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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阳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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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潭碧柳

忆沈·折戟(六十三)

  第六十三章  棍术


   曲孟帆侧身先躲过穆州的长枪,又下腰躲过从身后挥来的刀。迈步让自己站起来再蹲下,广州的剑和贺州的长矛冲在一起,看准时机岩州大喝一声:“看我的!”他举起一把斧头跳起来准备从上面进攻,曲孟帆顺势从广州贺州乱局中溜出来,身体一滚躲过岩州攻击,快速起身顺势横扫打在岩州腰侧。待他想再次拿兵器时,长棍棍头直接横插在斧头面前。


  身后穆州又提枪准备刺,曲孟帆回身甩棍,长棍带出的风把穆州惊的下腰,攻击势头渐弱。广州和贺州再次两面夹击,曲孟帆转两圈长棍,棍子......

  第六十三章  棍术

   

   曲孟帆侧身先躲过穆州的长枪,又下腰躲过从身后挥来的刀。迈步让自己站起来再蹲下,广州的剑和贺州的长矛冲在一起,看准时机岩州大喝一声:“看我的!”他举起一把斧头跳起来准备从上面进攻,曲孟帆顺势从广州贺州乱局中溜出来,身体一滚躲过岩州攻击,快速起身顺势横扫打在岩州腰侧。待他想再次拿兵器时,长棍棍头直接横插在斧头面前。

    

  身后穆州又提枪准备刺,曲孟帆回身甩棍,长棍带出的风把穆州惊的下腰,攻击势头渐弱。广州和贺州再次两面夹击,曲孟帆转两圈长棍,棍子缠住穆州的长枪。穆州也是不撒手,但是她发现自己的力量根本不是曲孟帆的对手,曲孟帆气沉丹田,长呵一声转身。穆州被带着以她为圆心转圈,跟不上脚步还被拖行撞在贺州身上。

    

  广州仍是坚持自己进攻,曲孟帆上身躲过几次挥剑,找准时机抬腿踹上广州的大腿。曲孟帆把长枪甩出圈外,岩州拔起地上的斧头便是劈,她侧身躲过又在岩州后背肉多的地方来一棍,借势她抬腿踩着岩州的腿和背跳起来立棍拍向贺州。

    

  “啊!我怎么这么快就出局了……”穆州看着自己躺在圈外。

    

  贺州躲过攻击,长矛几刺无果,矛头被曲孟帆踩住。她还安慰穆州说:“没事儿,战场上的话,你只要捡起来还能再打,只要你还有命捡武器。”

    

  只可惜刚踩住又被集州横刀劈过来,她下腰躲着攻击,顺势抬腿踹一脚集州胸口。长棍稍稍向后用寸劲儿一撞!便撞在集州手腕皮肉少骨头露出多的部分,集州被寸劲儿弄得吃痛松手,换左手接着横劈!

  

    “不错啊小伙子!可惜!”

 

     曲孟帆这时候渐入状态,眸子一凛做手刀又找准关节处砍在集州左手,电光火石之间。只听兵器掉在地上的声音,集州还想捡,曲孟帆趁机踢出圈外。

  

    “啊——怎么会这样!”集州揉着两个手腕。

    

    

  其他赏月的人都把目光投向这个小小的比武场,此时曲孟帆堪比月宫女武神。若是宋国,月色肯定是头牌主角。可在辽国,太阴仙君的美貌属实是争不过刀锋刺激。

   

   曲叔海在旁边给曲孟帆加油道:“姐!小心一点儿!加油!”集州和穆州给圈内的三人加油:“加油!给我们报仇!!!”

    

   

   场内渐入中场休息阶段,三人站在三角形将曲孟帆围在中间,曲孟帆擦了下脖子上的汗,顺势还扶了扶自己的鎏金簪子。其他留在圈内的广州、岩州、贺州都在思考自己的武器换新的招式。此刻场内只余呼吸声,曲孟帆站在圈内相当悠闲。反而是剩下三个一脸凝重。

  

    广州找准时机,上前一步挥剑。曲孟帆侧身躲过抬腿还想踢,但广州吸取教训。立刻松手下腰完成左右换手,曲孟帆笑一下:“哎呦!挺聪明嘛!”岩州的斧头不占优势,用法要结合近战身手。可曲孟帆本身是长棍,半米之间入不了身。贺州长矛对上长棍,两人僵持片刻互不相让。岩州终于找到机会近身,曲孟帆只要撤出自己长棍甩向岩州!

