伤口:“说颢天玄宿吧。”
“他被丹阳侯关在九天银河后的洞穴,用太微幻隔绝。苍苍告诉了墨家之人,我去解开了太微幻的封印……颢天玄宿用幻术装作没被救,霁寒霄扮成无常元帅,拿着天市镜来杀他。”
“捉住霁寒霄了吗?”泰玥皇锦问。
丹阳侯居然敢囚禁颢天玄宿,稍微出乎泰玥皇锦的意料。这样看来,丹阳侯并没有他宣称的那般盲从师兄,紫微星宗远非铁板一块。
“没。天雨如晴大概被覆舟虚怀绑架,放霁寒霄回去,可能追踪到关押天雨如晴的位置。”
“谁出的主意?”泰玥皇锦语气陡然一冷。
檐前负笈见她动怒,不确定地说:“欲星移?”
泰玥皇锦没好气地确认:“我说谁拿定主意放走霁寒霄。”
“颢天玄宿。”檐前负笈肯定地说。
泰玥皇锦冷哼一声:“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凯风弼羽见宗主心情不好,说了句“我去练功”忙不迭地告退,怕自己在场被当成出气筒。
士心离开,姐弟俩谈话更自由。檐前负笈坚持:“长姐,我知道你想说留下人质也可以直接协商交换天雨如晴,可你忘记了,西江横棹宁肯自尽不肯坦白,如果霁寒霄效仿,天雨如晴性命堪忧。”
泰玥皇锦冷笑:“能使仙舞剑诀,能使刀法,能知道星宗九天银河后的洞穴,对夜雨凋枫处处袒护,劫走犯法的醉梦无花,还不够人推测出无常元帅是一个组织而非一人,不肯坦白又和坦白有何不同?冷月孤眼最看重的就是性命,以为冷月孤眼肯自尽,真不愧是颢天玄宿!”
檐前负笈不知说什么是好。
泰玥皇锦继续说:“对四宗苛求,对破坏之人却处处留情,难道颢天玄宿与背后阴谋者有关?”
听到这里,檐前负笈又有想法,他坐直了:
“我不这么认为。颢天玄宿没这个胆量,他只想坐收渔利。”
他所言有理,泰玥皇锦沉吟。星宗对学宗的人情已经欠下了,颢天玄宿放走覆舟虚怀之人可作为逼他退步的理由,丹阳侯险些篡位再发言必得有所顾虑,亏了他的骨气。嗯,颢天玄宿的软弱无用对阴阳学宗倒是好事,只是可怜紫微星宗治下百姓了。
檐前负笈不知道她想到哪里,以为她还在因为颢天玄宿放走霁寒霄生气,劝道:“长姐,颢天玄宿至少知晓珍惜天雨如晴的性命,推己及人,我们为学宗的冤魂要求伸张正义,他就失去了异议的立场。”难道颢天玄宿敢当众主张紫微星宗的人命比阴阳学宗的要紧不成?
泰玥皇锦点点头,问他:“你怎想到找打?”
话题回到挨揍,檐前负笈的表情一下子委屈起来了。
“长姐!”他要求支持般叫了一声,“我说的真是实话。那个叫青奚宣的男人欺骗她、背叛她、伤害她,让她被封印了一百年,她竟然因为青奚宣死前痛苦过就简简单单原谅了他!我说这再不痛苦,岂非禽兽不如?她相信她遇见的一个和青奚宣面容相同的和尚是他的转世……我对她说,听其言观其行,欲星移的所作所为才和青奚宣一脉相承。他们全家都不是好东西,赶紧离婚,别再受他们害了。”
泰玥皇锦伸手摸了摸弟弟的头发。檐前负笈不确定,道:“长姐?”
“裕铂,”泰玥皇锦认真地告诉他,“我无比庆幸锦夫人没有直接将你打死。”
“长姐!”檐前负笈委屈极了,“我是为她考虑,她爱的人不值得!”
“值不值得,都是她选择爱的人。你若尊重她,最好不要说三道四。”泰玥皇锦说了这话,起身开门,“锦烟霞夫人,请进。”
门口确实是锦烟霞。她微微欠身,和泰玥皇锦互相行了礼,道:“多谢阴阳宗主。”她进了屋,才对起来迎接她的檐前负笈行礼:“我来为方才之事道歉。是锦烟霞失礼了。”
“啊,不敢当。”檐前负笈一被道歉,手足无措起来,“皮肉伤而已,没事。”
泰玥皇锦笑着说:“我方才已经教育过他,不要随意对别人评头论足。”
“是锦烟霞太冲动。”锦烟霞敛眉。
“你够客气了。换成是我,非要让他在床上躺几天不可。”
“长姐,你如果嫁给丹阳侯,我肯定更狠地指责你!”檐前负笈脱口而出。
熟悉的杀气从他姐姐身上暴散,泰玥皇锦瞪了他一眼,语气不善、轻描淡写地告诉他:“你敢。”
檐前负笈从桌前跳了起来:
“长姐,你真有打算!我绝不允许!”
为了加强语气,他用力一拍桌子,没注意上面摆着凯风弼羽一开始拿出的镊子。他掌心拍在镊子上,疼得条件反射一甩手,呲牙咧嘴。
泰玥皇锦无语地瞪他:“丢人现眼!谁会想要和丹阳侯结婚?”
锦烟霞关怀道:“不要紧吧?”
“不要紧,多谢……”檐前负笈呲牙咧嘴,不忘顶嘴,“都是你的回答误导我。”
“是你不该在一句中包含太多问题,我才给你同一个回答。”
“我只问了你一个问题,就是要不要嫁……”
檐前负笈还没来得及眨眼,两位女士都到了他身旁。锦烟霞架住泰玥皇锦扬起的手臂,好声相劝:“令弟出自好心,别和他计较吧。”
泰玥皇锦就势放下教训弟弟的手,警示地瞥了他一眼:“看在锦夫人份上,下不为例。”
锦烟霞欠身:“宗主称呼我锦烟霞就好。”
泰玥皇锦回礼:“称呼我泰玥皇锦便好。”
檐前负笈看两个异性客套,忍不住微笑:“这算是交了新朋友吗?”他长姐朋友很少,就他知道的,一个也没有。至于炮友,那不是朋友,檐前负笈不承认。
友情是纯洁的,感情是纯洁的,感情是最美好的!身体关系算什么,向肉欲的屈服!
锦烟霞继续说:“实不相瞒,锦烟霞此来,除了道歉,尚有一个问题想请求宗主帮助。”
泰玥皇锦看了弟弟一眼,檐前负笈识趣地收拾起医药箱告退。
“我听说宗主就飞渊请求,解除了独眼龙身上的应龙术法。”锦烟霞说,“应龙师法力高强,面对他有时我尚无计可施。”
由衷的自负,诚挚到不包含自高自大。考虑到锦烟霞的出身,泰玥皇锦并不讶异她的态度。“确实。”她简单地说。
锦烟霞继续说:“飞渊也向我提到,她父亲尚在时,是你为她求情,她方才被允许再次出宗。”
泰玥皇锦点头。她已经知道锦烟霞接下来要说什么了。
锦烟霞飞快地犹豫了一下。不犹豫,她为要说的话题愧对泰玥皇锦;犹豫太久,她为自己的态度愧对泰玥皇锦。她说:“无情葬月是你杀子仇人,不肯坦诚事实,但真相未明前,飞渊求你试图救他,你亦慨然应允。”
“你要讲的事情,和飞渊有关吗?”泰玥皇锦问。
锦烟霞承认,娓娓道来。她低垂眼眸的时候有说不出的柔美,江南烟雨随她一同到了天府之国。她来自气候更鲜明的地带,一言一行都比道域子民更明烈。一方水土养一方人。
“在我从封印中苏醒之前,曾影响金雷村的巫女。她叫常欣。因为她在祭祀中角色的缘故,我与她很亲近。后来她的影响改变了另一个魔,玄狐……”
后来,墨家钜子俏如来为地门所擒,地门威胁要将三界置于控制之下。玄狐成为唯一有能力带回俏如来的人,他拒绝帮助救援情敌。后来,在欲星移等人的设计下,常欣被离开地门的恶徒重伤,玄狐不得不为心上人满足最后的愿望带回了俏如来。他将常欣的死视为地门的过错,在对抗地门的作战中一往无前。
泰玥皇锦听得目瞪口呆。她没檐前负笈那样单纯,一心认定善良的锦烟霞是被坏蛋欲星移所骗;女宗主已经开始想一而再再而三倾心于这类人的锦烟霞是否有什么问题。
“我知晓欲星移必定在其中起了不可替代的关键。只有他熟悉我们,他是凰后与铁骕求衣就我们的信息来源。没有他,常欣不会这样死去。那两个凶徒,曾被地门控制,被迫成为善人。脱离地门后,他们故态复萌,被关入苗疆监狱,却无缘无故突然出现在外。手无缚鸡之力的常欣这时孤身一人出现在他们眼前……”
锦烟霞在这里停下。她有些说不下去了。旧日的伤痛再次被掀起。魔类感情强度远超人类,因此伤痕更不容易愈合。
“如果不是需要欲星移对抗地门,当时我就会杀了他。”锦烟霞定神,苦涩地说。
“而现在,你虽然仍提醒自己这件事,却已经原谅了作出这一切的人。”泰玥皇锦替她将话说完。
锦烟霞垂下眼睛:“我能理解他,因此不能永远怪他。”
“苦衷。”泰玥皇锦冷笑。
锦烟霞有些惊异地看着她。这位女宗主对她一向客气有加,这时第一次露出真实到刻薄的情绪。
泰玥皇锦并没为自己的情绪外露道歉。她直视锦烟霞,缓缓道:“我也有个故事讲给你。二十年前我生下一个儿子,他的父亲当时已经死在内战中。三年前,我儿随荻花题叶出道域,再未回来。害死他的无情葬月只说吾儿在域外为恶,因此被他所杀。”
锦烟霞不知道说什么。她没有过孩子,但她多少能明白那是怎样的心情。常欣死时,俏如来遇险时,得知梦虬孙再也不肯回来时——而她对晚辈所抱的疼爱怎可与真正的母亲对她的儿子所抱的疼爱相比?失去奚宣已经令她几乎崩溃,她面前的同性在失去爱人之后又失去了他们的孩子。
情绪在她胸中激荡,她不知道说什么,只能执起女宗主的手,用简单的动作试图让她知道自己的安慰。她不确定这样就能安慰到她。
泰玥皇锦没抽出手,继续说:“哪怕吾儿当真为恶,恶劣到不能得到秉公审判,只靠无情葬月私刑报复,我依然会希望知道真相。简简单单一句吾儿在域外为恶,没有证据,没有情节,告诉我我就这样失去了我抚养一十七年的儿子,我怎可能接受?”
她抽出手。她手上有薄茧,是习武之人的特征,蛟龙的手却柔软如魔类本应的那般。泰玥皇锦将涌动的不甘按在心里,淡淡说:“常欣或许没有家人,或许她的家人有心无力,根本不知晓真相,甚至不在乎她。这世上不是每个人都能得到同等的关注与爱护,许多人就连应有的那份都得不到。”她仔细逼视锦烟霞,那双眸子也算是蓝色,不同于她晴朗明亮的湛蓝,更像晴日黄昏苍茫暮色的灰蓝。“你若认为该为那个可怜的女孩做些什么,至少清楚她死亡的真相,再决定能不能还她一个公道。”
她面前的锦烟霞听到这番话,踌躇许久,螓首低垂,默然不语。
“你在犹豫。”泰玥皇锦点出,看到锦烟霞无声点头,“你担心这样会让你再恨你的丈夫,甚至离开他。”
“我不能离开他。”锦烟霞低声说,“若连我都弃他不顾,更没人能将他引上正途。我……”她抬起头,恳切地望着泰玥皇锦,“他知道善恶,却没有力量管束自己。我见过他的同门祸乱中原、天门,他同样能。他的力量不在为善。只有我能影响他,我已经来得太迟了。”
她来得迟了,欲星移已经开始搅乱道域。她只在他后面晚了几天。
“让我放弃他,不如让我杀了他。”她低声说。
“他将命交在你手里,反而使你下不了手了。”泰玥皇锦说着,心想面前的姑娘简直比裕铂还单纯。
锦烟霞默然点头:“我答应了看着他,不能弃他不顾。不管是为了奚宣,还是因为一步禅空。”
泰玥皇锦心想假若她是自己妹妹早被自己打清醒了。
“那你是决定让常欣为这一切白死吗?她悲惨的死值得?”她逼问。
不用锦烟霞回答,泰玥皇锦从她眼中看到了清晰的不赞同。
“每条性命都无价,不能以高低衡量。只是墨家让你看到常欣的死有效果,混乱你的思路,让你以为近于值得。谁能衡量他人的性命?岂是人人有权审判?”泰玥皇锦起身,锦烟霞跟着起身。她从锦烟霞面前踱开一段距离,回头看她:“有人僭越,为达到他们的目的谋杀无辜的常欣。你以为你关心她,却连她死亡的真相都不能下定决心透露给她的朋友。有阅历如你都被墨家的思路蒙骗,飞渊年幼无知,又怎能承担真相。你不如不告诉她。”
锦烟霞的目光始终紧随泰玥皇锦,她神色随女宗主的话变化,时而惊愕时而愤怒,在一席话的末尾归于沉思。她终于俯首称谢:“我明白了。多谢你。”
“不必客气。”泰玥皇锦见她要走,上前送客。
锦烟霞走到门口,突然回头,承诺:“令郎之事,我会记在心中,离开道域前,必定给你一个答复。”
泰玥皇锦很清楚锦烟霞的力量。她武功高强,与各界名流多有往来,甚至可能影响足智多谋丧尽天良的墨家之人,但……
“道域不欢迎外人插手。”她如实说。
“锦烟霞不会僭越。”锦烟霞向她保证。
啊,她谴责墨家的词被她记住了。无论如何单纯,这确实是个聪明的姑娘。泰玥皇锦不禁稍微莞尔,道:“那,泰玥皇锦提前谢过。”
“是锦烟霞要感激令姐弟未因外子缘故拒我千里。”锦烟霞真诚地说。
泰玥皇锦微笑:“我几乎要和裕铂一样,认为你是个受了欺骗的可怜女子了。”
她说着,姐姐般拍了拍锦烟霞的手,目送她远去。
泰玥皇锦找到丹阳侯的时候,后者正在没事找事地训他几名弟子。颢天玄宿没责怪他什么,但他郁闷极了,连着看帮忙放出颢天玄宿的泰玥皇锦弟弟不顺眼。
“公事去找紫微宗主商议,丹阳侯恕不奉陪!”丹阳侯正拿徒弟出气,怪他们没看好苍苍,就见泰玥皇锦过来,顺势一转枪口。
“非是公事,”泰玥皇锦道,“至少不是你的公事,丹阳侯。”
“你的私事我不感兴趣!”丹阳侯气头上口不择言。
“是你的私事,我的公事。”泰玥皇锦冷冷道。
“师尊的什么私事和阴阳宗主有关?”丹阳侯的女徒弟无愧脱口问。她立刻意识到失言,连忙告退。
丹阳侯脸色很难看。他知道此刻的怒气和泰玥皇锦无关,尽力平缓心情,问她:“到底什么事?”他的私事?她的公事?那能是什么事?他又没向她求婚!开玩笑,哪天泰玥皇锦意外怀孕都不一定会答应他的求婚,丹阳侯绝不会自取其辱!
“你不可能忘记。”泰玥皇锦说,“二十一年前的事。”
丹阳侯的神色彻底寒了下来。他盯着泰玥皇锦,眼中已经不是刚才的怒火,旧日的怨恨像幽灵一样占据了他此刻的躯体。如果两人是野兽,他可能下一秒就要撕开泰玥皇锦咽喉。
泰玥皇锦不在乎他的杀意,他又不是她的对手。她问:“你确定要在这里谈吗?”
丹阳侯捏住她的手,扯着她向自己房间走去。他步子很快,手里力气很大,他控制不住。二十一年前的伤痕汩汩流着血,无处发泄的痛苦与悲伤蒸腾充满他心房。
二十一年前,他就是这样闯去了战火前线的万学天府,打算在培养出如此门徒的学宗高层身上讨回公道。
后面发生的一切是他做梦都想不到的,将他的人生拉回了原来的轨迹。
丹阳侯将泰玥皇锦推进屋里,关上门道:“说!”语气凶狠。他克制不住。这关乎他人生中最重要的事,他半生的梦魇。
泰玥皇锦没责备他的粗暴,紧盯着他,清晰地说:“那些人的身世模糊不清,在学宗无甚表现,可能包含作案动机的相关资料早已在战火中损毁,有关人员也很少幸存,这些我都告诉过你。”
“那你还重复什么!”丹阳侯没耐心地吼道。
“但是各方在不断彻查内战真相。从颢天玄宿、逍遥游给我的消息,以及我调查得到的一些,那些人在事发前不久都接触过七雅之一,云棋水镜。”
“有什么证据?”丹阳侯嘶哑地问。他不意外这个方向,但怎么可能有证据?当时他都没找到足够说明作案动机的证据,而一切都又过去那么多年了。新生命成长又凋谢了。
“现在的墨家矩子,是云棋水镜的学生,眼下就在道域。”泰玥皇锦紧盯着丹阳侯。
他来做他师尊未完成的事,如果还有人知晓当年的事,他必将他们聚集到身边。后面这句泰玥皇锦没说出口。面前是丹阳侯,她没必要说。
“你能从他口中挖出真相?”丹阳侯直接问。
“丹阳侯,你还想追查下去的话,有人可能能够帮你。”
“欲星移的妻子。”丹阳侯厌恶地说。墨家之人的亲属,这个定义够让他深恶痛绝了。
“她会愿意帮助。而且,她刚向我讲了一个故事。”泰玥皇锦说。
(前情详见【丹玥】情人。)
欲星移在无妻徒刑的威胁下果断倒戈。在他被锦烟霞打成重伤后,四宗有三宗的宗主抓紧时间亲切地来拜访他,询问他关于接下来的建议。
颢天玄宿、千金少、皓苍剑霨。颢天玄宿在影影绰绰地道谢,千金少奉承几句夫人,皓苍剑霨不说话摆了副严肃的脸色,听欲星移交代怎么能把苍苍弄回来。
“实不相瞒,我还没有万全之策。”
上次他说在想备案是常欣的事,锦烟霞听到没满意的万全之策就提起警惕。
欲星移解释:“内子前来,俏如来必定收到消息。令徒在他那里。俏如来身负止戈流,对内子造成威胁,如果去领回令徒,需要人陪同。”
“我让师弟去。”千金少立刻说。
欲星移打回:“不行。风逍遥比起我更信任俏如来,让他与俏如来见面,难保不倒戈。独眼龙、万雪夜同样。这些人如果不能留用,至少不能让他们碍事。”
皓苍剑霨问:“让他们离开道域?”
“这是另一方面。矩子必然另外要求助力。可能的人选,我的同门师兄铁骕求衣,我的徒弟砚寒清,他的师兄雁王上官鸿信,甚至凰后、纵横家与逍遥游不合者如遥星旻月夫妇,甚至慕容府、银槐鬼市……必须在俏如来遣人出道域求助前截下他的信使。派去的人可能千变万化,希望你们一方派出熟悉桃源渡口的高手执行这项任务。”
千金少看皓苍剑霨,于是欲星移不得不轻咳一声,强调:“高手。”
千金少目光回到欲星移身上,开门见山:“虽然你说了帮四宗,也确实出手举重若轻化解了四宗内战危机,但四宗内战本来就是你们寄鲲鹏在背后挑唆,怎么让人相信你现在不是诚心使坏?”
锦烟霞抱着手臂看欲星移,欲星移苦笑着举手作投降状:
“此点口舌无益。我与内子的事,很难向诸位说明。不妨这样想:我的计策如果有用,拿来用,便是四宗的益处,这点总不会改变。我若真有异心,你们发现便发现,发现不了也没办法。”
“够不要脸。”千金少竖起大拇指,马上被锦烟霞不悦地看了一眼。
锦烟霞说:“我请泰玥皇锦同我去带回苍苍。”
欲星移委婉地表示反对:“有更冷静的人选吗?”
“你指谁?”锦烟霞问。
千金少一个忍不住笑出了声。他连忙说:“实在不行,我可以陪尊夫人去。我别的说不上擅长,打架可以。”
“还是劳烦阴阳宗主吧。”欲星移毫不犹豫地在同性陪伴和异性陪伴间作出选择。他继续说:“往桃源渡口拦截时,可以请内战前见过玉千城的人出面。如果我所料不错,矩子此次派出的很可能是位影形。”
“影形是什么?”千金少问。
颢天玄宿回答了他:“特殊的一族,千变万化,没有自己的脸。”
“那岂不是要多帅有多帅?”千金少感慨了一句。
欲星移没搭理他的废话:“桃源渡口的拦截,理论上由镇守过渡口的三位参与最好,但此时天市垣失去消息,尚需分心,看来只能由仙舞宗主参与。”
“好。”皓苍剑霨应声。一不留神,他当人下属的习惯又冒了出来。
锦烟霞有了主意:“让檐前负笈同往,领回苍苍,顺便去交换人质。”
颢天玄宿道:“不劳夫人。星宗有名弟子似乎和覆舟虚怀往来过密,颢天将从他身上下手寻找师妹踪迹。”
他的淡薄被锦烟霞当作了凉薄,锦烟霞不赞成地道:“那是你的师妹,你不关心她吗?”
颢天玄宿说话慢,他还没来得及开口,锦烟霞又问:“放走霁寒霄时,你声言要从他身上寻找令师妹踪迹,檐前负笈亦下了追踪术法。此时你改弦更张,莫非另有隐情?”
她说得坦白,另有隐情落在颢天玄宿耳中却好像暗示他与覆舟虚怀串通。颢天玄宿心里膈应。这个女人让他想起阴阳宗主泰玥皇锦。不好惹的女性。他两个师妹都是女的,从没给过他这种感觉。
“烟霞。”欲星移出声打断。
锦烟霞看了丈夫一眼,没再异议,下了决定:“我去寻泰玥皇锦。关于其余,我会问檐前负笈本人意见。请。”
丹阳侯正和泰玥皇锦闭门密谈,感知到门外的人越来越多、越来越多,其中不少是他的弟子。他忍无可忍,一把将门拉开,吼道:“都干什么,还不去……”练功!
最前面是个他没感觉到的存在。墨家之人的妻子白练飞踪锦烟霞站在门口,对他的发作报以尴尬的笑,礼貌地退让:“打扰了。泰玥皇锦在吗?”
“……”丹阳侯扭头,“泰玥皇锦,你的朋友!”
什么泰玥皇锦的朋友,那一脸明晃晃的好奇,简直跟舒远心和泰玥皇锦的小白脸弟弟一模一样!
泰玥皇锦出来,锦烟霞立马和她挽住手臂。丹阳侯不愿意看女性的姐妹情深,气呼呼关门。
锦烟霞对他的粗鲁皱眉:“讨厌的脾气。”
泰玥皇锦莞尔:“他向来如此,很不讨人喜欢。”
锦烟霞赞同:“确实。我明白檐前负笈为何如此不喜他了。不知他有何过人之处?”
泰玥皇锦继续莞尔:“过人之处?丹阳侯怎会和这个词沾边。用他的那些不过是没有别人罢了。”
她知晓丹阳侯听得清楚,每句都是说给他的,越说越开心。有锦烟霞在场,丹阳侯刚在武功上被比下一头,总不能这时破门而出和她对骂。
她想着丹阳侯有气没处撒的样子,眼角眉梢都被促狭的笑意点亮。
【坑!】桃源惊梦(二)
在泰玥皇锦身边,锦烟霞轻而易举地通过了紫微星宗边检。她远远收敛魔气,靠近浩星神宫时已经如同寻常人。守在门口的是丹阳侯的弟子无愧,见了师尊的情人立刻上来问候,追着他们走进浩星神宫,打量着锦烟霞好奇地问:“阴阳宗主,请问这位是……”站在阴阳宗主身边还能显出姿色,单独拿出来绝对是倾倒一方的佳人。
泰玥皇锦没答无愧的话,走进浩星神宫。不出所料,该来的来了不该来的也没缺。丹阳侯、笑残锋、皓苍剑霨都在,另一个不该在而在的就是神啸刀宗的客人...
在泰玥皇锦身边,锦烟霞轻而易举地通过了紫微星宗边检。她远远收敛魔气,靠近浩星神宫时已经如同寻常人。守在门口的是丹阳侯的弟子无愧,见了师尊的情人立刻上来问候,追着他们走进浩星神宫,打量着锦烟霞好奇地问:“阴阳宗主,请问这位是……”站在阴阳宗主身边还能显出姿色,单独拿出来绝对是倾倒一方的佳人。
泰玥皇锦没答无愧的话,走进浩星神宫。不出所料,该来的来了不该来的也没缺。丹阳侯、笑残锋、皓苍剑霨都在,另一个不该在而在的就是神啸刀宗的客人寄鲲鹏。
“现在才带一群老弱妇孺过来,你遇到了什么麻烦?”
丹阳侯迎上来关心她,措辞一如既往令泰玥皇锦想活动手脚。这次她没理丹阳侯,目光掠过另两位宗主,精准预测事态焦点,落在在场的第四人脸上。
寄鲲鹏的脸色十分精彩,像白日见鬼又像光天化日被人捉奸在床。他看着从泰玥皇锦身后走上来的锦烟霞,灰白的嘴唇翕动。
“……烟霞……”
“欲星移。”锦烟霞冷冷地叫出他真实的名字。
男人都应该知道,当不该连名带姓称呼你的女人连名带姓叫你的时候,麻烦就大了。
伪装破裂,蓝白长发面如死灰的中年人站在那里,不知所措。
丹阳侯怒吼了一声“墨家之人”就要上去收拾欲星移,泰玥皇锦制止了他。夫妻打架,单身汉不要掺和。当然,如果不是锦烟霞在,泰玥皇锦自己就要宰了墨家的鱼渣。
“……我可以解释。”欲星移本色不改,慌乱中试图分辩。
“你能解释什么?!”
一声娇喝。怒音未落,魔气将周围一切都震离地面,白发在浩星神宫中横飞,锦烟霞的身影在错综复杂的光影中难以捕捉。攻击指向的欲星移像条鱼落入天罗地网,徒劳地躲来躲去想死得晚一点。
千金少抓住皓苍剑霨,弯腰从纷飞的白发下钻过来,冲泰玥皇锦喊:“你从哪找来跟你同类的帮手?”
泰玥皇锦欣赏着精彩的表演,余光注意丹阳侯,带着冷冷的快意回答千金少:“是他的妻子。”
果不其然,轮到丹阳侯爆炸:“你带墨家之人的妻子过来干什么!落地生根永远祸害道域吗!”
“她救了学宗之人。”泰玥皇锦答话的时候不看丹阳侯,不肯让他妨碍她欣赏演出。
丹阳侯看到锦烟霞暴打欲星移,仍不肯相信,强言:“谁知道他们夫妻俩不是一伙的!”
千金少抢着说:“打成这样你还说一伙的,我看同床异梦的可能性比较大!”他抱着胳膊缩成一团,似乎庆幸挨打的不是他。
泰玥皇锦同意千金少的话,她挖苦丹阳侯:“同为孤家寡人,笑残锋比你看得清楚。”
“光看得清楚有什么用,笑残锋还不照样单身!”丹阳侯很不满泰玥皇锦将她同骂她是狗的人相提并论。
被揭短的笑残锋立马回击,丹阳侯没接嘴,下令弟子去疏散学宗地界的百姓。笑残锋和皓苍剑霨随之正经起来,请星宗弟子顺便将命令传与刀剑两宗。
幸存弟子被带去安置,凯风弼羽想留下被檐前负笈要求离开。泰玥皇锦观赏着似乎没完没了的家暴,听见新任仙舞宗主对她弟弟小声说:“幸好我没结婚。”
“你能解释什么?你又害了多少人?你永远都是牺牲别人、牺牲别人,以为能将全世界玩弄股掌之间,将人命视同草芥,从来不肯委屈一点自己的利益!你就应该死在地门!”
盛怒之下,锦烟霞几乎忘记身处何地,所有能拔起来的物品都成了她的武器,砸得欲星移落荒而逃。道域的空气让她能自由的呼吸,欲星移反而受限制。他本来就不是她的对手,这下干脆不还手只是躲来闪去。四宗的人全部聚集在门口,他连夺门而出都不可能。
欲星移放弃了解释。他最清楚所有解释都是借口。事实就如锦烟霞所想,他故态复萌,希望有个机会伤害一下别人,好彰显自己人上之人的智力和能力。他的良心在体外,使他可以轻易辞行;然后他太了解他了的良心追了上来,在他刚要得到一致敬重的四宗要人的面前将他一通暴揍。
锦烟霞打完了,终于恢复冷静,白发飞起将被殃及的装饰一一扶好。欲星移现在像接受了失败的整容手术,鼻青脸肿,原本方方正正的鱼头成了泡发的死猪头。
改头换面的欲星移站在锦烟霞的目光中,面对四宗五双谴责的眼睛。所有这些目光中的谴责都比不上锦烟霞的,他根本不敢看,知道自己是再一次让她失望了,像她早知道会的那样。
“无论你之前操纵了多少,现在,全部说出来。”锦烟霞抱着手臂,怒气未消,盯着欲星移下令。
欲星移未语先叹:“我只做了一件事……”
魔气汹涌而来,欲星移立刻改口:“笑残锋,我在赛前给你徒弟的药丸里掺了刺激人超常发挥的向天抢时,这是禁药,夜雨凋枫的参赛成绩无效。我很抱歉。”
“什么?!”千金少大惊失色。
欲星移没给千金少骂骂咧咧发泄情绪的机会,继续说:“另外,我误导风逍遥和独眼龙相信我,但我想,他们二人应该都不会介意这件事。”
笑残锋冲上去要揍欲星移,皓苍剑霨和檐前负笈一边一个捉住他胳膊。已经挨了揍的欲星移未必是千金少的对手,但他那个身怀连血神都不怕的本领的老婆还是别惹为妙,谁知道在外人面前他们夫妻会不会一心。
千金少知道好歹,不硬挣脱可以挣脱的两人,对着欲星移破口大骂:“我 * 你大爷!我 * 你大爷的大爷!我 * 你全家的大爷! * 你大爷全家!……”
不知为何,明明是问候欲星移的伯祖父,锦烟霞的反应却更像遭到侮辱的那个。千金少只能想到不是所有女性都是泰玥皇锦,来自烟雨江南的淑女嫌他太口无遮拦了。
欲星移回头,勇敢地对上锦烟霞的目光:“我发誓,这是我唯一插手的事。”
锦烟霞不买他的账,依旧冷冷盯着他,他话音一落就追问:“俏如来呢?”
