寸心之争
天色阴沉沉的,不怀好意地酝酿了一场鹅毛大雪。
他坐在一棵光秃秃的树下,在等一壶酒。
这是一个很好看,也很年轻的人,他的五官是一种很周正的英俊,可无论谁看到他的眼睛,只怕都说不出来年轻了——那是一双属于老人的眼睛。除此之外,他穿得也过于单薄了,隆冬之时一身单衣,指节都泛出了青色。只有一柄剑昭示了他的身份——
这是一个剑客。
山上的石阶没有声响,枝上的积雪却簌簌而落,一个人的笑声先登上了山。他抬起头,知道等的人已经来了。
来的人很快活,仿佛要人人都知道他的快活。这人腰上挂着一把刀,显见也是个江湖客。他手上提着酒,看到在树下等着的人,先一径嚷了出来。
“好啊,......
天色阴沉沉的,不怀好意地酝酿了一场鹅毛大雪。
他坐在一棵光秃秃的树下,在等一壶酒。
这是一个很好看,也很年轻的人,他的五官是一种很周正的英俊,可无论谁看到他的眼睛,只怕都说不出来年轻了——那是一双属于老人的眼睛。除此之外,他穿得也过于单薄了,隆冬之时一身单衣,指节都泛出了青色。只有一柄剑昭示了他的身份——
这是一个剑客。
山上的石阶没有声响,枝上的积雪却簌簌而落,一个人的笑声先登上了山。他抬起头,知道等的人已经来了。
来的人很快活,仿佛要人人都知道他的快活。这人腰上挂着一把刀,显见也是个江湖客。他手上提着酒,看到在树下等着的人,先一径嚷了出来。
“好啊,我就知道你这个酒鬼忍不住,瞧瞧这个天气,就这么在外面等着,眼见着是生怕酒飞了呢!”
等着的人闻言,依旧没有说话,只眼睛轻轻弯了一下,却殊无笑意,眼底依旧是一片灰色。
他伸手将桌子收拾了一遍,拿出杯盏,点上了温酒的炉子,后来的人盛了水,将酒放了进去,搁在炉子上。两人这才相对着坐了下来。
他用手轻轻扣着桌面,仿佛是什么举世难得的佳乐。这实在是个怪人 ,常人会友,怎么会从见面时就一言不发。更怪的是,来人似乎也习惯了他的沉默,似乎对面就算坐了块石头,也影响不了他的谈兴。
来人坐得很放松,几乎仰躺在椅子上,他拿出酒囊,一把扯开塞子,仰头灌了一口。
“嘿,真够呛人的,你小子可别眼馋,路边五文钱一壶灌的,可入不了你的尊口。”
对面的人摇了摇头,示意他自便,又顺手拨弄起了酒杯。
来人又喝了一口酒,忽而摸了把嘴,一双虎目瞪上天空,怒骂道:“贼老天,鬼老天,老子来见朋友,你摆出这副鬼脸给谁看。哈,老朱从来知道你看咱不顺眼。嘿,龟儿子,这三十年你可没法拿老朱怎么样。”
又是一口烈酒下肚,老朱眼眶一红。“不对,贼老天,你本事可大着那,当年那么些人,就剩我和秦兄弟两个老光棍啦!秦兄弟这么些年,又给蹉跎成这么个样——”
说到这,他又一顿,只喝酒,不说话了,对面的人从始至终也没搭过腔。
他喝得很快,一袋酒几乎转眼就没了,人也已经半醉。炉子上温着的酒刚好,先时等着的人压了压炉子,为自己倒了一壶酒。
老朱这时冷不丁开了腔。“秦兄弟,你说咱们来这世上走一遭,为的是个什么呢?”
对面的人终于答了话,声音淡淡地道:“为了什么,和不为什么,有分别么?”
老朱一怔,复而大笑起来。“说得好!秦兄弟想得透,总是要死的,能有什么分别?”
老朱翻身坐起,双目如电般看了过来。
“只是我却不信,秦兄弟难道没什么要求的?”
对面的人抿了一口酒,答道:“自然有。”
“你求的是什么?”
“名利。”
你果真是为名利入的江湖?”
“自然。”
“我却不信。”
“哦,为什么?”
老朱摇了摇头,说道:“你这匹没上笼头的野马,只有情谊才拴得住你。”
“我的朋友都死光了。”老朱闻言一僵,然而说话的人却不在意。“我只有名利。若我为的不是名利,不是太可悲了吗?”
老朱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他几乎已经意识到了今天谈话的不顺,可他必须继续。他道:“但你之所以成名,却是因为杀了害死你朋友的人。”
“这话,就错了。”
“错在哪里?”
他抬头看了老朱一眼,说道:“我杀人,是因为我想,与我的朋友们又有什么关系?”
老朱彻底沉默,他却似打开了话匣子。
他屈指弹了弹剑鞘,冷铁嗡鸣,不绝于耳。他似乎在看向老朱,然而眼睛里却什么也没有。
“我这一把剑杀过很多人,却从来没杀过朋友,也没杀过叛徒。”
老朱脸上的醉态已经消失,神色也冷漠了下来,他们现在才真正像一对好朋友。“那是因为你从来众星捧月。”这话理应含恨,老朱说来却平常,如同饿了就要吃饭一样平常。“人人同你亲如兄弟,从来没人会背叛你,他们乐意为你送命。秦景,你高兴么?”
这姓秦的原来名叫秦景。他自老朱开口就一直在喝酒,喝得又快又急。及到了这话,他的手忽地抖了一下。
这是个坏事,剑客的手,本就不该抖的。因为剑客的手一旦不稳,死亡立刻就会找上门来。
所幸他只抖了一下。
然而那些过去依旧如风般呼啸着钻进他的胸膛,狠狠地刮过他的心肺——明亮的美酒、快意的笑声、闪烁的刀剑、一根根灭掉的蜡烛、仇人流淌的鲜血……可那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事了。
曾经的少年旧友里仅剩下的这一个,现在正坐在他的对面。他拿着他的野心筹谋,要取走自己的性命。
秦景想笑,他也真的毫无顾忌地大笑出声。他笑过了劲,这才哑声问道:“我应当高兴么?老朱,我却又要问你一句,你又是为了什么?”
老朱很平静,他答道:“我为了快活。秦景,你畅意江湖,人人叫你秦大侠,我呢?人人视我为你身边的狗腿子。我武功比你差吗?是,你拿我当兄弟,名声,钱财,朋友,你样样想着我,可我靠着你在江湖上立足,我心里不快活。今天只有你死了,老朱才算真的活了。”
秦景不想辩驳,也不试图说服他,因为过去的惨烈教他知道一些念头如果在人心里压了几年,神仙都没法改过来。他颤声问道:“难道你我一定要争个生死吗?”
“一定。我要此后人人提起我的名字都不会再想起你的,只有死人做得到这一点。”
老朱已经起身,站在了树下,他握住了始终在腰间的刀,手缓缓移到了刀柄上,这才稍稍压住了他的兴奋。如果一个人的优秀始终压着你,你站在丈余树巅,他站在九层楼上,并且他离你非常近,你一定要分享他的优秀,简直就像压在头上的乌云暗影,那么在你即将走出这片阴影时,你也会如此兴奋。
秦景却没有动,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迫使自己冷静下来,他冷声道:“剑客决斗,只论生死,你果真想好了。”
老朱坦然道:“今日不论生死,我都已经赢了。”
是啊,他赢了。秦景几乎悲哀地意识到。而自己呢?也注定会输。因为无论如何,从前十几岁的秦景注定会死在今天了。
但下一刻他还是从桌边站了起来。
——无论如何,现在的秦景总是要活着的。
老朱见状,轻轻挑了挑眉。他道:“我原以为你会直接认输。”
秦景一笑,仿佛有什么很沉重的东西彻底离开了他,他的手指终于握上了剑鞘。他道:“我若是认输,你也是不会放过我的,可惜我还没喝够世上的美酒,也还想再见一次江南的春风。”
老朱神色也凝重了起来。从秦景站起来开始,他身上那种泥雕木塑的状态就已经离去了。
这是件很奇怪的事,因为这神态已经伴随了秦景好几年。老朱虽然嘴上自认不弱于秦景,但心里确知道斤两,如果秦景不是这么木了两三年,他绝不会出手,因为他想活着。
可眼下看,他几乎是给了秦景一个机缘。秦景身上仿佛又燃起了火,没他少年时那么热烈,却仿佛永远也不会熄灭。
老朱有点后悔,可现在也已经容不得他后悔。
老朱笑起来,笑声却不再快活,他道:“好,咱们正是要结结实实地打上这么一场。”
说罢,他率先出刀。
你很难想象他会使出如此绚丽夺目的刀光,火树银花一般,夺去所有人的目光,织成了一张刀网,劲力十足,几乎令人望而生畏。
秦景没有躲避,他的剑已经出鞘,直直地迎了上去,他的剑不华丽,老朱却被逼得回刀防守。
秦景的剑很简单,毫不花哨,几乎没有招式,劈就是劈,刺就是刺。但他的剑也很美。那是纯粹由力量带来的美感,是从远古先民首次使用刀剑时就流传在血脉的力量,也是注定会让人折服的美。
老朱随后也放弃了招式,但却是被秦景逼得被迫随着他的剑走,他的刀光几乎已经毫无章法,任谁都知道他必定落败。
老朱的双眼已经充血,他的眼中只剩下了那一片简单的剑光,他的手臂开始发麻,他的喉咙开始泛上血气——他几乎疑心自己已经死了。
忽然,那白光忽然凝聚成点,直直地刺了过来。老朱并没有立刻知道那意味着什么,他率先感受到了喉咙上的凉意。
他到底也是败了。
他瘫倒在地,鲜血不断涌出,呛得他难受,又腥又甜,像喝了一壶劣质的酒。不过老朱想,他这一辈子,难道不就是杯劣质的酒么?这使他几乎有点享受这种感觉了。
不过他到底努力发出声响,冲着秦景的方向道:“嘿,秦兄弟……你厉害……老朱……算是……服了你了……”说罢,就只能听到他艰难的喘息,过了一会儿,这喘息声也听不见了。
他死了。
秦景也席地而坐,手里握着剑柄。
天地终于完成了他的计算,下了一场大雪。有一片雪花落在了他的眉心,凉得他一激灵。
他仰起头,眯着眼去细细辨认每一朵雪花,扭头对地上的老朱道:“老朱,你瞧瞧,你挑的时节可好,这雪下的可真够大的。”
没人搭话,他如先前的老朱一般不在意。
过了一会,这山上终于又响起了人声。
“老朱,我先前是胡说的。”秦景的神色介于潇洒与落寞之间,轻轻说道:“我活着就只是活着而已,快意江湖可以大笑出声,落拓流浪难道不行么?只要还能笑一声,难道不能凑合活吗?至于江湖,只要我还活着,又有哪里不是江湖?”
雪越下越大,秦景站起身,开始往山下走。
他没有道别。
也许前面会有雄阔壮烈的大漠孤烟,也许会有温柔旖旎的江南春光,也许会有豪气干云的新朋友,也许会是更加惨烈的背叛,或许他会有一段壮丽的新故事,也或许他会死在这段路上。
可人总是要往前走的。
侠女历险记——安州采花(八十三)
“可是那夜里还有另外两个人……”
这案子算是找到了根上,李花狗被抓,王氏伏法,就告一段落了,只是刀山雪清晰的记得那夜里另一个女子给王氏说,“姐姐我害怕,咱们一起回去吧。”
“没错,还有另外一个男人,可是咱们当时看不清,李花狗怎么说?”
沈逢礿放下筷子问刀山雪。
“李花狗说他本想找一个同乡一起干的,可是那人胆小,只做了一次就跑了。”
刀山雪回想起来那人的大概形状,沉默寡言,也不知道李花狗说的是真是假。
“总是这样的无头公案,不能再不了了之下去!”
刀山雪就觉得此时还另有蹊跷,周氏的蚕蛊红丝到底从何处而来,那另一个男子是不是真的就犯过一次案,以后会不会再次......
“可是那夜里还有另外两个人……”
这案子算是找到了根上,李花狗被抓,王氏伏法,就告一段落了,只是刀山雪清晰的记得那夜里另一个女子给王氏说,“姐姐我害怕,咱们一起回去吧。”
“没错,还有另外一个男人,可是咱们当时看不清,李花狗怎么说?”
沈逢礿放下筷子问刀山雪。
“李花狗说他本想找一个同乡一起干的,可是那人胆小,只做了一次就跑了。”
刀山雪回想起来那人的大概形状,沉默寡言,也不知道李花狗说的是真是假。
“总是这样的无头公案,不能再不了了之下去!”
刀山雪就觉得此时还另有蹊跷,周氏的蚕蛊红丝到底从何处而来,那另一个男子是不是真的就犯过一次案,以后会不会再次为非作歹……
“土地庙已经被拆了个干净,就连门口那可歪脖子树都给劈倒当柴火烧了个干净,估计是什么都没有了,这么巧还让你们的皇帝陛下知道了,你说到底意欲何为?”
刀山雪不再接话,沈逢礿问的这么蹊跷,就怕他也是心怀不轨的,自己也恐言多有失,所以干脆闭嘴不言。
“你对我还真的是日防夜防,千防万防啊!”
“沈兄,吃饭,这汇贤居的饭菜还是合胃口的吧?”
这话的意思很是明了,吃饭都堵不住你的嘴!
沈逢礿撇了一下嘴,重新拿起筷子,看这些精美的饭菜,他还真的是没有什么胃口,回想起来上次她请自己吃的那一顿倒是觉得亲切。
“你在盛安这边的事情可都办妥了?”
“还差得远,怎么我在盛安待着也碍了您的眼?”
“怎么会?怎么会……我只是想着沈兄这样的身份,毕竟是西川国的人,还有着王室背景,万一要是被发现了,那岂不是得不偿失啊!”
“不用您费心,我现在有正经在大乾经商的文牒,所以就算是出入揭云台,我亦是不用心虚。刀大侠,您不会兔死狗烹,想要揭穿我吧?”
“自然不会。”
刀山雪心想都是桥归桥,路归路了,谁还管你什么身份。
沈逢礿看着刀山雪那个样子就知道她肯定想着又是以后老死不相往来了,可是她却不知道其实她还欠着自己好大的一个人情呢!
就拿着这个执掌的位置来说,那就是沈逢礿给递了话的。
他一封书信寄回西川,二皇子沈瑜得知了揭云台的设立,本来他也只听到了坊间传闻说这不过就是大乾皇帝的一个对于话本子的执念而已,却不想安州一案竟然是踏踏实实的办了一个像样的案子。
只不过这揭云台还没有一个像样的顶梁柱,所以沈瑜让沈念无意中给三皇子宋熙彻进言,说是可以在揭云台中选出一个更加出类拔萃的。
这样的一个提点,也让宋熙彻恍然大悟,又把话递到了宋坚的耳朵里,自然也就有了后面对于刀山雪的加封。
现在大乾皇帝要求揭云台专办的案子,她也办的出色,估计以后就能在御前有一席之地了,有个品阶的官职应该也不是难事。
毕竟皇帝也需要有自己的可用之人,她胆大心细都是当用之才,至于自己想从她的身上得到什么……
沈逢礿现在还没有想到,刀山雪太过谨慎,他需要沉住气,来日方长才好。
剩下的时间,两个人都闷头吃饭,竟然没有了过多的言辞,各为其主,言辞过多,难免疏漏,所以还是守口如瓶为上策。
为避嫌,刀山雪出门结账的时候,沈逢礿就这么不告而别了,回来看着包间里这满桌子的杯盘狼藉,刀山雪轻轻翘了一下眉毛,自己要的就是这般来去无牵挂。
她最近有些疲累,想着已经给褚相宜告假过,所以就想着要去小院里一住,自己差遣挽墨去肃州取回来藏锋,估摸着现在也差不多该转回了。
果不其然,自己一进院门,就看到了里面有灯光摇曳,必然是挽墨了。
“公子回来了!”
“你也回来了!”
挽墨看到了刀山雪一脸的惊喜,恨不能开心的跳起来。
“这是汇贤居的蟹黄酥和豆糕点心。”
“多谢公子,藏锋已经放在您房间里,还有师公的一封信,和肃州的带来的一个包袱,都是给公子的。”
“我知道了。你去吃些点心休息吧,我这边不用照顾了。”
刀山雪此时只觉得心里很是激动,良久没有见过藏锋,她的心里颇为惦记。
一进门就看到藏锋剑被端正的放在中堂几案上,刀山雪将门扉掩上,抽剑出鞘,房间里就算是没有点燃烛火,那坚韧的银色锋刃就能泛出来叫人胆战心惊的寒光。
刀山雪的唇角不由得漾出微笑,藏锋与她来说就是半条命,分离这么多时日,她真的甚是想念。
而今藏锋重归身侧,她自然是欢喜得紧。
忽而此时外面有马蹄声响起,刀山雪一愣,之后就听一阵敲门声,再就是挽墨起身。
“谁?”