    

  岩州斧头交叉顶住,当他以为曲孟帆会以力和他较劲时,谁料对方只是虚晃一下打在他侧腰上。猝不及防被抽一棍子,正当她想接着进攻时,广州看准时机又来。几道寒光一路将曲孟帆逼至圈子边缘。

    

    

  柳晔在远处看着称赞:“广州还是挺聪明的,知道实力不行,只要达到游戏规则就可以了。”

    

    

  场内仍处于焦灼状态,只要贺州拖住曲孟帆的长棍,剩下两个人便能找准机会。不过在场会武的人其实都知道,曲孟帆的攻击都是力道很弱的,以不伤人为根本目的。导致本身可以有很多次机会下死手定胜负,却放弃了。

    

  曲孟帆以棍戳在地面做支撑,人抬起来顺势躲开广州,再从后面踹一脚。广州脚下本能刹住,可惜曲孟帆反向借力。他踉跄几步出去,曲孟帆则完成了从圈边缘回到圈内的反转。

    

  集州接住广州调侃:”我去,我看你拿着剑电光火石老帅了,结果直接冲出来了。“

   

   曲孟帆面向两个小对手,还不忘对广州说:“你确实很聪明,但别忘了。你将我逼至绝境,你自己不也是处于绝境边缘?”

    

    

  接下来人越少,反而曲孟帆越要警惕。她心里整合自己的资源和招式:“两个人可以组合进攻,不像是五个人一起的时候乱在一起,怎么着都能把拱出去两个。呼……剩下这两个感觉都挺沉稳的,不像是那种钻空子,只能拼实力了。”

    

  岩州先发起进攻,贺州在旁边做辅助。两人谈不上配合默契,但凭借两人扎实的基本功,还是消耗曲孟帆不少体力。

    

  现在就看谁显露出破绽,谁敢于抓住先机谁就能获胜。辽州、双州、显州还有凑过来的锦州,四个站在旁边飞花令都不做了,彼此互相分析。沈奉宁和穆哲也平复情绪,两人回头这才看自家院子成擂台了。

    

  沈奉宁轻叹一句:“我去,这帮孩子敢和她单挑。不等着全军覆没呢?”

    

    

  世上无论文武比试,最后比的都是基本功、心态和勇气。

    

    

  曲孟帆这一轮先发起进攻,举起长棍佯装攻击贺州,岩州见状立刻冲过去,结果曲孟帆连滚带人向后退一步躲过去。微微抬腿把岩州扳个踉跄,顺势照着屁股又踹一脚,几个大步直接出圈外。

    

  哈哈哈哈哈哈哈!!!

    

  院内响起众人大笑声,岩州揉着屁股朝后面喊:“帆姐说好堂堂正正比呢!!”

    

   

   “对啊,我确实是堂堂正正在比啊,是你自己出去了哈哈哈!!”

    

  曲孟帆盯着贺州笑着回答圈外人,此时圈外各种议论。左不过是夸曲孟帆厉害的,穆哲拉着沈奉宁走过去说:“当年你们帆姐长安比武,女子组第二呢。你们几个加起来也够呛,别说神兵之力,她都没下狠手。若是下狠手你们现在都未必还能站着。”

    

    

  瞧见穆沈情绪平稳,曲孟帆直接把棍子扔向圈外的曲叔海。她瞥一眼穆沈两人的手腕,没多说什么拉着贺州说:“走走走,接着吃点儿。这一局算我输,你们这帮磨人的小妖精真是快把我累死了。”

  

  

  

  

春潭碧柳

忆沈·折戟(六十二)

     第六十二章 我也在看着你


  “以后拜托你也像个成熟男人吧!”曲孟帆嘬一口酒呼出辣气,幽怨的看着沈奉宁。


  “都是男人,长得都差不多大。你小时候出现就被你哥捡走了,穆哥估计小时候应该被人抛弃过。结果又被方城抛弃一次,你说他心里不害怕吗?你再不温柔点儿对他,他更不敢敞开心扉。以后还得像现在是的,憋屈够了就大哭,哭完俩人冷冷的。几次下来,估计你也没啥心思想和他在一起了。“


  沈奉宁还顺着思路挺有理的分析:“那然后呢?”