“俏如来……”欲星移脸色有些微妙,他不确定锦烟霞是否掌握了俏如来和他同来道域交替行动的证据,虽然事实就是这样。
锦烟霞抱着手臂冷冷看他:
“有人拿着古文字写就的密函请教阴阳学宗的辅士,别告诉我说那是你,欲星移。始朝前后的古文字,始皇的后代竟然要去请教别人?”
欲星移又叹了口气。俏如来行动太草率了,他早就说过。年轻钜子迷失了,他知道,虽然他个人并不是完完全全介意追随。
“我不希望你遇上俏如来。”他坦白相告。
锦烟霞挑起眉毛看着他,看样子准备好了随时再揍他一顿。
欲星移没打算在这点上让步。是,锦烟霞对俏如来有种对晚辈的爱护,她对梦虬孙、对剑无极也都是如此,俏如来曾经亦对她回以加倍敬重;但现在的俏如来,即使挡在面前的是锦烟霞,也会毫不犹豫地铲除,而现在抱着了结堕落的俏如来的决心的锦烟霞才是临头手软无法下手的一个。欲星移毫不怀疑。
“他拿着墨狂。”欲星移说。
他说得够清楚了,他不希望锦烟霞再问。锦烟霞自恃武功高强,不止一次步入险境,如果她对上俏如来,后果可想而知。
锦烟霞神色稍微缓和。她相信欲星移不会直接伤害她,他可能在她不注意的时候害她身边的她在乎的每一个人,可唯独不会直接危害她的生命。
欲星移知道他的说辞被接受了,放松下来,坦言:“其他的我都还没有做。”
“然后?”锦烟霞问。
“我会帮助铲除血神。”他看到锦烟霞眼中明晃晃的质疑,转回身向四宗要人以十二万分的诚恳保证,“我和内子——锦烟霞与我。”
锦烟霞的表情又缓和了些。
丹阳侯上来问:“苍苍在哪里?被你藏了起来,还是在俏如来那?”
亏他多话,锦烟霞恢复了讯问的表情,虽然她还不知道“苍苍”何许人也。至少她不会理解为欲星移色胆包天金屋藏娇。
“最迟明日,欲星移必将星宗之人完璧归赵。”
欲星移话中有话,丹阳侯怀疑地看了他一眼,苦于无证据,只能嘴硬:“好,就再给你一天时间!”
欲星移最后叹气,说出最后一个要求:
“既然内子远至,可以给我换个双人间吗?”
檐前负笈听到这个要求,不顾场合,好死不死笑出了声。他立刻正色,装作发笑的人不是自己。
“说真的,我不确定神啸刀宗的驻地还欢迎你。”千金少没好气地说。
锦烟霞走上前,看样子准备好了接过剩下的部分。她向泰玥皇锦点头,礼貌地说:“如果阴阳宗主允许,锦烟霞想暂居学宗驻地。”
好吧,这正是欲星移所不乐见的。他脱口而出:“飞渊在仙舞剑宗。”
锦烟霞飘然回身,给了他一个“你还敢提飞渊”的眼神。常欣之死的内幕锦烟霞一开始就有所猜测,至今尚未有人对飞渊提起。
泰玥皇锦将他们的交流收入眼中,泰然道:“欢迎。裕铂,带他们去吧。”
檐前负笈做了个请的手势:“锦夫人,锦夫人的丈夫,请。”他心想,自己这辈子可能不会有第二次带着被老婆打到需要养伤的人往养伤房间走的机会。
檐前负笈站在门边,等锦烟霞出发。欲星移向他们下了指示:前往九天银河后的洞穴解救被丹阳侯囚禁在那里的颢天玄宿。
他之所以还没出发,是因为锦烟霞在帮欲星移包扎那些她打出来的伤。这时候她完全像个温柔的妻子,默不作声尽职尽责。
檐前负笈礼貌地不去过多注意这对夫妻的行动,让思绪飘移。
听到锦烟霞肯定欲星移的古文字造诣之后,檐前负笈带路离开浩星神宫的第一件事就是打听这点。道域分立的时间在始朝之后,海境作为自称秦始皇出身之境,确实可能留存焚书坑儒时垄断的知识,他很好奇。
他同样没忘古文密函上所写的丹阳侯的阴谋,委婉地向至少两位寄鲲鹏中的一位咨询。
“大可不必担心,作乱除了武力,更需要才智。”欲星移离开人群,不再强装淡定,捂着伤口脸色很难看。有认识檐前负笈的弟子好奇打听辅士带着的人怎么了,檐前负笈随口回答得了气管炎。
“你认为逍遥游栽赃丹阳侯?”檐前负笈问。
“他确实很适合被栽赃。”这次是锦烟霞回答了檐前负笈的问题。原来她暴打丈夫的同时也注意了周遭一切,够仔细。檐前负笈心想,这位夫人待人温柔有礼,可又带着一种自视甚高的骄傲,衡量别人的标准远低于衡量自己的,这点倒让他想起长姐。
目前为止,锦烟霞很多地方都让他觉得像长姐,因此他感觉亲近。
进入双人间,欲星移言简意赅地描述了颢天玄宿的情况,希望有术法高手在覆舟虚怀动手前将其带出。在锦烟霞表示术法自信的时候,欲星移不甚委婉地表示——鉴于内容的否定性质,无论怎样都不能算委婉——锦烟霞对于道域的术法并不了解,佐证是阴阳宗主顺利解开了独眼龙身上她无法解开的术法。
覆舟虚怀难道有术法高手?可能解开太微幻的结界,是逍遥游还是浪漂萍?浪漂萍能吗?还是他们会采用其他办法?
想到“其他办法”,檐前负笈警告自己不要多管闲事。现在不是在桃源渡口,天雨如晴的事他不宜过问,即使他自来星宗还没看到她。
这时候,他听见锦烟霞说:“出发吧。”
效率真高,这点也像长姐。脾气还比长姐好多了。
檐前负笈是个健谈的人,他很快向锦烟霞打听起来,从四宗是否会信任欲星移的转变到她怎么会瞧上欲星移,当然,他的言辞很委婉。疏不间亲。
锦烟霞不愧于过人武功,在被问及恋爱史时一点不扭捏,淡淡地说:“我明白了。你好奇之事,我会告诉你。如果有其他人好奇,劳你向他们说明。”
轮到檐前负笈为她的大方不好意思起来,锦烟霞见状,补充:“我已经习惯自己的事情被他人谈论了。”
不知为何,她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和神情都分外萧疏。
“这……锦夫人……”檐前负笈听完,咋舌不已,大脑迅速筛选排列组合措辞。
“称呼我锦烟霞吧。”锦烟霞说。她似乎仍沉浸在往事中,怀念着不知是第一任还是第二任男友。
檐前负笈没改口,他感同身受,忙着扼腕叹息:“夫人,你怎么这样善良,这样好骗?事情很明显了,青奚宣全家都是泯灭良心的大骗子,青奚宣对你做的事情,和欲星移一开始做的,有什么区别吗?你竟然还一次又一次地原谅他们!佛祖说慈悲,但佛没对你遭受的不公做出赔偿,你干嘛要一再委屈自己?你说欲星移对你讲他是想到你的谴责、不能不重视你在他心中的地位,才肯照你要求的去牺牲、以求得你的原谅,你怎么知道他不是又在骗你?看他家族,他家从始皇帝起,近讲从伯祖父起,就冷酷无情,上梁不正下梁歪;看他个人,他素行不正,作恶多端,这样的人如何可信?等救出颢天玄宿我们就去提醒四宗。你为什么会答应这样一个人的求婚?”丹阳侯都比他好!檐前负笈在心里捶胸顿足。对他来说和丹阳侯相比等于这人已经不能要了。
锦烟霞皱起好看的眉头,简单地说:“奚宣和欲星移不同。”
她掩耳盗铃的肯定语气让檐前负笈痛心疾首:“你很善良,愿意相信别人的善。抛开这层过滤,你看你所说的青奚宣的行为和欲星移的有什么两样?欲星移对你甚至还更坦诚!夫人,你不能因为谁显得良心未泯就对他过度赞扬。良心是自然而然,所有人生来就有,根本不是值得肯定的优点。羊跪乳,鸦反哺,虎毒不食子,人若泯灭天然的良心,那真是连禽畜都不如。你所说的这些人,为了名利不择手段,连对最亲爱的人都能下手,引发道域大战的玉千城、琅函天都舍不得害珍视的人!锦夫人,你是阴阳学宗的恩人,现在你们身在道域,按属地管辖申请离婚不是难事。但你一定要正视事实,一百多年前受的骗尚不能接受,你的生命还很漫长,难道你要永远被人中渣滓欺骗利用吗……”
“……”
锦烟霞停下脚步。
檐前负笈跟着停下,依旧滔滔不绝:“我知道要接受你爱的人和你不爱的人一样坏是件很难的事,你又这样善良。但是姑娘,你就算不为自己考虑,总要想想其他无辜受害之人。青奚宣当真如此在乎海境,为什么不自己去做镇脉人柱,他若连做镇脉人柱的本领都没有,又怎能保证给如此强大的你幸福,他哪来的勇气心安理得地享受你的爱?退一万步讲,他真的是力量很不足,为什么不至少嘱咐他弟弟的后人去寻你?欲星移是他的继承人,继承他的地位,也该继承他的责任。青奚宣说爱你,却能毫不犹豫地下手害你;欲星移声言被你的指责压垮,却能一而再再而三下手害你身边你重视的人。青奚宣希望来生逃向佛门的想法真是和欲星移山穷水尽才肯用死亡博得你的谅解如出一辙!别再可怜他们了,他们不值得可怜,你没必要太为难自己,善良的人不应该因为善良反受到苛刻对待。你不对他挫骨扬灰已经是莫大的仁慈……”
锦烟霞打断了他。檐前负笈突然发现不知何时周围的气温剧烈下降,他紧张地吞口水,疑惑地左右张望,最后不得不意识到寒意的来源就在眼前。
“我说了,”锦烟霞怒喝,“奚宣不是那样的人!”
檐前菜鸡:锦夫人,你怎么比天雨如晴还好骗!
天雨如晴:最好骗的人是你吧。
【坑!】桃源惊梦(一)
写在前面的话:
早在失败鱼打挺之前我就一直说,锦烟霞是欲星移的良心:他的良心自带选择性,只在和锦烟霞有关的人事上存在,其余无论多令人良心不安的事他都能安之若素。后来复出的鱼证明了确实如此,锦烟霞死了他恢复了没有良心的状态,可我一点儿也不高兴我本来就知道正确的事情得到验证。
文的构思是写一个有良心的欲星移跟俏如来去道域可能发生的事情,写了一段因为幻觉在洗鱼(虽然我知道不是!)恶心得写不下去了。已弃。
一句话概括:白娘娘追着失败鱼来到道域,把他从一版打成二版,以及之后发生的故事。
锦烟霞和泰玥皇锦双女主。
锦烟霞夜半醒来,月华如水明亮地流淌在房间地上。静夜无风,珠帘在水中投出水草的影...
写在前面的话:
早在失败鱼打挺之前我就一直说,锦烟霞是欲星移的良心:他的良心自带选择性,只在和锦烟霞有关的人事上存在,其余无论多令人良心不安的事他都能安之若素。后来复出的鱼证明了确实如此,锦烟霞死了他恢复了没有良心的状态,可我一点儿也不高兴我本来就知道正确的事情得到验证。
文的构思是写一个有良心的欲星移跟俏如来去道域可能发生的事情,写了一段因为幻觉在洗鱼(虽然我知道不是!)恶心得写不下去了。已弃。
一句话概括:白娘娘追着失败鱼来到道域,把他从一版打成二版,以及之后发生的故事。
锦烟霞和泰玥皇锦双女主。
锦烟霞夜半醒来,月华如水明亮地流淌在房间地上。静夜无风,珠帘在水中投出水草的影子。她深吸了一口气,缓解胸中憋闷。她还不习惯太虚海境无根水的环境。
欲星移离开已经数日了。
锦烟霞知道他在和俏如来通信,是何内容,他不说,她也不问,她信得过俏如来。后来,她不知道俏如来究竟对他说了什么,他向鳞王请了不短的假,去配合俏如来的行动。
夜风微动,藻荇交流,月光澄澈空明。锦烟霞侧耳聆听,整座浪尘台静谧无声。这里没有别人。
锦烟霞起身,悄然消失在清冷的夜色中。
桃源渡口。
去道域的路她第一次走,锦烟霞在中原和苗疆耽搁了些行程,抵达时渡口已被术法封锁。这种程度的术法她有把握破坏,但她不是来破坏的,因此她在不清楚术法是由何人布下之前选择独自通过。
她是来尽力制止破坏的。佛云慈悲。没她盯着,只怕欲星移故态复萌。她不允许。
踏上桃源大地,锦烟霞立刻察觉刺骨的征战之气。她蛾眉微蹙,心里已经将乱象与某个(条)人(鱼)联系在了一起。蛟龙五感敏锐,锦烟霞加快脚步,赶往血气最浓厚的、混乱的中心。
一路行来,建筑更加精巧,足见曾经的民生和乐。此刻这些都成为了新废墟,尘烟未定。哀怒袭上锦烟霞心头,越向前,越见尸横遍野,怒意越压过哀伤。那个杀人魔仍在猖狂,今日轮到锦烟霞将其超度。
靠近纷乱中心,锦烟霞渐渐察觉对手能为超乎她预料。她没怯;白练飞踪锦烟霞几乎没怕过谁。
嗜血杀人魔站在一片血色中。朱红的大门,猩红的人眼,鲜红的血液。他的血色战袍怪异,手持血红的长剑正要刺杀一名明显尚未成年的少年。一名青年扑过去要舍身保护少年。血剑丝毫不停,刺向青年后背。
白发飞窜,抢在剑下救走二人。锦烟霞将二人甩到背后,以发行剑,使出久未用过的残雪封桥。
“有人接应你们吗?”锦烟霞问背后的人。
这一下交手,她判定敌人非易取之辈,她单枪匹马没有全身而胜的把握。这么大的麻烦不会突然从天而降,欲星移无疑有在其中推波助澜,而他现在在哪里?
“宗主该回来了……”
锦烟霞不知他们的宗主是何人,但宗主未到,杀人魔明显有控制旁人的能力,她不敢放任武功低微的几人。她已经眼疾手快地抢下了其他未被控制的幸存者,和之前二人丢在一起,她身后聚集起不小的团体。
眼前的杀人魔盯着她,血红吊角眼中充满杀意。锦烟霞毫不退让,散发出蛟龙强大的魔气。杀人魔明显被震慑住了。
锦烟霞抓住机会,毫不恋战,向身后的人道:“走!”
不用她重复,首先获救的青年迅速指挥众人,在慌乱中高效撤离。锦烟霞断后,在她凛然的气场下,执剑的杀人魔没有追击。
泰玥皇锦从剑宗吊丧归来,打算令幼弟与鸣觞整顿人马去往星宗,集四宗之力将血神击杀。不能再让这个祸害逃了。
进入学宗地界,一切尚且正常。走近万学天府,眼中忽然变成一片乱象。泰玥皇锦一瞬间几乎以为回到二十一年前内战的时刻。
难道……怎有可能!
泰玥皇锦脚程几乎赶到最快。她不愿相信心中可怕的猜测,所见景象却越来越指向学宗被入侵。裕铂和鸣觞能对付吗?他们能坚持到她回来吗?士心没事吧?
未至万学天府,另一道强大的力量腾空而起,与血神对峙。泰玥皇锦在来路已经察觉这位不速之客,此刻尚不知其是敌是友,但阻挡血神,至少能为学宗之人争取些时间。
那道力量很快收拢,向她这边靠近。血神没有追来。不速之客维持着威慑,以魔气令血神却步。和荒野金刀身上的魔气有细微的相似之处。外来的高手?
一转眼,裕铂和士心带着一群人出现在她眼前。泰玥皇锦松了一口气。他们人数不多,每人身上都有些损伤,但至少他们活下来了。
至少他活下来了。看到弟弟安然无恙地出现在眼前的一刻,泰玥皇锦才意识到自己之前有多担心她。
看到她,学宗众人神色都明显一轻,喊着宗主聚到她身边。檐前负笈上来向她解释:“宗主,血神进攻学宗,这位姑娘救了我们。”
学宗众人后面,强大魔气的来源,一道窈窕的身影走上前,向她行礼:“白练飞踪锦烟霞,见过阴阳宗主。”
以学宗众人救命恩人的身份而言,这位美丽年轻的姑娘实在客气得过分了。泰玥皇锦回了她的礼:
“承蒙出手相救,泰玥皇锦没齿不忘。”
锦烟霞眼神闪烁,执意要向她行个小礼:“不敢。”
去往星宗的路上,泰玥皇锦很快获悉锦烟霞的来意。
凭空出现救了裕铂的女魔祖籍魔世,出身中原,目前随丈夫居住海境。三个都是大多道域之人没听闻过的地名。裕铂在一旁听得眼冒精光,待锦烟霞一说她其实生在百余年前,裕铂立刻抢上去搭讪:“敢问姑娘可是金陵人氏?”
锦烟霞微微诧异,道:“正是。”
泰玥皇锦不悦。她们在讲正事,套近乎的话可以之后再说。
“檐前负笈斗胆猜测,是否姑娘成年后曾居住余杭?”
“我在杭州待过两年。”锦烟霞答了这句,突然打住。泰玥皇锦捕捉到她眼中闪过的低落,制止弟弟:“裕铂,你对恩人太失礼了。”
裕铂听话地道歉,被锦烟霞制止。形貌年轻的女魔恢复了平静,对泰玥皇锦说:“实不相瞒,我来此是为了寻人。”
“请说,泰玥皇锦知无不言。”泰玥皇锦保证。阴阳学宗信息一向发达,若能以她寻找的人的消息还救学宗众人的情可不能说不划算。她注意到锦烟霞的表情是下决心自曝短处的人的表情,这位美丽的女魔没有太多城府。
泰玥皇锦同样注意到锦烟霞的表情又变成她执意行礼时躲闪的神情了,仿佛做了什么错事。
“外子,欲星移。”
【欲锦】宫商角徵羽01:丰碑
当风雪雕刻了我的碑
你才能懂我为了谁
——董贞/小柯《丰碑》
一首歌讲述一个cp系列01
如果欲星移才是青奚宣,如果一步禅空是法海,如果锦烟霞这一世爱上的其实是法海转世。
——————
虚无境界,铅灰色的鬼影影绰绰,团聚在欲星移周围,追随着他前行的脚步,发出极细微的磨牙声。
有厉鬼失控狂怒,嘶吼着朝欲星移撕咬而去,欲星移站在原地,衣带鼓舞,额发飘浮,默默凝视这些并不熟悉的面孔,等待被他遗忘的罪孽循着因果定数杀过来。
预想的剧痛并未降临。
空中仿佛有透明的劫火,瞬间将不守规矩的怨灵焚为灰烬,连一丝哀嚎也不容许。
欲星移抬起头。
卑劣的是他,污秽的是他,诸多冤...
当风雪雕刻了我的碑
你才能懂我为了谁
——董贞/小柯《丰碑》
一首歌讲述一个cp系列01
如果欲星移才是青奚宣,如果一步禅空是法海,如果锦烟霞这一世爱上的其实是法海转世。
——————
虚无境界,铅灰色的鬼影影绰绰,团聚在欲星移周围,追随着他前行的脚步,发出极细微的磨牙声。
有厉鬼失控狂怒,嘶吼着朝欲星移撕咬而去,欲星移站在原地,衣带鼓舞,额发飘浮,默默凝视这些并不熟悉的面孔,等待被他遗忘的罪孽循着因果定数杀过来。
预想的剧痛并未降临。
空中仿佛有透明的劫火,瞬间将不守规矩的怨灵焚为灰烬,连一丝哀嚎也不容许。
欲星移抬起头。
卑劣的是他,污秽的是他,诸多冤魂生前受他残害,死后不过向他复仇,求个天理昭彰,人之常情而已,却反遭扼杀。人世黑白颠倒便罢,这境界竟也不肯主持公道。
漫天灰烬纷扬落下,溅起百年尘埃,淋了欲星移满脸。欲星移抿抿唇,没有尝到血腥味,无端想起那年西湖断桥上的酥润,也是这般淅淅沥沥,挥挥洒洒。
此处无边无际,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铅灰色亡灵越聚越多,逐渐盘旋成浓雾,掩去脚下的道路。前方善恶混沌,爱恨模糊,欲星移怎么也瞧不分明,不由得迷失。
浓雾里便闪过一点寒芒,一截枯竹突兀刺出,被欲星移惊绿了,蓦地化身青竹,绽放出盎然的泪意,伴他幽独。
纸碎形余空伞骨,无情拆作鬼箫吟。
欲星移认得这段青竹。百年前,它举在缘分的头顶,遮挡一场春雨轻寒,隔开三千白发三千恨。百年后,它悬于女魔的腰际,孔洞传音,吹奏出八百红尘八百深。
再次邂逅朝思暮想的青竹,欲星移很平静,伸出手,跟随青竹的指引,走出了这片虚无。
睁开眼,茅草搭成的屋顶映入视野。
哦……尚在人世。
断云石的威力,欲星移非常了解,纯种鲛人的身体又经不起再次重伤,他扑救海境王储时,没考虑过自己会活下来。而今侥幸重返凡间,也并不欣喜若狂,脑子里古怪念头联翩,净瞎琢磨些玩闹事。
比如金雷村不比浪辰台锦绣,床榻坚硬得像块砧板,欲星移虚弱到动弹不得,自觉像一尾待宰的活鱼,要多凄惨有多凄惨,不禁莞尔。
比如不知谁先将沧海珍珑戏称为沧海蒸笼,那么他这条臭墨鱼自然要清蒸才美味。
正值深夜,帘外雨潺潺,春意阑珊。
床边衣香鬓影晃动,锦烟霞瞧见他苏醒,五指探了探他额头,高烧炽盛,消耗着欲星移的精神。她搀扶欲星移坐起来,取过修儒提前备好的退烧药递给他。
“多谢。”欲星移端起那碗草汁,仰头一饮而尽,被酸苦的味道呛得喉咙发涩,片刻后才找回嗓音,“我没事了。时候不早了,姑娘回去歇息吧。”
“梦见常欣了吗?”锦烟霞充耳不闻,起身背对他,取下架子上的巾帕,浸入凉水中。
欲星移脸色是病态的潮红,仿佛没心没肺,没有流露出丝毫愧疚,照实回答:“我梦中都是恶鬼怨灵,想必常欣姑娘不会在那里。”
锦烟霞将绞得半湿的巾帕折叠成四层:“温皇送药,便是料定了雁王会算计你,他为何不阻止,而是任由你陷入危境?”
隐藏的最高战力过早暴露,引起雁王注意,温皇便不能全身心对抗地门。
“我欠他一条手臂不还,他动怒了。”欲星移在任何生死之际都有闲情逸致说笑,慢悠悠的,“温皇先生啊,心胸狭窄可不是阁下的作风。”
“损失欲星移,比损失神蛊温皇合算,是不是?”锦烟霞把巾帕蒙在他额头上,骤然的沁凉刺激得欲星移打了个惊厥。
她刻意使用“损失”这个词语,以嘲讽欲星移冷血残酷,将鲜活的生命当作死物去谋算。
这些沉重与锦烟霞刚烈的性情相冲,迟早会击碎她、逼疯她。欲星移喘匀了气息,干脆在后果可控的当下,直接引爆雷霆:“正如牺牲常欣,换来关键战力玄狐,十分合算。”
锦烟霞没察觉他说“牺牲”时隐秘的颤抖,浩荡的恨积累至极限,久淤的心绪一朝倾泻,汇聚成沸腾杀意。
欲星移偏过头,不敢直视她通红的明眸,只愣愣呆看自己的手。
百年前的龙涎口,欲星移作为青奚宣,第一次背叛锦烟霞,利用挚爱镇压水患,拯救了整个海境,伤怀抱愧,抑郁而终,转世成为鳞族权倾朝野的师相。
这一世,欲星移面临同样的难题,做出了同样的选择,第二次利用锦烟霞。
不同的是,这一次,有一步禅空替锦烟霞捐躯。
若说青奚宣是迫不得已,情有可原,欲星移便是永远只肯牺牲别人,不愿牺牲自己。
锦烟霞银发冲天而起,根根紧绷如戟,直要穿透欲星移的胸口:“你从天门救回我和梵海惊鸿,收容那些魔兵,也是出于相同的价值考量。”
欲星移刚脱离梦魇,头晕脑胀,浑身因为发烧而绵软,没剩余多少功力,被她真气波及,丹田处翻江倒海,奇经八脉寸断般绞痛,五脏六腑一齐痉挛着,他呕出血来。
挺疼的。他想。
注定要做人失败,那就一直错下去,错一辈子吧。
他捂住嘴,不停咳嗽,断断续续了好几回,才说出完整的字句:“也是我、两世对龙涎口大局……与私心之间的……取舍……”
长发似白练,只接触欲星移胸膛片刻,立即就被染成猩红。他的伤势分明妥善处理过,这血渗得太汹涌,很不寻常。
锦烟霞侧头收回白发,上前掀开被子,左右开弓,两三下揭开欲星移单薄的亵衣,把他上半身扒了个精光。那架势太过迅猛,犹如要生剖了他,食其肉寝其皮。
“要杀我,你最好换个时间,对抗大智慧,我还有用。”欲星移擦去唇畔血迹,神情淡漠得像在谈论是否要抛弃一柄锈剑,“或者起码换个地方,这里离俏如来太近,会惊动他。”
“无用、有用、更有用、最有用,”锦烟霞卷起拆下的纱布,“这就是墨家九算权衡人命的标准,连自己都……”
她倏然一怔。
鲛人莹白的躯体上,遍布大大小小的疤痕,横竖纵横,样式各异。有从肩到肋的剑伤,有刀创,有蜈蚣状的缝合遗迹。断云石造成的血洞贯穿了前胸后背,狰狞回望她,像伞骨箫的音孔,像吞噬良知的深渊。
鬼使神差地,锦烟霞数了数血洞,总共十个,泉眼似的汩汩往外冒珍贵的鲛人血,周围裂开无数道深可见骨的新鲜伤痕,宛如蛛网。她素手按住血洞,下意识去端详欲星移。
但见这张脸清朗温雅,俊采风流,恍若毫无痛觉,他的眼睛盛满她不能洞彻深浅的潭水,静静倒映着她。
锦烟霞慌忙运起内功,催动他崩裂的伤口愈合,半晌才稳住心神:“你的伤,为什么难以恢复到这种程度?”
“两个可能。第一,断云石克制鳞族。”欲星移使出他引以为傲的闲扯神功,游刃有余,“第二,我做人失败。”
“每当我想接近你,你都会逃避。每当我怀疑你,你的所作所为,又让我重新信任你。”锦烟霞盯住他,“欲星移,我越来越看不懂你了。”
“你原本就不必懂我。”昏暗的灯烛下,欲星移面色苍白如纸,唯独一双眸子在燃烧,宛如漆黑的焦土缝隙中透出的岩浆。
“你挚爱的青奚宣和一步禅空都已经死了,转世的青奚宣不再是青奚宣,而是鳞族师相。你只需明白,鳞族师相的立场和你相同,我会与你并肩对抗地门到最后一刻,这就够了。”
“为什么不让我单纯地恨你?”锦烟霞强撑的坚强终于溃散,带了哭腔,“你有多少话是真的,多少话是假的?真实的你是什么模样?”
欲星移闻言,阖目,星霜在他眉骨上衰老了一百次。
“锦烟霞,”他唤她的名字,细细地,娓娓地,但并非眷侣之间狎昵的爱称,语调至亲至疏,所思所念至高至远,“单纯地恨我,你会好过一些。”
斟酌片刻,锦烟霞唇角抽了抽,下定决心,极为认真地询问:“如果重来一次,在龙涎口,你会牺牲自己吗?”