刀山雪已经在房中发问。
“刀执掌,我是常文,开门。”
挽墨已经到了门前,但是没有刀山雪的吩咐他自然是不会轻易开门的。
听出来了是常文的声音,刀山雪先是把藏锋收了起来,而后将自己的衣衫赶紧收拢好,她想着幸好自己方才没有直接沐浴更衣,要不然必定来不及准备了。
“挽墨开门!”
对着外面吩咐了一声,刀山雪这才出了门。
“常文兄怎么现在过来了?”
其实刀山雪想的是自己没有将这个小院的位置告诉过他,他是怎么找来的。
“你这个地方可真的是叫我好找,褚大人说圣上有旨,明日要让你面圣呢,我找了好久才找到你这个地方,褚大人也只是说双喜巷子的那条街上,可是这双喜巷子也太长了,天黑乎乎的,我还走错了道儿,真的是恨不能蹿上房顶,直接看看你到底住哪里。就是怕会吓到老百姓!”
常文喝了口水,擦擦汗,忍不住抱怨。
“抱歉,我之前没有给褚大人说清楚,害得常文兄好找了。”
刀山雪赶紧再让挽墨给常文续上茶水。
“有一件事,我也是听说……”
常文忽然就凑了过来,压低声音,神秘兮兮的。
刀山雪也把耳朵伏了过来,拧着眉头细听。
“太子因为琉璃河土地庙的事情被皇上训斥了。”
“怎么会这样?!”
“到底怎么回事我也不清楚,就想提前告诉你一声,明天面圣可要万事小心啊!”
“多谢,常文兄,我必然小心。咱们揭云台最近炙手可热,我估计不仅仅圣上,恐怕安丞相那边也已经开始注意到咱们了。”
“此乃必然,特别是你,一个安州的案子就升了职,那赵师延反而丢了命,可千万要当心啊!咱们这种从地方上调任过来的,没有丝毫背景,就怕会成为眼中钉,肉中刺。”
常文与刀山雪一样,在盛安都没有什么背景,他自海州调任而来,年纪最大,已经有妻女,都留在了海州。
素日来常文也是谨慎小心,在天子脚下生怕行差踏错会祸及家人。
刀山雪自然是能明白的他的难处,两个没有背景的人自然是要抱团取暖,走得也会亲近一些。
常文与刀山雪又闲聊了几句,之后便又回去了揭云台,他在盛安举目无亲,还要攒些俸禄寄回海州,所以更是不敢有刀山雪这样的私宅。
侠女历险记——安州采花(八十二)
宋坚一言不发,可是燕姿蓉明显能感受的到他已经是气息阴郁,毕竟自己的儿子能说出这番话,真的是让他深感不满。
燕姿蓉却怎么都坐不住了,这是她亲生的儿子,怀胎十月艰难生下,那时双生子怀的辛苦,她都是如何忍下来的。
纵然这些女子有错,可是大乾历朝历代对于女子的严苛礼法也是太过不近人情。
“这是卷宗,揭云台已经将此事审理完结,上报到了三法司,昨夜里朕就已经连夜审阅。”
宋坚到底还是想着要对儿子循循善诱,毕竟他在东宫还未看到这卷宗的内情。
将整个卷宗细细得看了两遍,总共十三个怀孕的女子,其实有六个并未参与到土地庙的苟合之事之中。
“这……”
宋熙阔也是有些语塞,这......
宋坚一言不发,可是燕姿蓉明显能感受的到他已经是气息阴郁,毕竟自己的儿子能说出这番话,真的是让他深感不满。
燕姿蓉却怎么都坐不住了,这是她亲生的儿子,怀胎十月艰难生下,那时双生子怀的辛苦,她都是如何忍下来的。
纵然这些女子有错,可是大乾历朝历代对于女子的严苛礼法也是太过不近人情。
“这是卷宗,揭云台已经将此事审理完结,上报到了三法司,昨夜里朕就已经连夜审阅。”
宋坚到底还是想着要对儿子循循善诱,毕竟他在东宫还未看到这卷宗的内情。
将整个卷宗细细得看了两遍,总共十三个怀孕的女子,其实有六个并未参与到土地庙的苟合之事之中。
“这……”
宋熙阔也是有些语塞,这些女子已经身怀有孕,若是对其用刑,就真的是有违天理,褚相宜也确实下不去这个狠手。
整理了所有的口供卷宗,虽未行刑逼供,但是揭云台大堂之上总要有一次堂审的。
揭云台正堂悬挂一副巨大无比的青头麒麟画像,青面獠牙,目光炯炯,就这么直勾勾地看着堂下受审之人。
两旁是七大捕快分别握刀站立,目不斜视,一脸严肃,望之心生敬畏。
褚相宜端坐正中,一旁是秦廉并排,皆是不苟言笑,威严有加,这些女子跪在堂下,泪眼涟涟,还有一个因为月份太大,就只能坐在地上,双手撑地,时不时的挪动一下身子,才能觉得舒服一些。
毕竟都是同病相怜的女子,一旁的才怀孕的女子见状赶紧靠了过来,将那女子倚在自己的身侧,几个女子就这么依偎在一起。
知道她们也是辛苦,所以褚相宜也就不再多加责难。
“刀执掌,你说有证人愿意证明有些女子是被人欺骗的?”
“是,大人,此人已在堂外候命。”
“传证人。”
倒也不是外人,正是——沈逢礿!
刀山雪也是无奈,那天夜里唯有他们两个人在,她会觉得这些女子也是可怜,纵然寡鲜廉耻,可是也真的是愚昧无知,更何况怀有身孕,刀山雪还是想救她们一命。
本来她是想着与沈逢礿断了联系,可是面对这么多的人命,还是让挽墨以交租金的名义找到了他。
沈逢礿见到刀山雪之后,第一表情就是翻了个白眼
刀山雪自知理亏一般,也就皮笑肉不笑的虚指了一下对面的座位,请他喝茶。
“无事不登三宝殿,怎么现在想起来要用到我了?”
沈逢礿毫不客气。
“呵呵,也不用我多说,自然是琉璃河土地庙的事情,沈兄应该有所耳闻了吧?”
刀山雪要求人办事,那自然是温言软语,态度恭顺。
“你想让我干什么?”
沈逢礿心里还是不顺,想着上次她那么打发自己,这种用着爷爷捏爷爷,用着奶奶捏奶奶的德行真是让他想骂人。
“做个人证,毕竟那些女子身怀有孕,此事我不方便出面,但是沈兄可以。那晚上蒋志欺侮灾民女子的事情,沈兄都能慷慨援手,此事对于沈兄来说应该也是易如反掌了。”
刀山雪给沈逢礿添茶倒水。
“那这次我要是帮完忙,是不是还要再吃一顿辣椒拌面菜啊?”
沈逢礿冷了一张脸又白了刀山雪一眼。
“这回……呃,沈兄想去汇贤居,刀某自当奉陪,都记在我的账上。”
真的是求人矮三分,刀山雪现在完全一副做低伏小的样子。
“我觉得你还真是奇怪,平日里那么一副心气极高的样子,反而会为了这么几个乡野村妇来求我?刀大侠,本末倒置啊!”
“她们只是愚昧无知,被人坑骗,总不至于因为这样就要被沉溺琉璃河而致死,此事其实看着简单,但是我与其他捕头探其究竟,发现与裂帛盟其实脱不了关系。所以不想就此了结。”
“如此说来,这个忙我就一定要帮了!”
沈逢礿从王丙那里得到了一些消息,说是老许的一些当票和银钱都是来自盛安,所以沈逢礿才马不停蹄又来这里。
到底这个裂帛盟是如何运作的到如今也没有查清楚,所以一听刀山雪这么说,沈逢礿自然也就不再难为她,过过嘴瘾也就算了。
“我想着这事还有一个疑点,那就是咱们当时听到有一个女子说了一句你压着我的头发了。如果照着那些女子说的,进去之后是被蒙着头脸的,那么这个被压着头发的女子又是怎么回事呢?”
“天热,被蒙住头脸,还是在那样的地方,只觉得有些不符合常理,而且还记得另一个男的声音说是他还是对她很看中的……”
“那也就是说这些村妇其中有人是认识那歹人的,而且可能就是这个女人牵的线。”
“油漆作坊的老板娘在回娘家的时候遭遇不幸,最后却为虎作伥,是不是这中间就有人调解了……”
“这个女人还可能认得裂帛盟的人,或者她本身就是裂帛盟的信徒。”
有这样的分析于是沈逢礿就跟着刀山雪一起到揭云台,沈逢礿就将自己当夜在土地庙的所见所闻都一一禀告。
褚相宜真是心思缜密,将所有的案情梳理清晰,又把油漆作坊的案子与琉璃河土地庙的案件都放在了一起,最后查明真相。
周氏的娘家就是琉璃河上游这三树村的,她从娘家探亲回盛安的路上偶遇暴雨,在土地庙中躲雨被一同躲雨的歹人李花狗给看到了,周氏娇弱只能唯命是从,被他在土地庙中为所欲为。
本想回去之后与夫君言明,可是不想夫君那日被人欠了油漆钱,心中甚是不快,周氏也就忍气吞声,想着此事过去了也就算了,却不想过了没有多久竟然身怀有孕。
她本来也是想要孩子的,知道夫君有隐疾,两个人已经打定主意过继本家侄子来,现在周氏有了身孕她瞒不住就说给了丈夫。
丈夫虽然嘴上不说什么,可是这心里膈应,却不想周氏竟然给了丈夫一笔钱,数了数里面竟然有十多两银子。
此时周氏才将自己与娘家表姐王氏一起做的勾当与丈夫说了自己被强暴之后,竟然意外怀孕,这说明李花狗还还有这样的能耐。
村子里想要孩子的女子有那么几个,五年无所出就要被婆家休掉,她们就想赶紧怀孕,却不巧琉璃河上面要建水坝,男人们都被官府招走了,于是这些女人每天除了干农活,就另外打起了歪主意。
至于这些银钱就是顺利怀孕之后那些女子给王氏的,王氏也分了一部分给了周氏。
周氏觉得自己这也算是得了回报,于是把钱交给了自己的丈夫,然而丈夫却是个明事理的,得知她这般不知廉耻,当即给了一耳光,之后越想越觉得窝囊就把周氏狠狠打了一顿。
却不想周氏被打急了半夜就对丈夫下了毒手……
至于那蚕蛊红丝的事情,王氏倒是真的不知道,她被打的遍体鳞伤,双手上了夹棍,也没有招认。
最后王氏被杖毙,王氏的婆家纵然一旁看着她被打的血肉模糊,胎死腹中,可是连一声“冤枉”都没有喊过更何谈求饶一说。
李花狗被抓住的时候,是躲在一个废弃的桥洞下面,他瑟瑟发抖地被展意春给揪了出来。
侠女历险记——安州采花(八十一)
安奉吉下了朝,款步入府,园中一方池塘,内中游鱼摆尾在莲叶之中躲藏嬉戏,荷瓣绽放,花蕾抱蕊,蜻蜓点缀,薄翼舒展在这水畔上飞落徘徊。
“大人,天热,茶水已经备好了。”
跟在安奉吉身后的是他的管家——吴荣。
“嗯,先放着吧。”
他将外面的官服退去,只着了里衣,在书房里的竹榻上斜倚着,一旁是两个丫鬟用扇子对着他扇冰块上的凉气。
面前摆放高几上全是冰镇的茶饮,青瓷玉碗几盏摆放规整,里面有的是凉果蜜饯,颜色如琥珀浸霜,色泽清透,蜜甜与果香扑鼻而来,有的是清澈见底的冰镇清茶上面漂浮着细嫩的竹叶,在白瓷碗中不经意的大着旋儿,这下面铺的则是一层尚未完全融化的冰碴子,还时不时的有细密的水珠冒出,灵动非常......
安奉吉下了朝,款步入府,园中一方池塘,内中游鱼摆尾在莲叶之中躲藏嬉戏,荷瓣绽放,花蕾抱蕊,蜻蜓点缀,薄翼舒展在这水畔上飞落徘徊。
“大人,天热,茶水已经备好了。”
跟在安奉吉身后的是他的管家——吴荣。
“嗯,先放着吧。”
他将外面的官服退去,只着了里衣,在书房里的竹榻上斜倚着,一旁是两个丫鬟用扇子对着他扇冰块上的凉气。
面前摆放高几上全是冰镇的茶饮,青瓷玉碗几盏摆放规整,里面有的是凉果蜜饯,颜色如琥珀浸霜,色泽清透,蜜甜与果香扑鼻而来,有的是清澈见底的冰镇清茶上面漂浮着细嫩的竹叶,在白瓷碗中不经意的大着旋儿,这下面铺的则是一层尚未完全融化的冰碴子,还时不时的有细密的水珠冒出,灵动非常。
安奉吉虽然被暑热折腾地甚是干渴,可是心里知道养生之道,越是外热,越是要沉住气,切不可贪凉。
于是他将掌心捂在冰凉的碗盏外侧,瞬间觉得全身都如置冰窖之中,身心都没有了被暑热煎熬的烦躁。
然后这才缓缓抿了一口温口的糖水龙井茶,不过也就是浅浅地漱了口,便吐到痰盂中,此时唇齿之间满是茶香,已经没有了燥热的苦涩,而后再吃一枚蜜渍青梅,只觉得满口清润,人也瞬间舒畅了很多。
眼见着自家老爷有这般情致慢慢消暑,想必朝堂之上的事情也是解决的顺利。
吴荣又给安奉吉递上帕子,让他搌搌嘴角上的残渣,而后才是冰凉的手巾,递过去系在他的手腕上。
“皇帝到底还是心性不够稳当,如此一看,他还是心中挂记着生母殉葬一事的,要不然对琉璃河土地庙的案情也不会如此的上心。也好,这么说来,揭云台又有事情干了,总不能闲着,户部也不能白养着他们。”
安奉吉也随手拿过来南隅部落中新上供的一些珠宝,在眼前把玩了一阵,都是一些通透玉石翡翠,还有其他的一些宝石,安奉吉自然是见过好东西的人,对这次上供来东西有些瞧不上眼了。
看了几件都觉得不甚满意,眉头拧得越发紧了些。
“南隅那边的部落怎么越来越不上心了?看看这珠子大小都有些不一,我都看不上,怎么进献给皇帝啊?以后要是都这般的成色,那就提头来见吧!”
“是是是,老爷说的是,小人这就给他们回话去。下次不管是珠翠还是玉石都要最上乘的,雕工也一定严格,否则就让他们好看!”
吴荣将这话的意思再重复一遍,得到了安奉吉的肯定之后,这才将所有的珠宝都放回了密室中。
成色不好,不能呈现给皇帝的,那么就自然是丞相自己留下了。
吴荣望着这密室中满满当当的金银珠宝,心中一阵满足,自己跟在安奉吉身边这么多年,看着他一路过关斩将,终于在朝廷中立稳地位,最后为得不就是这些财富,唯有这些才能让自己在睡梦之中不用辗转反侧。
抓起一把珠宝窝在掌心,那种舒畅就像是夏日中一股凉气从掌中一直蔓延至全身各处,瞬间毛孔全部张开,似乎自己是站在大乾至高之处,俯仰天地,畅快无比。
不过吴荣也是谨慎,他知道这到底不是自己的东西,片刻欢愉而已。
他转身出门,将这密室的门慎重的关上,就像是自己才是它的主人。
安奉吉此时合上眼眸,静静回想着今天朝堂上皇帝那一脸的沉郁表情,他就知道宋坚也不会是一个坐以待毙的性子,三十来岁执掌庙堂,要是着的仅仅沉迷于话本子上的各种剧情那就真的是过于虚假了。
自己当时让孙米将沉河之事闹大,引着宋坚去城外看热闹也就是想知道他到底会是一个什么样的态度。
而今宋坚的反应才是情理之中啊!
“陛下,听闻您今天在朝上大发雷霆,这大热天的,万一怒急伤身啊!”
“朕若是不怒,安奉吉怎么会安稳?”