  这句话好悬没把曲孟帆噎死,气的她都拍桌子,头上的步摇吓得乱颤。她强压着嗓门儿说:“还啥然后啊!然后自杀!然后分手!气死...

     第六十二章 我也在看着你


  “以后拜托你也像个成熟男人吧!”曲孟帆嘬一口酒呼出辣气,幽怨的看着沈奉宁。


  “都是男人,长得都差不多大。你小时候出现就被你哥捡走了,穆哥估计小时候应该被人抛弃过。结果又被方城抛弃一次,你说他心里不害怕吗?你再不温柔点儿对他,他更不敢敞开心扉。以后还得像现在是的,憋屈够了就大哭,哭完俩人冷冷的。几次下来,估计你也没啥心思想和他在一起了。“


  沈奉宁还顺着思路挺有理的分析:“那然后呢?”


  这句话好悬没把曲孟帆噎死,气的她都拍桌子,头上的步摇吓得乱颤。她强压着嗓门儿说:“还啥然后啊!然后自杀!然后分手!气死我了,什么不开窍的脑袋。也就穆哥这个冤种这么爱你,换我早打你八百六十遍了。”


  


  穆哲这边情绪稍微好点了,柳晔也就借着找孟帆喝酒的由头离场。走到曲沈两人桌旁,沈奉宁立刻问:“怎么样?为啥哭啊?是我的问题吗?还是因为别的?”


  “没啥事,哲弟……就是有点儿不自信,还是放不下过去被抛弃的经历,人类父母、方城战死。他还需要时间,而且他自己也有点儿抹不开面子。觉得自己是兄长、夫君,还是东京府府主,辽国东京城的地仙。这些都事情都锁在他身上,他不好意思示弱,感觉没有自己别人更慌了。还有你这个风风火火的脾气,哲弟觉得你不稳重,也不敢把心事跟你说。“


  “就怕你动不动要冲锋,本来说说话就可以结束了,以后和他在一起尽量柔和一点。去吧,陪陪他。咱们的使命结束了。”


  沈奉宁突然发现自己有点手足无措,站起来慢慢挪到穆哲旁边。他坐在躺椅另一端,一寸一寸蹭着过去。


  


  曲孟帆和柳晔喝着酒,看旁边投壶的集岩锦广四个人觉得没意思,又叫来侍女多端来几盏油灯和铜镜。后面仍觉得不过瘾,干脆集州广州商量,两个人去把点火把端来。辽双显三人正在赏月,发现周遭比月光还亮。辽州站起来吆喝集州广州:“哎!干嘛呢!”


  “难得聚一次,咱几个比武!”


  “中秋节大半夜的比武,你有毛病吧!”


  在坐一片欢笑,世安出来调和说:“辽州先生放心,我和梁叔说了。今天各位地仙只要尽情撒欢儿就行,后面的事情我们来处理。”曲孟帆站起来搓搓手,舒展一下腰背喊:“叔海!来!咱们试试东京府这些隶宫州们都怎么样!”


  这下可算是把曲叔海拯救出来了,他胆子小却又被强迫听了将近一个时辰的鬼故事。姐姐一喊立刻过去,但是穆州和双州也是习武的女孩子,看曲孟帆都上场,他们也跟着凑热闹。


  


  旁边简热闹堪比战场,穆和沈这边是心绪相斗。


  沈奉宁很郁闷心想:“我确实大大咧咧的,可……哥自己想不开,我也没有办法啊。“穆哲仰头深呼吸,还沉在刚才思维的震撼之中,顺着这个逻辑想,他肯定自己:”是啊,明明我才是辽东中心,就算不是中心位置。我就这么不自信,要靠外人给我安全感和爱?“