“你认为呢?”欲星移又咳嗽了两声。
“果然,好过的只会是你这种没有心的人,道貌岸然,心安理得。”希望再次落空,锦烟霞不肯垂目看他,悲凉彻骨。
欲星移沉默,只一瞬,便轻轻笑了:“是。”
“我以为,一步禅空已经渡化了你。”
言辞并不犀利,却是锦烟霞刺向欲星移的最后一把刀,伤人伤己,同归于尽。
地门之战宣告胜利,欲星移意识消失,气息仍存。
爱他的人觉得他活着,恨他的人觉得他死了。
所以锦烟霞觉得他活过,也该死,但总有一天会复活。
奇迹降临之前,海境由她守护,哪怕侵略者强如元邪皇。
智者总是言不由衷。
智者不入爱河。
欲星移只满足其中一条。
锦烟霞也是。
【end】
这是一个白蛟视角的,很ooc的一个梦。
只是一个梦。看剧很慢,这个梦很ooc,雷点很多很多,答应我不想看就不要点开啊。
————————————拉线————————
抱臂低头,视线从这榻上之人的面上扫过去——曾经叱咤一方不怒自威的鲲帝此时躺在榻上,没有一丝血色的苍白。
片刻,又有一人撩开珠帘进来了。好似怕他冷的样子握他手来暖着,另手取了帕子颇为耐心地给他擦去面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恍然间看见有什么晶亮的东西从这人眼角上滚下来,随他衣袖动作却又很快地消失了。
知他特意找来自己定是有要事,来了却看他这一副君臣上下的模样,冷笑一下也不做声,顾自寻座椅坐下取过旁边的夜明杯子打量...
只是一个梦。看剧很慢,这个梦很ooc,雷点很多很多,答应我不想看就不要点开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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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臂低头,视线从这榻上之人的面上扫过去——曾经叱咤一方不怒自威的鲲帝此时躺在榻上,没有一丝血色的苍白。
片刻,又有一人撩开珠帘进来了。好似怕他冷的样子握他手来暖着,另手取了帕子颇为耐心地给他擦去面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恍然间看见有什么晶亮的东西从这人眼角上滚下来,随他衣袖动作却又很快地消失了。
知他特意找来自己定是有要事,来了却看他这一副君臣上下的模样,冷笑一下也不做声,顾自寻座椅坐下取过旁边的夜明杯子打量,上面鲛人对月的花纹,让自己有理由怀疑这是照着面前这人来雕的——只是这满地的珍珠,倒是差得远了。
救他。
他的声音还是带着往日一贯幽默的调子,神情也是相差无几,看起来冷静的吓人了。
凭什么,我与你非亲非故,要救也是梦虬孙去——我是来捡珍珠的。
语调里甚至带了些幸灾乐祸,当然晓得自己并非善类,只是单纯为了看他的冷静矜持严谨能撑到什么地步,能否撑到这榻上之人完全化为枯骨。届时再来海境捡珍珠,也不差,甚至会好很多。
救他。
上一刻光鲜亮丽心高气傲的鲛人,下一刻单膝跪地,手里还稳稳地端着那柄玉如意。自他手心里透出来的点点微光,这才反应过来方才的珠子被他收了去。重新望进他眼底里去,原本流光溢彩的眸子里只剩下心冷的死灰。
他就这样跪着,我就这样看着,我在等他给我一个理由。
那个吃馒头片的孩子,喜欢喝百里闻香——我不是一个人。
自己愣了愣,突然笑出声来。
你当然不是一个人,你是一条做人失败的鱼。
多谢。
听他这句道谢,心情不差,甚至是开心。笑容渐渐散去,自己起身欲走,他又说话了。自己抢先一步将他话拦下,笑着道一声。
放心,我是一个人,龙角你明日来取就好。
【欲星移x錦煙霞】《償心˙續》
※食用注意※
《償心》:
http://danyanlian.lofter.com/post/1e06a21c_af5d1b6
【欲星移x錦煙霞】《償心˙續》
怦。
沉甸甸的心跳宣告生命不曾止息。
錦煙霞抬起頭望向一片廣澤,人世一遭,白蛟所歡欣的、眷戀的、悲慟的,都深沉於此。按著胸口,她早已習慣了支配這個身體的脈搏,無論急促或沉穩,都不只是她的生命活動。
太殘酷了,故事中的人,終究只有自己留下;愛恨情仇,都成了傳說與故事,總會消弭在時間的滾動中。
只有自己,不曾止息。
撲面的風挾雜海境的鹹苦氣味,她數著心跳,...
※食用注意※
《償心》:
http://danyanlian.lofter.com/post/1e06a21c_af5d1b6
【欲星移x錦煙霞】《償心˙續》
怦。
沉甸甸的心跳宣告生命不曾止息。
錦煙霞抬起頭望向一片廣澤,人世一遭,白蛟所歡欣的、眷戀的、悲慟的,都深沉於此。按著胸口,她早已習慣了支配這個身體的脈搏,無論急促或沉穩,都不只是她的生命活動。
太殘酷了,故事中的人,終究只有自己留下;愛恨情仇,都成了傳說與故事,總會消弭在時間的滾動中。
只有自己,不曾止息。
撲面的風挾雜海境的鹹苦氣味,她數著心跳,彷彿可以聽見另一個人的聲音。
——錦煙霞不會死。
儘管在沉沉的夢境之中,她依然聽見了他叫喚自己的名字;他斬釘截鐵的宣佈都讓她不住好奇,為什麼呢?
X
明明走在一片黑暗之中,她卻能看清腳邊的煙波浩渺、沿岸的碧草、身旁的垂柳。她牽著一步禪空的手,踩在一片草絨上的細聲,在萬籟俱寂中特別嘈亂,卻並不討人煩。
錦煙霞還記得她來到這裡前的最後一眼,是藏在一片血霧中雁王狡黠的眼神和薄唇的彎弧;但再次回過神,周身靜得讓她回想起鎮壓在紫金缽下的百年。
那孤獨靜寂的百年,只有自己的怨聲迴盪在感知不到流逝的光陰裡;帶著她被背叛的傷悲日漸轉化作濃烈的恨意,被遺落在傳說中的她破封之後,卻面對更多的誤會、更痛的別離。
她的心早已破碎不堪,那顆斷雲石在胸口爆裂的疼痛相比白蛟靈魂承載的沉痛,根本微不足道。
金雷村的百年傳說從此壯烈落幕,她倒鬆了一口氣。
再也不用難受了,她的死去意味著了結兩世因果;再有來生,她不是白蛟、不是魔,甚至不是錦煙霞,不會再被遺落在時光之外。
有水珠碎在她肩上——落雨了。逐漸細密的雨絲落在平靜的湖面上,卻沒有淅瀝雨聲。她愣愣地眨眨眼,抹去額上要流入眼裡的水。
靜謐的空間只要有點聲響便會被無限放大。
錦煙霞抬起頭朝著徐徐慢步的碎聲看去:一步禪空持傘走到了她面前,一襲寬大的白袍在無光黑暗中卻熠熠生輝,帶著溫暖微笑的他向癱坐在地上的她伸出那隻曾牽起自己說愛的手,樸素的傘面為她擋住雨水。
——你是來帶我走的嗎?一步禪空?
錦煙霞歪頭看向一直保持著溫和笑臉的一步禪空,他始終不發一語,牽著她共撐一傘在雨中似是漫無目的地走。他是一步禪空,卻又讓她感到有些陌生。
他的腳步很慢,也或許是這個地方太靜了,沉默延長她對這段路途的感知。湖面上模模糊糊坐落一座石橋,走了好久卻也不見離它近些。
「禪空,你要帶我去哪裡?我已經死了才會見到你吧。」
聞言他依舊微笑、依舊不語,卻停下了腳步、側過臉接下她淨亮的視線。
——錦煙霞不會死。
隨著一句兀入空間中異常溫柔卻不帶絲毫猶疑的語音,籠著兩人的雨突然散了,一片融融的藍光輕輕灑落。
她聽見了『他』。
「欲、欲星移?」錦煙霞瞠大了眼抬頭張望找尋聲音的源頭,卻只有一片濃濃的墨色將自己包裹。
被錦煙霞落在身後的一步禪空看著她在顧盼找尋中無意識鬆開他的手,臉上的笑意變得更深。
「煙霞。」一步禪空低而柔地輕喚。
聽見久未再聞、朝思暮想的嗓音,錦煙霞倏地回身,她皺起鼻子眼眶湧出晶瑩的水珠。
「禪空……」「煙霞,我該走了。」
他笑著,向後退一步,紙傘離開錦煙霞的髮頂,青藍色的光沾附她的衣袖、長髮、睫羽;但見一步禪空要離開,她著急地上前抓住他寬袖的一角:
「不!你不要走!我也不願意回去!我不要……再孤單地活著……」
「煙霞,妳再也不會孤單了。妳有金雷村、有天門,」他伸出手,藍光也落在他的掌心「還有海境。」
錦煙霞一怔,緊繃的肩膀頹地鬆懈,她垂下眼放開了攥在手裡的布料。耳邊還蕩著欲星移堅定的宣告,翠藍色的眼瞳流轉著複雜的愁緒,錦煙霞與雁王一戰的落敗,不難想像如今中原戰力會受挫多深,她知曉他們都在等她。
她所掛念的、願守護的、傾力捍衛的每一寸土地是她笑過、哭過、恨過、愛過的記憶,是每一個離她而去的人們活過的痕跡和心願,都還未收復。
張張笑臉與顆顆淚滴、聲聲叫喚與漫漫血幕,她都刻在心底支撐著自己面對每一場戰役和死別,錦煙霞還不能拋下一切、不顧信念瀟灑地離棄人世。
「但我,」蹙眉撫上心口,在人世的身體這個位置是空落落、血淋淋的大洞「還能回到他們身邊嗎?」
「師相會助妳渡過難關。今後……」一步禪空注視著點點燦藍螢光將錦煙霞的身影侵蝕,她一雙秀美的眉目已然渙散,最終那道蒼白的身影消失在漆黑中「他會永遠陪伴在妳身邊。」
十日後,她張開了閃爍藍光的眼瞳。
錦煙霞深深地吸氣,又緩緩將肺中的空氣吐淨,久違的生命律動竟讓人有些懷念。
除了四肢還有些遲鈍,沒有絲毫不適。
甚至是無法表述的心安,特別平靜、特別安定。
如一泓深潭,感覺就算扔進了石塊,也起不了多少漣漪。
她躺在床上回想了這一覺深夢前肉體遭遇的災難,胸口本該是個大洞的位置,如今卻有著穩定、沉甸甸的心跳。
修儒這雙將她搶回人間的回春妙手真是不可思議,不說如何將這個空虛傷口填滿,自己胸前更沒有留下絲毫疤痕。
唯有清醒後第一次診脈時他的喃喃自語在她心中留下一片疑影——鮫人之血。
自醒來後,或許是在夢中聽過他的聲音吧,錦煙霞偶會莫名地想見欲星移,卻總是腦海中稍有念想冒苗就會被沉穩的心跳聲弭平。
她曾問過關於他的消息,俏如來只告訴她師相回到海境處理國事;儘管舉手投足與言談說話間毫無破綻,但錦煙霞卻不知所以地質疑俏如來這番說法。
欲星移的避而不見倒也不造成錦煙霞困擾,她只是應該對提供鮫人之血的他言謝,也疑惑欲星移躲避自己的原因,更不解在此亟需眾士之力對抗地門的時刻,他獨善海境的自私——儘管這和他素日的處事態度似乎並無異處。
零碎的念頭也不過是在與地門拔河的日子裡偶爾浮出,悶沉跳動的心律讓她的心情一直很安定,她不為欲星移的應對氣惱和煩心甚或多慮,而是投入靖平災禍的戰事。
X
「俏如來!修儒!」錦煙霞砰地甩開門「告訴我!欲星移呢?!」
皎白的纖足浸在水中,攪動湖水泛起圈圈漣漪變形了她映照在湖面不帶表情的臉。
若不是飛淵意外說溜嘴,或許這掩藏在每個人心裡、唯她不可觸碰的秘密也不會被錦煙霞發覺。
如此平穩的心跳,為什麼欲星移會這麼安心?
她閉上眼,彷彿如此就能回到過去,記憶中對青奚宣背叛的痛苦、金雷村傳說的憤恨、鎮脈人柱的苦澀、他相譏嘲諷的怒氣,都逐漸淡去消逝;一步禪空的大愛、常欣的笑顏、他為自己捎來那封信的神情,還歷歷在目。
慢慢張開眼,波紋攪亂的倒影似乎也能看見他的眼鼻。
怦。
她不再是孓然一身、不再獨自承受因果;錦煙霞捂上心口輕輕笑了,這聲心跳似乎也為她不再悲鳴的靈魂歡欣。
「看來,這裡也有你的位置。」
END
時隔近三年,《償心》的魚相終於解脫了。
通篇其實不是主CP雙箭。
手邊還有不下50篇文沒有寫,但本沒打算填任何一篇的。
會再次提筆是因為有個可愛的道友私信我,說等了發表的某個坑等了兩年⋯⋯
嘛,非常感謝已經被鴿子丹坑過的小伙伴們!
【欲锦俏伶】看山看水两由之(完)
不能不打俏伶了,这一段俏伶是支持我写完的动力。
29.
枯木期填海,青山望断河。
俏如来的女儿时隔一年重新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俏如来被着着实实吓了一跳。他的女儿从所有的抚养人那里都学到了点什么,衣着像欲星移一样奢华,吃饭像梦虬孙一样豪放,眉宇间的倔强说不清是遗传自母亲还是学自锦烟霞。
俏如来冲过去想抱起她,又猛地停下,小心翼翼向她伸出手,犹豫着问:“可以……”
小女孩从善如流,向他张开双臂喊了一声爹亲。
俏如来眼眶湿润了,将女儿紧紧抱在怀里,心中一遍一遍决定要让她留在自己身边。她...
不能不打俏伶了,这一段俏伶是支持我写完的动力。
29.
枯木期填海,青山望断河。
俏如来的女儿时隔一年重新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俏如来被着着实实吓了一跳。他的女儿从所有的抚养人那里都学到了点什么,衣着像欲星移一样奢华,吃饭像梦虬孙一样豪放,眉宇间的倔强说不清是遗传自母亲还是学自锦烟霞。
俏如来冲过去想抱起她,又猛地停下,小心翼翼向她伸出手,犹豫着问:“可以……”
小女孩从善如流,向他张开双臂喊了一声爹亲。
俏如来眼眶湿润了,将女儿紧紧抱在怀里,心中一遍一遍决定要让她留在自己身边。她应该在父母身旁长大,哪怕会有些危险,俏如来保护得了自己的女儿。
“来,爹亲带你认识家人。”俏如来抱着女儿,一个一个介绍,“这是银燕三叔。这是无心小姑姑。这是三叔的好朋友剑无极阿叔,这是剑无极阿叔的妻子凤蝶婶婶。这是爹亲的好朋友,修儒叔叔。”他的女儿很配合地一个一个叫过去,让忆无心抱了抱,听她夸赞“真可爱!俏如来大哥,长得像你呢”。银燕问:“大哥,她叫什么名字?”
俏如来被问住了,扭头以询问的眼神看锦烟霞。锦烟霞说:“在等你取名字。”
“俏如来明白了。”俏如来回答。他问女儿:“你喜欢什么样的名字?”
“什么都不喜欢。”他女儿脆生生地说。
忆无心问:“魔伶妈妈的名字、无心姑姑的名字,锦烟霞姨妈的名字,你比较喜欢哪一个?”
“都不喜欢。”小姑娘很固执,丝毫不在乎姨母和姑妈都在看着自己,“你们爱叫什么叫什么好了。”
“哈,我明白了。”俏如来笑了一声,“爹亲会给你想出一个好名字的。你愿意去附近的镇子上看看吗?无心,你带她去好吗?”
忆无心应了一声,小精卫鸟拉着她:“堂叔去镇上了,我们去找堂叔。”
两个女孩一离开,锦烟霞开门见山地说:“俏如来,我要带她回魔世了。”
俏如来的笑顿时僵在了脸上,许久才消失不见。他缓缓答道:“是吗……我知晓了。”
锦烟霞娥眉微蹙:“你没意见吗?”
“俏如来没资格有意见。我未曾对她尽过一天父亲责任,没资格开口要求她留在我身边。”
“我会替你尽到。”锦烟霞承诺。
俏如来低头施礼:“多谢锦烟霞姑娘。不知你打算如何进入魔世?”
“我自有办法。”锦烟霞说,“如果你舍不得她,这几日让她和你一起住吧。放心,她不会添麻烦。”
“多谢锦烟霞姑娘。”俏如来重复,“可是正气山庄目前房间不足,俏如来还要返回尚同会。还是请锦烟霞姑娘带她熟悉一下正气山庄吧。”
“这是你的家,你不用出去。”锦烟霞道,“欲星移和我住一个房间。”
俏如来讶然地看着欲星移。欲星移对他解释:“我也不会添麻烦。”
30.
梦虬孙和忆无心带着小精卫鸟去逛市集久久不归,其他人找到时,他们正围着卖熟食的摊子闹。原因是小女孩看到梦虬孙买猪蹄问摊主这是什么,摊主回答猪手。又问猪手是什么。最后她坚持要梦虬孙买左手右手左脚右脚各一只,猪脚凑齐了,猪手只剩刚才那只,她就在摊前大哭起来。
梦虬孙百思不得其解:“看到鬼,哪个猪蹄吃到肚里还不是一样!”
忆无心试图唤起小侄女的同情心:“我们给猪留一只手不好吗?”
梦虬孙丝毫不会看人眼色:“都熟了,留只手还有用吗?”
小女孩赞同他的话,哭得更大声了。忆无心搂着她哄得焦头烂额。
锦烟霞出现后简单了解了情况,对她的外甥女说:“你吃完这些,我就给你找出一只猪右手。”
“我要熟的,不要猪身上的,给猪留着手。”小女孩上气不接下气地哭着说。
“好。但你要自己吃完,不能让堂叔和姑姑帮忙。”
梦虬孙问:“这又没卖的,你上哪儿找去?”小女孩听见,马上又要扁嘴哭。
“让她爹亲去找。”
“你说俏如来还是臭墨鱼啊?”
“不重要。”锦烟霞一锤定音。小女孩啃了半只猪蹄,把剩下半只往梦虬孙手里一塞跟着其他孩子去玩了,猪手还是猪脚被忘得一干二净。
31.
公子开明一出现,帝女精国的现任女皇马上张开双臂向他扑过去,欢喜地叫道:“策君!”
公子开明弯腰抱起她,一把举过头顶:“好感动真感动感动极了!你还记得我,公主殿下!我一直以为你讨厌我!”
“你是我最好的朋友!”小精卫鸟大声宣布。公子开明夸张地惊呼,举着她转圈。小精卫鸟咯咯大笑,她越笑公子开明越转,越转笑声越大。笑声插了翅膀,从正气山庄门口一路飞到俏如来耳中,他忍不住走出房间。
两个人都转晕了,公子开明把她放下来,弯腰牵起她的手。可以想见曾经他就是这样独自将无依无靠的小女孩从魔世送往中原。小精卫鸟扯着他:“走,我带你去看我的爹亲和娘亲。”
“恭喜恭喜,你娘亲给你找了个爹亲还是你爹亲给你找了个新娘亲?”
“是我给娘亲找了一个爹亲。”小精卫鸟骄傲地纠正。她路过俏如来,对他说:“嗨。”公子开明鄙视地看了他一眼,也说:“嗨。”俏如来知道自己在魔心中的形象难以动摇了。
“你的帝尊找到了吗?”
“我这一年啊到处找修罗国度的帝尊,可还是没有。你这一年学了点什么?”
小精卫鸟给他指一个方向:“喏,如果是晚上,那就是北极星。”
“切,我也知道北极星在北方。”公子开明不屑道。他一点都没有身为大人的自觉。“等等等等你跑慢点,你扯得我跟不上……哎呦。”他提醒着小姑娘,两个人还是一同绊倒在门框上,五体投地。
开门的锦烟霞面对这么隆重的问候,关怀道:“你们没事吧。”正要弯腰扶起他们,欲星移拿着玉如意从她身后出现,道:“免礼平身。”
锦烟霞回头瞪了他一眼,错过了外甥女犹豫要哭还是笑的精彩表情切换。公子开明啧啧称赞:“这招变脸谁教你的?”欲星移微笑着问:“策君,要不要站起来再说话?”
公子开明想了想,敏捷地翻身跳了起来。小精卫鸟学着他的样子翻身起跳,滚了一身泥。她看看公子开明再看看自己,果断抱住他的腿,在他身上蹭了一半才松开。公子开明跳着脚拍衣服:“你这毛病还没改!欲星移,锦烟霞,你们怎么教育小孩的?”
“顺其自然。”
公子开明和小女孩都开始动用法术清除污渍,公子开明观察着她的法术,神情多了几分严肃。他拍完,直起身问锦烟霞:“蛟龙啊,你确定要回魔世、再也不回来了吗?”
“不然我为何寻你?”
“真不客气,明明长得这么漂亮,真不知道好脸色都给谁了。”公子开明嘀咕。锦烟霞当场白发怒张,欲星移一把拖住她,让公子开明闭嘴,关上了门。
“长针眼了长针眼了长针眼了!”公子开明在门外跳脚。小精卫鸟拉他:“走,陪我玩!”
关上门,欲星移松手,严肃地问锦烟霞:“你打算再也不回人世?”
“还有什么好回的?”锦烟霞余怒未消,“魔世是我的故乡。你们鲛人居住海境,难道还想要去别的地方?”
“魔世局面混乱,你打算如何自处?”
锦烟霞沉默一下,拿出一张纸,为欲星移详述她的计划。欲星移不时指点一二。日落月出。锦烟霞收起纸,公子开明敲门,将熟睡的小精卫鸟送了回来。
“多谢。”锦烟霞低声说。小丫头在睡梦中动了一下,锦烟霞拍着她,用眼神邀请欲星移同行:“送去俏如来那里吧。”
正气山庄不大也不小。锦烟霞终于忍不住问:“你不再回避我了?”
“躲也没有用。”自从知晓锦烟霞回魔世的打算,欲星移基本一直躲着她。他是当天就令人将二人起居用度合至一处,但他几乎不会回去。崭新的大床成了小精卫鸟打滚的地方,梦虬孙见她爱打滚,就带她去远远的海滩。他早就知道锦烟霞打算回魔世,锦烟霞邀他同行,他拒绝了。他说他一开始就知道锦烟霞会离开,相聚的时刻结束,他要继续隐匿在海境。
“梦虬孙的事情,对不住。”
“是我对不住你们。”欲星移当然知道梦虬孙不可能再回皇城。那是他的堂弟,他们身体中流着同样的血,都是为了海境。
“这一去,我们大概再也不会回到人世。”锦烟霞道,“永别了,欲星移。”
“再说吧。到了魔世,你打算怎样做?”
“我?我会去找胜弦主,聚集帝女精国的遗民。如果没有,我就为她打下一片江山。”锦烟霞说得从容,仿佛真不认为这是一件难事,“应龙师再强,毕竟年纪老迈了。”
“之后呢?你的未来、她的未来呢?你要防止她走上她母亲的老路。她与你不同。她是可以精魂成嗣的精卫一脉,而你……”
锦烟霞见他还存有蛟龙能否精魂成嗣的疑问,不由怒道:“我说过了,蛟族不能!”
32.
“我没说你能。”欲星移道,“没有那个必要。”
“你这是什么意思?”锦烟霞抱着睡着的外甥女,即使愤怒,也压着声音,一只手轻轻拍着小姑娘。
“字面意思。”欲星移这么说,锦烟霞便转过身不看他,“蛟族没有强迫别人的习惯。”她说,“走吧。”
欲星移跟着她动身。“没有那个必要。”他重复。
“你究竟想说什么?”锦烟霞有些恼怒,“今天是最后一次见你,明天我就要回魔世了。”欲星移没有答话。锦烟霞放缓语气,轻声道:“我不想在此刻再与你争吵。”
“我与你回魔世。”
锦烟霞差点把精卫一脉的遗嗣掉到地上:“抱歉……你说什么?”
“我说,”欲星移绕到她面前,凝视着她的眼,“我与你回魔世。”
“我……”锦烟霞不知道说什么好。欲星移向她摊开手。他手中已经没有了相位的标志:“梦虬孙不愿意离开海境。锦烟霞,我与你一起走。”
“你在海境还有责任。”
“并非只能是我的责任。”欲星移接过孩子,交给轻悄悄走过来的俏如来,三人默然点头示意,俏如来抱着女儿退开了。锦烟霞明白了欲星移的意思,欲星移给了她足够的时间明白。
“这是鲛人一脉的责任。”锦烟霞不愿看欲星移的眼睛,他眼里的神情令她想起奚宣。欲星移没遗传到多少祖父一代优良的长相,英气逼人略欠俊美,但是他接受了同样的教育,继承了同一颗心。
“鲛人一脉不只有我。”欲星移抓住锦烟霞的手,锦烟霞没有甩开。她并不抗拒与他肢体接触,况且二人早已有过更亲密的关系,“海境的事务,有别人处理。我从前也只是师相,海境的灵魂是王。”
“鳞王是你的朋友。”锦烟霞仍旧很难接受这个事实。在她的认知中,对于鲛人一脉没有什么比海境更重要,无论是青奚宣还是欲星移。
“所以他没有为难我。”欲星移捧住她的手,“因果、海境、王,和你,我早就面对过这个问题。”
锦烟霞入神地听着,不自觉倾过来:“是……”
“地门的最后一战。心魔中,我见到了所有的责任、欲望和挂碍。这些都没能使我留在地门。最后使我决定留下的,是你。”
你能牺牲别人,不能牺牲自己!
锦烟霞矢口否认:“我并没有那么恨你……”
“是,但你说过,我只能牺牲别人,不能牺牲自己。”
锦烟霞轻轻回握欲星移的手:“对不住。我当时说那句话,并不是希望你死在地门。”
“我知道。是我要对你和伯祖父说对不住。我当时只想向你讲,我不是不能牺牲自己。”
终于说出这句话,欲星移吁了一口气。
“对奚宣……”锦烟霞话未说完便明白了,她眼中闪烁着光。欲星移的眼中也闪着光,如同一百年前,另一个鲛人眼中的光。欲星移将她的手拉往自己心口。
“我爱你。”
俏如来还在不远处看着,他在等欲星移。这不重要。锦烟霞张开双臂抱住了欲星移,白色的长发在他肩上扑散开。欲星移紧紧抱住她。
“多谢你。”锦烟霞听见自己说。
33.
公子开明在正气山庄逗留了不到一日,终于说出当初他不是通过魍魉栈道而是通过云外镜来访。本来如果锦烟霞多了解江湖时事,云外镜并不是秘密。
“想清楚了?一点居民,两个皇族,也不算太多。但你回去首先既要把守魍魉栈道,又要时刻提防应龙师的侵袭。以你自己的力量,支撑一时不难,支撑得了多久?”
“还有欲星移。”锦烟霞淡淡地说。
公子开明吹了声口哨:“哦,和你前男友的仇人又前前男友的侄孙兼现在的老公。不是很懂你国人的想法。”他一边说一边后退,显然不认为提到欲星移和锦烟霞诸般纠葛是件太安全的事情。
锦烟霞没有发怒,淡淡道:“根还在,比什么都好。”
“本来啊,帝女精国是全灭了。但是,一个国家总得有在外奔波劳累做生意的人啊!你们国家这些人听说国度被元邪皇灭了,不赶紧投靠别的国家当难民,反而一个个跑回来想要与家国同死!真是不能理解。要不是胜弦主啊,帝女精国就真一个都不剩了!”
“好了不用说了,知道你爱胜弦主。”
“我才没有!她一老一小已经很……多了好不!”公子开明跳起来。
锦烟霞没理他,低头对怀中的外甥女说:“记住,多吃饭才能长高,不然你就只能像策君一样,一把年纪了因为个头矮还得装宝宝。”
公子开明捂住心口作痛心疾首状蹲了下来。
34.
欲星移向俏如来辞行,俏如来郑重请他在魔世也偶尔想起墨家的责任。欲星移推说自己老了,唯一的愿望就是安度晚年。俏如来说多谢师叔。他们站在房檐下,锦烟霞和小精卫在院子里玩雪,她们的肤色和长发与雪景浑成一色,蓝色衣袂起落飘飞。
两个人的目光都在玩雪的人上,俏如来一瞬不瞬地注视着他的女儿。欲星移叹了口气,说:“如果你想留下她,我会劝烟霞。”
俏如来讶异了一瞬,很快恢复常态。“多谢师叔。”他无奈地笑着说,“但是锦烟霞姑娘比我更有权力决定她的去留。我从来没尽到父亲的责任。”
“你已经尽了很好的责任。”欲星移言不由衷地安慰着俏如来,只得到一声自嘲的“哈”。
小精卫玩累了,抬头看到站在檐下的二人,小脸绽放光彩,她张开双臂跑过去,口中叫着:“爹亲!”俏如来情不自禁地张开双臂。
但她并不是叫俏如来。她拽住欲星移衣角,从他手中抢下玉如意。欲星移低头对她说:“应该叫姨父了。”
小精卫看了他一眼,扭头跑回锦烟霞面前说:“我们不理他,好不好?”她把玉如意塞到雪人手中,念动咒语,术法催动,雪人在一片光彩中站了起来,。
锦烟霞拍拍她,认真地说:“现在听话一点,以后你又要很久见不到真正的爹亲了。”她取下玉如意,另一手拉着外甥女,来到二人面前,各自归还。欲星移道了声谢,小精卫却别过头不愿意理父亲,响亮地“哼”了一声:“见不到他就怎么了!他也没有对我的出生做很大的贡献!策君告诉我了,我能来到世上主要是娘亲的功劳,爹亲从头到尾就只贡献了几分钟!”
听起来怪怪的,锦烟霞试图挽回气氛:“并不是只有几分钟……”
“那就是十几分钟、二十几分钟,反正都很短,哼。”她不知道哪来这么大的脾气。越解释越奇怪,锦烟霞尴尬得只想打死公子开明。欲星移蹲下对她说:“如果你不承认他是你的爹亲,就没有以这副态度对待他的权力。俏如来是我们墨家的钜子,欲星移身为墨家门下,有义务维护钜子的名声。”说完这番话,他觉得哪里越发不对劲。锦烟霞羞涩又嗔怪地看了他一眼。
俏如来终于受不了了:“师叔,别说了。”
“我没有不认他,”俏如来的女儿气愤愤地说,“可是他为什么不和我们一起走?”