燕姿蓉听到宋坚此言心中一怔,而后思量片刻终于明白了他的意思。
凡事没有不透风的墙,大约苏莹的事情已经在安奉吉那边有了风闻,而且就算是苏莹殉葬,宋坚在这母子亲情中竟然没有丝毫的悲悯,那才是有悖人伦。
若是对于此事没有共情,更是一种可怕的威胁,所有安奉吉才让此事闹大,宋坚真的无动于衷,安奉吉就一定心生疑窦。
宋坚选择做一个正常的人,而不是没有任何情义的君王,对于安奉吉来说才是安全的。
原来是这样的因由,燕姿蓉想着要不是自己与宋坚这么多年经历,也是想不到这么一层了。
他在皇帝的这个位置上甚是辛苦啊!
“陛下还是要保重龙体,很多事情来日方长,臣妾帮不上忙,陛下万事周全。”
宋坚一把握住燕姿蓉的手掌,与她牵在一起,微笑颔首。
“启禀陛下,太子殿下求见。”
秦廉在殿外唱喏。
“阔儿?”
燕姿蓉有些意外。
“是,他对此事有些异议,你且听他说的。”
宋坚显然是有些失望的表情,端起茶来,浅抿了一口。
燕姿蓉有些担心,她这个儿子总是太过严肃板正,其实宋坚才三十几岁,就定下宋熙阔为太子,也是有些过早,可是他说过未免夜长梦多,也未免曾经的争位的事情发生,所以早早定下太子。
其实宋熙阔其实还有一个双胞胎的妹妹——宋熙瑶,只可惜自从出生就先天不足,未过两岁就已经夭折,当时燕姿蓉痛苦不已。
宋坚也是心疼万分,这个女儿虽然已经病逝,可是仍旧封了她琳琅公主,排行二公主。
后面一次就是三皇子宋熙彻,四皇子宋熙仁,五公主宋熙霜。
只不过这位嫡太子……
也是一言难尽,他年纪轻轻却为人古板,燕姿蓉是他的生母,可是有的时候也是觉得这个亲生的儿子怎么就如此的不近人情,没有他父皇的风范。
所以在立太子之时,燕姿蓉就有些不情愿,宋坚说他年纪尚轻,学业上比着宋熙彻要用功更甚,而且不用担心什么去母留子之事,他定然会保她母子二人周全。
百年之后,燕姿蓉必然是稳坐皇太后的位置!
“陛下!”
燕姿蓉闻听此言赶紧下跪,瞬间泪水溢满眼眶,她知道苏莹的事情在宋坚这里是抹不掉的伤痛。
“臣妾绝不独活!”
宋坚也是感念自己与母亲苏莹虽然命运多舛,可是身边的亲近之人却都能对自己真情实意,也不枉这些年他们母子二人与人为善。
“儿臣叩见父皇母后,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母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太子宋熙阔的朝服未换,看来他是下了朝还未回东宫,就又赶了过来。
“免礼吧,天气这么热,你怎么还不回去休息?”
“回父皇的话,儿臣不过就是觉得琉璃河之事,不应该放在朝堂之上,更不应该让揭云台专办此案。本就有伤风化,这些山野村妇目无礼法,做出这等伤风败俗之事,如何登得上朝会这等台面之上。”
见到太子跪着不起身,宋坚和燕姿蓉就知道他的接下来的话肯定是不中听的,果不其然不仅不中听,而且指责到了宋坚的头上。
侠女历险记——安州采花(七十九)
“儿臣见过父皇,父皇万安。”
宋坚这边正在众多奏折之中埋头批阅,那边就听,又脆生生的一阵请安之声。
自然就是他最心疼的玲珑公主——宋熙霜前来问安了。
碧色罗裙翩然而至,就像是池中莲荷随风轻曳,宋坚瞬间觉得这夏日酷暑消除了大半。
“平身吧。”
“谢父皇。”
十四岁的少女,正是花一般的年纪,笑意盈盈,端过来一碗清甜的莲子银耳雪柰清汤,放在宋坚的书案之上。
“父皇,这是我与母后早起采摘的雪柰花,你看漂亮吧,还有这水也是荷叶上的朝露收集而成的,解暑最是佳品,您尝尝。”
宋熙霜把瓷碗中的汤水轻轻搅动,上面浮着的雪柰花随之打了一个旋儿,下面又有绽放的银耳,点......
“儿臣见过父皇,父皇万安。”
宋坚这边正在众多奏折之中埋头批阅,那边就听,又脆生生的一阵请安之声。
自然就是他最心疼的玲珑公主——宋熙霜前来问安了。
碧色罗裙翩然而至,就像是池中莲荷随风轻曳,宋坚瞬间觉得这夏日酷暑消除了大半。
“平身吧。”
“谢父皇。”
十四岁的少女,正是花一般的年纪,笑意盈盈,端过来一碗清甜的莲子银耳雪柰清汤,放在宋坚的书案之上。
“父皇,这是我与母后早起采摘的雪柰花,你看漂亮吧,还有这水也是荷叶上的朝露收集而成的,解暑最是佳品,您尝尝。”
宋熙霜把瓷碗中的汤水轻轻搅动,上面浮着的雪柰花随之打了一个旋儿,下面又有绽放的银耳,点缀一二的莲子和枸杞,倒是见之清凉,还有一丝丝蜂蜜的香甜。
宋坚品尝一下,瞬间觉得那种清甜与凉爽沁人心脾,案牍劳形一扫而光。
“还是玲珑公主深知朕心,这会儿朕已经觉得不热了。”
宋熙霜看着宋坚笑逐颜开,自然也是满心高兴。
“父皇,母后说,你一定要注意自己的身体,天气太热,一定要吃些好的。”
“好,就听你母后的。”
“我想出宫玩玩行不行?”
“这才是你来送汤水的目的吧!”
“好久没有出去了,听说外面的又多了好多新的话本子,父皇您公务繁忙,女儿就代劳好了。”
“那你可知道,我今日刚刚召见了那个刀三血……”
“刀三血?就那个肃州的刀三血啊?大破裂帛盟的揭云台执掌刀三血啊?”
宋坚点头,就知道他这女儿随了自己的好奇心,一听到“刀三血”这三个字就双目放光。
“可是……没有咱们想象的那种大侠风范,长相太过普通了,就是一个胡子拉碴的男人而已。”
“啊,怎么是这样的,父皇可真的没有骗女儿啊?”
“你问问秦廉啊。”
宋熙霜把疑问的目光投向了秦廉,带着不甘心的委屈。
“回公主的话,确实是长相一般,没有英俊伟岸,要不是他确实叫刀三血,老奴也觉得此人不过平常百姓而已。”
两个人都这么说了,宋熙霜也只能满满的失望,不自觉的就嘟起了嘴唇,一脸幽怨。
“宫里进贡了西川国的水晶瓜,想必明天就能到,你也说了天热,那就不要再跑出去玩了。”
“那好吧,儿臣知道了。”
宋熙霜无奈,可是这心中还是觉得有些烦闷。
“父皇,我能不能见见那个刀三血啊,儿臣真的好奇呢。此人能有如此本事,是不是武功非常高强,父皇可曾亲眼见过他的武功?难道不想看看?”
“那就让他殿前献艺。”
“哎哟,那有什么意思啊,还不就跟秋闱时候一样,个个都争着在父皇面前表现,儿臣早就看够了。”
“儿臣想去揭云台,看着他办案子,出其不意,方见真章。”
“你这么一说,我倒也想看看了。”
宋坚和宋熙霜相视一笑,有些心照不宣的意思。
秦廉顿时觉得大事不妙,公主大约是想把皇帝一起“拐带”出皇宫了。
这爷俩还真是会玩!
“秦廉……”
宋坚拉了长长的尾音,不言而喻,那就是想让秦廉安排一下。
“是!老奴这就安排,请陛下和公主放心。”
宋坚微服私访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不过这次与公主一同出宫,还是头一遭。
“也就在皇城周遭转转,至多三天,听到了吗?”
“是,儿臣谨遵皇命!”
秦廉听到只是短暂的三天,这心也就放下了,依照惯例安排明岗暗哨即可。
可是谁曾想,这回秦廉会错了意,宋坚带着女儿就直接换了便装出城去,压根就没有等到秦廉的安排。
宋坚和宋熙霜两个人多少也有一些功夫傍身,仅仅三天而已,所以二人都觉得没有必要兴师动众。
“秦公公,现在圣上人呢?”
皇后燕姿蓉在崇光殿里眼看要吼人了,可是碍于此事不能宣扬,她只能气得咬牙切齿。
“老奴,已经让护卫去找了。娘娘息怒,娘娘息怒啊,莫要气坏了凤体。”
秦廉只能跪在地上叩头认罪,并且不断地安抚。
“他们爷俩也是胆大了,这外面什么样的人没有,怎么就敢跑出去?皇上有什么样的功夫,公主有什么样的功夫,自己几斤几两没个掂量!”
燕姿蓉越想越来气,三天两头往外跑,以后宋熙霜还要及笄出阁,这性子是越来越野了。
可是谁承想,燕姿蓉这边还没有抱怨完,那边就见宋坚和女儿回来了。
一同前来的还有三皇子宋熙彻,并灵念郡主。
这是唱的哪一出?!
“臣妾,叩见吾皇。”
燕姿蓉用不好在晚辈面前发脾气。
“女儿叩见母后。”
“儿臣叩见母后。”
双方礼数周全,宋坚却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一屁股坐到了龙椅上,表情严肃,神态恍惚。
还没到三天呢,怎么就回来了?
而且看着这个样子,此次出巡似乎并不顺意。
“母后,你可知我们见到城外琉璃河正要浸猪笼沉尸十几个女子!”
竟然会如此骇人听闻,燕姿蓉只觉得这身上一阵激灵。
“霜儿,你嫂嫂有孕在身,听不得这些血腥的事情。”
一旁的宋熙彻赶紧让口无遮拦的宋熙霜慎言。
燕姿蓉一听沈念怀了孩子,心里满是高兴,哪怕宋熙彻并非己出,她也从未有过芥蒂。
于是叫内侍,嬷嬷赶紧将沈念安顿舒坦,这才又回来,让宋熙霜告知城外见闻。
原来就是刀山雪生了疑惑的那琉璃河土地庙中丑事败露,这河边的三个村子中长老,里正,乡绅都出面了,想要把那些与人苟合,珠胎暗结的女子们给沉河。
奈何此事牵连众多,一时之间查出来十几个女子,同时将这些怀着身孕的女子浸猪笼,这自然是激起了女子们的反抗,她们为活一命,高声叫骂,这么大的阵仗,自然将一些路人引来观看。
且看那些妇人有的已经身怀六甲,蜷缩着被塞进了竹笼里面,肚子太大而备受压迫,已经出现了流血的状况。
如此惨状,自然触目惊心,恰好宋坚和宋熙霜从此处路过,这般的惨绝人寰,他二人自然不会坐视不理。
可是还没等宋坚出手,宋熙彻就挡在了前面。
他陪着怀孕的沈念在城外的寺庙上香祈福,回来的路上,一眼就看到了微服出巡的宋坚和宋熙霜。
对于自己父皇和皇妹的脾性,他自然十分了解,于是连忙上前一阵的劝阻,这才算是安抚住了这爷俩。
恰好此时有人报了官,一场闹剧偃旗息鼓。
侠女历险记——安州采花(七十八)
看着外面明晃晃的太阳,刺眸的阳光射在地上,那反光都让宋坚觉得晃眼,可是他还是看了很久,看到自己眼中含泪,这才阖上眸子。
他就是需要逼着自己下定决心,既然不想做别人手中的傀儡,那么势必要与之争斗一番。
三子夺嫡,他赢在最后,那就是信他能为大乾今后的国运有一番作为,他这个皇帝一定要坐稳了。
揭云台,是第一步!
“这么说来,这个刀三血还真的是没有什么靠山啊!?我听说那上官舟倚还带着自己佩剑呢,他却不敢。呵呵,到底是世家大族的背景,不可小觑。刀三血名声在外,尚且需要面圣求一个恩典,他却不用这么麻烦了。”
宋坚的话阴风阳气,一旁的秦廉听着心里一阵的寒意,他是从十几岁跟在皇帝身边的,可是对于他的......
看着外面明晃晃的太阳,刺眸的阳光射在地上,那反光都让宋坚觉得晃眼,可是他还是看了很久,看到自己眼中含泪,这才阖上眸子。
他就是需要逼着自己下定决心,既然不想做别人手中的傀儡,那么势必要与之争斗一番。
三子夺嫡,他赢在最后,那就是信他能为大乾今后的国运有一番作为,他这个皇帝一定要坐稳了。
揭云台,是第一步!
“这么说来,这个刀三血还真的是没有什么靠山啊!?我听说那上官舟倚还带着自己佩剑呢,他却不敢。呵呵,到底是世家大族的背景,不可小觑。刀三血名声在外,尚且需要面圣求一个恩典,他却不用这么麻烦了。”
宋坚的话阴风阳气,一旁的秦廉听着心里一阵的寒意,他是从十几岁跟在皇帝身边的,可是对于他的脾气秉性一直都摸不清楚。
原来的时候,宋坚因为不受先帝宠爱,都是谨小慎微,跟在苏贵人的身边也是唯唯诺诺,除了读书,再就是在苏贵人的那个小菜园里忙活忙活,好像也就是没有什么嗜好了。
小小年纪就性格沉稳,言词不多,别说是小孩子的放刁耍赖,就算是被欺负了,也从不声张,甚至眼泪也不曾有一个。
恬退隐忍能到这般的程度,秦廉也是前所未见。
当时有人笑话宋坚这个皇子,简直比着宫里的奴才都更像奴才。
可是秦廉知道,他压根不是奴才,那只是保全自己的办法而已,他与苏贵人对待奴才们却都是极好的,要不然……
想到这里,秦廉只觉得心慌不已,大乾的规矩母凭子贵是一条,去母留子也是一条。
而今,贵为天子的宋坚,自然也是要走过这一条路的。
苏贵人是他的生母,儿子当上了皇帝,生母就必须被赐死,哪怕这一年宋坚都已经三十岁了,可规矩就是规矩。
只是在行刑的时候,谁都下不去手,她就这么安静而绝望得跪在大乾列祖列宗的牌位面前,等着毒酒,匕首,白绫,可是最终没有等到……
那时候,秦廉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他大着胆子,一边与苏贵人说话,一边给了旁边的小太监一个眼色,后来苏贵人就被劈晕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身形,年纪极为相似的宫女,蒙着白布,就这么被抬了出去。
那个时候的宋坚,在自己的寝宫之中,垂首无语,一旁是低声啜泣的皇后和贵妃。
苏贵人在儿子登基之后都没有迎来该有的尊贵,她其实是应该被封为太后的,毕竟出身不高,也没有一个可靠的娘家,到头来就只能等死。
至于先帝从前的那些皇后妃嫔,都因为夺位之战,被处死,或者自戕而亡。
本以为,苏贵人母子两个最终的命运会是外放,至此之后,就可以过上普通人的生活,却不想峰回路转。
对于宋坚来说是莫大的荣幸,对于苏贵人来说那就是濒死末路。
她做梦都没有想到,自己的儿子会在三十岁登上皇位,也没想到自己会成为他登基的牺牲品。
“临危受命,你该做你要做的事情。”
“娘,儿子不愿意当这个皇……”
他的话还未说完,就被苏贵人捂住了嘴,那时她拼尽了全力,宋坚瞪大了眼睛,只能由着眼泪往下滴。
“不用担心我,我一把年纪了,死得其所。”
苏贵人已经看淡生死,这是别人求都求不来的,她无权无势,被送到宫中,一夜之间从宫女变成了贵人,这已经是莫大的荣幸,现在儿子有出息了,要做这天下的主人了,她怎么还能挡在前面呢?
那些争权夺利,拼命往皇位上爬的人他们的生母非富即贵,出身世家大族,以后都会是太后,太妃的待遇,而他的母亲只剩一副尸骨,葬入皇陵。
“母亲,儿子不孝……”
宋坚跪在地上,深深地磕了一个头,他以为这就是最终的结局。
可没有想到,苏贵人竟然最后被宫人给救了出来,而主导这一切的竟然就是秦廉。
“咱们宫人一辈子伺候别人,好不容易苏莹熬了出来,对咱们从未有过苛责,也未忘本,她就这么死了,实在可惜。”
“是啊,我也曾经受过她的恩惠,那年被嬷嬷罚跪,在雪地上,生了冻疮,是她给我药膏,还送了我一个取暖的汤婆子,要不然我这一双腿就废了。”
“是是是,苏莹从未与人交恶,咱们奉命行事,可是这良心上怎么过得去啊!?”