  


  【爱他人的第一步,是爱自己。】


  


  “嗯……哥?你好点了吗?”沈奉宁对着手指,不敢看穆哲的眼睛。


  平时怎么看都不腻,现在反而有点不敢直视。生怕对上的是冷漠,那比杀了他还难受。沈奉宁还是沉不住气,先咬牙闭眼睛道歉,想快点结束现在的冷淡局面。他垂眸避开穆哲的眼睛说:“我以后会成为一个成熟男人保护你!我以后也不再乱跑了,我……我……”


  他感觉自己胸口像是被火烧过,农历八月的辽东硬是给他急出一身汗。对方伸手握住他的手,高度紧张任何风吹草动都能给他吓一激灵。沈奉宁实在是太害怕穆哲和他说分手了,猛地抬头便对上穆哲眼睛。


  还是像以前一样,温柔平静。这颗悬着的心终于落进柔软的云中。


  穆哲还像几百年前一样,用手指点点他手似是邀约般,与他十指相扣。穆哲同样也要道歉:“对不起,这不是你的问题。请你体谅,你的夫君可能心态并不是很好。曾经在沈州城用神兵之力,你也知道我很敏感……以前很多事看似好了,可现在小事一激,发现自己仍然是走不出来。请你多担待我这个敏感的爱人。“


  这番话听的沈奉宁两眼含泪,退一万步讲,穆哲还能在自己身边这就是最好的结果!他破天荒被吓哭,语气说着说着带哭腔:“不不不,不会!我……我愿意!只要不分手我都愿意!!”


  千岁的地仙说完话还跟个三岁孩子似的,脸上淌着眼泪往穆哲怀里钻,闷在怀里哭。


  “我以前不知道你只是想倾诉,在我心里你太重要了,说一句话都像是大事,我就着急要去办。就想着没事儿你就能开心了,这些我不会,你得给我时间我慢慢学。你不许离开我!你要是走了我就跟着你,我就缠着你!呜呜呜……”


  穆哲擦干怀里人的眼泪,低头轻吻脸颊嘴唇。过后两人仍抱在一起低声哭。


  


  另一边,在场五个隶宫州和曲孟帆曲叔海两兄妹,一人拿着一个兵器。单挑下来曲孟帆不落下风,突然她有个想法。她招呼曲叔海出去:“我试试,看这几百年长安比武那点儿底子有没有还给慈哥,你在旁边等着就行。”她在地上用长棍画了两米直径的圆。


  “兵器出圈或者人出圈,你们就出局。我也一样,你们几个,要上的都一块上吧!”


  五个隶宫州都面面相觑,穆州喊着:“苏姐!真的可以吗!!”曲孟帆听着这称呼还愣半天心想:“苏姐?啊!我叫苏州。”


  “以后叫我帆姐,来吧,一起上!不用手下留情!”


  


  五个隶宫州齐上阵,从四面八方举着自己擅长的兵器冲向曲孟帆……


  


春潭碧柳

忆沈·折戟(六十一)

  第六十一章  都是我在追


  说到痛处,肯定都憋不住心里话。穆哲干脆从很久以前开始,把苦水都倒出来。凡是都有两面性,而且事情本身并没有多严重和复杂。只是频繁出现都会让人产生怀疑和厌恶,又缺乏一个可以依托的人说出来。


  其实沈奉宁是完全有资格的,只是他大大咧咧的特性让穆哲实在不相信,他真的有这个包容力去承接这些情绪。柳晔相比起来更加沉稳,或者说是个能耐心听完这些情绪,并且不会站在自我角度说教的人。


  穆哲自身...