“俏如来在此地还有未尽的责任。”俏如来说。他抱起女儿。女孩细嫩的小手搂紧了他的脖子,在他耳边闷闷不乐地说:“你和我们一起走,我们去看魔世的娘亲。”
锦烟霞听到了,背过脸去。
“她真的死了吗?”俏如来的声音哽住了。欲星移不无同情,但他知道不应当表现出来。
“我不知道。”俏如来的女儿说。她抱着俏如来的脖子,仰着脸看他:“爹亲,娘亲还活着吧?”
“我不知道。”俏如来含着泪用她说过的话回答她。
俏如来的女儿把脸埋在他脖子里哭了。这是她第一次在俏如来面前哭。这哭声里俏如来确立了他父亲的地位。他的女儿不再是欲星移和锦烟霞的养女,而确确实实是他的女儿了。
“该动身了。”欲星移说。锦烟霞责备地看了他一眼。
俏如来的女儿紧紧抱着他的脖子:“爹亲,你要来看我,你一定要来看我,要不然我到死都不来见你。你在这里的责任结束了,就要带着我的名字来看我,尽你对娘亲的责任。”
“一有机会我就去看你们。”俏如来紧紧地抱着女儿。
公子开明走了进来,他吹着口哨,有些不耐烦地问:“怎么,还没道完别吗?刚才不是还很悠闲地打雪仗呢?”
锦烟霞非常不满地看了公子开明一眼,但还是向外甥女儿伸出手:“我们走吧。欲星移,走了。”小女孩哭的抽抽噎噎,被她抱着走离俏如来,一眼都不肯回头看。
“最后一个问题,”欲星移滞后一步,问俏如来,“她像锦烟霞吗?她的女儿像她吗?”
俏如来愣了一下,随即一抹微笑在他唇边化开。欲星移不能形容那微笑,只能模糊地说它是白色的,因为所有颜色都在里面。“像,很像。”俏如来温柔地说。“不像。”他又说。
“我知道了。”欲星移为他叹息。他走向等待他的旅人。
俏如来仿佛没听到他的话,也没注意到他离去。“像她,但是没那么像。”他继续说,“谁都像她……谁都不像。
“公主。”
35.
云外境的通道在空中打开。欲星移警惕地后退了一步,锦烟霞却靠前了一步,三千白发飞散,贪婪地呼吸着故乡的空气。
“上来,从修罗国度到帝女精国还有很远。”锦烟霞和欲星移毫不客气地乘上了木鸾。此刻一直向他们挥手的俏如来突然前进了一步,仰头问:“策君,可否……”
“下次再说吧。”公子开明冷冷地看着他,随即云外境的通道就消失在了虚空中。
(感谢小明客串,我喜欢小明。
公子开明可能真是魔伶的朋友,也可能他只是觉得帮魔伶两下好玩。魔的爱情观看起来大同小异,唯一没指责俏如来渣的胜弦主,意思是俏如来和魔伶的关系还不足以支撑他够到渣的门槛……
公子开明和小女孩说的“帝尊”是隐语,不是真指他还没找到小空或者梁皇无忌或者鬼玺,没有小空他哪来的云外镜。具体他俩在说什么,我不知道。
这个小女孩,在我的设定里,应该是有很严重的遗传病的。她体弱,所以不愿意走路,因此出场的时候经常是被人抱着,并不是真因为海境都是疼爱她的大人所以被娇惯坏了。她还是蛋的时候被胜弦主从魔伶战死的血漠里捡回来,破壳后托付给公子开明一路带到中原,在海境接受了一生基础的教育。有这样的出身和经历,我希望她永远能保持锦烟霞和魔伶一般一往无前、义无反顾、虽千万人吾往矣的心性。
作者只有我,我为文中俏如来的软道歉。共同作者是禅锦……)
【欲星移x锦烟霞】看山看水两由之(四)
其他出场人物:梦虬孙、神蛊温皇、砚寒清、北冥封宇。
其他涉及人物:青奚宣、一步禅空、大智慧、常欣。
私设:精卫一族精魂成嗣和梦虬孙父母故事。
CP欲锦俏伶,有欲星移梦虬孙兄弟向。
21.
恨心终不歇,红颜无复多.
锦烟霞伸手探了探欲星移的额头。依旧发烫。她回头探询地看着温皇,温皇只是摇着扇子低笑一声。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不必担心。或许就会像他突然醒来一样,不知不觉他就突然恢复。”
锦烟霞没办法,她不能打医生,于是只能单手拎起水盆里的毛巾,好歹拧拧为欲星移敷在额头上。多余的水分顺着他斑白的鬓角流下来,锦烟霞拿帕子去擦,冰凉的手指碰到欲星移冰凉的额角...
其他出场人物:梦虬孙、神蛊温皇、砚寒清、北冥封宇。
其他涉及人物:青奚宣、一步禅空、大智慧、常欣。
私设:精卫一族精魂成嗣和梦虬孙父母故事。
CP欲锦俏伶,有欲星移梦虬孙兄弟向。
21.
恨心终不歇,红颜无复多.
锦烟霞伸手探了探欲星移的额头。依旧发烫。她回头探询地看着温皇,温皇只是摇着扇子低笑一声。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不必担心。或许就会像他突然醒来一样,不知不觉他就突然恢复。”
锦烟霞没办法,她不能打医生,于是只能单手拎起水盆里的毛巾,好歹拧拧为欲星移敷在额头上。多余的水分顺着他斑白的鬓角流下来,锦烟霞拿帕子去擦,冰凉的手指碰到欲星移冰凉的额角。作为鲛人,他的皮肤不应如此寒凉。
当时欲星移突然倒下,将其他人都吓了一跳。锦烟霞把怀中的外甥女抛给梦虬孙,纵身及时接住了他。欲星移比她想象的重,她急着收起功力,重心不稳,差点被带倒。他外表上完全看不出任何伤,但她和梦虬孙无论怎么叫他都没有回答。二人都想到是否思能之战旧疾复发,对视一眼,从对方脸上照到惶恐的神情。
锦烟霞把欲星移负到背上,在外甥女恐惧的哭声中对梦虬孙说:“欲星移现在服用的药是神蛊温皇所制吗?”
“是!”梦虬孙抱着小孩,为避免声音被干扰,捂着她耳朵大声冲锦烟霞喊。
“二十天内我若不回来,你带小丫头回正气山庄!”
“等下!锦烟霞,带上我的剑,如果温皇没办法,你去找药神鸩罂粟,说你是梦虬孙的朋友!”梦虬孙扔过来洞庭韬光。
锦烟霞一把接住,想到这是梦虬孙的武器,从欲星移身上摸下沧海珍珑扔给梦虬孙:“你先用这个吧。”
梦虬孙接没接住,锦烟霞没来得及看。她转身走了。梦虬孙在她身后大喊:“如果你不回来,沧海珍珑和小丫头我都会交给王!”
“锦……烟霞?”
欲星移艰难地张开了眼睛,目光晃了几晃,确定眼前是锦烟霞的面孔。锦烟霞不动声色将手从欲星移掌心抽出,欲星移条件反射地握了一下又马上放开:“这里是……还珠楼?”
“神蛊温皇建议你去找药神鸩罂粟,梦虬孙写了介绍信。”锦烟霞从身后亮出洞庭韬光,欲星移的目光跟着她的手过去,半路停在不该停的地方。
“你的小尾巴呢?”
“交给了梦虬孙。”锦烟霞倒是放心。她信任梦虬孙——大概是吧。
“是你带我来的?”
“不然呢?”锦烟霞起身,欲星移只好把目光掉开。再被发现,他还得多躺几天——他真是一辈子该躺的都躺够了。应该赶紧抓牢砚寒清,他回去做他的观星望斗闲人。他没话找话:“我的沧海珍珑呢?”
“交给了梦虬孙。”
“哈。”欲星移自嘲地笑。他当然知道是这个结果。锦烟霞补充:“他说会交给鳞王。”欲星移没有答话。
“我去告诉温皇你醒了,看他怎样说。之后如果有必要,再去找药神。”锦烟霞站在门口,手放在门上,却没有走出去。稍后,她似乎下了决心。
“你不应该管我,我不会有事。”锦烟霞说。
“哈。”欲星移回答。
22.
锦烟霞不清楚欲星移和温皇是怎样的关系。进还珠楼的时候,凤蝶出来迎接他们;这几天,她尽量不四处走动。欲星移醒来后,将她可能遇到的机关细细讲了一遍,锦烟霞只觉得疲惫,但也认真记了下来。
她在担心魔伶的孩子。
那个孩子是没有去处的。锦烟霞不会扔下她,但锦烟霞自己也没有去处。目前寄居海境,是因为那个孩子竟然喜欢欲星移。欲星移不是个可能讨小孩喜欢的人,锦烟霞很清楚。他在讨这个孩子欢喜的事情上一定别有用心,就像他做的其他每件事一样。
她疲惫地靠在门廊上,阖了一下眼;仿佛才过了一瞬间,她听见门开,温皇出来了。
“欲星移怎样了?”锦烟霞站直身体向温皇问道。
“没怎样。这次是小伤,原来的药,按时服用。等你们从疲倦中缓过来,就可以动身了。”温皇依旧摇着扇子,突然指了一下一个房间,“有多余的房间,你也去休息吧。”
锦烟霞不清楚自己有没有领会温皇的意思。她说:“我再去看一下欲星移的状况。”
于是温皇挂着嘲讽的宽恕的真诚的微笑走了。
23.
欲星移并没有太认真回答温皇的话,他对惯常的嘲讽以认命的态度加以接受,对病情的询问回答一星半点。毕竟,温皇和欲星移一样了解欲星移的状况,如果不是更了解的话。
温皇说了一些嘲笑的话,欲星移放在心里打算以后再思考,回到先前的思绪中。
他一开始就不应该以为他能无视他的天良。他不应该以为他能牺牲梦虬孙。在大智慧来袭、他们一同为灭却之阵护法的时候,他就意识到了。这个在世上活着的生灵中与他血脉最亲近的人,不是他以为的他可以利用牺牲的对象。俏如来的女儿是锦烟霞世上唯一的亲人,难道梦虬孙不是欲星移世上唯一的亲人吗?
而他终究没有回海境改变他的布局。为什么?他不知道这样下去梦虬孙可能走上的路吗?还是他欺骗自己以为那不会发生呢?现在他本可以改变的结局摆在他面前了。菩提尊的举动,明明已经改变了他。
真正使他留在中原的是锦烟霞。
思能之战,心魔五境,欲星移或许一辈子都忘不了。他成功度过了五层心魔,大爱无疆的青奚宣菩提尊只是第一层,俏如来是最后一层。那时他还是有力气回来的,回到他的海境,回去他亲朋的身边。但他没有走下去。大智慧撬动了他多少掩藏的思绪啊,使他再也不能不直视埋在最深处的一切。他没有回去改变海境和梦虬孙的命运,他选择了倒下,因为锦烟霞的一句话。菩提尊撼动他的大爱只是第一层,大智慧看到的他心中最深的依旧是对钜子位置的渴望;比这些更深的,是锦烟霞。
欲星移可以继续欺骗自己,倒下之前他一直是这么做的。我不必在乎她——我有理由杀掉她——我想要牺牲她——我可以伤害她。他一直是这样做的。看到被她杀死的鳞族士兵时,他怀着多么急切而盲目的狂热怨恨扑上去啊,终于有切实的理由让他恨她了。
他一次次做这种尝试,一次次失败了。最后一次,他害死了梦虬孙心爱的女孩。
欲星移被自己惊得睁开了眼睛。从地门醒来之后,他尽量不去想这件事情。他怎样对自己,也照样对梦虬孙;他对自己所做的失败,对梦虬孙所作却成功了。
他所做的一切都不过是对命运徒劳的挣扎。骄傲的、身负责任的鲛人一族,每一个都是这样走向毁灭。他的伯父不管是不是以为自己为了混血才迎娶宝躯女子,终究是为了爱情身败名裂;青奚宣不管是不是以为自己做了应该做的事情,终究是为了爱情痛苦而终。活下来的,祖父、父亲和之前的欲星移,他们活着,却不能说活着。说到底,他们和被毁灭的人一样渴望那份爱情。尽管欲星移一再告诫自己只有海境是鲛人一脉的选择和责任,却终于不得不承认实际他是和青奚宣一样无可救药地爱上了同一个女人。
他应该撑下来、回到海境保护梦虬孙的,而他选择了倒下,因为一念之间闪现的获取谅解的可能性。为此欲星移永远愧对梦虬孙,因为他在认识到了之后继续自私逃避。
他闭上眼睛,常欣垂死的面孔历历在目。梦虬孙只打了他一拳,什么都没有对玄狐说。锦烟霞只拦住他,没有下手。她没有下手,他才终于擦去唇角的血迹。
锦烟霞进来了。她的脚步中都透着疲惫。她是为了梦虬孙和小女孩才留在海境的。她轻悄悄的脚步声到了他的床边,转了一圈就要离去。欲星移伸出手,只碰到了她的发梢。他抓不住她,因为她心里自始至终是另一个人。
伸手的那一刻他就后悔了,那一刻他不受控制。抓了个空,自制力随之回来,他讪讪收回手。
“怎样了?”可是锦烟霞回到他床边问。
欲星移定了一下神,不言不语地握住她的手拉向自己。方才他的伸手是无意识的,仿佛溺水的人将手伸向救生圈或是稻草;这次是有意识的,像猎人试探着靠近猎物或小孩子试探着伸手拿糖,是一个计划的第一步,决定计划是否实施。糖等着他拿。他想向锦烟霞诉说他的罪恶、说梦虬孙——那是他的堂弟,却更敬爱锦烟霞;向她说青奚宣、说菩提尊、说鲛人一脉的责任和命运;甚至向她表白自己的心迹,求她原谅。
可他最后只是说:“你一直没有休息么?”
锦烟霞很轻地回答“嗯”。她另一只手拄着额头,坐在他床边。她用一步禅空死后她素常的疲惫温柔、含着愁苦的语调问:“你好些了吗?”
“好多了,只要……”欲星移定了定神,“我有话对你讲。”
“什么?”锦烟霞疲惫温柔地看着他的手,他手中握着她的手。
喉中似有火烧,锦烟霞察觉了,问他:“你想喝水吗?”欲星移轻微地摇头,他必须现在说出口,不然他将永远说不出口了。锦烟霞慢慢将重心放低,倚在床头。她累了,却依然耐心地等着他,神情平静而专注,丝毫没有察觉他想说的是什么。
“是……”欲星移说不下去了,素未谋面的伯祖父以菩提尊的形貌龙涎口的背景严厉地看着他,“请你……”他说不出来,有些绝望的闭上了眼睛。
“想好了,叫醒我。”
接着他感到几缕发丝挠过他的手背,枕边一沉。他睁开眼睛转过头。锦烟霞趴在手臂上闭上了眼睛。她的呼吸声很快就均匀了下去,平静地接受了他不松开手的事实。她太累了。
欲星移沉默地看了她一会儿,靠近又缩回去,另一手拿起被子轻轻盖在她肩上。
曾几何时他选择牺牲锦烟霞。曾几何时。如今。欲星移是聪明人,他不会有满盘皆输的局面。
24.
他们在欲星移的房间里。欲星移躺在床上,锦烟霞坐在床边。她刚为欲星移包扎完伤口,她自己身上也还缠着几圈绷带。砚寒清已经告辞。连日奔波的始作俑者毫发无伤,跟着砚寒清去玩了。
“这几日有劳了。”欲星移说。
“无妨。”锦烟霞的精神比起欲星移还好一点,欲星移本人,按照温皇的诊断,虽然已经停药,最好再卧床休息几天。锦烟霞问:“温皇给你的到底是什么药?”
欲星移刚要回答,她又说:“算了,我不想知道。”
“哈。如果我知道,就不需要去找他了。”
“有道理。”锦烟霞说。她起身走了出去,欲星移听见她到处呼唤小丫头。呼唤几遍,她才想起小丫头跟着砚寒清去宫内玩了。她回到桌旁坐下,轻轻揉着太阳穴。
“怎样了?”欲星移问。
“我在想……以后去哪里。我们不可能一直依靠你留在海境。”
“为什么不可能?”
“没理由一直麻烦你。”话语中冷淡的意思很明显了。欲星移不再自讨没趣,对她说:“那你是要回魔世?”
“我想。公子开明既然能到中原又回去,我也应当可以。只可惜我当时没有想到问他。”当时她沉浸在见到族人的惊讶中,尤其是年纪幼小却术力高强的族人、魔伶的女儿——俏如来的女儿。现在她是锦烟霞的女儿了。锦烟霞对于责任从不退缩,哪怕根本不是她的。
“我想不出来。”锦烟霞干脆地承认。
“哈。我不是嘲笑你。我会帮你找寻回到魔世的办法。”欲星移开着空头支票。
“不必了,既然你并不情愿。”锦烟霞起身,“我去休息一会儿。”
欲星移哭笑不得。但他不得不承认锦烟霞说对了。
25.
俏如来的女儿在砚寒清家借住了好几天,欲星移多次派人去接她她都不肯回来。直到她跟着砚寒清上朝,被欲星移堵在门口。小女孩不情不愿地向欲星移伸出手,喊了声“爹亲”。
欲星移向学生致意,接过她:“你什么时候才肯自己走路?”
“我是精卫一族,我不走路。”
“那你什么时候能自己飞?” 砚寒清笑问。
“等我会飞。”
小精卫鸟自然地拿过玉如意,不等欲星移提醒就开始温习术法:“我没有荒废功课。”
“你做的很好。今天温习一下,明天你就可以开始学相星九绝。”
“我还学了别的!等等,砚寒清,别走!” 砚寒清早对欲星移行了个礼跑掉了。可想而知,这个学生这几天来大概打消了他老婆孩子热炕头的梦想,老婆炕头就够了。
“别打扰砚寒清,他工作很辛苦。”欲星移说。
“他说爹亲更辛苦,所以他帮爹亲照顾我几天。”小精卫鸟说,“爹亲,你身体好了吗?娘亲好吗?”
“好了,医生为我调了药,这下我彻底痊愈了。你的娘亲,她很好,除了想你。”
小精卫鸟玩着玉如意:“可是我今天还想在外面玩,明天回家看她。”
“好。说到就要做到。”欲星移猜到梦虬孙大概偷偷给她介绍了鳍鳞会的朋友,稍后他要向梦虬孙追究这件事。小姑娘是锦烟霞的,不应该成为他们兄弟间明争暗斗的牺牲品。“等一下进去,王很可能要问你学了什么。你有回答吗?”
26.
“我学了一首歌。”幼小的精卫鸟站在众多鱼中央,昂着头骄傲地说。
“哦?本王可有荣幸一听?”北冥封宇拿出对待他境君王的态度,
小精卫看了欲星移一眼,欲星移点头允许。这个孩子越来越有礼貌了,令人不由感叹果真是书香世家史家后嗣。若锦烟霞……
欲星移想不下去了。歌声响起的一刻,锦烟霞的身影清晰地充斥他的脑海。愤怒悲伤浅笑轻嗔。隔着衣料传到他掌心的细腻柔软,从怀中传来的幽幽体香……
欲星移拚力刹住思绪,满朝文武愕然看着他,全朝堂此刻只有他一只鲛人。
“……臣、告退……”
“师相!”“师相!”
欲星移来不及想谁从哪里翻出了鲛人诉衷情的古曲。或许是某个想算计他的人,或许就是梦虬孙,也有一丝可能只是小姑娘胡闹砚寒清没察觉。此刻他感谢提议建造直通青楼的大道的人。他急匆匆赶路,不希望被更多的人看到狼狈的模样。第一次见面以来锦烟霞的每个样子在他心头清晰地回放,她微微低头、微微抬起树枝,仰起脸。当时的想法清晰萦绕在心头,欲星移想,世上竟有如此佳人。就算知道她无疑就是白练飞踪锦烟霞,那一瞬间,欲星移还是抱着许久未有的好心情欣赏她月光下的容颜。
路到了尽头,左转浪辰台,右转青楼。欲星移凭着仅剩的理智右转,几步就看见了他魂牵梦萦之人。海境青楼……有如此高档的……服务……吗?
“你去哪里?”锦烟霞脸色异常难看。
她在明知故问。“这个方向,还能去哪里呢?”欲星移兴高采烈地回答。
“浪辰台在那边。”
“而我走向这边。走向这个方向的男人,目标还有哪里?”欲星移笑嘻嘻。
“你敢!”
“腿在我自己身上,它们要往这边来。”欲星移摊开手,仿佛要说是这双手害他走错路的。他惊讶锦烟霞的脸色竟然还能更难看。锦烟霞身后仿佛有人对他们指指点点。
“带够银两了吗?堂堂鳞族师相,我可不想去妓院捞你。”
“我可以赊账。”欲星移举起手中的玉如意。
下一秒玉如意被长发夺过。锦烟霞怒气冲冲往浪辰台的方向走。欲星移追上去,锦烟霞把它举到另一边。欲星移伸手追着长发捉,捉住了锦烟霞的腰,整个人贴上去,在她耳边问:“你很不希望我走往那个方向?”
“放手!”锦烟霞怒道。
“还我。”欲星移在她耳边哈气。
发梢一扬,玉如意划出一道抛物线。欲星移看了一眼,笑道:“哎呀。”锦烟霞在他眼前瞪着他,气呼呼的样子。她愤愤道:“你还不去追?”
“最后一点值钱的东西被你丢掉了,我只好回浪辰台了。”锦烟霞生气走得很快,欲星移跟着她的步伐,生怕被身体里更快的本能追上。他忍不住低头嗅锦烟霞发间的香气,得到狠狠肘击:“这是在大街上!”
“马上就不在了。”欲星移步履如飞,锦烟霞几乎是被他拖着走。“放开我!”
“如果我说不放呢?”欲星移的声音第一次少了一点笑意。
“欲星移,你疯了!”
“没有。”鲛人的召唤,血液在耳中猎猎作响,“锦烟霞,是你不让我去的……”路上遇见了谁?他们说了什么?欲星移丝毫不关心,他拥着锦烟霞,在她耳边用诱惑的声音解释:“你的好孩子不知从哪里找出了鲛人的歌谣。古时这是雌性鲛人对雄性鲛人所唱。它将鲛人引向心爱的异性,一生仅此一次……
“锦烟霞,你看,顺着它,我找到了你。”
门一关,欲星移吻了下去。锦烟霞先挣扎了一下。欲星移以为她又要动手——那也一样。可锦烟霞只是反手摸索着锁上了门,随即便被他捉住手腕。她的身躯已经软在他怀中。欲星移抱着她向床榻走去。锦烟霞闭着眼睛,尽管眉宇间还残留着那副仿佛只是勉强才可以忍受他的神态,但欲星移知道这并不是她心里对他的态度。
烟霞,接下来我的话你可都要记清楚了,因为我清醒的时候,可能永远不会再说。
27.
“娘亲。娘亲。”
魔伶的女儿一边敲门一边喊锦烟霞。锦烟霞没有应。她已经习惯了这呼声。何况小丫头听起来一点都不紧迫。如同将头埋在她胸前酣睡的人看起来一点都不紧迫。
“娘亲。”
“让梦虬孙带她去玩。”欲星移开口了,声音带着浓重的睡意。
“娘亲。娘亲。娘亲……姨母。”
锦烟霞惊得睁开眼睛。昨天的打算重新涌入脑海。她半撑起身子越过欲星移看了一眼自己的衣物,白发将散乱的衣物分成两堆。欲星移发出抗议的哼声,跟着她的动作重新寻了舒服的位置。
“母亲。姨母。娘亲。”有节奏的敲门声伴着奇怪的称呼还在继续。
“我听到了——”
锦烟霞推开肩上欲星移的脑袋,手掰开他横在她腰上的手臂,应着呼唤起身。欲星移眼都没挣,迅速捂住她的嘴,手臂一紧将锦烟霞拖回自己怀中,毫不客气地埋首在她颈间深深呼吸。“梦虬孙,你带她去玩。”
“欲星移!”锦烟霞低声咬牙切齿。
小女孩并不买梦虬孙的帐:“娘亲。娘亲。”
锦烟霞瞪了欲星移一眼。“等……”她咬住了嘴唇,试图阻止欲星移游走的手。欲星移轻笑一声,无视锦烟霞的抗拒得寸进尺。锦烟霞的指甲陷入欲星移背部,逼回一声呜咽。
欲星移停下动作,锦烟霞稳住声线,回答道:“等我去找你……”
“好。”小女孩乖乖地回答。门外的脚步声渐渐远了。锦烟霞一动不动地躺着,任欲星移不断小动作,直到再也听不见声音,她突然敏捷地翻身压住欲星移。
欲星移终于肯张开眼睛,望着锦烟霞笑。
“你不去上朝?”锦烟霞凶巴巴地问。
“请了假。”欲星移的嗓音从里到外都透着笑意。他没有让锦烟霞下来的意思,只是眼光上上下下打量着她。
“换我了。”锦烟霞恶狠狠地宣告。
欲星移笑着将手举过头顶:“悉听尊便。”
很快他就伸出了手。再一会儿,锦烟霞伏在他肩头喘气的时候,没有反对他主导后面的动作。
28.
屋内越来越亮。锦烟霞望着天花板,欲星移望着锦烟霞。美好的晨光已经在床上浪费过半。欲星移时不时露出神秘莫测的微笑,锦烟霞顶多瞥他一眼,从来不问。就在欲星移打算说什么时,锦烟霞突然开了口。
“我昨天去寻你是想对你说……”
昨天。欲星移想起来了。锦烟霞寻他是因为有事情。欲星移感谢她的主动,但锦烟霞不来寻他,他也会去寻锦烟霞。“什么?”
“我打算带小丫头回魔世。”
锦烟霞感觉身边人的躯体一下冷了,她侧过身子看欲星移,欲星移的表情和平时一模一样,正经严肃看不出喜怒哀乐。锦烟霞知道他生气了。
“哦。”欲星移说。
“这里终究不是根。”锦烟霞不知是对自己、还是对欲星移说。她再度探出身子去抓衣物,柔软的身躯擦过欲星移胸膛。欲星移没有拦阻她。他学着她方才的样子仰躺在床上,一双眼睛直直望着天花板。
锦烟霞抖开衣服,一边穿一边不时看欲星移一眼。她当然知道欲星移生气了。他们之间就是这样,没有交代也没有隐瞒。她穿好衣服,又将欲星移的衣服整齐放在床边,自顾自走到镜子前梳理长发。
欲星移在镜子外。锦烟霞梳头梳到一半才听见他穿衣起身的声音。欲星移问:“你打算什么时候走?”
“尽快。”锦烟霞还没想好,这样回答。
“你要怎样去魔世?”
“总会有办法。魍魉栈道只能通向人世,但公子开明既然能返回,我也能。”锦烟霞说得自信。她是纯血蛟族,力量觉醒,向来不将旁人放在眼内。欲星移同样不会被她放在眼内。
“也就是说,你还没有办法。”锦烟霞点头。“再过两个月,等矩子的女儿到来满一年,我会为你想出办法。”
“多谢你。”锦烟霞忙着束起长发,没有目送欲星移走出去。
【欲星移x锦烟霞】看山看水两由之(三)
其他出场人物:梦虬孙、北冥封宇、左将军、右文丞。
其他涉及人物:魔伶公主、青奚宣、一步禅空、温皇、砚寒清、梦虬孙父母。
私设:精卫一族精魂成嗣和梦虬孙父母故事。
CP欲锦俏伶,大幅欲星移梦虬孙兄弟向。
14.
纤腰减束素,别泪损横波。
锦烟霞在夜半惊醒。卧室门大敞,她床头坐着一个身影,严肃地看着她。来人的魔气与她的融成一团,令锦烟霞最初根本没意识到有人;惊醒她的是那道严肃的目光。锦烟霞起身坐到她身旁,柔声问:“这么晚还不去睡觉,有什么事情吗?”
“娘亲,”魔伶的女儿认真地问,“爱情是什么?”
锦烟霞起身点灯,思索怎样回答这个问题:“爱情啊……”她叹了...
其他出场人物:梦虬孙、北冥封宇、左将军、右文丞。
其他涉及人物:魔伶公主、青奚宣、一步禅空、温皇、砚寒清、梦虬孙父母。
私设:精卫一族精魂成嗣和梦虬孙父母故事。
CP欲锦俏伶,大幅欲星移梦虬孙兄弟向。
14.
纤腰减束素,别泪损横波。
锦烟霞在夜半惊醒。卧室门大敞,她床头坐着一个身影,严肃地看着她。来人的魔气与她的融成一团,令锦烟霞最初根本没意识到有人;惊醒她的是那道严肃的目光。锦烟霞起身坐到她身旁,柔声问:“这么晚还不去睡觉,有什么事情吗?”
“娘亲,”魔伶的女儿认真地问,“爱情是什么?”
锦烟霞起身点灯,思索怎样回答这个问题:“爱情啊……”她叹了口气。一只不知从哪来的飞蛾冒出来,绕着跳动的烛光打转,眼看要扎上去,锦烟霞弹弹手指将它赶开。“爱情,就是明知道会死,飞蛾依然扑向灯火。”
“爱情是死亡?”
“爱情是毁灭。”锦烟霞柔声向甥女说,“爱情是明知道,还心甘情愿扑向毁灭。”
俏如来的女儿想了想:“就像我明知道会饿还要吃饭一样。”
锦烟霞失笑:“差不多。”
“所以我的娘亲死了?”