“反正这事也是咱们的掌控之中了,只要守口如瓶,谁会知道……”
“秦公公,你是最要紧的。”
这一句提点,让秦廉明白自己的关键,他是在宋坚身边的人,从皇帝自小就陪着,自然就是最能递上话的。
苏莹的命也要保住,这些宫人的命一样也要保住。
一瞬间,秦廉只觉得自己重任在肩,沉了一下气息,点了点头,他自然会尽力,毕竟现在大家都是拴在一根绳上的蚂蚱。
苏莹其实也是想着自我了结的,可是那一份濒死的心,谁又能懂,话说的很是豪气,可是真的面对死亡,还是心有不甘,如果可以,她真的想看着儿子登基为帝,听着翔云楼上钟鼓齐鸣的欢庆之声。
好在秦廉安排的也算得当,朝中大臣对于苏莹的生死并没有过多的上心,毕竟新帝登基要比一个女人的死亡更加叫人瞩目。
三法司只是在内侍宣布苏莹的死讯之后,前来探寻了一下,仵作冒雪前来,揭开了白布随意看了两眼,探查了一些脉象,确定人死透了,于是回去复命。
宋坚此时还被蒙在鼓里,与皇后,贵妃,正哭得伤心,甚至连新赶制的龙袍也不愿意试一下。
后来听到了内侍传报,“旧人魂归”,他更是捶胸顿足,可也不敢出声。
纵然那是生母,可是他是皇帝,皇帝大哭,这是不吉利的——帝悲,天下哀。
苏莹这个贵人的封号,还是先帝给的,她本就该死的命运,更是不能有丝毫的逾越,能葬入皇陵,已经是莫大的荣幸了。
宋坚能祭拜的只有自己的嫡母,先皇后——秋丽芙。
只不过,她也只剩下一个名分了,三王夺位之时,她表面支持太子宋烨,背地里扶植三皇子宋谱,被太子发现之后,给她下了慢性的毒药。
可怜秋丽芙到死都不知道自己是被暗害的,保存了全尸和颜面,此事随着秋丽芙的尸身一起葬入皇陵。
没有什么比活着更重要,苏莹已经从生母变成了奶娘,长久得住在了冷宫一旁的陌尘庵里。
当秦廉将所有事情给宋坚和盘托出,他跪在宋坚的脚下,整个身子都在打哆嗦,有些激动还有些慌张,在加上些害怕,五味陈杂,最后秦廉硬生生的将后背浸出来淋淋凉汗。
“在哪里?”
宋坚一把攥住了秦廉的脖领子,压低声音问得竟然咬牙切齿。
“陌尘庵……”
秦廉呆呆地看着宋坚那惊喜的表情。
“摆驾!”
宋坚缓缓起身,忽然就沉下来了声音,竟然冷静到让秦廉心生畏惧。
他现在一定要想尽办法保住苏莹,这偷天换日的计策,要是被人发现了,他该如何自处?
“皇上,都是老奴一人所为,与他人无关……”
“闭上你的嘴!胡说什么!”
宋坚严声厉呵,秦廉自然明白,宋坚这是护着自己了。
“近日皇后睡眠不好,想必是邪祟作怪,朕就陪着皇后一起去陌尘庵中打醮。”
“是。”
至此之后,苏莹就在陌尘庵中住下,长伴青灯古佛,宋坚给她送来一些赏赐,苏莹全然拒绝。
“皇上,奴婢不过是乳母,不值得这些赏赐。”
此话,让宋坚潸然落泪,母亲这般作为也是真的委屈自己。
可是除此之外,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侠女历险记——安州采花(七十七)
纵使是抬起头来刀山雪也不敢直勾勾的看着皇帝,于是仅仅抬起来脸来,稍稍与皇帝对视了一下,然后颔首下移目光。
宋坚没有想到刀三血的这个长相,刀山雪也是没有想到皇帝宋坚会是这样的年轻。
他三十几岁继承皇位,之前在众多皇子中并不出众,生母就是一个偶然被临幸的宫女。
曾经的夺嫡之战中,他没有依仗,没有靠山,可是却成了最后的赢家。
那三个皇子最后死的死,流放的流放,至于其他的党羽,都因为先皇的突然崩殂,树倒猢狲散,要不然安奉吉也不会一手遮天。
虽然宋坚现在只是一身紫红色的龙纹常服,手中狼毫笔搁置在笔架上。
他站起身来,踱步到台阶下面。
“不用如此拘谨,宣你们前来不过就是朕的一时好奇,看看朕的......
纵使是抬起头来刀山雪也不敢直勾勾的看着皇帝,于是仅仅抬起来脸来,稍稍与皇帝对视了一下,然后颔首下移目光。
宋坚没有想到刀三血的这个长相,刀山雪也是没有想到皇帝宋坚会是这样的年轻。
他三十几岁继承皇位,之前在众多皇子中并不出众,生母就是一个偶然被临幸的宫女。
曾经的夺嫡之战中,他没有依仗,没有靠山,可是却成了最后的赢家。
那三个皇子最后死的死,流放的流放,至于其他的党羽,都因为先皇的突然崩殂,树倒猢狲散,要不然安奉吉也不会一手遮天。
虽然宋坚现在只是一身紫红色的龙纹常服,手中狼毫笔搁置在笔架上。
他站起身来,踱步到台阶下面。
“不用如此拘谨,宣你们前来不过就是朕的一时好奇,看看朕的揭云台到底都是怎么样卧虎藏龙的。”
“那也是圣上英明,臣等自然是竭尽全力为皇上办事。”
褚相宜的话说得甚是漂亮,刀山雪自然也是认真附和。
“却没有想到名声在外的刀三血刀大侠竟然是这副模样。”
宋坚抚髯轻笑。
“臣下相貌丑陋,惊到了陛下的圣驾,臣下有罪。”
刀山雪听他这么一说,心里着实是有一些恐慌的。
但见这个宋坚虽然也算得上,可是却没有想到会以貌取人。
他会不会就因为自己这么丑的易容,把自己拉出去砍了?!
所以刀山雪连忙下跪叩头。
“诶,朕也是随口一说罢了,你又何必放在心上,难道朕还会因为你的长相没有称上朕的心意,还会砍了你吗?莫非是觉得朕是个昏君?”
此话一出,别说褚相宜和刀山雪一惊,就连一旁的内侍官——秦廉也吓得立马跪在地上,瞬间整个崇光殿里跪了一地的人。
“唉,真的是有一言九鼎啊,别人开得起玩笑,朕就开不起啊!”
宋坚满脸无奈的摇头,而后自嘲似的一笑,这话说得似是而非。
“臣惶恐!”
褚相宜连忙磕头。
“好啦!”
见到诸人这么的诚惶诚恐,宋坚瞬时感觉到无趣。
“刀执掌,你现在已经升为揭云台众捕快之首,朕许你一个恩典。你说吧,想要什么?”
宋坚看了看刀山雪跪在地上的样子,虽然这脑袋趴得很低,但是那后脊梁骨确实笔直的。
显然这身怀绝世武功的人,骨子里还是有一份傲气在的。
“呃……臣下多谢圣上。”
她的目光与褚相宜的交集了一下,然后紧接着就紧接着磕头谢恩。
这倒是出乎褚相宜的意料,刀三血并没有与他有多余的沟通,反而显示谢了恩典。
“说吧!”
宋坚就在一旁站着,颇有些侧耳倾听之感。
褚相宜自然也就没有了置喙的地方,于是仍旧跪在地上。
他确实非常想知道刀三血到底要的恩典是什么……
“臣下想……能在揭云台办案之时佩戴自己的兵刃。”
刀山雪一咬牙,就将这个要求说了出来。
她确实是想念自己的藏锋剑了……
“哦?你一直都没有佩戴自己的兵器?”
宋坚有些出乎意料。
不过想着当初设立揭云台的时候,因为都是从他处提拔上来的,所以三法司应该也是遵照往常的制度,让这些入调盛安的武官都只能用官家配制的刀具。
此时,刀三血有这一番请求,那自然是因为官家配置的刀具不趁手了。
“是,一直都是官家配置的刀具。”
“那就用你自己的。这不算大事,准了!”
刀山雪听到这句话之后才放下心来,此时惊厥自己满脑门子都是冷汗。
幸好皇帝没有接着问,为什么非要用自己的佩剑不可,否则还真的是无法回答。
反正不能直接说官家佩刀不中用!
“臣下叩谢天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这确实是一个莫大的惊喜,刀山雪不由得喜不自禁。
“揭云台初设,自然是要诸位爱卿鼎力相助,天下之大,奇案怪事层出不穷,你们自然是要尽心竭力。”
宋坚这话有安抚,有鼓励,听到耳朵里甚是舒坦。
刀山雪初见皇帝,没想到他是这样的平易近人,心中生出敬意也想到以后若是将凌霄山庄的旧案重提,有这样的皇帝,大约就有翻案的可能。
只是不知道这旧案之中,到底是什么样的内情,刀山雪还不能妄加揣测。
“行了,你们都跪安吧。天气热,在朕这里也并不舒坦。”
宋坚把手一挥,褚相宜和刀三血就叩谢退下了。
“秦廉,你说这个刀三血名声在外,怎么竟然是这般的长相,朕只觉得有些失望啊。”
其实这崇光殿中比着外面其实已经凉快不少,地面全都是乌黑色的大理石,冰凉沁爽,山水屏风后面又是一株巨大的榕树,时不时有风吹过,树叶遮挡一二,再过了窗纸转过屏风,就已经撇去了大半的暑气。
“回禀陛下,老奴以为这刀三血长相确实不尽如人意,不过言谈举止倒也得宜,一个小小的捕快而已,虽然晋封了执掌,可是连个官品都没有,本身就来自江湖草莽,面见陛下还能临危不乱,奴才想也是个可用之人。”
秦廉此话让宋坚听了颇有说服力,于是满意地点了点头。
与宋坚来说,他却有自己的想法,当下手中没有可以依靠的人,这自然是做皇帝的大忌。
设立揭云台的时候,宋坚其实就有些忌惮安奉吉,毕竟他是元老,在朝中树立了自己的根基,就难以撼动。
所以那段时间宋坚找了一堆话本子来看,还请了一些说书人到宫中来,甚至宋坚也乔装改扮,溜出宫去在坊间巷末,勾栏瓦舍,听曲艺人口沫横飞地讲述江湖之中的奇人异事。
这般作为自然可以将安奉吉蒙蔽其中,他也正忙着在朝中周旋各方势力,所以对皇帝这种沉迷玩乐不问朝政的德行,心中很是满意。
后来宋坚找安奉吉商议想建立一个转办疑难杂案的地方,说是就是为了满足自己对奇人异事的好奇心。
彼时安奉吉也没有当回事,只觉得皇帝不过就是想着法的变换花样玩乐而已。
于是还苦口婆心的劝了劝他,说是为政者要以天下为重,以黎民百姓为重,不要耽于玩乐。
宋坚满口答应,手里却还捧着新到手的话本子看得非常认真。
“丞相,你说这话本子出的也太慢了,咱们朝中有没有能写的,你找几个来给我写几篇。”
宋坚这话脱口而出,然后才觉得自己言出有失,于是讪讪一笑,看着安奉吉唯有掩饰一二。
“陛下!”
安奉吉皱了一下眉头,看来刚刚的话都被宋坚当成了耳旁风,吹过去一阵也就算了。
“知道,知道,嘿嘿,等朕将这揭云台设立好了,再招揽了那些江湖上的能人异士,那就不用看什么话本子了,哈哈哈。”
眼见着身为皇帝却还是这般的不务正业,安奉吉虽然表面上忧国忧民,内心却不由得窃喜。
有这样的一个皇帝,他这个丞相自然可以高枕无忧了。
一旦尝到了大权在握,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这种感觉,就再难想象的失去之后会是什么样子,更何况,他在位之时,一些丧尽天良的事情也没有少干,如果跌落,可不仅仅是他自己一个人的事情,那是要牵连九族的,还有他的所有党羽……
那种感觉就像是被抽起来的陀螺,完全不敢停下来!
很多时候,这样的事情想都不敢想,安奉吉闭上眼睛,慢慢的调整呼吸,他本就不该有这样的想法。
这么多年苦心经营,夺嫡之战中他都能稳立不倒,现在只剩下这么一个沉迷话本子的皇帝,他怎么就斗不过了?
侠女历险记——安州采花(七十六)
刀山雪回想起来蚕蛊红丝杀人,仵作就是验不出来中毒的迹象,只有一些发烧,然后人就死了。
想到此处,刀山雪觉得这样的推测也是颇为合理。
“尸体呢?”
“还在义庄放着,怎么了?有什么不对之处吗?”
展意春看着刀三血这一副表情,想着他应该是想有什么异样之处。
可是此时刀山雪却犹豫了一下,毕竟她去土地庙那件事用的身份是女子,到时候要是追究起来,恐怕难以解释。
“你有话尽管说,何必吞吞吐吐的。”
白淼已经忍不住了,歪着头追问。
“裂帛盟的蚕蛊红丝,杀人于无形,而且还验不出来中毒的迹象。”
此话一出,白淼和展意春瞬间沉默,照刀三血这么说来,这男人有可能是先中了蚕蛊的毒,然后又被女子杀害。......
刀山雪回想起来蚕蛊红丝杀人,仵作就是验不出来中毒的迹象,只有一些发烧,然后人就死了。
想到此处,刀山雪觉得这样的推测也是颇为合理。
“尸体呢?”
“还在义庄放着,怎么了?有什么不对之处吗?”
展意春看着刀三血这一副表情,想着他应该是想有什么异样之处。
可是此时刀山雪却犹豫了一下,毕竟她去土地庙那件事用的身份是女子,到时候要是追究起来,恐怕难以解释。
“你有话尽管说,何必吞吞吐吐的。”
白淼已经忍不住了,歪着头追问。
“裂帛盟的蚕蛊红丝,杀人于无形,而且还验不出来中毒的迹象。”
此话一出,白淼和展意春瞬间沉默,照刀三血这么说来,这男人有可能是先中了蚕蛊的毒,然后又被女子杀害。
“蚕蛊红丝缠在脖子上,之后渗入肌理,会有些发烧,然后就毙命了。”
“她为什么还要用斧头砍呢?”
“可能就是掩盖自己的也曾经加入过裂帛盟的事情。”
“现在裂帛盟已经被灭,她想着自己杀了丈夫,也不会有人来救她,所以畏罪自杀。”
“应该就是这样了。”
三个人将此案又回头商量了这一番,便各自回房。
展意春实在是对刀三血的思虑缜密有些钦佩,白淼却对那蚕蛊红丝很是好奇。
刀山雪对于这女子怀孕起见还遭到了丈夫的毒打很是好奇,会不会是因为她也去了琉璃河土地庙中,莫非那女子所怀的孩子不是丈夫的,此事被其发现,所以遭到了虐打。
之前说是两个人一起经营油漆作坊,平时也算是举案齐眉,多年未有所出,按理来说怀了孩子应该是一件喜事。
若是男子不孕,女子却怀了孩子,那么自然是与他人有染,这么想来,一切也就可以解释了……
只是这个女子怀孕的事情到底与那土地庙有没有关系,尚未可知。
“朱漆?”
刀山雪想着明日还要面圣,今晚就早睡一会儿,养足精神。
最近她总是早出晚归,那眼下的一圈青黑,易容都挡不住了。
打了一下哈欠,刀山雪淋了些热水,全身上下都粗略的擦了擦,天气热,有汗水,着实难受,可是这些假皮肉还真是就像是长在了自己的身上一样,一桶热水浇下来,也没有掉下来。
会不会以后自己都长成这个样子了?
刀山雪想到此处不禁失笑,换了一身干爽的衣服,就倒在床上,仰面躺平,此时觉得身心都顺畅了不少。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已经睡得很沉,朦朦胧胧之中就看到一个女子站在自己的床前,一句话也不说,就这么站着,脸色惨白。
“你是谁?”
女子没有回答,紧接着拿出来了一根红色的丝带,就对着刀山血走了过来,她把绳子抻得直挺挺的,就像是要拿着绳子来勒死刀山雪一样,嘴唇紧抿,目露凶光,刀山雪看不真切她的长相,但是心中莫名的害怕,这种恐惧感真的是前所未有。
凭借她的本事何曾有过这样的惊惧之感……
“不要!”
醒来的时候,外面天色微蒙,刀山雪慌张的坐起身来,满头都是冷汗,心口一阵狂跳,方才的梦境过于真实。
她真的有些被吓到了!