  第六十一章  都是我在追

    

  说到痛处,肯定都憋不住心里话。穆哲干脆从很久以前开始,把苦水都倒出来。凡是都有两面性,而且事情本身并没有多严重和复杂。只是频繁出现都会让人产生怀疑和厌恶,又缺乏一个可以依托的人说出来。

    

  其实沈奉宁是完全有资格的,只是他大大咧咧的特性让穆哲实在不相信,他真的有这个包容力去承接这些情绪。柳晔相比起来更加沉稳,或者说是个能耐心听完这些情绪,并且不会站在自我角度说教的人。

    

  穆哲自身性格让他变得很苦,身边可能不缺可以依托的人,但早年经历让他实在不敢再轻易相信谁。尤其是社会地位和家庭中的长者,像两重大山似的压在他肩上。

    

  在他诉苦的时候,柳晔听着在啃梨。尽量表现出松弛感,这种情绪上的事太严肃反而让人想多。一刻钟之后,柳晔说出句半感慨半提问的话:“辛苦你了,为了辽东和奉弟,你真是付出太多了。只是感觉你和几百年前一样,并没有真正信赖奉弟。“

    

  刚听见一句共情体量的话,穆哲心里还稍有些宽慰。但后面半句话,又像是把他好不容易松下来的心,一下子捏紧了。

   

   “什么意思?”穆哲问。

    

    

  远处梁东瞧见穆哲和柳晔单独谈话,就让世安帮忙送一壶糖水过去。见小姑娘端来糖水,柳晔拿过来道谢:“不愧是东京府的人,真有眼力。”待世安走后,柳晔转头对穆哲说:“你瞧,襄平城能变成今日辽国东京,你功劳不小?”穆哲又好笑又无奈,抿口糖水说:“你跑题了。”

   

   “每次奉弟出去,无论是打仗还是游玩。你都担心,或许是方城的毛病你还没好。虽然能接受奉弟了,但这个恐惧感还在。不过这也真不能怪你,咱们地仙无父无母的,哥姐就相当父母。奉弟还是你一手养大的,你俩不但有爱情,还有亲情。甚至亲情比爱情时间还长,无论作为兄弟,还是爱人。都让你难以割舍。”

    

  “你总觉得奉弟没长大,可我这个视角看,他现在扔外头原地成家。就这个外表年纪,都能新婚了。在以前都能当俩孩子爹了。有啥放心不下的呢?”

    

  “说到底,你。汉代辽东郡治,高句丽重镇,辽国东京城。”柳晔玩味一指穆哲,挑眉调侃道:“你是怕自己一个人孤零零的,就是这个道理。看似不需要别人,实际怕别人离开你而已。所以你尽力把自己在乎的圈子缩到最小,最后这么个奉弟,你就死死抓住不让他跑。”

    

  穆哲难得流露出不屑的表情,不想看这个嬉皮笑脸的营州,转头喝起自己的琼浆玉露。柳晔看说到点子上,向穆哲进一步凑过去搂着他肩膀。

  

    “对自己有点儿自信,过去确实很苦。但要是因为过去的苦,让今日的你难以释怀。岂不是往后愁苦更多?浪费了多少良宵?”

    

  柳晔把杯子伸向穆哲,穆哲一时还有点不能认同,但看对方举杯半天还是勉为其难的碰杯。柳晔抬头看月亮感叹:“古来多少愁啊,月亮又见证多少世人的愁色。就连李太白,比我们这些神仙都有名,他不也是暂伴月将影,行乐须及春嘛!有点儿自信!!你别看奉弟像是不着调,其实挺靠谱的。再说,你可能只看到你俩感情中自己这一半,其实奉弟对你的重视,不比你少。”

    

  这些安慰的话,穆哲听了都不为所动。他自己本身就是为他人排忧解难的人,自然经常用这套嗑安慰别人和自己,千百年下来早就免疫了。于是柳晔使出自己的杀手锏。

  

    “你当初把他从衍水捡回来,把他养大。他第一次用筷子、第一次穿衣服、第一次生病、第一次识字……太多了,就算他以后去找新的人开始新的爱情,他的生命里也终归会有你的痕迹。无论是沈奉还是沈奉宁这个名儿都是你取的!别人喊他时候都能想起你!这种牵绊也是很深的啊!你应该有自信,他不会离开你。他也有能力去抵御战\争天灾,当初他被高句丽拐走了,不也照样跑回来要找你嘛!”

    

  

    “你感觉是你一直追奉弟,实际上,没有你的话,奉弟又该去守护谁呢?这千百年来,候城也好沈州也罢,都是谁的北方屏障?嗯?”