锦烟霞沉默了一下,点点头:“是。”
“那为什么还要爱情?我不想死。至少不想今天死,堂叔说了明天带我出去玩。我还想见见大院子里的那个人。”她说的是她的父亲俏如来。
“明知道会死,还义无反顾,”锦烟霞温声细语向她解释,“这就是爱情最美好的地方。”
“打断一下你们。”欲星移在门口说。
小丫头进来时又忘记了关门。锦烟霞目露凶光。她实在不敢相信欲星移还胆敢腆颜若无其事地主动出现在她面前。欲星移没等她允许,擅自走了进来,拧着英气的眉毛:“锦烟霞,你不能给她灌输你家族的爱情观。”
“怎样?”锦烟霞恶声恶气。小丫头抖了一下,欲星移似乎也抖了一下,但他十分勇敢地说了下去:“爱情并非毁灭,恰恰相反,它意味着新生。”
“证明你的观点。”锦烟霞讥讽道。
“我无法证明。”欲星移承认,“但我更愿意相信爱情是新生。人只追求所向往的,没人会向往毁灭。”他说这的时候脑海中不合时宜地冒出前任矩子的脸,走开,你已经死了!
“那你们又在向往什么?佛国、墨家?”锦烟霞和他想到了一起。
“哈。我不知道矩子会怎样回答你,但你问的是我。我的回答是:野心。这也是我所向往的。”
“你在地门救俏如来,也是为了野心?”
“对啊。”
“什么野心?”
“现在我无法向你说明。”
小丫头看了一眼剑拔弩张的二人,哧溜跳下床跑了。浪辰台夜间封闭,不用担心她会跑丢。锦烟霞冷笑:“什么时候可以说明?”
“我已经向你说明了,就在白天。”欲星移按着肩膀的伤口。
锦烟霞的耳光飞快地落下来,欲星移更快,反手凌空握住她的手腕。锦烟霞脸色一变,甩开他退了两步。欲星移问:“这就是你的回答?”
“你是何时想到的?”
“地门,最终战。”如果一步禅空就是青奚宣,无所不用其极如欲星移也不会面对自己打在无缘的伯祖母身上的念头。但如果不是呢?即使不如伯祖父俊秀——欲星移很遗憾地承认自己没有继承到太多家族优良基因、只继承了英的一半、但至少比梦虬孙多——作为青奚宣的近亲,欲星移也有莫大的优势。他在本质上是青奚宣的继承人。同样的家族、同样的教育、同样的地位,青奚宣吸引锦烟霞的是什么,欲星移难道会完全没有吗?话说回来,假使一步禅空还活着,欲星移与青奚宣的相似处永远不会入锦烟霞的眼。“菩提尊已经死了,你还活着。我还活着,所以我还有机会,你还有选择。”
锦烟霞气笑了:“你凭什么认为你能让我考虑选择?”
“不凭什么。你也可以直接对别人说,我轻薄你。”
梦虬孙打着哈欠拖着剑出现在锦烟霞房间门口的时候,被屋内打成一团的景象吓了一跳:“看到鬼!吵就吵,怎么还打起来了?”
“他轻薄我。”锦烟霞毫不犹豫地说。
“等……”欲星移目瞪口呆。
“等一下”没说完,虬龙怒气爆发,整个浪辰台的阵法剧烈晃动。梦虬孙愤而拔剑:“我给你弄死他!八景江湖·落雁连群影!欲星移,我看你拿什么脸去见伯祖父!”
15.
欲星移实在没什么脸去见青奚宣,是以他没去见。锦烟霞与梦虬孙也没打算真就送他去见。混战到半夜,欲星移伤势复发,锦烟霞去取药,梦虬孙扶他躺下轻蔑地看了他一眼,仿佛在说他这样的身体还想骚扰伯祖母。欲星移很不快,想分辩即使他此刻重伤未愈也有追求幸福生活的权利。但是为了防止等不到锦烟霞取药回来,他闭嘴乖乖躺在浸着锦烟霞体香的被子里,指挥梦虬孙倒了杯水。
锦烟霞回来,梦虬孙从地上跳起来迎接她。她的小尾巴跟在后面,手里捧着一个葫芦状的瓶子跑到欲星移跟前:“爹亲,给。”
“多谢。”欲星移比较希望有人服侍他喝药,但是除了踮脚给他递药的小不点、皱眉给他倒水的堂弟、冷眼站在门口的非伯祖母,这里就只有他自己。
欲星移喝下药,马上痛得蜷了起来。梦虬孙以为他是装的,一步跨前把小丫头拎了回去。欲星移勉力摆摆手。他痛得说不出话。锦烟霞担忧地过来为他切脉,以为欲星移是被她打成这样的。
好不容易痛楚过去,欲星移疲惫地伸展四肢,道:“温皇的药。”
“看你的样子,比毒好不了多少。”锦烟霞说。她站在床头,长发顺着后背披下,姿态凛然不可侵犯。这里原来是欲星移的房间,俏如来的女儿仓促抵达后当然住进了唯一能住人的房间。过了两个月,她意识到鳞王的孩子们都有自己的封地后,吵着也要。欲星移制止了鳞王当真送她一小片领土的荒唐行为,给她布置了漂亮的小房间,说这是她的封地,如此原来属于欲星移的房间归了锦烟霞。
“皇子的父亲是鳞王,他有整个海境。我只有小小的浪辰台。”
“你不能抢吗?”小精卫反问。欲星移目瞪口呆地看着锦烟霞。锦烟霞对外甥女说:“说出来就抢不到了。”欲星移真怀疑师侄找女朋友的眼光奇怪,才会有这么刺头的一个孩子。他当即决定加大怀柔力度,和小精卫鸟搞好关系,潜移默化把她掰正。
“你起得来吗?”锦烟霞问欲星移。
“起不来了。”欲星移更愿意在锦烟霞香软的床上睡一晚上。话说回来,他不记得以前这张床如此舒适,以前他只觉得床小。
“明天记得换身衣服,小丫头尿床了。”
欲星移如果还剩一点力气一定会当场弹起来。小丫头急得跺脚:“我不尿床!”梦虬孙哈哈大笑。锦烟霞招呼外甥女出门,临了回头看了欲星移一眼,唇角终于闪过一丝笑意。
16.
朦胧夜中,一灯如豆。欲星移伏案工作。寒气渐渐侵袭,等到他认为必须起身披一件衣服的时候,已经很难起身了。旧伤又开始隐隐作痛,几分钟后就会演变为剧痛,欲星移别无他法,只能默念着时间等发作结束。温皇说十次发作后他的身体有望恢复到正常水平,这只是第四次,疼痛使他无暇作他思考。
“欲星移?”
有人呼唤他。
锦烟霞只着了里衣,没有提灯,站在黯淡的夜色中。“你还不休息吗?”
这些日子以来欲星移丝毫没有改变他的基本态度,向所有问起的人声称他在追求锦烟霞,他事实上也是这么做的。锦烟霞不胜其烦,夜间将房间门窗锁得严严实实,小丫头进不去,就跑来找熬夜工作的欲星移诉苦。欲星移唯有苦笑着先把她哄睡。锦烟霞住的是欲星移曾经的房间,无论如何从内锁住,欲星移总有办法进去,但锦烟霞藉此表达的态度令欲星移唯有苦笑。
值得庆幸的是发作终于接近尾声。欲星移强撑着起身与她对视。他不想解释什么。锦烟霞明白,她一言不发地走过来,顿了一下轻轻偎向他。她的身体散发着浓浓的暖意,如同秋日的阳光。欲星移知道蛟族通常的体温比鳞族尚偏寒,是她提升了魔力促成这温暖。
欲星移环住锦烟霞的腰,将脸颊贴在她长发上。锦烟霞没有把他推开。传来的温度使身体逐渐回暖。疼痛终于渐渐散去,欲星移靠锦烟霞支撑着,浑身劫后余生的酸疲。
“怎么回事?”锦烟霞问。
“温皇的药。”欲星移解释。温皇以蛊与毒闻名,他的药剑走偏锋。药神拒绝再为不听话的病人费心——也许因为欲星移这次拒绝支付医药费——他只好再去找温皇。温皇开出奇妙的药方,告诉他十次发作后他的身体便会回复。十次发作间隔逐渐缩小,反应愈趋剧烈。
“刚才是第几次?”
“第四次。”欲星移如实以告。
锦烟霞搀着他回到房间坐在床上,欲星移毫不客气享受着照顾。等锦烟霞帮他脱下外衣叠好,他才说:“我自己来吧。”
锦烟霞也不客气,起身就要走人,临走问了一句:“你自己没问题吗?”
“唉,我做人失败……”
白发将他按倒在床上。锦烟霞像照顾外甥女一样细心掖好被角,对他说:“我去看看小丫头。”
欲星移听她话中意思还要回来,放心闭上眼睛。一脸安详。锦烟霞的脚步声却去而复返,站在他床边说:“你这样的表情,我会以为你死了。”
欲星移唯有张开眼睛对她苦笑,笑到锦烟霞满意地走了。
17.
身体缘故,欲星移未对几份提案多加联想便准予通过,几天后他从王宫回浪辰台的半路开土动工,再数十日,一条崭新的大道穿越半个皇城将浪辰台和海境最大的青楼直接联系起来。
欲星移不知道用什么样的表情面对其他人。
“……王啊,”许久之后他说,“你这样让每个来拜访臣的人都受人生方向的诱惑,是很不道德的。”
北冥封宇一脸严肃地憋笑:“哦?师相这样说,是否也受到了人生方向的诱惑呢?”
“王真会开玩笑。”欲星移只得低头,“你知道臣一向比较……坚定,因此才会做人失败。”
“昨天你的伯祖母来见本王。”
“王啊!”
“好好。昨天锦烟霞姑娘来见本王,她请求本王调配几名侍女往浪辰台。”
“这等小事怎好麻烦王。”欲星移脑子转得飞快。他不希望别人知晓他身体状况,尤其是北冥封宇和梦虬孙,后者可以商榷。但锦烟霞摆明了不想照顾他。
“师相啊。”北冥封宇深深看了他一眼,“哪怕在不安分的鲛人一族中,你也一向是最有追求的那个啊!”
说完,他率先放声大笑起来。左将军右文丞也放心地笑弯了腰。
欲星移在一片善意的嘲笑中思考。锦烟霞请求北冥封宇的用意他不是不明白。海境不久前的动荡,元邪皇重伤鳞王是导火索。锦烟霞尚可称为人世遗魔,又保护了海境,但她抚养的魔伶的孩子呢?俏如来替欲星移引爆了海境暗流,几人会对俏如来心存感激?恩德总比仇恨容易被遗忘。
欲星移发呆的时候,北冥封宇过来拍他的肩:
“师相啊,”他的王一脸严肃地说,“要不要本王拒绝你那个美丽的伯祖母的要求,好给你一个表现的机会?”
欲星移被从思考中唤醒,迅速回答道:“但凭王意。”
北冥封宇就着拍肩的手势,压低声音问道:“哎,那个孩子,果真是锦烟霞姑娘同族的女儿?莫不是……”左将军右文丞都没说话,欲星移知道他们一定竖耳朵竖得很辛苦。
“王啊!”欲星移拍开肩膀上的手,无奈道,“假若锦烟霞听到你这话,哪怕臣也无法在她面前保下你了!”
“哦?本王说了什么让师相如此紧张?本王只是想,该不会那个成天追在你身后叫你‘爹亲’的小女孩,其实是你的姑母吧?”
北冥封宇又笑了起来,欲星移深深低下头,觉得自己做人失败到了家。
18.
欲星移在回浪辰台的路上遇到了梦虬孙。他的堂弟抱着锦烟霞的外甥女躲在房角,沉默地看着从关外涌入皇城讨生活的贱族。皇城众多修缮计划,一方面为了促进海境恢复,另一方面意欲加强人口流动。小姑娘探脖子探了好一会儿,梦虬孙发现了,把她扛到自己肩上,继续沉默着窥伺。
高处视野开阔,小丫头一眼就发现了欲星移。她欢叫起来:“爹亲!”
这一声吸引了周遭所有人的目光。魔伶的女儿滑到地上,张开双臂跑向她现在的抚养人。大道人来人往,兄弟二人连忙现身。小女孩跑到欲星移身边揪他裤腿,欲星移会意却没有抱她起来,而是看着梦虬孙。
梦虬孙一拳照他脸上揍过来。
“欲星移,你他妈是不是故意的?”
19.
所谓做人失败到了家,就是锦烟霞出现的时候一手抄起外甥女,另一手拦住了欲星移回敬梦虬孙的招数。梦虬孙见机不可失,扑上去又是一拳,锦烟霞反手去拦,动作慢了一瞬。欲星移从有把握一比一平变成连挨两下,不由看了锦烟霞一眼。
“你来做什么?!”三个人异口同声。梦虬孙问欲星移,欲星移问锦烟霞,锦烟霞问梦虬孙。锦烟霞道:“你带小丫头出去,都不知道告诉我一声吗?”
梦虬孙真的没注意,他低下头,马上又抬起来,再次质问欲星移:“臭墨鱼,你来干什么!”
“回浪辰台。”刚刚拦欲星移的那只手现在挽着欲星移,免得他当众倒在地上。欲星移在心里骂了温皇两句。温皇没收他药费,但拿他做了鱼体实验,这伤为什么还不好!
四周围观师相家务战的多是波臣和贱族。皇城建设带来许多务工机会,砚寒清设计了一系列鼓励建筑者购买承包建筑的政策,欲星移检查颁布,现在许多平民可能已经成为鲛人宝躯近邻。这些人来自海境各地,内中或许就有谁曾追随梦虬孙出生入死,也许谁就是即使被压迫也誓死效忠北冥皇室的一员。
“梦虬孙,回去吧。”锦烟霞猜出原因劝他。她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挽着欲星移,场景像极了普通兄弟打架。欲星移不动声色地将重心放在锦烟霞身上,另一只手擦了擦嘴角的血。
她挽上他手臂的动作真自然,有这份待遇,就暂时不要想她是如何培养这份自然的了吧。
“梦虬孙。”见梦虬孙不答话,锦烟霞的声音多了一丝近乎哀求的焦急。梦虬孙再不答话,焦急极有可能变成愤怒。欲星移按住锦烟霞的手,锦烟霞惊讶地看向他,欲星移说:“让梦虬孙一个人冷静一下吧。”他挽着锦烟霞要走,刚转过身,梦虬孙一步拦在面前:“锦烟霞,这不关你的事。”他盯着欲星移,阴狠的眼神示意他站住。
欲星移在心里叹了口气,稍稍松开锦烟霞,刚要说什么解决现在的僵局,俏如来的女儿哇地哭了起来。
“梦虬孙,你吓到……”欲星移话没说完,突然意识到近在咫尺的魔力。锦烟霞一把推开了他。她力气不小,欲星移又有伤在身,顿时一个趔趄。锦烟霞只来得及抱歉地看他一眼,白发先震开近处其他人。梦虬孙反应迅速已经退离。周围有嘴快的人喊出了口:“魔气!”
即将爆散的魔气被锦烟霞紧紧束缚在狭小的空间里。欲星移来不及站稳,叫道:“锦烟霞!”她要以白发控制爆烈的魔气,这样她如何会不受伤?
圣光笼罩,十分熟悉。欲星移明明没有见过,但他一眼就认了出来,跟着锦烟霞念出了招式的名字——“萨陀十二恶皆空”。
那是缺舟一帆渡的招式。那是……大智慧的招式。
“退开,退开!”梦虬孙努力疏散人群。他嘴上叫着,实际龙气一扫就把周围行人摊贩全都轻轻扫到一旁。房子扫不开,那也不要紧。人民群众为自己建造的房屋个个精巧结实。萨陀十二恶皆空是个很温柔的招式,但是随之而来的、无垢之间里恍若隔世的紧张、空虚、压抑、绝望,一并涌上心头,其间夹杂着危险的熟悉感,欲星移努力想抓住。
“欲星移!”他听见梦虬孙喊他。声音里没有恨。地门之战,看见他没有醒来,梦虬孙是否就是这样焦急地呼唤他?总是他没资格承受纯粹担忧的焦急。
“欲星移。”是有另一个人的声音喊他了吗?他听不见了。欲星移倒了下去。
那个时候,如果他走出地门,原本应该改变算计梦虬孙的布局。他是真的想改变的。
20.
欲星移的生命中有几件刻骨铭心的事情。一件是和矩子交锋失利,这件无法改变,略去不提;另一件是他目睹了他人一场生离死别,他不愿提;最后一件距今最为久远,他一直告诉自己他已经忘记了。
他年少时鲜衣怒马过闹市,衣衫褴褛的梦虬孙就在他眼皮底下被几个加起来也不是他对手的鲛人小孩追打。他看着他们殴打他的堂弟,听见他们侮辱他的伯母,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不顾而去。
他离开不远,听见从前的堂弟奋起咬了侮辱他母亲的鲛人小孩。
他的伯母是位温柔良善的宝躯女子。她与他伯父结缡多年,直到鲛人认为他们可以有子嗣的时候才诞下梦虬孙。其后螭龙覆盆,鲛人保了他们几年,毫不留情地切割。所有人都告诉别人这样做是理所应当,所有人都告诉自己这样做是理所应当,没有一个人真相信这是理所应当。
如今欲星移肯定没有一个人相信理所应当。
他曾经以为自己相信,堂兄弟,他世上血脉最亲近的人。他贵为储相,梦虬孙却流落街头受尽欺凌。他没忘记小时候梦虬孙追在他后面叫哥哥,也没忘记伯母满怀慈爱的柔声细语。伯母——按照家谱他应当称婶母了。他伯父娶宝躯女子,被剥夺了长子的名分。他曾坚信伯父伯母的死和梦虬孙的流浪都是应得的,并且更进一层坚信自己比别人更早觉悟。
他至今不曾觉悟。
欲星移一生许多憾事都来源于不听从心灵的呼唤。他的心藏得太严密了,只有自己偶尔摸得见。地门之战时,大智慧试图寻找,未能寻见。最后,还是欲星移亲手掏出审视。
“梦虬孙……”
他跳下马。不对,当时他似乎是坐轿。他踹开了帘子。无论什么。年少的欲星移冲向被众孩童围殴、抱着头躲闪的小梦虬孙,想保护他。
梦虬孙闪开了。历尽沧桑的龙子背对他站在潜龙坎的废墟中,对他说,回头已没有路。
欲星移当时没有冲过去抱起那个孩子,其后无论他如何后悔,前非已铸,回不去了。他第一步走错,错错相叠,使梦虬孙在他倒下后成了这般模样。始料未及吗?不是,他向砚寒清交代了后路。但他始终不愿意——始终不应该——如此对待自己的堂弟。
欲星移摸索着。他抓住了一只手,柔软小巧,像是当年他应该抓住的孩童的手,躺在他掌心里。
“梦……虬孙……”
欲星移呓语。
“对……不……住……”
(标签打不打俏伶呢?这章俏伶少得我不好意思打,还不如欲星移兄弟朋友出场多。)
【欲星移x锦烟霞】看山看水两由之(二)
其他出场人物:梦虬孙、北冥封宇、午砗磲。
其他涉及人物:青奚宣、一步禅空、李沉渊一家、藏镜人等。
私设:精卫一脉精魂成嗣及梦虬孙父母故事。
有过去时CP。
08.
胡笳落泪曲,羌笛断肠歌。
“对不住。”
锦烟霞惊醒过来。她再一次梦见了那个人。他的眉眼已经模糊,声音却清晰响在耳中。那是青奚宣亲口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原本,最初,她以为他是为敌不过那名秃驴向她道歉。她不愿意去想是他背叛了自己。待她从封印中醒来,沧海桑田,终于不得不去想。
四周安静得可怕。浪辰台本就远离世事,如今夜深,欲星移也睡下了,她听不见深夜常有的笔纸沙沙声。曾经奚宣也是作为储相出海境游历,...
其他出场人物:梦虬孙、北冥封宇、午砗磲。
其他涉及人物:青奚宣、一步禅空、李沉渊一家、藏镜人等。
私设:精卫一脉精魂成嗣及梦虬孙父母故事。
有过去时CP。
08.
胡笳落泪曲,羌笛断肠歌。
“对不住。”
锦烟霞惊醒过来。她再一次梦见了那个人。他的眉眼已经模糊,声音却清晰响在耳中。那是青奚宣亲口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原本,最初,她以为他是为敌不过那名秃驴向她道歉。她不愿意去想是他背叛了自己。待她从封印中醒来,沧海桑田,终于不得不去想。
四周安静得可怕。浪辰台本就远离世事,如今夜深,欲星移也睡下了,她听不见深夜常有的笔纸沙沙声。曾经奚宣也是作为储相出海境游历,那时遇见了她。在这个没有雨的地方,奚宣是爱她,还是爱上了西湖的雨?思及此,她心头梗痛难言。
梦虬孙说他的两个兄弟,表兄和义兄,两个奇怪的人,一直想去江南看一场雨。她生小在江南,对烟雨早已看惯,但在从来见不到雨的海境鳞族眼中,迷蒙烟雨究竟有多美?
那是她为奚宣下的一场雨。她看到那个青衣书生执伞站在桥上。执伞站在桥上的人,不是等雨,就是等雨中共撑一伞的人。她得到了雨,他也得到了他共撑一伞的人。
锦烟霞轻手轻脚起身,打开门,点上一支蜡烛,揽镜自照。和几年前的样子并没有太大的变化,她满头白发,不必担心两鬓生霜;她是魔世蛟族,岁月很难留下具体痕迹。然而她再意难平也平淡的眉头、淡淡哀怨的眼神,都是向时间投降的标志。她不老,但是过去的皆再也回不来了。
锦烟霞拿起梳子,慢慢梳理长发。
她曾经悄悄期待梳发画眉的生活。奚宣有一双灵巧好看的手。她当时不知道,现在想来,或许和他的鳞族血统有关。他能仗剑行侠仗义,也能为她折出花草鸟雀。年幼的李沉渊哭闹,他转眼就雕出一只小蚂蚱放在他掌心。那个妻子看着她说奚宣之后一定是个会哄孩子的父亲,她就脸红低下了头。
锦烟霞摸到怀里握紧了老旧的日记。他一生没有做父亲。他与她谈论过的、幻想过的、期待过的,一件都没有发生。
她怆然落下泪来,为自己也为他,为横亘在二人之间的许多年华。她轻轻抬手拭泪,有人越过肩头递来一方手帕。
“吵醒你了?”锦烟霞抱歉地问。
“我还没睡。”欲星移衣冠楚楚,确实不像被吵醒。锦烟霞还是说了声抱歉,接过帕子,用另一只手拭去泪水,从梳妆台前起身。欲星移没有动,目光落到被她放到梳妆台上的日记,问:“你想念伯祖父了?”
“又有什么用呢?”
欲星移没有回答。或许是倦了,或许是不知说什么好。锦烟霞走到小桌前为他倒了一杯水,连着手帕递给他,自己接着说道:“我从来没有什么时候不在想他。我不愿意相信他就这样离开了。我以为我还寻得到他。一步禅空,我确实寻到了,不是吗?”说这句的时候她抬起脸,看着欲星移,似乎要寻求他的肯定,“但是……他也离开我了。他还是离开了我。”
她哽咽着,泪顺着脸颊流下。欲星移俯下身用手帕擦她的眼泪,温柔地安慰道:“是伯祖父负了你。他并不愿意如此。”
“我宁可他甘愿如此。”锦烟霞激烈地摇了一下头,甩开了欲星移的手,“我宁可他确实负我、骗我、背叛我。至少他不会这样痛苦。他舍得牺牲我,那就牺牲去啊,为什么还要这样折磨自己……我从来不要你如此啊……你明明知道……”她哭倒在桌子上,白发散落如云。
欲星移的眼光再次回到伯祖父的手记上,一点一点冷了下来。他听见锦烟霞哭诉道:“如今我就在你的家乡……奚宣、奚宣,你在哪里……”他知道锦烟霞从来没有忘记过那个人,以后或许也永远不会忘记。他听见自己冷硬地重复:“是伯祖父负了你。”
“没有!”锦烟霞激烈地回应,“他确实欺骗我背叛我,但他从来没有负我!”
“只是因为他在海境没有另外娶妻?”欲星移同样提高声音。话脱口而出前,他自己都没有想到这个可能。
锦烟霞迅速给出了回答:“他可以。我们并未婚配,他从来没有许诺我什么。”
“而你相信他。”
“我相信他。”
“即便他欺骗你、背叛你,只要你认为他没有负你,你依然相信他。”
“他确实不曾负我!”锦烟霞尖叫,方梳理好的白发四散飘飞。她生气了。
“即使如此,你还是爱他、坚持相信他没有负你?”欲星移的声音压低了一分。
夜静谧得可怕。暗夜中,锦烟霞深绿的瞳孔流淌着神秘的光。她望着欲星移,神情莫测,问道:“我难道不是依然相信你吗?”
欲星移后退了一步,突然站立不稳,手中杯子重重磕在梳妆台上。
锦烟霞没有过来扶他,她自顾自说着:“连你我都依然相信,我为什么会不相信奚宣呢?”
欲星移抓住梳妆台,另一手捂住胸口。他一边调理内息安抚伤势,一边问:“如果真是这样,又为什么要问呢?”
他没有等锦烟霞回答,想起来访的目的,从袖中取出一枚梳子放到梳妆台上。梳子十分精美,看出不材质年代,比锦烟霞方才用的短梳明显更适合她。锦烟霞一时不明白欲星移的意思,等他将走到门口,才出声阻止:“我已经有……”
“我拿来了,你留着用吧。”欲星移很坚决。
锦烟霞也没想到坚辞不受的理由:“多谢你。手帕……你忘记了。”她抓起留在小桌上的手帕。方才欲星移以此为她拭泪,手帕却丝毫没有沾染泪渍。不仅如此,之前她就意识到了,那大概是传说中鲛绡所制,晶莹温润,轻若无物。
欲星移已经走出门外:“留着下次哭泣的时候用吧。”
“多谢你。”锦烟霞再次说。她以为欲星移肯定直接去休息了,折起手帕准备安置起来。她没打算用,但随便放着也不妥。
这次欲星移却停下脚步:
“住在浪辰台,用我的东西,还要说谢吗?”
他的脚步声很快远去了。锦烟霞收起手帕和茶杯,看着梳子,终究没有动它。
09.
北冥封宇来访的时候,俏如来的魔族女儿跑出来迎接他。她已经变得开朗活泼,眉眼灵动,是个非常可爱的小姑娘。北冥封宇没有女儿,对她很是喜欢。他见小姑娘欢喜地冲出来,又仿佛想起教导停下脚步,神色严肃夹杂着苦恼,无意识地啃起了手指,于是郑重地向她打招呼:“鳞王北冥封宇,特来拜会帝女精国女王。”
这下小姑娘想出了一个回答:“有失远迎……”后面想不出来了。魔世不比中苗鳞,没有许多繁文缛节,锦烟霞对她的教育更是武力为先,文章怡情。
“不敢。女王心意本王收到了。为表示感谢,让本王陪你进去吧。”北冥封宇俯身伸手,小精卫蹭蹭跑过来。北冥封宇把她抱在手臂上向内走,再次在心中感慨这为什么不是自己的女儿——为什么自己没有女儿。
“昨天爹亲送了娘亲一件礼物。”小女孩贴着他耳朵悄悄说,“爹亲在追求娘亲。”
“哦?”换成别人肯定以为这是无稽之谈,北冥封宇也很如此以为。小女孩并不知道,她视为父母的人实际上等同于是伯祖母与侄孙。“她可是伯祖父的心系之人啊。”几年前翻阅青奚宣遗物时,欲星移这样说,北冥封宇还记得。“别告诉别人。”小精卫说。
“好。本王不告诉别人。”假若他的某位王妃肯为他生一个皇女,他的鱼生就满足了。但是还没。
锦烟霞先出来迎接他。她问候鳞王,嗔怪外甥女:“快下来,这么大了还让抱着。”
接着梦虬孙和欲星移都出来了。梦虬孙嚷道:“王啊,让我抱她就好,她最近又吃胖了。”
“无妨,本王还抱得动一个小女孩。”北冥封宇和三人一一致意。欲星移问:“王今天怎么有兴致驾临浪辰台?”
“没有兴致,就不能来了吗?”欲星移故意低头道“臣失言”。北冥封宇问小精卫鸟:“这几日你可有学到什么?可否讲给本王一听?”
“有啊!”小女孩响亮地回答,“看到鬼!”
锦烟霞和欲星移的笑容齐齐僵在了脸上,梦虬孙呆住了。欲星移先说着冒犯之类的话,锦烟霞反应过来抓过梦虬孙一通臭揍,打完问侄女:“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
“知道。”小精卫鸟玩着鳞王的头发——北冥封宇刚刚以为锦烟霞要打孩子,护住了不让打——回答姨母,“不能说这句话,不然会有人挨打。”
“对。”锦烟霞很满意,“说了就要挨打。”她拎起被自己打趴下的梦虬孙,另一手招呼侄女,留北冥封宇和欲星移谈论正事。
“师相啊,”北冥封宇向欲星移感慨,“本王也想要一名女儿啊!许多皇子虽好,但本王宁愿拿其中几位换一名皇女。”
“王正值壮年,如今意识到自己所求,想必很快就会有皇女的。”欲星移毕恭毕敬地回答。
“本王倒忘了师相还无儿无女。是本王失言。”
“王说笑了。”欲星移恭敬低头,“臣已经很忙,恐怕没有心力再对付一个孩子了。”
“再对付一个,就是已经有一个了?”
“是啊,梦虬孙。”
北冥封宇摇头:“师相,我记得梦虬孙的父亲可是你的伯父。”
“叔父。”欲星移纠正,“这不是重点。”
“如何不是重点?若梦虬孙不是你的堂弟,你可还会为他花这许多心力?”