用帕子浅浅沾了沾汗水,喝了口桌子上的茶水,虽然凉透了,可是也能压压惊。
她今日要跟随褚相宜一同面圣,这个点起来正好换了官服,去褚相宜的宅邸等候。
到褚宅的时候,天边放亮,她敲了边门,有门房出来迎接,让她到耳房等候。
褚相宜此时已经穿戴整齐,准备上朝,看到刀三血的时候很是满意,他一身穿戴规整,颇为精神。
“今日我先上朝,你侯旨就是了,下了早朝,皇帝就会召见了。”
交代好了刀三血,褚相宜上轿,她就规矩得骑着马跟在后面。
皇城巍峨,朱墙琉璃瓦,青阶白玉桥,金乌初升,将整个皇城镀上一层光辉,刀山雪此时在禀音阁中等候召见。
初入皇城自然是不能随意乱看的,她也是目不斜视,恭谨垂首,跟在内侍的身后,径直进了禀音阁,不过经过之时她的余光都留心了一下。
而今坐在禀音阁中,一旁都是内侍,她自然也是不能随意走动的,于是就规规矩矩的在这其中坐着,这一坐就得是两个时辰。
一旁摆放着茶点也只能是看着,饿了也不能吃。
幸好刀山雪从揭云台出来的时候胡乱往嘴里塞了一些干粮,要不然这会儿她肯定要闹五脏庙了。
好在外面内侍已经唱喏了下朝的声音,刀山雪这才觉得松了一口气。
不过想着眼看就要见到皇帝,她这刚刚放下来的心,就又提了起来。
她真的没有想到,自己在安州办的案子能帮上这么大的忙,她算得上求仁得仁,想着能晋升,却没想到会这么快。
“刀执掌,这边请。”
“多谢。”
刀山雪上次见到了褚相宜给内侍一些好处,她这回也带了一些散碎银两,就塞了一些在这为内侍手里。
“多谢照拂,还望笑纳。”
内侍倒也从善如流于是就揣在了袖笼里。
召见她的安排在了崇光殿中,这是皇帝下朝之后处理政务的地方。
“臣叩见皇帝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刀山雪低眉垂首,恭敬跪拜。
一旁站立的是褚相宜,他此时捧着笏板,站得很是规整。
“平身。”
上面传来一阵四平八稳的声音,崇光殿不算大没有回声,皇帝的声音很是清脆。
“多谢陛下。”
刀山雪站起身来,仍旧是恭敬非常。
“不用如此,这里是偏殿,随意一些吧。”
对面的皇帝自书案上抬起头来,他的手中此时还端着刚刚呈上来的奏折,看着下面那个身着捕快衣装的年轻人,有些好奇。
回想起褚相宜递上来的折子,对于安州采花大盗的案子那些陈述,确实想不到这样一个规矩板正的捕快有什么样的绝世武功。
“抬起头来!”
但见此人的相貌,宋坚一看大失所望。
他心里所想的那种大侠必然要形象伟岸,玉树临风,可是这个刀三血,只听这名字杀气腾腾,长相真的就太不尽如人意了。
«铮鸣»【轲离同人长篇】111.一一一章
河流流过平地,减缓了流速,带走了朝露。水雾逐渐散去,视线所及已是对岸光景。
高渐离很明显地感受到水流声的变化,他俯身下去,指尖触碰河面,却只有微凉的河水轻轻拍打着皮肤。一切都再寻常不过,只是比往日更安静几分。
高渐离心中所感好似错觉一般,根本寻不到源头。
他在衍水边静候了整整一个时辰,却没等来一个人,甚至连一丝动静都没有,平静到他甚至感受不到时间的流逝。
——如果不是日光在背后缓缓抬升,映在他背脊上,隔着衣料带来些许暖意的话。
晨时的日光倾斜,照在人身上拉出长长的人影来。若从远处看,甚至险些以为高渐离身旁还站了一个人,与他并肩而立。但只需再仔细看一眼,便能发现那不过是幻视,那个朦胧缥......
河流流过平地,减缓了流速,带走了朝露。水雾逐渐散去,视线所及已是对岸光景。
高渐离很明显地感受到水流声的变化,他俯身下去,指尖触碰河面,却只有微凉的河水轻轻拍打着皮肤。一切都再寻常不过,只是比往日更安静几分。
高渐离心中所感好似错觉一般,根本寻不到源头。
他在衍水边静候了整整一个时辰,却没等来一个人,甚至连一丝动静都没有,平静到他甚至感受不到时间的流逝。
——如果不是日光在背后缓缓抬升,映在他背脊上,隔着衣料带来些许暖意的话。
晨时的日光倾斜,照在人身上拉出长长的人影来。若从远处看,甚至险些以为高渐离身旁还站了一个人,与他并肩而立。但只需再仔细看一眼,便能发现那不过是幻视,那个朦胧缥缈的“人”,从来都不曾存在过。
高渐离身披斗笠,人又生得瘦削,一身长衣松松搭在身上,他孤身站在河畔,显得有些单薄。
无人知道他正想着怎样的心事,而他却不愿再枯等下去了。
他心里没来由有些不安,说不清是为何事所致,但他的思绪异常安静。他长吸口气,本要转身离去,指尖却意外触碰到掌心的粗糙质感——那是荆轲的袖带,仍旧缠在他的右手上。
他心念一动,缓缓将那袖带解了下来。荆轲确实挺不珍惜这条材质还算不错的袖带,直接拿来当止血纱布用,如今血液虽干涸,却落下了些印记。
高渐离摩挲着那袖带的一头,有一瞬间竟错以为那上面还有荆轲的余温。他自嘲地笑了笑,将袖带探入水中,仔仔细细地清洗着。
他的心绪似乎也随着那展开的袖带向四方飘荡,逐渐出了神。直到什么坚硬的东西轻轻撞到他没入河水中的手,他才回了神。
那东西在初阳下晒了许久也不见几分温度,许是在河里漂荡得久了,反倒有些微凉的潮意。水流潺潺,那东西撞过来的力度不大,却实实在在,应当不是碎石,更像是有人故意放在河中的。
高渐离反手握住了那东西的一角,他目所能及的,是一大片纯净的白。他心中升起一丝别样的感觉,顺着那一角缓缓探去,只觉指尖多了些清凉粗糙的触感。
这是一只竹筏,但不知是何原因,竹筏上铺了一层白色厚麻布。
高渐离起了疑心。他轻触到竹筏正中央凸出的一小块,好似木板,却隔在麻布之下,触不真切。
谁会费尽心思在竹筏上搭块木板,还用厚重的布料遮住呢?
高渐离不知是想到了什么,他向来不是随意动作的人,此刻却也出于心中所想将竹筏停在了岸边石块旁。他微微将麻布掀起些许,取出里头藏的东西——那的确是一块木板,材质算不得上等,做工可以说得上是粗糙而古朴,许是制作者心急的缘故,那木板上甚至有些未清理干净的碎木削。
木板背面朝上,静静放置着,许是随着竹筏漂荡了许久,有些细微的潮气。高渐离拿起木板时手指无意间触碰到木板底部,凹凸不平地似乎刻了些字。他似是触到炽热焰火般收了手指,心下一动,原先念着对主人家不敬的顾虑心思也灰飞烟灭。他将木板翻转过来,拂手仔仔细细地轻轻摩挲着。木板之上赫然是几个娟秀而不失劲道风骨的大字——
燕太子丹之灵位。
高渐离心下倏地一阵刺痛,他慌忙收了手,神情有些恍惚——姬丹之死带给他的冲击远不如他亲手握着这粗陋灵位的要大,他分明已经等到意料之中的结果,却偏偏在亲自面对时不可制止地有些心悸,与心底后知后觉的一抹荒凉。
他深觉自己这颗半悬的心是无法放下了。
真正让他诧异的根本不是姬丹身死这一事实,而是他再清楚不过,当朝太子的灵位随波逐流,甚至是不知何人好心为之才让它有了个归所,这背后意味着什么。
最是无情帝王家。这话果真不错。
更何况,还有……
高渐离愣了神,下意识想要将手中的东西放回原处,却在掀开麻布时骤然顿住了动作。他的意识猛地回笼,才反应过来,他方才分明在这竹筏上闻到了一丝与潮气包裹在一起的……
“血腥气。”高渐离喃喃。
他的思绪难得有些混乱,千百个念想如同线绸般缠绕着,他一时寻不到头,只得闭了闭眸子,压心绪的同时,也让视野逐渐开明。
他再睁眸,映入眼帘的,便是那触目惊心的殷红。
那血迹不知是何人留下的,甚至还未干涸,非但不骇人,反而鲜活得灿烂夺目。斑驳的红点如红梅一般,散漫地洒落在麻布一侧,艳丽得让高渐离看了竟是有些头晕目眩。
他身为医者,是见惯了鲜血的,从前何曾出现过晕血的情形?只是他猛然猜到这鲜血的来源,硬是将自己都吓了一跳。他心神恍惚下忽地定了下来,鬼使神差地,他举目回身往河流上游望去。
河畔高地上发生的一切早已平息了下来,日光簌簌地映着,一片祥和。高渐离定定地望了许久,许是被强烈的日光刺激了眼睛,他好似出现了错觉。
他隐约看到,河畔高地上的日光逐渐晕开,铺成了型,是个窈窕少女的模样,一身紧致华服,潇洒肆意。那“少女”的衣衫被打斜的日光应得染了些赤红,衣袂随风而动,飘飘如羽化登仙。
这抹日光宛若有灵一般,魂牵梦萦地环绕着高地迟迟不愿散去,若仔细看去,“少女”似乎正俯身下去,轻轻虚托着什么,眉目温情。
高渐离看得心中一颤,终究没敢去想象那日光所化的熟悉身影是何人。他的动作早已快于思想,下意识地迈步往高地而行。他的脚步很急,到了后来已是运起了轻功,他所能感受到的,只是耳畔呼啸的风声,与那突突不停跳动的心。他甚至忘记收回目光。
他在慌乱什么呢?没有人知晓。
他来到高地之时,看到的便是宋秉诚背对着他,环抱着燕凝的场景。他不自觉放缓了脚步,周围除了流水,静的出奇。气氛在此处完全沉寂下来,一分一秒都成了永恒。
宋秉诚将头埋得很深,已是出了神,高渐离看不到他的神情,也无法辨认他怀中人的身份。除了那一抹红衣,高渐离唯一能确认身份的——
只是掉落在一旁已经染了红的软剑。
那剑刃上有一条极细的血迹,略施粉黛般,如它主人一样清澈,偏让天地失色。
高渐离有些不忍去看。他无需上前已料到结果,此刻微微闭了眸子,将心一横,收回了目光,才想起将手中一直攥住的太子灵位放入怀中。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高渐离不知自己站了多久。直到他的心绪渐渐平复下来,他才重新以如常的姿态敛了神色,睁开眸子,终究没忍住抬步上前了去。
他心觉再这样下去,他都险些以为宋秉诚也已随燕凝而去了。
“宋师兄。”高渐离在宋秉诚身后半步停了脚步,轻声唤。
“……嗯。”宋秉诚过了许久才应,他语调平淡,单单只是少了几分希冀,因太久未发声,他的声音有些沙哑,风沙拂过土壤一般,“师弟可还无恙?”
简简单单一句寒暄,他二人却是都知晓其中的含义——宋秉诚定然知道辞别是为了救太子,也定然从燕凝口中得知了他的抉择。
高渐离这般想着,总觉有些东西哽在咽喉,上下不得,吐露不得。
“无恙,谢师兄关怀。”高渐离觉得时间似乎都慢了下来,他听着宋秉诚的气息,暗自判断宋秉诚表面平静背后的波澜,晌久才明知故问般试探道,“凝师姐她……”
宋秉诚没有接话,却已是用沉默给了答复。
高渐离心下得了答案,却仍是一言不发地半跪下来,与宋秉诚同高,目光只虚虚地落在眼前模糊的一片艳红上。他下蹲时指尖无意触碰到那冰凉细腻的衣角,被凉意所激,下意识地收回了指尖。
“可否让我……再为师姐把一次脉?”
“……嗯。”宋秉诚茫然应着。他被高渐离的几句话多少带回了些神智,这才恍然意识到自己一直紧紧拥着燕凝,那动作乍一看去不觉亲密,反倒有些强迫的意思。
宋秉诚甚至不知自己为何会应下高渐离的请求。从长剑破空到尘埃落定,宋秉诚几乎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唯一提醒他这并非梦境的,便是怀中人从炽热的极点逐渐冷却下来,如今他指尖所触皆是一片温凉。纵使他极力挽留,用尽平生真心,也无法捂热心上人流逝的温度。
他不止一次探过燕凝的鼻息,也无数次确认过面前的事实,但他仍是答应了高渐离的请求。
宋秉诚一厢情愿地认为,这不过是他成全了高渐离作为医者的倔强罢了。
宋秉诚思虑的时间,高渐离已经再次将手收回。他指尖离开燕凝手腕的那一刻有些微微颤抖,但终是无人发觉了。
“抱歉……”高渐离微微摇了摇头——确是回天乏术。
他在说出这句话时,自己都不知这两个字中蕴含了多少种情绪。他没敢对上宋秉诚的目光,将心一横兀自接了下去:“师姐是自断心脉,师兄节哀。”
“你何须道歉?”宋秉诚的反应似乎迟了半拍,他回应着高渐离的前一句话,却又不知是否将后半句听了进去,“亲眼见到这一切的,唯一有可能阻止这一切发生的,从来都只有那个见证者罢了。可笑那目击者偏偏软弱,又那般绝情,眼睁睁看着生命凋零却不为所动。”
宋秉诚勉强扬起些比哭丧还要凄凉的笑意,他话里话外皆是自嘲的语气,却叫人听了如剜心之痛。饶是高渐离这般耳力聪慧,也听不出他内心的深渊了。
高渐离作为事外人,深知此刻自己再如何宽慰也起不到效果,只能转了话题:“师姐离开之前,可说过什么?”
“她交代了许多事。”宋秉诚提起些精神,一一说道,“她提到太子的死,提到燕宫,提到燕国今后的境况,也提到儒门。她让我向儒门掌门转告些话,却无一书关于她自己的。她——不愿在众人面前留下痕迹。”
“那师兄今后有何打算?”
“我……”宋秉诚仍是轻轻抱着燕凝,拾起一旁的软剑,目光从剑刃上的鲜红上掠过,他缓缓起了身,“将师妹安顿好,替她暂时保管这柄剑,然后回儒门,助我师尊复兴儒门大业。”
斯人已逝,前路漫漫。宋秉诚并未一味沉溺于哀痛中,而是带着故人之托负重前行。高渐离沉吟片刻,心下微动,好似心底的某处被轻微触动了一般——
明明,他们的处境大不相同。
“那……师兄打算将师姐安置在何处?”
“师妹临走前曾与我说,她定然不能回,也不想回燕宫的。凝贞公主这个身份,或许本就是一道枷锁,如今她既已经……我只望能寻个风景绝佳的僻静之所,最好能日日将河山揽于怀中。私心而论,我不愿师妹在最后一程仍被繁文缛节拘束了。”
这番话宋秉诚想了许久才说出,他怀中归巢的鸟儿早已彻底平息了下来,他再也感受不到任何生机,甚至是河畔徐风,将最后一丝温度也无情地夺了去。
“师姐约莫也是这个意思。”
高渐离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倒是让宋秉诚有些不明所以。
“……嗯?”
高渐离也未多解释,从怀中将太子的灵位取出。他未得以看到,宋秉诚自始至终从未将任何余光留于木板上的刻字,只专注地盯着燕凝的面容,神情平静。
“师兄。”高渐离唤着,将灵位递与宋秉诚,“先前我还只是有所猜测,如今却明了了。这灵位想来是凝师姐生前所作,我是在河中竹筏中无意发现的,想来做这一切的人也应是师姐了。师姐废一番周折,约莫也是打算让有缘人所见,至于其中意思——渐离以为,这是师姐自己选好的归宿。”
“原来如此。”宋秉诚叹了一声。他如今总算知道为何燕凝一见这竹筏便定了自戕的心思,甚至算好时间,在竹筏经过河畔高地时自断了心脉。
宋秉诚这番心思终究没说出口。他眼见日头高升,初春气温回升极快,到如今时刻,距离燕凝气绝不知觉已经数个时辰,花儿失了血色,不多时便会枯萎。饶是宋秉诚再如何不舍,也只得放手。
“随我来罢。”宋秉诚留下四个字,迈步先行。
二人走得不急不缓,约莫半盏茶的功夫才停在一片树林中。高渐离未运功去看周围的景,却听得周围鸟鸣不绝,却不显嘈杂,不成曲调,却似尘世不曾闻的仙乐。高渐离知晓,这地方必是人间圣地。
“此地是我从前游历至此时无意发觉的一片树林。这树林中恰有一块空地,正处中央,集天地灵气。”宋秉诚解释着,却没有把燕凝放下的意思。
他环视了一圈,高渐离似乎在他身旁说了些什么,他却听不真切。他最后望了怀中人一眼,喃喃道:“师妹以后……便要常住于此了。”
“师兄。”高渐离心中不忍,以掌风击地,春季松软的土壤登时碎裂开来,他取了九思剑,又看似毫无章法地划了三两下,那裂痕便成了个平整的坟坑。他做完许多,便不再多言,他好似丝毫不急一般,没有任何打搅气氛的意思。
“逝者已逝,生者向生。我知晓师弟想说什么,这段缘分已尽,我本不该痴缠。”
高渐离微微一怔,他一直以为宋秉诚因爱人逝去,难免有些消沉,便如同当初他误以为荆轲也葬身咸阳宫一般,因此一路来他宋秉诚的沉默都很是理解,而如今宋秉诚说出这番话,高渐离才恍然知晓自己这所谓理解,实际却是误判了宋秉诚的意思。
倘若宋秉诚深陷其中,世人至多会留他一个痴情的名号,说不准他与燕凝这段待续的缘仍会被坊间传成千古佳话。但倘若他只是一时消沉,便如同高渐离所料那般,则是再正常不过的反应,适时便是一通劝导,再让时间磨平痕迹,再深的情也终有淡化的一日。
而偏偏宋秉诚如今面上看不出任何倦怠,他太过清醒,太知道自己所担负的是怎样的使命。他好似当真被高渐离三言两语带出了混沌,重新拾回了思绪。
这一切未免太快,太容易了。高渐离这般想着,却终究没将心中一席话说出。直觉告诉他,宋秉诚绝对有着比表面看来,甚至比他所听到感知到的更要深沉的心思,才能在最短的时间内抚平血肉模糊的伤口。
“要立碑么?”高渐离问。
“自然。师妹既说了一切从简,便索性取自然之材罢,我这便去。往后回到儒门,我会按照儒门的规矩亲自为她注墓志铭,今后落花归根。”
宋秉诚说着便要走,但他离去之前,仍是补了一句:“对了。太子的灵位,我兀自揣测师妹的意思,大约是要与她……守在一处的。此事,还麻烦师弟代劳了。”
宋秉诚说完不再逗留。
他的动作一向很快,不多时已将一块墓碑雕刻好。他所取的是树林中最壮实的杉树,其木色均匀,虽未加工,却也不失风采。
宋秉诚再回来时,神情比方才还要自若,就连气息也平稳下来,高渐离险些都要以为自己在衍水河边见到的那个失神抱着燕凝宛若雕塑般的宋秉诚是假象——如果不是他听到宋秉诚在将墓碑插入坟土时有些颤抖的话。
“师妹这一生已经历足够多风雨了。”宋秉诚做完一切,按照儒门的礼仪退后两步,行了个礼,他语气平缓,却无意间换了称呼,“阿凝自入门以来,统共二十余年,还不抵寻常习武之人学成的时间。从前她在燕宫的生活如何我并不知情,她也从未提起,但从她的语气中,我可以听出她似乎从未受过爱戴。我原以为这么多年,儒门已成了她的第二个归宿,却始终忘却了寄人篱下的滋味。阿凝想要在儒门,在燕宫生存下去,除了声望,最需要的是依靠。她生性开朗阔达,我相信,原本无论在何处,她都是寻到过这个依靠的。但如今……”
宋秉诚顿了顿,他更像是自言自语:“一年多来,阿凝先后经历三次离别,还偏偏都是她至亲至情至信之人。她曾与我说,她至今记得当初她初入儒门时的场景。她是被荆师弟一手引进儒门的,也就因那么一面,她记挂了二十年。我当初只以为她心有所属,甚至因荆师弟的性子,暗自记恨过他。可如今看来,不过是我挽回得太迟了。”
宋秉诚这番话说得极缓,也不知是不是说与高渐离听的,但高渐离听后却是心下一空。
他怎么就忘了,燕凝在儒门是有倾慕之人的?
高渐离兀然回想起那日树林中燕凝无意提到过荆轲,她当时不过有感而发,而后发生了太多事,以至于高渐离再未去追究。如今想来,燕凝岂非是在那时便已有随太子而去的心思了,是以一开始才不愿自己蹚这浑水?
是了。如今知晓荆轲尚在人世的,阴阳宗人不算在内,可不就只有他一人么?燕凝正是因为一心以为荆轲已死,才格外了无牵挂。倘若……倘若他再多言一句,或是不顺着那人的意思将消息瞒下,这世上或许还能再多一条生灵。
高渐离微微倒吸了口气,他忽地觉得有些气闷,一时间无数他与荆轲私会的场景涌入脑海,顷刻压的他近乎窒息。
他带着些不可置信的情绪,微微退后半步,毫无征兆地俯下身去,在宋秉诚还未反应过来之前做了个单膝跪地的礼。
“师弟这是作甚?”宋秉诚大惊,下意识就要扶起高渐离。
然而高渐离将头埋得很低,根本瞧不见神色,他态度坚决,声音却有些颤抖。
“师姐遭此变故,实为渐离之过。”
高渐离心中似有千言万语,哽在喉中,早已呼之欲出,但在出口的那一刻,他仍不得不吞下了所有声音,只化作了这句不明不白的话语,让宋秉诚根本无从猜起。
宋秉诚几乎便要追问下去,但他的问话在回身的瞬间就顿在了嘴边——高渐离确是单膝跪地的姿势,颇有种不愿起身的倔强。但只消一看,便发觉他这个动作算不上端正,至少对于高渐离而言,他从未做过任何不周全的礼。他半身不似平日的挺拔,微微弓起些弧度,即便宋秉诚看不到高渐离的神色,也能看得出高渐离似乎正忍耐着什么。
宋秉诚登时再说不出什么了。
“错不在你。”晌久,宋秉诚才微微叹道,“你和师妹这一行经历我已有所耳闻,说回来,你还帮了师妹一次。”
“可……”
高渐离一句“可我知晓荆轲尚在人世”几乎要出口,却被宋秉诚打断。
“此事便这样揭过罢。如要刨根问底,总会问出些本不该我们知晓的事情。更何况,师妹需要一个安静的环境。”宋秉诚最后看了一眼微凉的坟土——那地方已变成了两个土堆,成了两抹漂荡孤魂的避风港,“回儒门罢。”
将这一隅净土留给远去的人儿,至此魂灵化作心中念想,封存一段恬静纯粹的记忆。
二人回到儒门已是傍晚时分,宋秉诚私自出了儒门定免不了师长的一顿说教,其中便以元以恕为之甚——儒门弟子都知道这位文宫宫主最是眼里容不得沙子,说话作为时将一套儒道恪守得板板正正。他将这一套伦理沿传到弟子身上,尤其对于宋秉诚,时常有类似“爱之深责之切”的举动。
听闻宋秉诚自返回儒门之后便被关了十日禁闭,据当时在场弟子说,似乎仅仅是由于宋秉诚如实说明了自己擅出宗门的缘由。但至于为何单单为了这件小事便让元以恕动了真火,就不得而知了——
儒门内部有传言,说文宫宫主元以恕严令禁止门下弟子尤其是其衣钵传人将心思放在儿女之情上,以至于但凡元以恕所看重之人,皆是年过而立而未成家,哪怕成了家的,也是敌不过媒妁之言,顺势为之。
当然,这些传言毫无根据,想来做不得真。
宋秉诚禁足期间,高渐离曾有意探访过。他比宋秉诚本人外的任何人都清楚其对燕凝的心思,也唯有他亲眼见到过宋秉诚最真实的反应。那种情绪如今高渐离回想起来,发觉用心如死灰还不足以形容,约莫是一种埋藏数载春秋的爱恋之情猛然决堤,在强烈的冲击下,人反而变得麻木的表现。
高渐离生怕宋秉诚在独处之时为情所困,特意瞒过了所有人潜行来到宋秉诚的后院,却听里面响声阵阵。原是宋秉诚正在练剑,高渐离凝神听了半晌,非但未从那剑意中察觉到颓丧,反而有种从前不曾有的决绝,好似拼了命地与什么作斗争。那挥剑的破空声直直持续一个时辰未停下,最后还是高渐离不忍打搅才默默离去。
至少,以宋秉诚的性子不会做什么出格的举动。高渐离这般自我安慰着。
他回到自己房中后,耳畔仍旧是宋秉诚一下下横渠直入的挥剑声。出乎意料的是,他记忆中的某些片段竟出奇地与之重叠……
他分明记得,一年前自己在听闻儒门所传的“荆轲死讯”时,他也曾这样不舍昼夜地练过剑。当时自己未曾察觉,或许自己的剑招,也正如今日宋秉诚一般罢。
所以,自己当时又是何种心思呢?高渐离默默想着,不得其解。
总字数:7340字。
更新来了~~
(更新它终于来了)
这章子熹码了三个星期……所以很有一点长……(不得不说,高三太忙了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这章就是过渡章,确实有水字数的嫌疑,但其实是上一章高潮的一个续……
这段副cp就差不多告一段落了,下面开始虐荆高(什么什么)
积攒了好久,这卷开始就一直在发荆高糖,甜了这么久终于可以开始刀了(作者为什么兴奋)
毕竟——
既然要写到渐离刺秦,那就得给他一个恰当的缘由,既然孤注一掷,那么首先,要“孤”。
这个逻辑没错吧?(手动doge)
侠女历险记——安州采花(七十五)
这四个大碗上来,沈逢礿好奇,伸头一看,这四碗里面都是一些面鱼,青菜,肉丸,面条。
看上去还的真是有些粗陋,沈逢礿一脸的尴尬,这怎么吃?
最后端上来的是两碟子辣椒,瞬间竟然香气四溢,沈逢礿只觉得犹如醍醐灌顶,辣椒也是他们西川人的心头之好。
“尝尝吧!”
刀山雪将这些辣椒分别倒进了四个大碗里。
此时竟然是一阵香气扑面而来,不仅仅的辣椒还有麻椒,胡椒,花椒,这其中的香气杂糅,一时之间在鼻腔中满溢,沈逢礿自然是迫不及待想尝一尝这其中滋味。
良久没有回西川,故里乡音,只是不知道这味道是不是相熟……
“你才在汇贤居吃过酒席,怎么这会儿还能吃得下去。”
沈逢礿吹了吹调羹中的面鱼的热气。
“......
这四个大碗上来,沈逢礿好奇,伸头一看,这四碗里面都是一些面鱼,青菜,肉丸,面条。
看上去还的真是有些粗陋,沈逢礿一脸的尴尬,这怎么吃?
最后端上来的是两碟子辣椒,瞬间竟然香气四溢,沈逢礿只觉得犹如醍醐灌顶,辣椒也是他们西川人的心头之好。
“尝尝吧!”
刀山雪将这些辣椒分别倒进了四个大碗里。
此时竟然是一阵香气扑面而来,不仅仅的辣椒还有麻椒,胡椒,花椒,这其中的香气杂糅,一时之间在鼻腔中满溢,沈逢礿自然是迫不及待想尝一尝这其中滋味。
良久没有回西川,故里乡音,只是不知道这味道是不是相熟……
“你才在汇贤居吃过酒席,怎么这会儿还能吃得下去。”
沈逢礿吹了吹调羹中的面鱼的热气。
“那些饭菜不过就是席面上的招待,看着虽然精致,但是太过油腻,还不如这些吃着痛快。”
刀山雪现在才有些大快朵颐的感觉,虽然这麻辣的口感在嘴里就跟放了炮仗似的,在嘴里一阵冲撞之后顺着嗓子眼炸了下去,之后在肠胃里升腾出来轰然的热气。
这大热天的,立时就能激灵出一身燥汗来,真是痛快淋漓。
“还真就是那个味道,有些冲,但是就是这味道,再来点醋,要那种老陈醋,多添些姜末,必然更佳。”
“没想到你对吃还是个行家。”
刀山雪这边也是吃得大汗淋漓,不由得在下巴底下抹了一把汗。
“客官还真是懂行,这是送您的冰梅饮,解解辣。”
店小二倒是非常有眼力见,又给端上来了一些喝的。
“这是井水泡过的,不是冰块,没有那么冰牙。”
凉而不冰,里面还浮着两三个青梅,见之清凉,确实是解暑佳品。
此时口中腹内真的是冰火两重天,然而这两种感受充斥其中只觉得此种痛快真是酣畅淋漓。
“只是可惜这店面竟然没有什么人啊!”
“也就是咱们这样能吃辣的人才回来,现在是夏天,自然是没什么人来,要是到了冬天,恐怕排队也要一炷香的时间。”
“这倒是!”
沈逢礿虽然也是吃的满身是汗,可是心中痛快,自然也就很是欢喜。
“这个人情,我还的可还行?”
刀山雪显然已经吃饱了,一边用帕子抹嘴,一边笑问沈逢礿。
“确实叫人意外,我心满意足了。”
刀山雪给小二付了银钱,此时沈逢礿也心安理得就在门口等着她。
“我该回去了,告辞。”
眼看着她转身就走,沈逢礿想都没想伸手就扯住了她的胳膊。
这画面就着实有些诡异,两个男人就在此处拉拉扯扯,一个是面若冠玉,另一个甚是粗糙,在外人看着那委实是捉摸不透。
拉手腕,这样的举动,怎么说也不应该是两个大男人该有的。
店小二当时就傻愣愣得看着这两个人的举动,然后眨了眨眼皮,装没事人一样的赶紧忙活去了。
“沈兄……”
刀山雪语气冷冷,紧接着就把手抽了回来。
“啊……抱歉抱歉……”
沈逢礿赶紧把手松了,其实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就一下攥住了她的手腕。
“呃,我是想着……”
也不知道为何,偏偏在她面前就这么的战战兢兢。
“想着什么?”
刀山雪见他这般吞吞吐吐,也是心中生疑。
其实沈逢礿是想说,她这个升迁是福是祸都未可知。
怎么都没有想到,自己与二哥说了要提升她在揭云台的位置,却不想褚相宜已经先一步行动了。
也不知道是安奉吉的手笔,还是褚相宜自作主张。
“没什么,就是那个树胶,你用着可还行?”
“很好,多谢了。兄台提起此事,我倒是想问,这是什么树胶,价值几何,虽然用量并不大,我无功不受禄,白拿总是不好的。”
“不值钱,只是大乾没有这样的树而已,要从南隅那些地方弄来,你用着合适就行。要是没有了,以后尽管给我说。”
“那就太不好意思了,每次都要烦劳沈兄,实在是于心有愧,所以烦劳沈兄告知在下树胶的由来,以后自然也就不用劳动沈兄了。”
一口一句“沈兄”,一口一句“在下”,简直是客气到让沈逢礿气不打一处来。
他们是第一次见面?
他们是到底是什么样的关系?
沈逢礿被堵得心里一阵发闷,哭笑不得地看着到刀山雪的一本正经。
“行,那你就慢慢用吧,告辞!”
他干脆走人,要不然可能下一刻自己能跟她吵起来。
刀山雪自然就是故意把话说的这样客气,要不然以后还得有交集。
虽然这个树胶着实好用,不过,她也没有打算这一辈子都待在揭云台,所以要那么多的树胶做什么?
而且明知道糯米浆怕水,今后她就少往有水的地方去就是了,这样就就不用担心假皮肉会掉了。
想拿这件事情将自己困住,真的是异想天开。
原来想着这树胶值钱,自己就给他一些银钱,现在想来越是自己存着这样还人情的想法,越是被他拿捏着,没完没了。
索性,就这么堂而皇之的收下,自己心里没有了这种想法,他也就不能总是纠缠不放。
既然把沈逢礿给气走了,刀山雪也就不会久留,她想着回去看看油漆作坊的案子,是不是有什么关键之处可以与琉璃土地庙的事情关联起来,又或者她只觉得此时还有隐情。
冥冥之中,刀山雪觉得这件事情并不是夫妻纠葛这么简单,毕竟是枕边人,何种恩怨情仇能到了动手杀人的地步。
自己与裂帛盟已经是结下仇怨,斩草除根才能永绝后患。
所以她一回到揭云台,立马就钻进了卷宗室,将整个案件完完全完都铺展开来。
“刀执掌?”