“回王,锦烟霞的侄女也不是臣的堂弟啊。”
“是啊,本来应该是你的堂姑。若真是你的堂姑,恐怕你没有胆量客串她父亲了。”
欲星移但笑不语,许久才道:“她年幼无知,希望有个长辈,臣愿意暂时担当。伯祖父仙去已久,请王勿扰亡者安宁了。”
“哦?是本王欲扰亡者安宁,还是你这个不孝侄孙欲扰亡者安宁?师相,刚刚你的师侄孙可是告诉本王一件有趣的事情。前朝贤相青奚宣若泉下有知,那才真正不得安宁。”
“伯祖父若有来生,已入修行广布大爱,斩断七情六欲。”若锦烟霞在场,此时欲星移不免已被斩作几段。欲星移拿玉如意轻轻叩着掌心,不慌不忙说下去:“死者长已矣,生者还要活下去。”
“师相。”北冥封宇有些笑不出来了。
“王怎样了?”欲星移若无其事地问。
北冥封宇叹了口气,将话题转回国事:“本王本来是想问师相可愿意重回朝堂,现在看来,不太可能了。”
“多谢王。”欲星移向他欠身。
10.
和北冥封宇谈完,欲星移信步走到锦烟霞房间门口。锦烟霞正抱着外甥女给她讲白蛇故事。她只讲到桥上借伞,两心相许,便不再讲了,笑着微微摇晃膝上的女孩,仿佛其后便是终成眷属地老天荒,一切伤心事都没有发生过。她看欲星移过来,在结尾添上一句:“他不知道那场雨是我下的,为的是有机会让他认识我。借我伞的书生,就是欲星移的伯祖父。”
“什么是伯祖父?”
“祖父的哥哥。祖父的弟弟叫叔祖父。你有一个叔祖父(指藏镜人),他很厉害。”
“哦。那就是好久好久以前的事了。叔祖父比你还厉害吗?”
“比我厉害一点儿。”锦烟霞笑着逗她。她与藏镜人交手过几次,但觉对方骁勇不可理喻。至于藏镜人是否比她强、强多少,就不是这小孩儿现在着急的话题了。“怎么样,姨妈的故事讲得好不好?”
小女孩低头绞着手指头,抬起头,却看着欲星移:“爹亲。”
“怎样了?”欲星移微笑着问。
“你游泳吗?”
“当然,我可是鳞族。”
“你怕水吗?”
“当然不怕,我可是鳞族。”
“那……”她偷眼看了一眼锦烟霞,从她膝盖上溜下去,跑到欲星移身边。欲星移摸摸她脑袋,对她说:“想问娘亲什么,就直接问吧。”
“既然爹亲的伯祖父他是鳞族,为什么要带伞呢?”小女孩忽闪着大眼睛,带着一丝狡黠的笑躲在欲星移腿后。
锦烟霞幸福的笑容瞬间破裂了。她在落泪之前背过脸去。欲星移看着她毫不设防时突然撕心裂肺的悲伤心下懊悔,但没有懊悔的时间,锦烟霞从他身边擦过,低声道:“你先照顾她……失陪。”她压着话语中泪水的时候,还没忘记礼节。
鳞王大概在和梦虬孙谈心。欲星移顾不了这许多了,他对小女孩道:“你去找堂叔,他和王在书房。”至于他自己,快步追了出去。他不后悔,毕竟这从起初就是他的设计。
11.
锦烟霞对四周并不熟悉。在海境的时间,她大部分待在浪辰台教外甥女儿读书写字,以避免不好的影响,一来是为幼小魔族的身体无法适应海境环境,二来是为排外的鳞族——也就是为欲星移。虽然欲星移打的旗号一直是梦虬孙。锦烟霞喜欢熟悉的地方,她走不了多远。
他很快发现锦烟霞在僻静处垂泪,悄悄用衣袂拭去泪痕。她当然不会用他送的东西了,虽然她住着他的房子,安抚着他的堂弟,照顾着他的师侄孙,还和他被他的师侄孙当作父母——可是欲星移自己是很本分的。他的本分决定了锦烟霞能安然和他相处至今。
他没有刻意隐藏脚步,锦烟霞回过头来向他示意:“抱歉,我失态了。”
“没什么可抱歉的。”她喜欢用衣袂拭泪,欲星移就用衣袖为她拭泪。锦烟霞不自觉地往后躲了躲,欲星移逼过去,她就只是垂下眼,等着欲星移把手拿开。欲星移慢条斯理很有耐心,锦烟霞先受不了,喃喃道:“抱歉,我只是难过……我以为他回来了,可他最终还是离开了我。”
“你是讲菩提尊。”菩提尊,一步禅空,青奚宣。啊,欲星移都不敢说他的情敌究竟是谁。大部分时候他认定是自己的伯祖父——没关系,你死了,虽然你死得很可怜,至死都念着烟霞,但你自己承认即使来世也无颜再见她。我还活着,她是我的了。
但是——他被命运捉弄了。伯祖父终究是伯祖父。即使他真入了佛门,还要成为一心度魔的一步禅空,用那张脸承袭那个身份继续享受烟霞的爱情。菩提尊也死了,他救了海境,为此欲星移欠他的情。但他终究也死了,欲星移还活着。
锦烟霞微微点头。欲星移的手还停留在她脸颊旁,动作相擦,锦烟霞偏过头去。
“为什么不看着我?”欲星移问。
“看你?”锦烟霞稍微惊讶,但真的看了他一眼。这一眼似乎是在将他和她的心上人加以比较。相形见绌——必然只有这一个结果。欲星移不得不承认自己相貌不如菩提尊,其余的,就算欲星移更胜一筹,也不会是情人眼里的西施。锦烟霞很快重新垂下目光。他们之间形成一个奇怪的架势,仿佛欲星移是咄咄逼人的那个。事实上也是,虽然此时的锦烟霞功力远胜欲星移。说真的,几乎无论何时她在战斗力上都远胜欲星移,哪怕她重伤在身,欲星移对她也从来不敢大意。
“你在心乱。你在想谁?”
“没。”锦烟霞颇不情愿地回答,不欲继续这个话题,“你的伤怎样了?”
“还很严重。”
“那你应该……”那你应该回去休息,不外乎是差不多的话。欲星移打断了她。
“你在想青奚宣,或者是菩提尊?”
锦烟霞惊异地看了他一眼:“你至少应该称他一声伯祖父。”
“称与不称,并不能改变我们之间的关系。”听到这句话锦烟霞看起来稍稍放心了,仰起脸望著他。她已步入他的掌握。“锦烟霞,我有一个问题要问你。”
“嗯,你说吧。”锦烟霞自然地说,似乎完全意识不到欲星移的手几乎搭在她肩上。
“假若菩提尊不是伯祖父呢?”
“假若菩提尊不是伯祖父呢?”欲星移问出这句话。
“你没资格发问。你了解奚宣,还是你了解一步禅空?”锦烟霞迅速地回答。然而她本就素白的脸颊变得苍白。欲星移知道她自己想到过这个问题了。
“你又了解谁?锦烟霞,你对他们的了解,甚至不如你对我的了解。”欲星移咄咄逼人。
“这和你有什么关系?”锦烟霞的底气低了,她的思绪飘到了别的地方,想青奚宣,或者想一步禅空——总之不可能是在想和她面对面的欲星移罢了。
她动摇了。她当然要动摇。欲星移为这动摇已经等了很久,暗示了很多。他暗暗深吸了一口气。
“和我有关系。”欲星移说。
锦烟霞疑惑地抬头望他。
生存还是消亡,这不是问题。吻她还是不吻她,这也不是问题。欲星移在付诸行动之前忍不住想,如果他吻锦烟霞,锦烟霞的第一反应是推开他、踹他还是扇他耳光?但愿不是同时进行三项。他制得了她的双手,可制不住她的白发。
“和你……”
但是这样就不能捧着她的脸了。欲星移迅速采取了一个折中方案。反正锦烟霞都要揍他,不如专心享受这个吻。锦烟霞刚一开口,他搭在她肩上的手下滑揽过她纤细的腰,另一手捧住她的脸,掌下肌肤细腻莹然。他低下头。锦烟霞僵住了。柔软清新甜美。
魔气爆散,白发刺穿了欲星移的肩膀。锦烟霞一掌拍在欲星移胸口。欲星移踉踉跄跄后退几步倒在地上。锦烟霞仿佛自己被打了似的也踉跄后退,捂着嘴不可置信地看着欲星移。
“这和你有什么——”她一下明白了。她居然还记得刚才的问题。欲星移看着她白发怒腾,面色发青,听她愤恨道:“这就是你所说的关系?”
欲星移倒在地上仰视锦烟霞。无论从哪个角度看,她都很美。此时她愤怒又无措,仿佛她才是倒在地上的那个。胸口闷痛,他一意识到,肩头的疼痛也开始呼应,他忍不住偏过头看了一眼。锦烟霞目光循过去,一点愧疚在眼中挣扎,终于被她掐灭,化为更炽的怒火。她连生气的时候都这样美。
“是啊,”欲星移慢腾腾回答,“这就是我所说的关系。”
魔气再度炸开,骇然令周遭无根水动荡。白发携带剑气猛地刺向欲星移胸口,又在一寸之远蓦然停下。攻击牵动伤口,欲星移疼得一缩,侧过身半蜷剧烈咳嗽起来。他咳完瞟了一眼从指缝漏到地上的血,连忙躺平,装作若无其事地看着锦烟霞。
锦烟霞以手掩面,悲凄不能自己。
“你……”
她只说了一个字,突然掩面而去。
“锦烟霞。”欲星移低哑地唤了一声。
没有回应。看着锦烟霞落荒而逃的背影欲星移无声地笑了,接着痛得又蜷了起来。
12.
寻到欲星移的时候,右文丞大惊失色。
“啊,师相,是谁将您打成这个样子!”午砗磲手忙脚乱地将欲星移扶起来,蹲下去慌慌张张擦着地上的血。欲星移答道:“锦烟霞。”又忍不住说:“即使你把血都擦干净,也无法改变我受伤吐血的事实。”
“锦烟霞姑娘,怎么会,她不是师相的女朋友吗,至少也是师相的朋友啊,佛国之乱的时候,还是师相和龙子保护了她和那名高僧呢。”和事实有稍许偏差,首先锦烟霞事实上还不是欲星移的女朋友,至少那一吻之前不是。其次是欲星移保护了锦烟霞和摩诃尊,不是欲星移和梦虬孙。最后,欲星移其实也不是午砗磲说的那样为了保护。但是欲星移只纠正了第一点:“是啊,我试图确认,就成了这副样子。”
“师师师相。”现在午砗磲用看大难不死的人的眼神看欲星移了,“锦烟霞姑娘武功高强,可能不在王上之下,您怎么就直接动手呢?”他碎碎念叨着,扶欲星移往回走。
欲星移忍不住笑了:“你说,不直接动手,还能怎样?”
“至少也先问一下啊。”右文丞依旧碎碎念叨着,小心翼翼搀扶他敬爱的师相回浪辰台,丝毫没意识到自己的意见多么不切实际。
“右文丞,”欲星移同情地看着他,“你一定没有过女朋友吧?”
“啊?是,但是……”右文丞抬起头,茫然无措地看着欲星移,“师相也没有过吧。”
欲星移突然有点笑不出来了。
“是啊。”最后他说。他确实没有过女朋友。
午砗磲偷偷看了欲星移一眼,以为他还沉浸在表白被打了的悲痛中,几经斗争开口劝慰道:“师相啊,您也到这个年纪了。虽说一般不允许和外族通婚,但是如果是您的话,王一定会同意吧,何况对象又是锦烟霞姑娘。她可是海境的大恩人呢。一百年前的龙涎口,四年前的元邪皇,都是她保护了海境啊。”
听到最后一句,欲星移停下脚步,扶着他的午砗磲只好也停下,不解地看着他。
“龙涎口的事情,不要当面向锦烟霞提起。”欲星移严肃地说。
午砗磲完全不明白:“但是,如果锦烟霞姑娘不愿意的话,应该很恨师相和龙子還有整個海境吧?但她和师相关系很好,和龙子也很亲密呢。”
“如果她不恨我,那并不是因为我。”
“难道……”右文丞以文臣的思维想到了某种可能,瞠目结舌地看着欲星移,“但是这样……师相……你岂不是……”震惊中,他甚至忘了说“您”。
“是啊。”欲星移罔顾属下的失礼,淡淡道,“但是,她在伯祖父身上看到了什么,欲星移难道会完全没有吗?”
他没等午砗磲扶,径直向浪辰台走去。
13.
“假若菩提尊不是伯祖父呢?”
欲星移的问题一直萦绕在她心头。锦烟霞想起那个吻,愤愤地擦了擦嘴唇。欲星移的无耻她多次见识,每次都刷新了她的认知。
“假如菩提尊不是伯祖父呢?”脑海中的声音再度响起。
可能吗?一步禅空可能不是奚宣吗?他的相貌,他的声音,他与她相谈的反应,他只不过没有了前世的记忆而已,他依旧是她心爱的恋人。法海,许仙,白蛇,一切都是这样。
可是……可是……但是……她还是她,没有错,但是奚宣……他逃走了。逃向佛门,逃向大爱,逃避他的亏欠,他的感情。一如百年前,他与法海串通,将她留给法海封印,将自己留给死亡逃避愧疚。如今他逃离这个世界,留她一人面对凄风苦雨。
如果一步禅空不是奚宣呢?
锦烟霞啜泣起来。她不愿意想这个可能。一步禅空就是青奚宣,他回来还她了,还完了她,他就再度离开。奚宣,奚宣,难道你不明白吗,我不要你的偿还,我原谅你的背叛,我只要你在我身边。你离开我,才是真正对我亏欠。我不管你的身份是鳞族还是佛国,我不管你的名字是青奚宣还是一步禅空,我只要你爱我,我只要你在我身边。
“假如菩提尊不是伯祖父呢?”声音不依不饶。
“一步禅空……一步禅空……”撕心裂肺的哭声中,锦烟霞一遍一遍地呼唤他的名字。你快回答我,回答欲星移,你就是奚宣,不是别人,你快回来……快回到我身边……
不会有人回答了。青奚宣早就死了,一步禅空的金身在龙涎口,毁灭在了她对抗元邪皇玉石俱焚的一击中。这次不是一百零八年的等待,此时此刻,上天入地,她再也找不到她的奚宣了。
“奚宣……”锦烟霞哭倒在桌子上。
你为什么……离开我……
【欲星移x锦烟霞】看山看水两由之(一)
其他出场人物:俏如来、梦虬孙、公子开明、午砗磲。
其他涉及人物:魔伶公主、胜弦主、昔苍白、青奚宣、一步禅空。
私设:精卫一族精魂成嗣。
CP欲锦俏伶,另有欲星移梦虬孙兄弟向和梦虬孙昔苍白兄弟向。
00.
榆关断音信,汉使绝经过。
“你来了。”
“你知道我会来。”
“若你心中还对我存有一丝愧疚,就会来。”
梦虬孙不回头。鳍鳞会首领只身返回潜龙坎,是因听说前师相欲星移起死回生的消息。佛国中发生了何等变故他不得而知,但他确实知晓这消息不会无缘无故传入他耳中。
“你邀我见面,有什么话要说?”梦虬孙冷冷问。
“唉,我真是做人失败。你就不肯回头看一眼你的堂兄吗?”
“事到如...
其他出场人物:俏如来、梦虬孙、公子开明、午砗磲。
其他涉及人物:魔伶公主、胜弦主、昔苍白、青奚宣、一步禅空。
私设:精卫一族精魂成嗣。
CP欲锦俏伶,另有欲星移梦虬孙兄弟向和梦虬孙昔苍白兄弟向。
00.
榆关断音信,汉使绝经过。
“你来了。”
“你知道我会来。”
“若你心中还对我存有一丝愧疚,就会来。”
梦虬孙不回头。鳍鳞会首领只身返回潜龙坎,是因听说前师相欲星移起死回生的消息。佛国中发生了何等变故他不得而知,但他确实知晓这消息不会无缘无故传入他耳中。
“你邀我见面,有什么话要说?”梦虬孙冷冷问。
“唉,我真是做人失败。你就不肯回头看一眼你的堂兄吗?”
“事到如今,说这些已经没用了。”梦虬孙嘶哑地说。
“你知道我要说什么。”
“我知道,说你对不起我,说你希望我回头。我听得太多了。你比我更清楚我早就不能回头,只有继续向前。”
“继续向前,有不同的方向。不同的方向有不同的人。”
“已经没有能劝我回头的人了。”梦虬孙猛地回头,“他们都死了。欲星移,你知道,他们都死了。”
他逼视堂兄,目光灼灼。欲星移毫不退缩。他风尘仆仆,憔悴疲倦,但目光炯炯。有一瞬间,梦虬孙忍不住幻想了动手杀他的成功率。
下一瞬间幻想被理智打消了。梦虬孙继续说:“欲星移,你很清楚,事到如今,没有人能劝我回头了。”
“包括她吗?”
“谁——”
梦虬孙说不出话了。从他视野盲区中缓缓走出的,是锦烟霞。
01.
欲星移醒来之初还很衰弱,听着人们一言一语向他叙述了别后种种。海境内乱已经平定,砚寒清暂代师相,人民疲于混乱。恍然一梦,他毕生的追求,他想过改变的他着手改变的他来不及改变的,都在他不知不觉的时候发生过了。他纠缠的因果,在他无能为力的时候了结了。
甫能起身,欲星移婉拒了他人的陪伴,只身前往龙涎口。
曾经幽暗的广阔水脉如今暴露在阳光下,两世高僧的金身所在处成了小小的孤岛。青鱼、白蛟、高僧,如今尘埃落定,却永远不完全了。
欲星移在岸边稍事休息,对抗着头昏眼花,远远望着金身孤岛。龙涎口散去,终于不是因为他们自以为是的封印,而是他们要牺牲的女子牺牲了自己。一开始,就只有你的力量能对付龙涎口。
欲星移百感交集,不知如何倾诉,恍惚听见哭声,稚子的声音,哀哀切切。
“娘亲,”那声音哭着说,“娘亲。娘亲在下面。”
他一跃而起。这个声音有几许熟悉。欲星移急急绕过金身,小小的阴影里缩着一个小小的孩童。她蜷在岸边望着水中抽泣,散乱的白发遮住了半个身体,散发着强大的、熟悉的魔气。
“你找谁?我可以帮你。”欲星移尽量和蔼地说,他猜测这个魔族的小女孩怕水。
女孩还在哭,抬头看了欲星移一眼。她五官精致可爱,巴掌大的小脸挂满泪痕。欲星移从那眉目间辨认出一丝过往。女孩抽抽嗒嗒地说:“娘亲。水下。”
“有的人说死人的孩子会将路带往黄泉,看来是真的。”
轻佻的声音响起。
欲星移已经把那个孩子护在身后,警惕地看着突然出现的公子开明。公子开明仿佛完全感受不到欲星移的敌意,懒懒地走过来道:“别这么看我,我只是受人所托,来中原送个快递,喏。”他一指欲星移身后小小的女孩。“可是!这孩子来见到了我的同门——啊不是,我认错人了——的墓碑,就不肯走咯!趴在那只蛟龙死掉的地方喊妈妈。明明应该喊大——姨——妈。”
欲星移没有吐槽公子开明的用词。他蹲下来,听着小女孩吐出一串他一个都听不懂的词语。
公子开明好心地走过来翻译:“小丫头说的是魔世的法术,她认为蛟龙还有救。但我不精法术,没办法。送佛到西天。我答应把她送到她家人手中,总不能在这里——”他做了个杀人的动作,“把她拍下去,再回去告诉胜弦主把她送给了她阿姨。喂喂喂,你怎么不听魔说话啊?”
欲星移默默熟视小女孩,辨认出了那些来自墨家现任钜子的特征。他问:“你说的法术,你很了解吗?”
小女孩稍微不哭了,睁大眼睛看着欲星移。
“愿意让我配合你试试吗?”欲星移态度柔和地问。
02.
锦烟霞抱着小女孩温声细语哄她,她们身上的魔气互相连结。小女孩很快安静下来,趴在姨母肩头睡了。锦烟霞转向一旁的公子开明和欲星移。她的衣服还全部湿淋淋地粘在身上,神色难掩疲惫与兴奋。
“请签收。回执给我。”公子开明道。锦烟霞化出一缕龙息落在公子开明手中。“接下来就交给你了,是要给你那个便宜妹夫墨家钜子俏如来还是亲自抚养都是你的选择。拜拜,帝女精国最后的皇脉。”公子开明挥挥手,带走一片云彩。
和抱着孩子的锦烟霞面面相觑,欲星移突然感到尴尬。
“咳。”欲星移硬着头皮打破寂静,“所以,这个孩子真的是……”
“按人族的说法,或许不是。”锦烟霞道,“精卫一脉能以血纹魔瘟相连,执念所聚,精魂所化。这个孩子,应该是在魔伶死后才出世的。”她抚着小女孩的发梢,让欲星移注意白发上隐隐环绕的血光。欲星移忍不住多看了锦烟霞一眼,又错开目光。
锦烟霞明白那目光的意思,不由怒道:“我只说精卫一脉,蛟族不能!”
“我没说你能。”欲星移道。
03.
俏如来没对这孩子的身世表示任何怀疑。他热泪盈眶,伸出颤抖的手想将女儿抱进怀中。小精卫撇了嘴角,决然转过头抱紧锦烟霞的脖子把头往她肩膀里埋。
双方都尴尬极了。锦烟霞试图让小女孩抬头看俏如来:“这是你的父亲。”
“我没有父亲。”小女孩闷闷地说,“他不是我父亲。我只有娘亲。魔世的娘亲,现在的娘亲。”她抱得更紧了。锦烟霞再劝她,她就像鸟儿把头埋进翅膀里一样把自己包起来。
锦烟霞无奈道:“俏如来,请你不要因此就认为魔伶怨恨你。”
“俏如来明白。”俏如来擦擦眼泪,“我负了魔伶公主,她对我心怀怨怼,是人之常情。”他望着锦烟霞道:“锦烟霞姑娘,能请你先照顾这个孩子吗?俏如来给不了她,但她应该有一个完整的家。”
俏如来讲话时锦烟霞脸色阴晴变幻,听到俏如来不要女儿塞给她,脸色冷极,不悦道:“身为人父,你给不了她完整的家,我就能吗?”从与俏如来和解开始,她从未这般严厉地对俏如来讲话。
“这……”俏如来一时语塞,“俏如来只会给她带来危险。”
“只要她是你的女儿,无论在谁身边都会有危险。”
俏如来叹了口气:“所以,俏如来想委屈锦烟霞姑娘。……”
“好。”俏如来来不及再说什么,锦烟霞生硬地打断,“我会替你照顾她。但我带着她到哪里对她才是安全?”一室人俱无言。小女孩听到这里,突然抬起头。锦烟霞没有介意她装睡,和她商量:“你想去哪里?”小女孩摇头。“你想去怎样的地方?……你想看什么?你想要什么?”
“我想要个爹亲。”小女孩细声细气的说,看也不看俏如来。
俏如来叹了口气,喃喃说了句抱歉。锦烟霞大概知道他是说给谁的。“你还想要什么吗?”
“我想要爹亲。”小女孩固执地说。
锦烟霞也想叹气了,但她知道还不能在这孩子面前表现出自己的束手无策。她抱着小外甥女,看了一圈屋里的人,用女人的直觉想出了一个不太高明的对策:“你觉得哪个像你想要的父亲?你喜欢谁做父亲,我们就跟他走好不好?”
在场的都是俏如来的熟人和朋友,无人反对。小女孩点了点头,锦烟霞抱着她一个个看过去,她目光定格在碧绿的什么上,伸出手。一直到她探出半个身子,锦烟霞才动弹。欲星移看着锦烟霞满脸不可置信夹杂惊恐嫌恶抱着外甥女走近自己,小姑娘伸手抢了他的玉如意。
“丫头,”锦烟霞极力压制声音的颤抖,“把师伯祖的东西还给师伯祖。”
岂料,小女孩闻言,扭头干脆利索地冲欲星移喊了声“爹亲!”心安理得地低头继续玩起了新玩具。锦烟霞和欲星移仅一步之遥,气氛诡异到了极点。
俏如来连忙道:“看来是师叔无私的帮助让小女有了好感。海境现在平定,锦烟霞姑娘,不如……”锦烟霞杀气腾腾地瞪了他一眼,俏如来赶紧噤声,将目光投向欲星移。
钜子的期许在身欲星移不能不说什么,他在锦烟霞杀人……杀鱼的目光中硬着头皮笑道:“看来我做人也不算太失败。”伸出双手。俏如来和魔伶的女儿没反对他抱。
04.
锦烟霞腿上粘着一个小小的女孩。她走上前来,吩咐欲星移:“你带她去玩。”接着将目光转回梦虬孙身上,唤他:“梦虬孙。”
梦虬孙警惕地盯着欲星移哄着小孩远去,听到锦烟霞说:“那是俏如来的女儿。”
梦虬孙的指甲陷进了肉里。
“我的甥女。”
梦虬孙的手松开了。
“……其实,我并没有资格怨恨俏如来……”许久许久,梦虬孙听到自己说。
锦烟霞落了泪:“谢谢你,梦虬孙。”
梦虬孙发现自己也在流泪。
05.
“我有一个弟弟。”
梦虬孙突兀地说。锦烟霞一愣,但随即就说:“可以让他和你一起回来。”
“他不会回来的。”梦虬孙摇头,“哪怕只为了他,我没有回头的路。”
“他是我母亲小妹的私生子。我出生之后,当时的鳞王下令严格禁止混血。这种情况下他的母亲爱上了一名波臣。波臣指什么人,伯祖父如果没和你讲过,你就去问欲星移吧。昔苍白出生之后,长公主求先王留下他的命,把他送给一对波臣夫妻抚养。我从小认识他,却在前几年才知道他是我的表弟。我在乎这个海境,但是海境我在乎的人不多,他是最后一个。回去吧,告诉欲星移,我不会考虑的。”
“欲星移会保下他。”
“哈。”
“我知晓你不相信欲星移。”锦烟霞慢慢说,“但是我相信他。你愿意相信我吗?”
梦虬孙看着锦烟霞,陌生的、怀疑的、冷淡的目光。锦烟霞迎着那目光注视她记忆中幼小的虬龙。许久,梦虬孙说:“如果他做不到……”
“我会同你杀了他。”锦烟霞替他把话说完。
06.
浪辰台重新开启,被人打扫得焕然一新。欲星移自醒来还没来得及好好将这里看上一遍。他出发的时候只身一人,回来的时候拖家带口。迎接他的右文丞好奇地打量了熟睡的小精卫鸟半天,问欲星移:“师相,怎么这个孩子既不像您也不像龙子啊?”
“这是俏如来的女儿,她母亲是锦烟霞族亲。”欲星移介绍。
“啊啊,果然和锦烟霞姑娘长得很像呢。但是,和俏如来还是更像一点啦。她的母亲一定和锦烟霞姑娘很像吧。”右文丞和所有对小孩好奇的人一样论起了父母的长相。魔伶公主早已去世,他打量了几眼锦烟霞,大概凭空勾勒出了一个模样。
“这要问俏如来了。现在我抚养她……”
“是我。”锦烟霞不悦地打断他。
“……由锦烟霞抚养她。”欲星移从善如流,“一切礼节用度,你当作我的女儿来准备就好。”
“师师师相,这这这这……”
“你当是他堂姑姑就好!”冷眼旁观的梦虬孙突然出声。
右文丞被吼了一句,委屈极了:“可是,龙子,微臣是想说……”
“别叫我龙子!”梦虬孙突然爆发。锦烟霞按住怀中小女孩的耳朵,冷冷道:“别吵。”
小女孩已经醒了。她睁开迷蒙的、和锦烟霞一模一样的水绿色眼睛,看了两遍周围的景色,确认找不出一点熟悉的地方,放声大哭起来。
“右文丞,我的房间在哪里,你领锦烟霞和史姑娘先住下吧。”欲星移不得不提高了声音对右文丞说。
07.
海境。海境。
欲星移忙得生不如死。海境人事代谢,百废待兴,他身边甚至没有太多可用之人。梦虬孙冷眼旁观,砚寒清孤掌难鸣,锋王、霄王强打精神。鳞王用自己的情绪鼓舞其他人,但他自己的情绪实在不是很高:孩子死了,老婆跑了,他想想就觉得自己做人失败。他向欲星移委婉地问起过蜃虹霓之事,欲星移答复,大战方罢不宜多设武职,暂待吧。已经亏欠了,亏欠二十年和亏欠一辈子,似乎无甚分别。
“说了从来没爱过他,还在这里伤怀。早些没有离开他,已经是他造化。”锦烟霞如此评价鳞王家务纠纷。
“慎言。鳞族之人比不得魔族,故而有许多思虑限制。你住在海境,要学会适应周围的人。”欲星移头也不抬地说。
无论如何有道理的话从欲星移嘴里说出来都令人不想接受。锦烟霞危险地蹙眉。欲星移道:“若说没爱过就什么都不必有,那俏如来与魔伶公主之事你如何看待?”
“俏如来必定释放过心动的讯息。”
“心动一瞬,未必是地老天荒。何况,你如何肯定那个孩子是精魂成嗣。”欲星移依旧埋首案牍,语气却冷静得仿佛在专心闲聊。
锦烟霞怒道:“你这样无耻地揣测俏如来,为何不干脆在正气山庄问个明白?”
“此事与我无关,欲星移没有问的立场。”
“那你现在又是在做什么?”
“站在你的立场考虑。”
“我不会考虑这些。若俏如来与她有约定,他必然会实现;若没,我也会抚养这个孩子。她是我的责任。”
欲星移搁笔,抱起一大摞奏章之类的东西向外走去:“魔伶公主会感激你的。”他提高声音喊梦虬孙:“梦虬孙,把这些送还给王。”
他没有停下来听她回答的意思,因此锦烟霞的回答也不是说给他听。她冷笑道:“你又懂得什么?”
魔伶不会感谢她的,假若身份互换,她也不会感谢魔伶。维系她们的是远比恩情更深的纽带:血缘。她,与这个四岁的女孩,是帝女精国最后的皇脉。这个女孩更是她在世上最后的血脉亲人。
犹豫了下究竟要不要打小明的tag,但是我实在很用心地写了他,希望没OOC。
【欲星移x錦煙霞】《青石巷》
※食用注意※
架空。
【欲星移x錦煙霞】《青石巷》
少女睨著眼跪坐在牆角的陰影下,她揉著手中的衣帶;如瀑披洩在麻布衣的白髮十分醒目,令欲星移不住多留了一眼,甚至已走過巷口,仍決定回頭。
她不理會他的視線,依舊揉著手中衣帶,白潤如玉的面容精緻,垂著一雙鴉翼飛落似的長睫,帶著恬靜神情的美貌驚為天人,即使衣裝舊破,然相貌脫俗。
就同她的旁若無物,除卻仍流動的清風,一切都停擺在她低垂收斂的翡翠色秋水之中。
抬頭望向她頭上嶄新的簷篷,此地座新城正在修築,青石牆面砌得很是光滑漂亮;還在整建的此地鮮有人流往來。
隨意倚牆而...
※食用注意※
架空。
【欲星移x錦煙霞】《青石巷》
少女睨著眼跪坐在牆角的陰影下,她揉著手中的衣帶;如瀑披洩在麻布衣的白髮十分醒目,令欲星移不住多留了一眼,甚至已走過巷口,仍決定回頭。
她不理會他的視線,依舊揉著手中衣帶,白潤如玉的面容精緻,垂著一雙鴉翼飛落似的長睫,帶著恬靜神情的美貌驚為天人,即使衣裝舊破,然相貌脫俗。
就同她的旁若無物,除卻仍流動的清風,一切都停擺在她低垂收斂的翡翠色秋水之中。
抬頭望向她頭上嶄新的簷篷,此地座新城正在修築,青石牆面砌得很是光滑漂亮;還在整建的此地鮮有人流往來。
隨意倚牆而坐的她,不受煙花塵世紛擾,靜幽幽地凝結了光陰。
小心地湊近,他在少女對面的牆邊蹲下身子,日光曬在臉上有些刺眼,他不以為意,只是闔眼享受這時光似乎凝滯的片段時間。
「姑娘,」過了許久,直曬他的陽光才向西偏去,總算能與她相對;欲星移清了清嗓子「請問芳名?」
白髮少女不予理會,靜靜地面著太陽的方向,她垂著眼睫,橙黃光華輕灑睫羽,勾勒成一幅繡上金線靜默的畫。
他倒也不在意她的沉默。
儘管不知道她的名字、她的聲音、她的思想,卻在與她相處的此刻感到平靜、鬆懈,歲月靜好。
「先生、先生!」走遍大街小巷,終於看見教書先生的衣角,卻沒想到會看到另一個人「啊!白子!」
「白子?」他抬起眼,看著驚呼的午硨磲。
──她的名字嗎?
「啊……先生,請隨我來,午課的時辰就要到了。」
午硨磲閃爍的眼神令欲星移挑起眉。
「嗯。」他站起身,走向她,緩緩蹲下「姑娘,後會有期。」
「午硨磲,」他撫過桌案,還惦記著少女安然的神情「白子是那位姑娘的名字嗎?」
沒料到欲星移會提及這個名字的午硨渠有些驚愕,停下收拾書架的手,回頭看向眼神難得柔和的先生。平日總帶著缺乏溫度的微笑,口吻輕鬆實則正經八百的他竟也有如此神情,使午硨渠都不知該為親見白子驚愕,還是為此刻的先生意外。
「啊!先生今日有和白子接觸嗎?」
「她並不理會我。」
「雖說今日也是我來此後第一次瞧見白子,但先生還是避免與白子接觸吧!先生初來乍到有些事不清楚,白子是……是傳說中會招來不祥的孩子。您今日遇到的白子,據說出生後父母就棄之山林卻平安長大回來,城裡都傳她是蛇精養大的孩子,只要與她接觸就會被蠱惑瘋魔。」
欲星移斂眼,她奇異的髮色、瞳色,即便傳聞漏洞百出,仍能讓傳言不需證實便為人所深信。
「是嘛。」
城裡人們對她避而遠之,她也不與居民互動;沒有人知道白子生活於何處、是否會說話,更無人知曉她的名姓。
欲星移不發一語地聽,眼底越發幽冷、手指輕敲桌面。
X
陽光透過澄黃色的畫糖,映在手心,水波似的光紋。
欲星移舉著糖,能嗅到淡淡甜香。
市場有攤販擺賣畫糖人,他看中一支活靈活現的蛟龍和一支翅膀精美的蝴蝶。
不知正處花樣年華的姑娘喜歡何種禮物,胭脂水粉?華服綢緞?髮簪首飾?
不施粉黛的清麗臉蛋浮現腦海,她與自己對視的眼明亮,他能看出壓抑的豐沛情緒。
少女依然端坐在巷內的陰影之中,垂著一雙好看攝魄的眸子;微風撩起她鬢邊的碎髮,輕輕沾上她鼻樑。
有影子擋去她的暖陽。
低頭睨眼,她記得這雙繡著海濤、作工精細的錦履──昨日也曾踏進視野裡。
欲星移遞出手裡畫糖,大張的糖蝶翼幾乎和少女小臉一般大,日光穿透澄黃糖畫,映上她白玉似的瑩潤臉面,耀輝出層層瀲灩波光。
翠色眼瞳冷淡地看著男子,不作聲、不伸手,更不接下;儘管是預料中的場面,欲星移仍不住感到失落。
「給,很好看的蝴蝶吧!」他又把糖更靠近她的臉,金色蝶影更清晰地映照在少女淡然的神情,就似彩蝶停落她鼻尖「看來想用禮物收買也行不通。」
她也記得另個來人喚他的稱號:
「先生。」
少女輕而細的聲音和視線一樣冷冰。
「果然還是會說話的。我很意外姑娘記得我。」欲星移衝著她笑,少女抬眼與自己四目相交「看來我做人也不算太失敗。」
看少女對自己手裡的糖不起興趣,他抬眉眨眼,又將背後的另隻手伸向前──藏在身後還有一支蛟龍騰雲的畫糖。
少女冷凝的眼突然閃動,直勾勾注視著糖蛟龍一雙輕掩、並未點睛的眸子。
「啊……」「這個,姑娘喜歡嗎?」
他微笑,遞到她相疊膝上的一雙手邊;軟綿綿的小手撫過粗厚手掌,欲星移心一顫,他注意到白得透出血管的手背有著一塊明顯的瘀血,稍看出了神。冰冷纖長的手指便覆上男子的手,在他愣神之時抽走了畫糖的長籤。
比臉還大的糖蛟龍,映下黃金色的澄光。
欲星移注視少女,平日學院內嚴肅正經的教書先生,褐金色的視線突然柔軟。
「姑娘可喚我欲星移。」他走到她對面的牆角坐下,咬了一口手上的糖蝴蝶。
喀咔、蝶翅便缺了一大角。
「你,不害怕嗎?」少女輕輕地啟唇「蛇精養大的白子。」
「如果是關於妳的樣貌勾魄攝魂,看來我是免疫的。」欲星移微笑「何況街坊謠傳、沒有證據的流言蜚語,可信度有多高?」
「哈,沒有證據,卻總會有個源頭。流言之所以讓人相信,必定有個動搖人心的背景。」
她端倪著糖蛟龍,細纖的糖絲纏繞交融成畫,祥雲與龍爪繁複糾纏的構圖富有層次,細膩得讓人下不去口。
「欲星移,你可知道畫龍點睛?」少女自腰上的荷包抽出一根銀針,對準了畫糖蛟龍面上沒有瞳仁的眼珠,劃刻出一對英氣的瞳子「他們口中的蛇精。」
轟。
畫糖發出燃燒的嗶剝聲響,漫散白色煙霧,欲星移不是泛泛之輩,卻暗自於內心愕然;白煙裊裊蒸騰上升,幻化成小巧的蛟龍周身環繞祥雲,繞著少女持銀針的手指,像是在嬉戲玩鬧。
小蛟龍盤旋而上,輕啄少女蒼白的臉,最終在陽光照耀下灰飛煙滅。
蛟龍幻滅,畫糖只剩下她握在手裡的長籤。
「不是精怪,是神獸……妳得到了蛟龍的祝福。」欲星移收起嘻笑。
沒有花俏的手法或是複雜的咒語,不似江湖騙術,更無機關破綻;她不是被蛇精蠱誘收服的孽障,而是擁有神獸法力的神女。
「我不是他們所說的『蛇精』養大的孩子。而是被『蛇精』拋棄的孩子。」她垂下眼簾沒有繼續說,拿著長籤指向一方,午硨磲正四處張望、躂躂地快步前來「有人在找你了,欲星移。」
「哈,看來我得走了。臨走之前,姑娘,請問芳名?」
她微微一笑,陽光照亮她蒼白的臉兒,翡翠色的眼瞳倒映著他難得缺乏武裝怔愣的臉。
「錦煙霞。先生。」
他從未在青石巷之外的地方再見過她。
每一日,欲星移總會撥出一點空閒,散步到那條小巷;自春暖花開,至隆冬覆雪,她總是面著陽光、斂著長睫,端坐在青石砌成的牆面下。
他便毫不客氣地坐在她的對牆。
因為特別嚮往陽光,所以才是蛇精養大的孩子嗎?
他總是控制不住自己一反常態地多話,從學員的上課情況、最近看的書卷,到京城的風光、春花秋月、。
她總是靜默著傾聽,卻沒提自己的故事,只是等到午課他得趕回學堂的時間,無聲道別,目送他離去。
「已到了深冬時節,煙霞姑娘一身衣裝還是如此單薄,可承受得住風寒?」
「多謝。」她抬手婉拒了他褪下遞來的大襖。
清瘦的身子只攏著一套好幾處補丁的薄衣,終於長出牆的枝頭堆積冰雪落下,打在削瘦的肩膀,她神情扭曲縮了下肩頭;收入眼的欲星移隔日再來,便記得帶上一把油紙傘。
「此地的冬天比京城還冷,」他瞥了一眼看似漫不經心的她「煙霞姑娘應該好好保重自己的身體。」
「多謝欲星移先生,我會的。」
錦煙霞嘲弄地模仿他的叫謂,透露著調皮性子的視線穿透他的眼。
他不住微笑,上前為她拍落白雪,錦煙霞卻出乎意料地狠狠一縮,他手掌落下之處即綻出刺目的紅花。
「煙霞姑娘,妳……!」
「無事。」
欲星移不思禮節,將她拉進懷裡,用身子完覆錦煙霞的身子,輕輕拉開她的領口──肩背都是布條纏住的傷口。
他詫異,用給冬風凍得冷冰、顫抖著的手將她的衣服安好,並為自己的失態致歉退開;染紅的布條下究竟遮掩著多怵目驚心的傷口?欲星移突然想起初見時白細柔荑上那塊紫青色的瘀血,和雪落打在她肩上時的瑟縮。
為什麼全身都是傷?一直都存在著這些傷嗎?他才意識到,她對他的敬而遠之,可能都是隱瞞傷口的距離?
錦煙霞皺著鼻子,他溫暖的懷抱和沉重的臂膀觸感似乎還停留在她的皮表上,熱得她眼角發燙。
伸出手,濃灰色的天空緩緩飄落雪屑,與她張開掌心的時刻分秒不差,落雪就降在她沒有血色的手掌。
他想再說話、他想問個明白,錦煙霞的眼神卻使自己語塞。
「欲星移,我沒事,毋須做無謂的憂心。每一日,我都會回到這裡。」錦煙霞垂下頭,一雙盈盈秋水氾著情愁。
她緩緩站起身,這是他第一次見她離去。
「錦煙霞!」欲星移沒有喊她姑娘「我很快便要回京!」
欲星移暗暗壓抑著內心的怦動,他曾試想過要如何傳遞他複雜綿纏的思緒,卻總在她凝結的翠色眸子裡迷失哽咽;一場巧妙的偶遇、奇幻的結識,到時間相處淬鍊出的情意。
她為他的叫喚佇足在北風中,銀髮張揚飛起,雪屑漫天飛舞。
欲星移咽了口唾沫,沒有再接著說下去,她便向他走近了一步。
甫啟口,卻停頓,沒有他本就無法想像會得到的叮囑、挽留或對他哽在喉頭的傾訴的回覆:
「你可記得畫龍點睛?先生。」她睨眼一笑,寒風吹起裙襬的粗糙衣料。
「我會帶著畫糖來。」
X
月光灑進書房,欲星移剛看過最後一張學員的作文,他抬頭,窗櫺外鋪蓋植林的銀白,月華遍落像極了她披洩的長髮。
晚風一來,飄搖枝葉就似午間的風吹過她的鬢髮。
那年新城裡的花木榮枯、四季景換,仍歷歷在目。
十年前他是被從京城發落至新城的教書先生,十年後他已是輔佐當今鱗王、叱吒政壇的鱗族師相。
他心繫海境和平繁榮,卻留下方寸心田給那座小城;十年光陰他的耳鬢因日夜埋首於政務牽出幾縷煩憂的白絲──或許更多是壓抑的情思。
他幾乎再得不到她的隻字片語,而一晃眼便是十年。
拉起椅背的大衣披上肩,一手拿來桌案上的神怪誌異,他緩步走到外廊;銀雪映射月光,儘管已是深夜也一片明亮。
「嗯……?」
清亮的光華照耀天空的灰雲,濃重雲煙的輪廓清晰明瞭──是蛟龍騰空的形樣。
遙望不見盡頭的天邊,欲星移莫名感到不安;胸口鼓噪的心跳、額邊抽搐的神經,他不住回想起新城的一磚一瓦、曬著暖陽的青石巷弄裡的午後,和她肩上的血花。
只要他經過巷口,她便在那兒。
「我還記得畫龍點睛。」
欲星移看著裹在油紙裡的畫糖,一旁一只金絲纏繞而成的蛟龍墜子──鱗王御賜給他的信物──,他說過,待他返回京城安頓好一切,會再回去見她。
帶著的不只畫糖。
鱗王沉著臉,思索著如何對眼前軍情告急的奏折下朱批,便聽見緊湊的腳步聲自外廊傳來,伴隨珠玉相碰的清脆與布匹摩挲的細碎聲響,能覺察來人的匆促。
擱筆,鱗王拿起奏折,才抬眼便見到師相大汗淋漓、眉頭緊鎖的臉。
他不等君王開口,更不在乎喘息稍刻:
「王,午硨磲來通報微臣,軍情……」
「師相,戰線已退至新城。」
「已退守至……」他瞠眼,儘管不過一瞬,但十年前的時光忽而閃過「新城……」
鱗王瞥了眼保持鎮靜但眼裡浮動豐沛情緒的欲星移,眼神示意一旁侍者將奏折交給他。
邊疆地帶已然陷落,戰火蔓燒到距京只消半個月路程的新城,對朝廷的威脅已是迫在眉睫。
欲星移在來報軍情的字裡行間中思索著對策,耳邊卻嗡嗡鳴響干擾思路,他無法只專注運籌帷幄忽略內心鼓譟洶湧的煩悶。
看著沉默而異於平常的欲星移,鱗王了然於胸:
「你向本王奏求的信物,可是為……」
「王,一切以國事為重。」他闔上眼,再次張開眼神冷凜堅定「唯有一事,臣斗膽望王上成全。」
他拱手跪地突行大禮,鱗王都不及扶住他。
「愛卿,本王明白,但前線凶險。」
那只冰冷纖細的手,似落羽輕覆上皮膚傳來的溫度,還停留在他手上;一身冰肌玉骨攏在懷裡的瘦弱,甫憶起仍讓他心顫。
融在冬陽中的淺笑、揚在朔風中的銀髮、茫在飛雪中的翠瞳,和那聲聲帶著笑意的『先生』,以及肩負的血傷。
他反覆在心中叨唸國事為要,儘管她清瘦的身影總浮現在奏摺的字句之中。
「王上,一切以國事為重。」他都快分不清此話是不是對著眼前君主承諾「微臣請命至前線支援,驅逐犯境之人。」
「欲星移,海境、本王還需要師相。儘管沙場無情,師相務必平安歸來。」
X
欲星移拉著韁繩,自收到前去探路的士兵回報,他便快馬加鞭趕到此地,僅用不到一半的時日。親睹眼前景象,想不到真如回報所言,新城杳無人煙,徒剩燒毀的房屋殘骸與燻黑的青石牆垣,在一片銀亮雪地中孤零。
既無鱗族兵將,也不見敵軍與城民,令人百思不得解。
「可有找到人?」
「報師相,整座城無一點人跡。我們仍……」「師相!往金山方向聽見人聲,已經前往查探!」
「好!我這就過去!」欲星移深吸一口氣,策馬跟上領路的小兵。
馬蹄落在青石舖設的道路,踩碎薄冰磕喀作響,他竟辨認不出這座城當年新穎的風貌,只有圍牆依然將街道劃分得井然有序。
又是這個時節,冷風挾著細雪,但空氣十分潮濕,牆面亦附著冰霜,他有些困惑,對這座城的氣候感到無比陌生。
身上厚重的鎧甲隨著馬步發出金屬敲擊的清脆瑣聲,與馬蹄聲和著齊一的節奏。
死城靜寂,欲星移猛地想起那一日蛟龍騰空一樣的黑雲,和光華輝耀的天際。
城民與守軍都平安無事,在山頂的老寺中『等著水退去』。
──那夜敵軍趁夜放火,白子竟化作蛟龍,召來大水,滅了惡火也退了敵軍。
聽聞此訊的欲星移握緊手裡金絲纏成的蛟龍墜飾,嚥下一口唾沫。
沒有人知道白子──錦煙霞──的蹤跡。
他踱步在了無生機的小城,當年本就是正在建設的新城,如今一把大火、一襲大水,新城不復那時朝氣蓬勃。且戰線進逼,只得讓居民遷城。
欲星移此時應當主持遷徙會議並重新佈置戰略與邊防,卻不能靜下那顆依然焦躁的心。
一切以國事為重。他是這般對察覺師相心神不寧前來慰問的午硨磲回覆。
他一身戎裝是為國家邊境之患、他請命前來是為國家戰事之急;但若無法把持住心緒,他如何對得住向鱗王和海境承諾的『一切以國事為重』。
欲星移轉進當年與她初見的小巷、與她共享午後暖陽的小巷、與她在風雪中話別的小巷。
長靴踩碎石磚上的薄冰──都是退去的大水留下的痕跡。
隨著地貌起伏的巷弄中幾處階梯,他緩緩走下,鎧甲上層層金屬片碰撞的清脆在仿佛冷凝的空氣中特別突兀吵雜。
又輕又細的喘息聲。
欲星移忽地停住了腳步。
衝進眼裡的是幾乎要被淹沒在雪景中,他不下心間的單薄身姿、一頭披散的雪髮:
「錦煙霞!」
他向前抱起她冷冰的身子。
緊閉的眼睫覆著細雪、碎破的單衣沾染血污,四肢和臉龐傷痕累累。
「煙霞、煙霞,醒醒!我回來了。」欲星移輕搖她的肩頭,靠在他胸前的小臉一皺,他期待再次見到的翡翠色眼瞳緩緩張開。
「煙霞!」
「欲星移……」她眼前有些模糊,但能辨認耳畔清亮的嗓音;錦煙霞按下他正要解開披風的手、埋進他的懷裡。
「煙霞……」欲星移反握住她凍得似冰的纖指「我這便帶妳去找軍醫!」
「不用了。」她垂著眼,重重吐了一口氣「你回來了……」
欲星移摩挲著她的手,輕輕將她抱近自己的臉邊,連日受風而乾燥的薄唇觸及她垂落額前的白髮。
「對不起,」錦煙霞露出虛弱的微笑,視線放眼灰濛的天空「守住這個國家、這座城、這些人,都是為了等你……但我已經等不下去了。」
沒有人知道她的故事,她從何而來、為何而留,即便飽嘗冷眼、伶仃孤寂,即便無人知曉她的鱗傷遍體全是鎮守邊疆的戰跡。
若不是為了那每一個有他語音的午後。
「欲星移,你是我被蛟族遺落在人世數十年裡,第一個和我說話的人。」錦煙霞皺著鼻子,不停滾落的淚珠打在他的盔甲碎成霜花「我等不到我的族人,我不想再被你遺落。」
握緊掌中的纖手,再不捨地鬆開,他伸手探進盔甲心口處的暗袋──欲星移拿出向鱗王奏請獲得的信物,金絲纏繞而成的蛟龍飾物。
儘管龍爪與龍鬚早因磕碰而歪曲,但蛟龍的形貌神韻依然細緻栩栩。
他將金絲蛟龍放入她手心,唇邊勾起淺淡的微笑;金褐色的眼裡滿溢溫柔,注視著端倪蛟龍形樣的錦煙霞。
「哈哈、欲星移,還記得畫龍點睛嗎?」
「哈,記得,」他答應她的畫糖早在跋涉中碎成糖屑,他已無法兌現自己的應諾「但這是王御賜的信物,給師相夫人。」
錦煙霞眨了眨眼,每眨一下,眼眶便越發熱燙,最終雪融似地,豆大的淚珠滑落蒼白的面龐。
她明白他的意思。
「妳再也不必等候,從此有我等你。」
擰著金絲蛟龍,她微微一笑,陽光照亮她蒼白的臉兒,氤氳著水霧的翡翠色眼瞳倒映著他怔愣的臉。
她輕吻蛟龍的眼睛。
X
樹影交錯混亂,穿透枝葉的陽光映在臉上那淡淡微笑、身披那銀藍長髮,淺褐色的眼瞳閃爍著燐光。
他靜靜地佇立在巷口,兩側高出圍牆的樹枝交錯,紅綠色的樹葉繽紛,乾枯便落地。
當年剛砌成的青石牆乾淨整齊,如今牆面早因年久失修而坑疤,佈著一層淡綠色苔蘚看不出原來青灰色樣。
午後的微風揚起他垂落耳畔的長髮。
倚著牆的欲星移低垂眼眸,注視掌心小巧精緻的金絲蛟龍。
沒注意到身著藍衣白裙的女子正快步走來,堆著一臉燦爛如陽的笑容。
「煙霞,今天要回京面聖,我等妳許久,走吧!」他將手中的墜飾放入她手裡。
「不過等了一刻鐘。」錦煙霞收起笑、輕挑眉。
金絲蛟龍發出燃燒的嗶剝聲響,蒸騰熱氣白煙,幻化小巧靈活的銀白蛟龍,盤旋而上湊到欲星移鼻尖。
「啊,這可是王御賜的信物……」
END
【金光/欲锦】白蛇传说
我……最近……写文……都不在状态……
ooc,架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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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湖水边,雷锋塔下。
不若传说中的风流蕴藉,被封印的“白娘娘”雪发蓝裳,冷浸溶月,正坐在石头上捧着一卷佛经在读。
靛蓝的眼眸平静无波,冷艳的面容无悲无喜,极认真地、参详着古奥佛法,如玉的指尖不时摩挲过泛黄纸张的某一角,微微阖上纤长的羽睫,像是对手中的佛经又有了新的体悟。
也不若传说中的凄惨悲凉,被封印的“白娘娘”容色姣好,眉目坦然,看不出半点相思憔悴的模样,仿佛早已忘却了“许仙”是何“许”人也。
至于世人口中那段仍在以不同形式演绎的白蛇传说...
我……最近……写文……都不在状态……
ooc,架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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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湖水边,雷锋塔下。
不若传说中的风流蕴藉,被封印的“白娘娘”雪发蓝裳,冷浸溶月,正坐在石头上捧着一卷佛经在读。
靛蓝的眼眸平静无波,冷艳的面容无悲无喜,极认真地、参详着古奥佛法,如玉的指尖不时摩挲过泛黄纸张的某一角,微微阖上纤长的羽睫,像是对手中的佛经又有了新的体悟。
也不若传说中的凄惨悲凉,被封印的“白娘娘”容色姣好,眉目坦然,看不出半点相思憔悴的模样,仿佛早已忘却了“许仙”是何“许”人也。
至于世人口中那段仍在以不同形式演绎的白蛇传说,也早已很难将她惊扰了。
欲星移从水里冒出来,捡了她身侧的一处石头静静坐着,等了半响,也不见锦烟霞抬头看他一眼,只得兀自地开了口。
“我从海境来一次也不容易,你又何必拒欲星移于千里之外?”
他实在不喜欢她这般如老僧入定的超然姿态。
锦烟霞搁下手中的佛经,斜了他一眼,对他刻意怅怀的神色并不感冒。
“日日都来,确是不太容易。”
她意有所指回道。
欲星移哎一了声,“镇压‘白娘子’乃是法海的毕生修炼功课,自当谨慎殷勤一些。”
“我只怕你殷勤过头。”
锦烟霞状似随意地环视一眼周围,随即睨着他冷冷道。
欲星移大大方方顺着她目光看去,珠光宝气,琳琅满目,他自己也觉得,确实不太像镇压该有的样子,不过……欲星移一哂,“你如今可是世人称颂的‘白娘娘’,欲星移自当恭敬一些。”
“被许仙渡化出家的白娘子?”锦烟霞微带嘲诘地反问道。
“不。”欲星移一本正经地否定,“是被法海永世镇压的白娘娘。”
“那是你最初散布的版本了,现在说的大都是‘雷峰塔倒白娘子重现世,法海遁身螃蟹腹以逃死’。”
锦烟霞捡了印象里一个有趣的版本说道,至于法海被雷峰塔砸死的结局她私心还是觉得太便宜他了。
“世人总爱篡改传奇,使其失了本来韵味……”欲星移摇头惋惜,眼中却遮不住笑意。
毕竟,她还能记得自己七八年前说的故事,将它一字不差地复述实在是一件很难得的事情。
“的确。”锦烟霞赞同道,欲星移微微挑起了眼角,不确定她“的确”的是哪一桩事。
“‘螃蟹腹’改作‘贝壳床’方妥当。”锦烟霞淡淡讽道,却隐约听出一丝欢愉。
“可见世上进过法海寝居的人不多,就不知娘娘可有兴趣再体验一回贝壳床的滋味,旧年同床共枕,欲星移自觉,海境的玲珑贝壳床比起人世的象牙白玉床要来的舒适不少。”欲星移不恼反笑,愈发悠然道。
锦烟霞瞪他一眼,不喜他忆起那桩旧事,“那是几十年前的事……”
“不对。”欲星移凝视她的目光忽地一变,生硬打断道,于她错愕的瞬间又恢复了轻松的笑容缓缓道,“百年了……”
锦烟霞微怔,这是欲星移第一回明确地告知她时间的流逝,不若以往一盏花灯两碗元宵三句落雪的暗示。
百年光阴,在魔族漫长几近无聊的寿命里并不算长,但失去自由日日被佛气镇压的百年亦足以将一只大爱大恨狂喜狂悲的魔逼疯。
而这百年时光之于她,过得实在太快,弹指刹那,万物俱籁,静默中她忽然抓住了欲星移眼中今日笑中的不同。
“你……”她丢下手中的佛经,指着他。
“我。”欲星移向她摊开双手笑道。
锦烟霞盯着他空无一物的左手缄默着,那柄与沧海珍珑一般代表他身份职权的玉如意已不在他手上。
“你不是师相了。”她借着梳拢鬓发的动作收回手阐述事实,语气略不平静。
“很早之前我就不该是了。”
欲星移对那个位置并不留恋,甚至听上去有些倦怠。
“无论是你不是,身为海境子民,守护海境,始终该是你应做之事。”
锦烟霞已经不会在这点上执着,或许前一个百年她已太过执着。
“是故你由我亲手镇压在了此处。”欲星移阖上眼道,那是他不曾后悔之事。
不曾后悔,却也夜夜痛心。
沉默良久,锦烟霞方轻嘲一声,“欲星移,你是墨家传奇听多连真相也已模糊了么?”她别过头去看着海水中间那一处空旷的石柱,原本,那有一尊坐化舍利,本该,那再添一尊坐化舍利,“这次是我自己选择牺牲,否则没有紫金钵,你当真以为压得住我?”