上官舟倚回来的时候看到卷宗处此时还亮着灯火,于是就进来一看。
没想到刀三血竟然在其中,这眼看都快亥时了,他怎么还在这里,不是说明日要进宫面圣。
“你才回来?”
刀山雪抬头看了他一样,接着就继续翻阅这些卷宗。
“嗯,你看什么?”
上官舟倚好奇,也伸头看了过来。
“是油漆作坊的案子。”
刀三血随口回应。
“白淼与展意不是春已经结案了?”
“嗯。”
见刀山雪对自己回应的心不在焉,于是也就不再多做磨蹭,径自回自己的房间去了。
此时展意春和白淼也回来,刀山雪正好有一个疑点。
“店中伙计说是先听到了女子被打,一阵哭闹,后来女子半夜将熟睡中的丈夫杀死,而后自己自杀,是这样的?”
“正是,仵作验尸也是证实了。”
“可是这个男子身形高大,头颅被从颈部切断,这女子怎么能一斧子就把脖子砍断的?且不说别的,这女子被打,还怀着孕,已经是有八个多月,这么重的身子,还能把斧头扛起来,也真是费力了。是不是有人帮她?”
“作坊里当时伙计有三个,他们当时都已经睡下,门是从里面被锁住的,听到女子哭喊的时候,伙计在外面劝阻了两句,也有邻里出来,都证明了这些伙计与雇主之间没有交恶。女子哭闹,求饶,之后店主从门中对着外面的人说,都散了吧,后来就没有声音了。一阵闹腾之后这三个伙计觉得天热,睡不着,就跑到外面吃了些宵夜,也有摊主可以证明。至于两具尸体,是第二天蚊蝇滋扰太盛,伙计们闻到了血腥气,才报官的。”
展意春再说的详细一些。
“还有就是他不是被一下子就剁掉了头,是剁了好多下。”
白淼补充。
听闻此处,刀山雪点了点头,于是又将卷宗翻了几下。
慢慢剁,慢慢剁,要是男人没死,一定会反击,那就说明这个男人在被斩首之前就已经死了……
侠女历险记——安州采花(七十四)
褚相宜将此案审理完结,顺道就把直衙署的官员给一阵痛骂,说是拿他们揭云台当什么地方了,这等腌臜泼皮之类的宵小案件也需要劳动揭云台,简直就是辱没了当今圣上的英明。
直衙署的官员一个个噤若寒蝉,低头认责,最后褚相宜是骂够了,又让这些人一一保证以后绝不会此等不入流的案件再交到揭云台来,这才算罢休。
“这位侠士,虽然你是仗义出手,可是将人打成这个样子,未免有些过分了。”
此时想起来那见义勇为的沈逢礿,褚相宜看着他一派的风流倜傥,身上的穿着打扮也是上乘材质,虽然言辞不多,但是语气沉稳,气度非凡,那眼神之中的倨傲神情,一看就绝非凡品。
真的有可能是哪个士族公子,也未可知。
盛安这地方,藏龙卧虎,盘......
褚相宜将此案审理完结,顺道就把直衙署的官员给一阵痛骂,说是拿他们揭云台当什么地方了,这等腌臜泼皮之类的宵小案件也需要劳动揭云台,简直就是辱没了当今圣上的英明。
直衙署的官员一个个噤若寒蝉,低头认责,最后褚相宜是骂够了,又让这些人一一保证以后绝不会此等不入流的案件再交到揭云台来,这才算罢休。
“这位侠士,虽然你是仗义出手,可是将人打成这个样子,未免有些过分了。”
此时想起来那见义勇为的沈逢礿,褚相宜看着他一派的风流倜傥,身上的穿着打扮也是上乘材质,虽然言辞不多,但是语气沉稳,气度非凡,那眼神之中的倨傲神情,一看就绝非凡品。
真的有可能是哪个士族公子,也未可知。
盛安这地方,藏龙卧虎,盘根错节的关系,一个不小心就不知道触动了哪家的利益。
所以褚相宜相时而动,自然也就没有追究到沈逢礿的身上,这几句责难的话,不过就是做做表面文章,也就算是过去了。
苏昕都对他这个表弟没有什么照拂,所以他也就没有什么顾及了。
而且蒋志这帮子人作恶多端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喝酒惹事,欺行霸市,甚至也玷污过女子,只不过碍于他们的人多势众,逞凶斗狠,都是敢怒不敢言。
“你说你怎么有这么一个表弟啊?”
“他家本与我们家也没有什么来往的,我那表姑母也早就去世,家中有些地契宅院,也有些薄产,自小就不学无术,后来疏于管教,又爱喝酒,就跟那些臭味相同的人混在一起。知道我在刑部任职,三番两次打着我的旗号外面作恶多端。我也曾敲打过他,可惜收效甚微……”
苏昕是个正人君子,却不想会有这么一个破烂亲戚,他也是无奈。
至于这个蒋志他们,褚相宜已经将这一群人收监,发配东极岭,那里是苦寒之地,流放千里,这一路的艰难险阻,能不能活着都要两说了。
“那四个女子呢?”
“已经投奔了各自的亲戚家,也算是有了安身立命之所。”
本来想着能是一堂欢聚,可惜因为蒋志的事情竟然汇聚了各种长吁短叹。
特别是苏昕,他一直都郁郁寡欢的样子,让一众人等都提不起兴致来。
刀山雪眼看着这一桌子的饭餐就这么被辜负了,多少有些于心不忍,于是将诸位的酒杯斟满。
“来,干了它。”
其实刀山雪并不好酒,所以这满桌子的酒杯都换成了小酒盅,不过也就一钱而已的量。
苏昕倒是不客气,心中烦闷就一饮而尽。
“这事倒也不是你的错,谁家还有这么一两个糟心的亲戚啊,反正褚大人已经惩处了,这事儿就过去了。”
饶光灼看着苏昕这般郁结的情绪,自然也是要开解一二。
“说好了是给刀执掌庆贺升迁的,怎么这会儿都死气沉沉的,来,该喝酒喝酒,该吃菜吃菜。”
展意春赶紧给大家布菜。
“就是,刀执掌头一回这么大方,咱们可不要错过机会啊。”
上官舟倚也跟着插科打诨。
“这话说的,就好像是我一直都很抠门一样。”
刀山雪瞥了他一眼,无奈的冷笑。
苏昕也知道自己确实有些煞风景,于是赶紧又给自己倒满酒盅,端起杯来,给大家敬酒。
“好,该吃吃,该喝喝,明天刀执掌还要面圣,咱们吃好喝好就抓紧散了吧。”
“就是就是,吃起来啊,你看我这一盘子鸡都快啃完了,你们怎么才想起来啊。”
白淼一直都没有没有跟着他们闲聊,就自顾自的吃。
展意春对他这般没出息的表现实在是有些嫌弃,可是碍于这么多人都在,也不好直说在当面上,所以就一个劲给他使眼色。
白淼也不是没有察觉到展意春的眼神,然而他就是故作无视,自己吃自己的。
“正好大家都说话,你就借机吃自己的,眼看着这盘子都要让你舔干净了!”
展意春嘲笑白淼的时候丝毫不客气。
“你又不吃,那我还客气什么!”
说这话的时候,白淼顺便还揪下来了一个肘子。
“嘿,大家还不赶紧抢,要不然这满桌子的菜都成他的了。”
上官舟倚毫不客气赶紧也直接上手,把另一个鸡翅膀给掰了下来。
眼看着大家又欢声笑语起来,刀山雪笑得很是欣慰,虽然这群人聚在一起的时间不多,可是那种相惜之意却油然而生。
于是让她默默起身,让店小二再给添上几个菜。
“菜管够,酒不行,多吃点。”
她到已经升为执掌,这说话还是很有力度的。
大家心里也有数,于是都说说笑笑吃了起来。
散了的时候,刀山雪与众人一起出门,无意中瞥见了对面的茶楼上面的沈逢礿,他此时一个人正在端坐其中。
在摇曳的灯笼下,独自一人自斟自酌,倒是很有品味。
这么巧,自己在这边吃饭,他在对面喝茶?
想着城外的事情,自己都扔给他了,自己确实还没有顾得上给他多说一句话。
“你干嘛去?”
“我想喝冰梅饮,去那边买些。”
“还没吃饱呢?”
“天气热,喝点才能睡得着。”
“我也去逛逛,那边还有说书的,上回没听完,得续上。”
你一言我一语,总之这会都不愿意回揭云台,倒也是自己也正好趁这个机会跟沈逢礿见一面。
“行,那就各自散了吧,记得明日点卯就好。”
常文看着大家其实都意犹未尽,天热自然也睡不早。
于是大家各自散去,刀山雪没有说自己去哪里,就在大家散去之后,她缓缓抬头看了一眼茶楼上面。
沈逢礿微微一笑,他就知道她其实还是在意到了自己。
于是他起身下楼,从茶楼出来,就看到刀山雪此时正在一个玩杂耍的人各种耍宝。
吐火,钻圈,胸口碎大石,刀枪剑戟一通表演,着实热闹。
“看的这么认真啊!”
沈逢礿已经站在了刀山雪的身边。
“反正都是等人。”
刀山雪目不斜视,可这话却是给他说的。
“还没有祝贺你升迁之喜呢,刀执掌。”
“还没请你吃饭呢,多谢你帮我将人交到直衙署。”
“那就给你一个机会。”
“好。请吧!”
刀山雪转身,就领着沈逢礿往前走,她想着那些人走了不远,就近毕竟不太合适。
白天公堂之上,这些人也是见过沈逢礿的,现在他们在一起吃饭怎么都说不过去。
“这边吧。”
沈逢礿跟着刀山雪竟然转了两条巷子,才进到了一个小酒馆里。
“就这?”
他看着这么简陋的酒馆,忍不住皱眉头,未免也太敷衍了。
方才他们可是在汇贤居里用的餐食,怎么到了他这里就成了脚店一般的待遇。
“吃了再说。”
刀山雪径直往里走去。
铺面不大,也就六张桌子而已,跟在盛安城外住下的脚店还真是相差不大。
“小二,上菜。”
连问都没有问沈逢礿的意见,刀山雪就直接叫了菜品,甚至菜名都没有一个。
不过沈逢礿眼睛转了一圈,真就是没有看到这个小酒馆里有菜谱挂在墙上。
“好嘞!”
小二显然也是深谙其道,就应了一句,紧接着就转去了后面。
再见小二出来的时候,就已经端了四个粗瓷大碗……
沈逢礿觉得这也不像是碗,看那沿口比盘子都大。
她到底要请自己吃什么?
侠女历险记——安州采花(七十三)
“恭喜恭喜,今后就是刀执掌了,还能得了面圣的机会,真是叫人羡慕啊!”
白淼第一个给刀山雪道喜,他这人也真的是佩服刀三血的本事,那个时候揭云台初设,众捕头校场习武,就见识过刀三血的本事。
“是啊,恭喜刀兄,喜任执掌。”
展意春也是上前恭喜,毕竟是从安州之案上摸爬滚打出来的,还差点命丧江中风浪,得此殊荣,也是理所应当。
“升迁之喜,得请客吃饭!”
就是上官舟倚与他人不同,他非要得些实惠不可,引得众人一片欢笑不已。
“好好好,我来请客,想吃什么,尽管说!”
刀山雪想着到底也是应该一起聚聚,毕竟人家开了口,她是要大方一些。
“行了吧,大家想吃饭怎么吃不行,咱们也一起庆贺刀捕头升迁。”......
“恭喜恭喜,今后就是刀执掌了,还能得了面圣的机会,真是叫人羡慕啊!”
白淼第一个给刀山雪道喜,他这人也真的是佩服刀三血的本事,那个时候揭云台初设,众捕头校场习武,就见识过刀三血的本事。
“是啊,恭喜刀兄,喜任执掌。”
展意春也是上前恭喜,毕竟是从安州之案上摸爬滚打出来的,还差点命丧江中风浪,得此殊荣,也是理所应当。
“升迁之喜,得请客吃饭!”
就是上官舟倚与他人不同,他非要得些实惠不可,引得众人一片欢笑不已。
“好好好,我来请客,想吃什么,尽管说!”
刀山雪想着到底也是应该一起聚聚,毕竟人家开了口,她是要大方一些。
“行了吧,大家想吃饭怎么吃不行,咱们也一起庆贺刀捕头升迁。”
常文知道刀三血没什么钱,这么多人,要是一起都去了,那还不得一次就能把刀三血给吃穷了。
“就是,咱们一起吧。”
明眼看着方才都是褚相宜帮忙打发了内侍,现在让他掏钱请客吃饭真是有些难为人了。
所以展意春也跟着打个圆场,毕竟都是同僚。
“不用,吃个饭而已。”
刀山雪也想着自己还是有些银两的,总不能一顿饭花二十两银子吧!
褚相宜面对此事也就只能打个哈哈,毕竟他们都是年轻人之间的事情,他就默不作声的出去了。
瞧见了褚相宜出门的背影,刀山雪想着自己可不能就这么欠了他的人情,自然是要将那茶叶给还回去的,不过自然是不能再给他买一盒子茶叶还回去的。
所以她还是要想想如何解决才能合适。
忽然间外面就有直衙署的人前来禀告,说是有人在盛安城外抓了几个恶霸,可是这恶霸却认识揭云台的人,被打的筋骨寸断,却在直衙署里的耍刁放横。
直衙署得罪不起,最后就差人到揭云台来禀告了。
听闻此事,刀山雪第一个反应就是,应该是沈逢礿的手笔了。
不过那几个恶霸确实也说了自己的揭云台的人,现在闹到了这里,自然也是要看看究竟是谁的关系,竟然如此胆大妄为。
褚相宜得知此事,心里很是烦闷,没有一天能消停的时候。
“堂下何人!”
惊堂木一拍,立马在正堂之中回响起来,衙役一喝威武,确实叫这几个恶霸心颤胆寒。
刀山雪此时立在文书之后,就冷冷地看着堂外站着的沈逢礿。
他负手而立,一脸的谐谑,自然也看到了对面的刀山雪,她这一身暗红色的官服,确实精神,再加上身形挺拔,倒是见之生畏。
她粗糙的易容,沈逢礿也不是见过一次两次了,可是就觉得每次见到都有些不同。
这次再见到就觉得她不怒自威,那目光如炬的样子,在沈逢礿眼里真的是出奇的异样。
“蒋志?!”
倒是苏昕第一个就把人给认了出来。
看看那一个个被打的猪头狗脸的,满脸都是血,牙也掉了,胳膊也脱臼了,不是捂着腮帮子,就护着肩膀,哀嚎不止。
“表哥,这人打我们!”
为首的那个绿衣男子原来叫蒋志,就是被刀山雪捏断手腕的那个。
却没有想到竟然是苏昕的表弟。
他怎么会有这样的恶徒做表弟啊!
苏昕此人是从刑部调任过来的,原来就是刑部的捕头,此人神风俊朗,在这七个捕头之中可算得上是美男子。
褚相宜的目光直接就投到了苏昕的身上,满是惊讶。
“竟然真的是要假公济私了,难怪在直衙署叫嚣不止,天子脚下欺男霸女,原来真的在揭云台有相熟的靠山啊!”
沈逢礿可真的不是善茬,他现在这样的阴阳怪气,无非就是想看看揭云台本事。
“禀告大人,小女子便是苦主,南边水灾,家里都被淹了,于是逃难至此,半路捡来的一个琵琶。却没有想到赶到了盛安城外就已经宵禁了,身上没有银两,本想在城外就这么歇歇脚,等天亮了再进城,却不想竟然遇到了这些人,他们上来就要扒了我们的衣裳,还要将我们拖走……拖走干那事……我们姐妹不从,伸手就打……要不是有侠士相助,我们可能就要被他们打死了……呜呜呜……”
“青天大老爷,您可要为民做主啊,直衙署不敢管他们,您要是再不为小人做主,恐怕我们就有命逃难,没命活下去了。”
眼看这些女子一个个哭哭啼啼,也是被打的鼻青脸肿,甚至衣袖都被撕扯成了布条,着实可怜。
“苏捕头,你有何看法?”