她海水般的眸子里是一片澄澈,曾深植其中的怨恨固执早已消失无踪。
一步禅空消解了她对青奚宣的恨,亦渡化了她的爱。
没有爱,哪来的恨,放下恨,这百转千回的爱又何处归依。
“至少再有下次,欲星移能省却这日日来回奔波之苦。”
关于‘白娘娘’嘴硬心软这一点,世上无人比欲星移体悟更深。
手中少了凭持之物,他亦有些不惯,轻握两下手掌仍是轻皱着眉头,忽地,他视线下移,落在了她垂下的柔荑上,总是捧着经书的那只手,现在难得的空着。
欲星移眉心豁然舒展,他走过去,捧起她那只手托在自己掌心,比起触手生温的玉如意,她手心是如海水般的冰冷,略一摩挲,肌肤轻盈柔嫩更甚美玉。
这下,便轮到锦烟霞柳眉倒竖,瞧着他认真品鉴眼露赞赏的模样,她实在是很想一招飞练纵三千将他抽回海里去。
“放手。”她轻叱,如练白发已微微扬起。
“我等这一日,已经太久了……”欲星移状若不闻,仍是牢牢握着不让她撤回。
他知她不会真的动手,这塔,毕竟是菩提尊所筑,她不忍。
“世人皆知白蛇传说,却不知这出悲欢离合一场戏从来是反着演的,白娘娘从金雷村被放出,遇见了遁入空门的许仙,同他了解姻缘方得证道心,施行大爱自我牺牲,最后与她身边那只青鱼回归山野,过着无忧无虑的日子……”
欲星移蹲在她身侧缓缓言道,声线悠远,仿佛在短短几句话里穿梭了白蛇传说里的百年时光。
锦烟霞抿了抿唇,被他说得心中慌乱,下意识回握了他的手。欲星移蓦然抬起头与她平视,脸上又恢复了惯常的玩笑神色,只是眉眼温柔自藏风月。
“你这‘白娘娘’是注定和欲星移那尾青鱼走的。”
锦烟霞不语,片刻后淡淡道,“你若换袭女装,要我带个使唤丫鬟,倒也可勉为其难手下。”
欲星移一怔,随即笑开,“看来‘白娘娘’对自己传说仍有些误解,殊不知那青鱼本是男子,因倾慕白蛇方幻化成了女子跟在她身侧,如今白蛇青鱼两厢圆满,自当恢复原身。”
“从青鱼变回‘墨鱼’么?”锦烟霞想起梦虬孙给他取的外号,唇角不住稍稍够起。
“哈,墨鱼白蛟听着倒也一对。”欲星移笑着接道,于怀中取出一枚锦囊,是锦烟霞曾经见过的那枚,打开刹那,光华灿烂,佛光四溢,唯一不同,那些佛气并没能打到她身上,另一股海境之气顺着欲星移传到自己身上,幽幽蓝光,隔绝了那清圣佛气。
随着卍字法印于这方小小天地流转,镌刻于石壁上的禁锢经文发出璨目光辉,整座雷峰塔亦跟着颤动不已,锦烟霞可以察觉,那加诸在她身上束缚着她功体内息的佛气正渐渐抽离,沉重滞涩的身躯回归轻灵。
她不自觉起身,望向蓝汪如碧的天空,些许陌生,些许波澜。
自由行走于阳光下的感觉,她不是不怀念的。
“莫急,封印尚未全部解开。”欲星移连忙握紧她的手岔道,生怕她下一刻潜龙腾渊即消失无踪。
“欲星移,你……不回海境?”锦烟霞语气稍弱,带了三分退却,上个百年,她重回人间,却得知族人灭绝的消息,这个百年,外面又会是怎样一番更迭。
她此刻想的人,是他。这认知让欲星移心生慰藉,百年的付出,她终是给了他一段只属于两人的因果。
按耐下心中太过明朗的欣喜,欲星移替她拢上鬓边乱了的一缕发,假意沉吟片刻道,“嗯,看来白娘娘是真怀念欲星移的贝壳床了……”
最后,欲星移忍不住笑出声,锦烟霞亦听出他的取笑之意,心下一恼,两人交握的手霎时变成她扣住他的命脉。
欲星移连忙另一只手也搭上去,匆匆解释,“诗文唱道,‘西湖美景三月天,春雨如酒柳如烟’,你我既耽于这西湖百年,也该欣赏一回这西湖美景再回去。”
恰此时,雷峰塔天顶佛光极尽一瞬耀目后终是缓缓消散,锦烟霞心中若有所失,便不与他纠缠。
这佛法她修了百年,仍是不得悟,或许真如欲星移说的,不悟亦是一种了悟。
想到此,锦烟霞心中无端一轻,收回目光,打量了一眼欲星移,百年倏忽,他仍是白衣如故,雪发出尘。
而昔日那些熟知的名字,一步禅空,常欣、俏如来、梦虬孙,梵海惊鸿……都已经离得远了。
到了最后,只有欲星移握着她的手说爱,那所谓白娘子传说,也不过如此了。
当然,那一天,西湖的游人察觉雷峰塔窜出两道白色的超凡人影,误以为是白娘子和许仙故地重游,为白娘子传说又添了几笔作记就不是他们该想的事了。
毕竟,世界那么大,欲星移还想带白娘娘好好看看。
【欲星移x錦煙霞】《執念》
【欲星移x錦煙霞】《執念》
水流緩和綿長,拖曳著長尾在星光熠熠下映亮璀璨波光;時間牽動著思念,同眼前流水恆長,在醞釀的愛意中流洩華光。
她的容貌、她的聲調,都在歲月消磨中、老眼昏花裡,逐漸模糊。
當年銀藍色的長髮已然花白,年青時英氣勃發的俊顏,如今耙著深淺雜亂的刻痕;低垂的眼簾斂著曾經傲視天下的自負靈魂,飄忽的眼神注視著海境通往人界的出口。
撲面的氣息神聖而清淨,是佛氣與龍魄的力量,慢悠悠地深吸入腑,發白的長眉卻不住蹙緊,鼻頭一皺——多年了,他仍覺得空氣中總充滿了血腥。
他是知道原因的。
海境一片昇平,眾人擁戴當年師相昏睡前的努力;但...
【欲星移x錦煙霞】《執念》
水流緩和綿長,拖曳著長尾在星光熠熠下映亮璀璨波光;時間牽動著思念,同眼前流水恆長,在醞釀的愛意中流洩華光。
她的容貌、她的聲調,都在歲月消磨中、老眼昏花裡,逐漸模糊。
當年銀藍色的長髮已然花白,年青時英氣勃發的俊顏,如今耙著深淺雜亂的刻痕;低垂的眼簾斂著曾經傲視天下的自負靈魂,飄忽的眼神注視著海境通往人界的出口。
撲面的氣息神聖而清淨,是佛氣與龍魄的力量,慢悠悠地深吸入腑,發白的長眉卻不住蹙緊,鼻頭一皺——多年了,他仍覺得空氣中總充滿了血腥。
他是知道原因的。
海境一片昇平,眾人擁戴當年師相昏睡前的努力;但真正保護海境渡過難關,保護住鮫人故鄉的,並不是師相。
若沒有她,恐怕早沒有海境;那怎麼還會有師相?
——我會保護奚宣的故鄉……保護海境,欲星移。
當年思能耗盡的自己,聽見了她的話,卻無法回應。
只有在數年過去睜眼醒來,面對一片汪洋似的廣澤,不見單純樸實的村落,只剩挾帶清新聖潔的氣息撲面而來的風,而入自己胸腔卻感受到滿溢的血腥。
他知道漫散在自己體內的血腥味都是錯覺,卻明白這清靜之氣的源頭是遭灰飛煙滅的殘酷代價。
心才會這麼痛、痛如刀割,鮮血淋漓。
「錦……煙霞、錦煙霞……煙霞……」
很多、很多話,都太遲了。
他的歉意、他的愧疚、他的懺悔、他的念想,在失去了它們的歸宿之後,便不存在絲毫意義。
或許這也是他失去言語能力的由因。
如今,風中殘燭的生命也將消磨殆盡。
梳理整齊的白髮簡單束在腦後,為求舒適他多年前便不再戴冠,就是曾經叱吒風雲的師相,在年歲拖耗下終也只是個遲暮老人罷。
走到生命的尾聲,他無法言語、眼濁聽渾、不良於行。
能束縛他心的,卻從來不是身體上的綁縛。
喪失思能的師相,自幾十年前張開睡眼的那一刻,就只是開始一場漫漫等候死亡的過程,他早就失去一切生活機能,惟夢虯孫命人照料一代師相的起居,維持他殘喘的生命。
「嗯……?欲星移?!你在說話嗎?!」他的囈語揉在流水聲裡,卻輕輕、細細,幽幽地傳到抽空推輪椅帶他出來散心的夢虯孫耳中。
「煙霞……」
「你恢復了嗎?!午硨磲!快稟告給王!」
夢虯孫不復高亢清亮的聲音是經人事更迭磨礪後的渾濁;當今鱗王已不是北冥封宇,海境師相更不是封鱗非冕欲星移,時光推移,朝廷都不是當年的場景,何況人呢?
物是人非,如果還有什麼是亙古不變的……
「煙霞……」
欲星移望著龍涎口前的她,輕盈踏著水面而來,點出環環漣漪。
有風帶起她銀亮光滑的長髮,吹動她細纖的睫羽,揚起周身白練,拂動水一般柔軟的衣袂,拼湊出他殘篇記憶裡本來應該存在的模樣。
她的風采不減,眉眼依然富含滄桑及情怨,歲月無法刻壞她的容顏,卻在際遇刻苦了她的心。
白娘子傳奇終於要落幕了嗎?在自己命終之後。
青奚宣、錦煙霞、法海、一步禪空、欲星移,都不存在了。因為私心與大愛創造的犧牲,也都在深潭之下淹沒了。
他很想知道,生命的最後一刻,她的心,究竟是為了青奚宣的故鄉?或是為了一步禪空的大愛?
反正沒可能是欲星移的海境。
他一次又一次打碎她的心,抵觸她的底線,將她的生命摧殘得無一完好——無論是百年前的法海,或是百年後的欲星移。
他傷害多少無辜,去周全他的海境。
是無私,也是自私。
一步禪空坐化後,欲星移不時念想著這個問題。
他無私地奉獻自己給海境的人民,也自私地犧牲他人給海境的人民。
原來的自己究竟做錯了多少事,才會讓她激動而截鐵地怒喊?
——你能犧牲別人,卻不能犧牲你自己。
他真的不能犧牲自己嗎?活著才能繼續奉獻心力直至鞠躬盡瘁……唯有活著。真的一定要自己活著,才可以結束一切紛亂,令海境一片昇平嗎?
他執意犧牲錦煙霞,才能拯救海境、拯救金雷村方圓百里的生靈——到底是不是無私的奉獻?
「功成不必在我。」
其實生命有多麼珍貴。
煙霞,犧牲一個生命該是多麼重大的決定。
生命長存的意義是什麼?為何菩提尊願為女魔自我犧牲?為何女魔願用自己的生命去頂替菩提尊的犧牲?為了什麼,人也好魔也罷,可以自願放棄寶貴的生命,成就他人的生命?
為何他們能自願捨棄,而他只懂得去強迫他人捨棄,來成就自己的願景。
如果欲星移的美好願景可以實現,自己為何不能捨棄生命。
功成不必在我。
若自己的犧牲,能夠讓苦難朝著解脫更前進一步——靖平禍亂的不用非得是欲星移。
這才是你們的大愛,這才是當時離開金雷村不住落下的那顆珍珠淚,含滿的意義。
「妳一直都恨著我吧。」
恨那個慫恿青奚宣、在紫金缽下奪去妳百年光陰的那個法海;恨那個企圖再次將妳鎮壓、奪去妳心依偎著的常欣的這個欲星移。
若是領著自己入地獄的人是妳,這趟折磨似乎也沒那麼可怕了。
風帶起他鬢邊的髮絲,撩過他鼻尖;他伸出枯瘦的手指,想更接近站在洞口的那個人。
錦煙霞踏水而來,他注視著她的腳尖,赤裸雙足皎白細緻,每一步輕緩落下,就點出一圈圈擴散開的漣漪,直到她站定一步距離之遙;欲星移仍看著波紋散去,最後,恢復平靜的水面只倒映著一張凋零且寂寞的臉。
他已然老去。
年華過盡,該受的苦、該享的福都該經歷過了;但若要問起走到臨終,人生還有什麼悔不當初?
「抱歉……」
便是欲星移始終沒能好好珍惜那份初萌芽的心緒,只有在塵埃落定、徒留追思之時遺憾。
曾經那麼殘忍地傷害,再多歉意都無法傳遞到妳的心吧!這才是為何欲星移心痛如絞、滿腔腥臊。
「我會守護青奚宣的故鄉、一步禪空的生靈,還有,」她望著頹然垂老的海境師相「欲星移的海境。」
「煙霞……」
「禿驢,今生,我仍無法領略佛法。」錦煙霞抬起手。
X
「你到底在對誰說話?欲星移?!欸!你清醒啊!欸!欲星移!我這就帶你回去!」
夢虯孫看著欲星移似醒非醒地朝著洞口喃唸,想帶他走卻移動不了輪椅半步。
「壞了嗎?!你等等!我去找人來!」
或許一切都不過是命矣前的幻象。
X
他伸出手想碰觸她皎白透著微光的柔荑,彷彿看到自己本來枯枝似的手指都圓潤了、發黃的皮膚也容光煥發。
儘管水面上倒映的仍是那張枯朽的老臉。
但這將被捨棄的身軀已經不重要了。
錦煙霞透藍色的眼睛靜靜地看著他脫離半生俗世紛擾、又解去半生纏身病痛的魂魄。
她的名字就同他一生紅塵。
老人沉重的眼皮終於安穩闔上。
站在錦煙霞面前的又是當年那個偉岸挺拔的青年,卻卸下眉峰曾斂不住的氣傲,凝著柔水似的眼光。
「今生煙霞渡星移……」欲星移輕輕握住她被涼風帶起的水袖「若有來世,法海渡紅塵。」
END
轉眼間十月份也要結束了。
十月份結束前把短文給發了罷。
我一直很喜歡娘娘的名字,意義又是雲霧那樣飄幻、又是塵世那樣現實。
哎其實寫到後面我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有沒有把文給寫好……
【金光/欲锦】不渡
私设架空,一时脑洞大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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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烟霞打着伞站在桥上,欲星移打着伞站在桥下。
桥下有个和尚在讲佛法,周围一群被雨困住的行人心不在焉地听着,碍于和尚得道高僧的气度,倒也没人敢喊他停下。
欲星移是唯一一个打了伞却依然听和尚讲法的人。
随着远山传来一声钟响,和尚念了声佛号,起身告辞。
但和尚没有伞,所以欲星移递上了自己的伞。
和尚微微皱眉,不知怎么抬头看了眼桥上的人,当即和尚的眉又舒展了开,对着欲星移致谢,打着伞去了,留下一干仍被雨困住的行人怨声载道,怎么和尚就有这样的好运气。
因为这雨下了许久,且愈下...
私设架空,一时脑洞大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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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烟霞打着伞站在桥上,欲星移打着伞站在桥下。
桥下有个和尚在讲佛法,周围一群被雨困住的行人心不在焉地听着,碍于和尚得道高僧的气度,倒也没人敢喊他停下。
欲星移是唯一一个打了伞却依然听和尚讲法的人。
随着远山传来一声钟响,和尚念了声佛号,起身告辞。
但和尚没有伞,所以欲星移递上了自己的伞。
和尚微微皱眉,不知怎么抬头看了眼桥上的人,当即和尚的眉又舒展了开,对着欲星移致谢,打着伞去了,留下一干仍被雨困住的行人怨声载道,怎么和尚就有这样的好运气。
因为这雨下了许久,且愈下愈大,没有停的兆头。
欲星移没理会四周的喧闹,也学着刚才的和尚看了眼桥上的人。
但桥上的人也没有理会欲星移,锦烟霞正目送着和尚的背影走出小镇的石路,隐入青翠的深山。
待和尚的身影完全消失,锦烟霞就转身准备走了,但有人不知什么时候已悄然走到她的身后。
——共撑一伞,姑娘会介意吗?
来人正是欲星移,他站在雨里,身上湿了大半。
锦烟霞撑着伞,看着他,似乎在犹豫,一手缓缓撩着鬓边的白发。
欲星移并不催促,静静等待,等到锦烟霞做下决定时,他已经彻底湿透。
幸好,锦烟霞的回答是介意,他淋这一身也不算冤枉。
但锦烟霞虽然介意和欲星移共撑一伞,却不介意让欲星移进自己的屋子,更不介意让欲星移进自己的闺房。
欲星移笑着命令侍女递上毛巾,烹上煮茶,烧些水给他沐浴,一点儿没把自己当外人看。
因为这不仅是锦烟霞的屋子,这更是他给锦烟霞安排的屋子。
一间位于小镇外围,能看见深山里的佛寺,却不太容易听见寺院钟声的屋子。
是故,锦烟霞没有推却,对于欲星移偶尔的逾矩行为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顾自走进内室,将沾了湿气的外衣换下。
等她出来,欲星移已经坐在窗边喝茶了,锦烟霞注意到欲星移坐的地方已经泅湿了一小片,她走近距离他三步的地方,便能感觉出他身上溢出的寒气。
察觉到她轻拢的眉,欲星移笑着将手中明显喝过的热茶奉上。
锦烟霞伸手接过,指尖相触的一刹,她触摸到的是和她一般的冰冷。
因此,锦烟霞将欲星移赶了出去,门外等着通报的小丫头暗暗舒了口气,只说热水已准备好了。
欲星移对着紧阖的两扇木门叹了口气,回到自己的院落。
其实,并没有什么差别,不过一墙之隔。
都说淋雨的人容易生病,所以隔日欲星移便染上了风寒,但他却并没有像个生病的人乖乖躺在床上。
因为锦烟霞并不在乎他生病与否,她还是要出门的。
欲星移没劝,知道自己劝不了,只得哀叹一句做人失败照旧跟在锦烟霞身后出了门。
不同的是,今天欲星移三步一咳,五步一喘,略略凌乱的仪容引得小镇沿途不少商贩观望。
锦烟霞依旧是走自己的路,不曾停,不曾缓,也不曾等,只在小镇东门入口的石碑处略顿了顿,旋了个身往回走。
欲星移见她回头,庆幸了自己难得的好运气,而在锦烟霞经过自己身侧拉住她的手却没被甩开时,他笑意更甚。
——回程道远,欲星移病弱之躯,姑娘当不介意伸出援手。
锦烟霞微微扬起眉,挣开了他的手,答复仍是介意。
要一个姑娘拉着男子的手她自然会介意,但要她拉着一柄玉如意她就不那么容易介意了。
回去的路上,欲星移咳得更厉害,因为一直笑难免要被呛到的。
他清亮的目光顺着手上玉如意落到锦烟霞那截亦如玉的皓腕上,悠然拖着她的后腿。
因此,两人回去所用的辰光竟拖了整整三倍,门口小丫头无心一句“果然早回来了,师相算得真准”让锦烟霞登时冷了脸,甩了欲星移的玉如意,怒冲冲进了房。
也因此,锦烟霞今日并没去成镇上,也不知今日镇上来的其实是另一个和尚。
一个鲜红舍利身负巨剑满身杀气的和尚。
那和尚在镇上呆了三日方走,欲星移也在病榻上缠绵了三日方醒。
见他醒来,锦烟霞说的第一句便是活该,欲星移瞧着她穿了三日的衣裳,裹着锦被边咳边笑地承认了。
锦烟霞沉着脸给他灌下一碗苦药,背过身假意看窗外的雨。
她想起第一次遇见欲星移,也是下着这样一番雨,不大不小,雾却浓的看不清三步外人的脸。
欲星移恰好站在离她三步的位置,隔着雾对她道:“我来渡你。”
锦烟霞嘲了一声,遥遥指着远山佛寺门口几个洒扫的和尚说:“你找错人了,何况……”她虽然看不清他的脸,却能看清他海蓝色的长发。
“你也不是和尚,如何渡?”
欲星移轻笑,往前走了一步,两人的伞尖抵在一块。
“我不渡你得道,只渡你红尘浮沉。”
锦烟霞冷睨他鬓边折光的鳞片,想起某道袈裟白影,神色微黯,口中仍淡淡道,“我与佛无缘,毋须你多虑。”
“姑娘与佛有缘,且是宿缘。”欲星移叹。
锦烟霞微怒,厌烦他这看破了前因后果的语气,冷讽道,“你可知道我是谁?”
“你是,”欲星移垂下伞,走至她身前,于雾中现出一张俊秀的面容,“白练飞踪锦烟霞。”
亦是,妖物。
锦烟霞心道。
这世间有妖物,便有收妖的老道高僧。
梵海惊鸿无疑是其中下手最不容情的高僧之一,他寻着妖气来到欲星移锦烟霞的住处。
那时,欲星移仍躺在床上养病。他已养了月余,但在锦烟霞眼中那仿佛已有一年那么久,久到她怀疑欲星移是不是装的。
特别是听到小丫头慌慌张张跑进来说的消息后,欲星移转眼就能起身整好姿仪和她一块出门见嚷着除妖的和尚。
话不投机半句多,对上不分青红皂白是妖就杀的和尚,锦烟霞亦按耐不住杀意。
这该死的佛,该死的法,该死的僧,又凭何断她生路?
明明是剑拔弩张生死立见的一刻,偏偏欲星移又咳了一声,笑着站在两人中间,却不为阻止两人出手。
“大师,若要除妖,请移步溪边,房舍无辜,花草亦无辜,请大师手下留情。”
温言好语,自是让人难以拒绝;凛然剑意,更是让人拒绝不得。
欲星移的提议不算个好提议,至少对锦烟霞来说,小溪就在山脚,山上的和尚正在念经。
令人恼怒的佛气伴着梵海惊鸿一招狠过一招的剑势让锦烟霞有些应接不暇,已受了不少轻伤。
欲星移站在溪边,并没有想出手的意思,所以他手上托的是那柄玉如意而非那口沧海珍珑。
招式来往间,锦烟霞动了真怒,三千白发卷了怨恨杀去。
梵海惊鸿念了声佛号,斥道冥顽不灵,手中颠倒梦想光芒大盛,远山又是一声钟响,和往常的响声不同,这次的钟声里竟席卷了无数恢弘佛法。
锦烟霞顿遭重创,颠倒梦想亦举在了她的头顶。
摩诃五趣,人终归老境。
这一剑,斩人斩佛,怎容她逃。
血顺着颠倒梦想的剑身滴下,亦染透了那袭水蓝的衣袍。
锦烟霞跌在地上,望着满身的血水,眼前的景物微微恍惚。
欲星移倒在她胸前,正大口呕着鲜血,身上亦多了一道从肩胛斜横背部的伤口。
待三人回过神,梵海惊鸿怒,锦烟霞更怒,一双湛蓝的眼眸满是血色,竟不顾内伤化出滔天妖气。
欲星移轻笑了一声,握着她的手,拦住她欲玉石俱焚的一招。
他撑着身子摇摇立起,仍站在了两人中间。
不同的是,这次欲星移祭出了沧海珍珑,挡在了锦烟霞身前,相星九绝的剑气流转,是宁死不退的觉悟。
梵海惊鸿冷哼一声,仍是杀气腾腾道,“色欲迷人眼,待除了妖物,你便解脱。”
欲星移哈了一声,又咳出一团血,神态却是自若,“要除她,须先杀我;我死,鳞族佛国便结死仇,还望大师三思。何况……”欲星移垂眸看了眼那默默扶着自己的玉腕,微微唏嘘,“我有心痴迷,奈何神女无心。”
锦烟霞轻瞪他一眼,都这个时候了,还这般多话。
梵海惊鸿还是离开了,被那个总在镇子里讲法的和尚劝走的。
欲星移向和尚恭敬道了谢,和尚送还了欲星移上回借的伞,对锦烟霞温和一笑方离去。
锦烟霞依然清冷着眉眼,这一回,她没能亲眼目送他走远。
因为欲星移又咳,咳完就晕。
锦烟霞只能连忙给人点穴止血输了点内力,将人带回去,让小丫头找来了大夫疗伤包扎,又亲自煎药喂药。
折腾完天也黑了她也累了,顾不上自己的伤便在欲星移身侧睡了。
这一觉应是睡了许久许久,因为当她醒来,睡得床变成了粉色的大贝壳,人也从不知名的水乡小镇到了海境师相的巍峨寝殿。
除却一转头就能看见那道水蓝的人影坐在案边泡茶看书,她对这陌生的一切都很满意。
饮过欲星移递来的明显喝过的茶,锦烟霞道,“我与和尚大打出手,佛缘应尽,无需你再渡了。”
“唉~”欲星移摇头,替她理了理鬓发道,“我亦是你的佛缘,自当用一生渡你。”
“你又不是和尚。”锦烟霞轻笑啐道。
“此乃偏见,又不是只有和尚才能渡人,才懂佛法。”欲星移坐在贝壳边,于她耳边轻喃,“一生渡你不得彼岸,让你在爱恨欲海沉沦,这便是欲星移的法。”
锦烟霞不置可否,她可有被渡众人亦不知。
海境群臣只知,一月后,将是师相的婚宴,娶得是一名雪发蓝裳,姿容绝艳的女子。
【欲星移x錦煙霞】《水燈》
【欲星移x錦煙霞】《水燈》
熒火惚微,幽深漆黑的山洞迴盪著規律的落水聲,翻湧的浪濤拍上岩壁。
水聲掩蓋了慢悠悠的腳步。
再繼續向前,一片廣澤無比開闊和平靜。
他走近湖水邊,風吹起的波紋漫散,陣陣散到他鞋尖。
提燈的微光映亮水面上自己的臉。
金褐色的眼瞳閃爍,岩洞內的風帶著水氣沁涼,拂過銀藍色的鬢髮。
將提燈擱在一旁,欲星移挽起寬袖、盤坐在石塊邊,拿出油紙折起蓮燈;靜謐的空間內只有水滴落下池裡的滴答聲,和指腹與油紙摩挲的窸窸窣窣。
「錦煙霞。」溫柔的眸光凝斂在紙蓮花上。
安上一段蠟燭,他用提燈裡的燭火點燃紙燈裡的燭芯;暖暖的光映照他帶著微笑的臉龐。
每一道摺痕都帶著他的念想、帶著...
【欲星移x錦煙霞】《水燈》
熒火惚微,幽深漆黑的山洞迴盪著規律的落水聲,翻湧的浪濤拍上岩壁。
水聲掩蓋了慢悠悠的腳步。
再繼續向前,一片廣澤無比開闊和平靜。
他走近湖水邊,風吹起的波紋漫散,陣陣散到他鞋尖。
提燈的微光映亮水面上自己的臉。
金褐色的眼瞳閃爍,岩洞內的風帶著水氣沁涼,拂過銀藍色的鬢髮。
將提燈擱在一旁,欲星移挽起寬袖、盤坐在石塊邊,拿出油紙折起蓮燈;靜謐的空間內只有水滴落下池裡的滴答聲,和指腹與油紙摩挲的窸窸窣窣。
「錦煙霞。」溫柔的眸光凝斂在紙蓮花上。
安上一段蠟燭,他用提燈裡的燭火點燃紙燈裡的燭芯;暖暖的光映照他帶著微笑的臉龐。
每一道摺痕都帶著他的念想、帶著他的懷念、帶著他的思慕,還有他的不捨和心疼。
都摺疊在一只手掌大的水燈。
他們說,水燈會牽引孤魂水幽回到岸上的家鄉。
遺留在人世的魔,經過百年鎮脈人柱的磨耗,當她靜止在龍涎口的時光重新向前,世界早已變換成她所陌生的模樣。
她承受著百年來的冤枉、守候著百年前的盼望、追隨著百年後的執著,強忍著被世界遺棄的寂寞四處奔走。
蛟族早已灰飛煙滅,她又能何去何從?
最終,接納她的金雷村,也在她阻擋元邪皇的戰役中成了這片汪洋下的沉積。
就是離開,都是孓然一身、飄萍離根。
「煙霞,回家吧。」欲星移小心地將水燈放在準備好的蓮葉上,輕輕地放上水面。
微微出力地一推,閃動的燭光小燈漂搖緩緩而去;水面有了波動,本來平靜的水開始流動——鮫人識水性,他知曉水流要往何處去。
X
「師相、師相醒來了!」
清醒的欲星移,看著驟變的海境,再聰明睿智,一時也難免無措。
他問遍了海境近況,也得知了她為守護海境而逝去的消息。
那一刻,他才想起、他才明白——她對人世的執念,還有那份被時間拋棄的孤寂。
——那是奚宣的家鄉。
他彷彿能聽見她為海境而戰的心聲。
欲星移環視四周,海境還在、他的家還在,可她呢?
X
龍涎口的水脈與海境相連,這是他當年執意犧牲她的想法源頭。
水燈會往海境而去。
他們說,水燈會牽引孤魂水幽回到岸上的家鄉。
讓海境永遠是妳的歸屬,好嗎?
END
感覺中元節寫水燈好像有點沒有新意……不過這是煙霞的第一個中元節,我只希望她不再感到孤寂噫嗚嗚……
沒很濃的CP感,中元節應景文。
【金光/欲锦】黄泉赴
楔子.
为何要救天门?
——为护菩提尊大愿
为何退出九算?
——想要做回欲星移
为何要杀常欣?
——利用玄狐对付地门
为何又救常欣?
——她……不该死
为何选择牺牲自己?
——周全海境乃是师相之责
为何全是谎言?
——因为堪不破这段因果
——救天门,就是救她
——想要做回欲星移,是为她的情所动容
——杀常欣,能使她恢复
——不救常欣,她也陪葬
——周全海境,亦是周全她
——这段因果,从来不止两人。百年前,青奚宣欠锦烟霞的;百年后,一步禅空已还。百年前,法海欠锦烟霞的;百年后,欲星移欠锦烟霞的,早已没法还。我与她的因果,说不得,堪不破,渡不过。...
楔子.
为何要救天门?
——为护菩提尊大愿
为何退出九算?
——想要做回欲星移
为何要杀常欣?
——利用玄狐对付地门
为何又救常欣?
——她……不该死
为何选择牺牲自己?
——周全海境乃是师相之责
为何全是谎言?
——因为堪不破这段因果
——救天门,就是救她
——想要做回欲星移,是为她的情所动容
——杀常欣,能使她恢复
——不救常欣,她也陪葬
——周全海境,亦是周全她
——这段因果,从来不止两人。百年前,青奚宣欠锦烟霞的;百年后,一步禅空已还。百年前,法海欠锦烟霞的;百年后,欲星移欠锦烟霞的,早已没法还。我与她的因果,说不得,堪不破,渡不过。
情之为物,根种愈深,其味愈毒。一如道,一如法,不证不明。佛友善自珍重,日后有缘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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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文在哪里呀后文在哪里?
我也不知道23333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