却没有想到褚相宜第一句问的竟然是苏昕。
“大人,没有想到此事竟然与属下有牵扯,为避嫌,属下理应回避,大人秉公办理便是了。”
苏昕低头拱手,一派严肃,这话说的是没有半分情面。
刀山雪与苏昕共事时间不长,再加上又去了安州,对他了解也不是很多。
可是听闻他此番言论,倒是心生敬佩。
苏昕言罢一撩袍泽竟然走得很是利索。
蒋志一脸惊讶的就这么看着苏昕从自己的身边面无表情的走了过去。
“表哥,表哥,你救救我啊,不是的,不是你想的那个样子的,不是这群娘们说的那个样子的,表哥,表……”
蒋志此时也顾不得疼了,连滚带爬的就往苏昕的身边冲了过去,本想拽住他的衣角,可是苏昕这个机会都没有给他,头也不回的就这么走的干净。
褚相宜看着苏昕这番作为,心中一块石头终于落地,如此这般他就能毫无顾及的审理此案了。
刀山雪在一旁听得很是清楚,就是这蒋志几人在城外喝多了酒,见到这些露宿的女子便图谋不轨。
幸好当时刀山雪和沈逢礿出手,要不然这几个女子肯定惨遭毒手。
这边褚相宜一丝不苟的严审此案,那边沈逢礿就直勾勾看着刀山雪站在大堂之中,这正义凛然的样子,在他眼里很是另一番意趣。
其实这事,他不需要非在揭云台出现,可是就因为他知道刀山雪在揭云台,这一趟就亲自前来。
刀山雪实在是不知道他怎么就如此难缠,站在这揭云台的中竟然是这样的眼神,自己已经很是避免与他有交集了,可是他那眼神就是追着自己不放。
恶狠狠地回敬了他几个眼刀,他却仍旧不知收敛。
后来想想自己现在是一个男子的模样,被他看那就看着吧,反正也不会少一块肉。
于是从一开始的眼神躲藏,到后来的直接反击,再到现在时而不见。
沈逢礿就知道她会被看的不舒坦,于是唇角不由得漾出来一丝涟漪,笑得似是而非。
求生1
天气晴朗,两侧的山峰清晰地倒映在水面,水波荡漾,小舟顺着水流缓慢前行,一根鱼竿搭在船边。
肖宇站在船头,悠闲自在。
一道黑影从天而降,重重地砸进水里,肖宇反应不及,被溅起的水花淋湿了半边身子。
肖宇蹲在船边看着水下慢慢模糊的身影,水面飘上来一张牛皮,好像是残缺的地图,上面画着看不懂的符号。
肖宇捞起牛皮,抬头看着天空挂着的太阳,无奈的叹息一声,“今日天气这么好,做件好事倒也不错。”
俞瑾之缓缓睁开眼,发现自己在一处陌生屋子里,坐起来掀开被子摸向自己的腹部,身上的伤口已经被包扎,衣物也被换掉。
俞瑾之紧张起来,立马下床找自己的东西,看到自己的所有东西整整齐齐的叠放在一旁,心下松了...
天气晴朗,两侧的山峰清晰地倒映在水面,水波荡漾,小舟顺着水流缓慢前行,一根鱼竿搭在船边。
肖宇站在船头,悠闲自在。
一道黑影从天而降,重重地砸进水里,肖宇反应不及,被溅起的水花淋湿了半边身子。
肖宇蹲在船边看着水下慢慢模糊的身影,水面飘上来一张牛皮,好像是残缺的地图,上面画着看不懂的符号。
肖宇捞起牛皮,抬头看着天空挂着的太阳,无奈的叹息一声,“今日天气这么好,做件好事倒也不错。”
俞瑾之缓缓睁开眼,发现自己在一处陌生屋子里,坐起来掀开被子摸向自己的腹部,身上的伤口已经被包扎,衣物也被换掉。
俞瑾之紧张起来,立马下床找自己的东西,看到自己的所有东西整整齐齐的叠放在一旁,心下松了口气。
地图由特制的牛皮制作,无法造假,俞瑾之检查完之后便一时脱力,坐在桌旁。
这时,他才有心思检查自己的情况。
他本就修炼外功,经过治疗身体上的外伤不是大问题,主要是体内的内力乱串,撞的体内经脉难受。
门被推开,一个七八岁的孩子端着药走了进来。
孩子看到俞瑾之醒了,一脸地惊喜,急忙忙地把药放到桌子上,“你醒了啊,太好了,我去叫夫子。”
还不等俞瑾之开口,孩子就蹦蹦哒哒的跑走。
一盏茶的功夫,孩子口中的夫子便推门而进。
身形修长挺拔,一身淡雅的素色装束,面容俊朗,头发简单的拢在一起,随着动作发带和发丝慢慢晃动,走进能闻到苦涩的药味。
“看样子恢复的不错啊,没浪费我那些药。”肖宇开玩笑似的开口。
俞瑾之站起身,抱拳表示感谢,“多谢,”俞瑾之停顿了一下,不知道如何称呼,幸好刚刚孩子提过一句,“多谢夫子相救,瑾之没齿难忘。”
“我姓肖名宇,无字,是这村里的教书先生。”肖宇摆摆手,“没齿难忘便算了,诊费药费记得结就行。”
肖宇住在村子的最东边,上课则在村子中心的祠堂。
俞瑾之一边去祠堂一边欣赏风景。山水村依山傍水,民风纯朴,是个养老的好地方。
“你就是肖夫子的朋友啊?”一位挎着篮子的妇女好奇地打量着俞瑾之。
“我是,”俞瑾之礼貌回应,“大娘有什么事吗?”
“害,你叫我林婶就行,你呀就是一直待在屋里,以后多出来走走,大家就都认识了,”林婶自来熟的和他聊起来,“你这小伙子长得真俊,结亲了没有啊?”
俞瑾之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还没呢。”
“还没啊,我们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孩子都满地跑了,”林婶拉着俞瑾站到树荫底下,“你喜欢什么的姑娘啊,婶子给你介绍。”
“婚姻大事当由父母做主,”俞瑾之紧张的后退一步,迅速转移目标,“林婶,你怎么没给肖宇介绍一个啊?”
“哎呦,介绍了几个都被他拒绝了,”林婶说着说着就激动了起来,“你说说他虽然身体不好,但人长的俊,又是读书人,多少姑娘喜欢他啊,结果嘛他平常好好的,一介绍姑娘就找各种借口,今年23了,都快成老光棍了。”
俞瑾之没忍住笑了出来,想到肖宇愁眉苦脸拒绝相亲的样子,应该挺逗的。
“俞瑾之,”肖宇远远就看见林婶和俞瑾之凑在一起,似乎听到了自己的名字,加快脚步走到俞瑾之旁边,“林婶,林叔和虎子在家等您了。”
见林婶走远,肖宇看着憋笑憋的难受的俞瑾之,“想笑就笑,林婶就喜欢给人说亲,我那么点事全村都知道了。”
“哈哈哈哈哈哈。”俞瑾之听完不再控制放声大笑,抬手搭在肖宇肩上,“我比较好奇你都是找了什么理由拒绝的。”
肖宇无语地摇了摇头,转身回家。
俞瑾之跟在他身后,收敛了笑意,回想刚刚的触感。
夏至已过,天气早已开始变热,肖宇还穿着厚厚的里衣,面色苍白,整个人都偏瘦一些。
林婶说他身体不好,现在仔细回想,这几日晚上都能听见他的咳嗽声。
“这几日晚上听见你一直在咳嗽,你没事吧?”俞瑾之追上肖宇,和他并行。
“俞大少爷掉水里总得有人捞上来吧,”肖宇一脸奸商模样,“俞少爷要是觉得愧疚呢,诊费药费翻倍就可以了。”
天气晴朗,阳光明媚。
肖宇去镇上采买东西,俞瑾之闲着无事在院子里练剑。
临近中午,家家户户开始生火做法,袅袅炊烟升起。
不到半刻,一道黑烟升起,异常显眼,看位置应该是在村长家。
俞瑾之收剑,看着远处的黑烟皱眉,稍加思索,立马朝着村长家跑去。
村民们蹲在地上瑟瑟发抖。
几个黑衣人手中的剑正在滴血,一旁躺了几个村民已经没了气息。
“现在有人能告诉我人在哪里了吗?”一道清脆悦耳的声音响起,女子穿着一袭白色,一举一动中却透露着妩媚。
“我们,我们真不知道你说的是谁,不过,”村长颤抖着声音,在看到女子抬手时立马补充,“不过,肖夫子家最近来了一个人,或许是各位要找的人。”
女子听到这话满意地笑了笑,“早说不就好了嘛,放心,等会会给你们一个痛快,不会让你们痛苦的。”
“你,你说话不算话。”村长慌张地往后退,村民们紧紧挤在一起。
那女子像听到了什么笑话,“哈哈哈哈哈,我可没说放过你们啊。”
身后的黑衣人接到示意,甩着剑准备对村民们下手。
俞瑾之赶到时就看到这一幕,立马抽剑打开对方,站在村长前面。
俞瑾之一脸怒气,“舞罂,你对他们下手算什么本事!”
“哎哟,人家只是一介弱女子,哪有什么本事啊,只要能达到目的不就好了嘛,”舞罂娇娇地说着,“俞公子,小女子可喜欢你了,只要你把东西交出来,小女子一定会跟主人求情,让他把你赐给我,你我二人做一对神仙眷侣可好?”
“呵,你的脸可真大,做梦都没你做的美。”俞瑾之说完就提剑而上。
俞瑾之幼时受伤,经脉阻塞,能运用的内力有限,一直以修身炼体为主,虽无多少内力加持但胜在招式凌厉多变,普通人确实不是对手,但之前的伤势未愈,又寡不敌众,被对方偷袭狠狠摔在地上。
“敬酒不吃吃罚酒。”舞罂把玩着一只黑蜘蛛,黑蜘蛛顺着她的手指方向慢慢往俞瑾之身上爬去。
突然,一阵剑气破空而来。
“啊!我要杀了你!”舞罂小心翼翼地摸着自己的脸,脸上被剑气划破,鲜血染红了她的半张脸,舞罂眼神中充满着恶毒与狠戾。
肖宇提着一根竹子将他们逼退三步。
肖宇环顾四周,看到地上躺着的村民,眼神微冷。
俞瑾之出声提醒,“小心点,他们人多势众,那魔女擅毒,不要靠近她。”
肖宇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弯腰捡起俞瑾之的配件,“借用一下。”
承影剑气如虹,划过之处剑身如残虹,重影叠叠。
鲜血喷溅到衣服上,肖宇的素衣上蹦开朵朵梅花。
舞罂看着肖宇的招式心中有种莫名的熟悉感,心里升起一阵莫名的恐惧,抓着时机想逃跑,“所有人都给我上。”
下一秒,一股强大的内力击中她,震碎了她的五脏六腑。
俞瑾之压下身体的不适,配合肖宇把剩下的小喽啰解决掉。
“村长…”肖宇无措的看着村长,声音堵在喉咙处,不知道怎么说出口。
村民们看着他的目光里有恐惧,有憎恨和愤怒。
俞瑾之心里有愧,魔教是冲着他来的,连累了村民,正当他想上前道歉时,身体里内力乱窜,一口鲜血喷出。
肖宇接住昏迷的俞瑾之,察觉到他体内的乱向,拧眉思索。
肖宇把俞瑾之放到床上,帮他盘腿坐好,一点一点的将自己的内力送进俞瑾之体内,引导他体内的内力顺着经脉运行。
行至一半时内力突然被拦,每冲一次经脉撕扯一次,俞瑾之的脸色就白一分。
肖宇的额头已经被汗水打湿,一点一点温和地梳理着经脉,再次睁眼时已经到了子夜。
村子里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但今天却是灯火通明。
肖宇撑着虚弱的身体回到房间。整个人扶着桌子才勉强稳住身形。
肖宇靠在椅子上,仰头大口大口呼吸,左手手心一缕黑线显现,慢慢的顺着手腕向上攀爬,肖宇拉开衣袖,看着已经延伸至手肘内侧的黑线,无奈地笑了一下,封住自己的几处大穴,强撑着运气和体内的毒素抗衡。
俞瑾之一觉睡醒感觉神清气爽,体内多余的内力也被化解,心下了然,想当面和肖宇道谢却在紧闭的房门前止住了脚步。
昨天的事情因他而去,害得无辜的人丢了性命。
大门被扣响,俞瑾之一脸惊讶地看着他们,“大师兄,你们怎么找到这了?”
“本来昨日就能到的,结果中途被事情耽误了。”冯轲上下打量了一番,见俞瑾之没什么事便放下心来,“你没事就好,村子里的事情我们也有所耳闻,现在舞罂死了,魔教知道不会善罢甘休的,我们赶紧走吧。”
“我不能就这么走,我们走了大家要怎么办?”
“俞瑾之,我有事与你说。”肖宇打开门无视冯轲几人。
村长带着人气势汹汹地来,看到院子里一群陌生人时瞬间塌了火。
肖宇第一次发现到自己的院子太小,被挤的满满当当。
肖宇眼神示意了俞瑾之一下,俞瑾之带着冯轲一群人走到外面,嘀嘀咕咕的说些什么。
村长看人走了才重新挺起腰板,带着村民进到屋内,“肖宇,昨天的事情你也知道了,村子因为你们遭受了无妄之灾,大家觉得你们还是赶紧离开我们村子比较稳妥。”
肖宇沉默了几秒,“各位容我收拾收拾行李,明日我便离开。”
“你这屋子里也没什么东西,收拾起来很快的,就今日下午吧,我让几个人一起帮你收拾。”村长迫不及待地开口。
俞瑾之一进门就听到他们要赶肖宇走,快步走到肖宇旁边,还未开口就被肖宇拉住手臂,示意不要开口。
“我明白了,可否让我同林婶几人单独说几句。”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终还是林婶出了声,“你想和我们说什么?”
肖宇的东西并不多,带上了换洗的衣物和物品,其他都留了下来。
中午的太阳晒的人发晕,村口有一个大树,树荫如伞,几个村民站在树下乘凉。
“听说了没有,那几家每家都得了个几百两,林家和他关系那么好,应该拿的更多。”
“几百两啊,这一下子发财了啊,十几年不干活都够了。”
“几百两换一条命,突然感觉也不亏啊,哈哈哈哈哈。”
几人自以为的小声聊天,一字不漏的进入肖宇和俞瑾之的耳朵里。
肖宇愣怔了一下,俞瑾之回头瞪了那几人一眼,吓得他们赶紧跑回家。
“肖宇,你要去哪里啊,要不和我一起回百晓堂吧。”俞瑾之拉着肖宇的手臂,把他往冯轲那边带。
肖宇拨开他的手,“天下之大,自有我一片逍遥地。”
俞瑾之无奈,“你把银票都给出去了,一分没留,你没钱还能去哪里。”
“你借我的银票日后我会送往百晓堂。”肖宇说完就离开。
俞瑾之看着他的背影无奈地长叹一口气。
尾声
雷雨阵阵,啸风簌簌。
孔祥云端坐在龙椅上。
一老臣步入殿堂,双膝跪地,叩拜孔帝。
“臣莫瀛拜见皇上。”雄浑之音于殿中回响。
“爱卿,速速请起。”云璃帝那威严之声压过三分,端庄起身道。
“爱卿,请随我来。”
二人走至皇宫长廊,一条笔直的路通向看不见的黑暗长途。
青瓦雕刻而成的玉石堆砌成墙板,墙板上挂着九张画像。
这九张画像,便是孔氏王朝先前九位王的遗像。
伴随着雷声轰鸣,闪电飞光,于这黑沉沉的长廊,白光掠过,映着的哪里是九位先皇,分明是九只似人非人的獠兽。
连莫瀛这样身经百战,背负万万条人命的老将,都不禁汗毛倒竖,毛骨悚然。他觉着长廊中散发着腥臭味,空气中弥漫着一种令......
尾声
雷雨阵阵,啸风簌簌。
孔祥云端坐在龙椅上。
一老臣步入殿堂,双膝跪地,叩拜孔帝。
“臣莫瀛拜见皇上。”雄浑之音于殿中回响。
“爱卿,速速请起。”云璃帝那威严之声压过三分,端庄起身道。
“爱卿,请随我来。”
二人走至皇宫长廊,一条笔直的路通向看不见的黑暗长途。
青瓦雕刻而成的玉石堆砌成墙板,墙板上挂着九张画像。
这九张画像,便是孔氏王朝先前九位王的遗像。
伴随着雷声轰鸣,闪电飞光,于这黑沉沉的长廊,白光掠过,映着的哪里是九位先皇,分明是九只似人非人的獠兽。
连莫瀛这样身经百战,背负万万条人命的老将,都不禁汗毛倒竖,毛骨悚然。他觉着长廊中散发着腥臭味,空气中弥漫着一种令人窒息的气息。
“嘿嘿,爱卿,请看。”云璃王诡笑着说,口气冷淡。
莫瀛只是看了一眼,瞳孔皱缩,眼底带着诧异,便“啊”了一声,应声倒地。
第一部 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