    

    

  一句反问,穆哲立刻想到当初沈奉宁说的话。

      

  【不过也挺好的,我本身就是你的北方屏障,生来就是守护你的。无论是战场还是朝堂,我都愿意为你分忧……】

    

  回忆和柳晔的话似是一双手,把他从无尽情绪深海里捞出来。那些被负面情绪淹没的温暖细节,像是点点璀璨星光,承托着他的心,无数次拯救他。

    

  沈奉宁曾经说过的话,无数次冲到他怀中的身影,千年来日夜相伴……

    

  瞧见穆哲酸楚的神情,柳晔让他靠在自己肩膀上,穆哲小声抽噎。柳晔拍拍穆哲的肩说:“哭吧,趁着一次把所有不安和压抑都哭出来!这世间,管他男的女的神仙凡人,谁没个苦呢?就算是菩萨,还低眉慈目悲苦众生呢。你很安全,你有辽东、有咱们、有奉弟。他一直都很爱你,我和孟帆都看在眼里的,你放心。你要是把他扔了,他还能屁颠儿屁颠儿乐呵跑回来,信不?”

    

    

  不远处沈奉宁和曲孟帆也在唠嗑,但他的视线一直盯着穆哲那里。看见柳晔坐的越来越近,最后俩人还靠在一起。沈奉宁点心都不想吃了,立刻站起来准备过去。曲孟帆拉他小声说:“干啥啊!”沈奉宁手指两个靠在一起的人,满眼都是质问:“你瞅他俩!”

    

  “你小点儿声!坐下!”

    

  旁边几堆玩的都回头看沈奉宁,然后见没什么事又都转回去了。

    

  曲孟帆把他拉回原处,满脸写着恨铁不成钢,把酒杯塞他手里:“就你这沉不住气的样儿,还以后特别牛逼的城呢。你合计合计,柳哥是这种趁人之危挖墙脚的人嘛!不都帮你解决问题呢嘛!好家伙……人家吃醋都别别扭扭的,你吃醋跟吃爆竹了似的。“

    

  借着这个例子,她乘胜追击说:“知道为啥穆哥不敢把心事和你说了吧?就是你现在这个风风火火的性格,让你的爱人一点儿安全感都没有!本来只是想谈点儿柔情话,结果你撸胳膊挽袖子像是要打架似的!小秘密小情绪全让你吓跑了!疏解情绪和解决问题不一样,耐心听着就没事儿了!长大一点儿吧,也学会承载别人的悲苦之处!我看就是穆哥常年给你托底,给你惯的。“

    

  这番激烈言辞下来,沈奉宁的思维像是打开一扇新的大门。

  

  

  

春潭碧柳

忆沈·折戟(六十)

  第六十章  双向奔赴


  在沈奉宁的认知里,穆哲是个“闷声发大财”的人,只要有事,就是大事!


    他把手上东西往辽州身上一怼,不管后面人怎么喊。大步朝着书房方向走,身后辽州跑都跟不上。他的心跳越来越快,早年军营生活把他的灵魂调频成快速应对事情的状态。盯紧一个目标立刻冲上去解决,也少了很多纵览全局的能力和细心。


   “沈哥你等等我!慢点儿走!”


  明明从侧门......

  第六十章  双向奔赴

    

  在沈奉宁的认知里,穆哲是个“闷声发大财”的人,只要有事,就是大事!

  

    他把手上东西往辽州身上一怼,不管后面人怎么喊。大步朝着书房方向走,身后辽州跑都跟不上。他的心跳越来越快,早年军营生活把他的灵魂调频成快速应对事情的状态。盯紧一个目标立刻冲上去解决,也少了很多纵览全局的能力和细心。

   

   “沈哥你等等我!慢点儿走!”

    

  明明从侧门到书房不过七八分钟的路,三个拐弯,穿过一个槅门。但现在他觉得这条路太长了,眼前的景色和人都不存在。他要看到穆哲好好的,一定是好好的!

    

  “虽然哥性格比我小时候好多了,不再那么紧着我。但是他肯定有自己的心思,不爱和我说。上次一起去沈州城,地仙之间的情绪共鸣我就知道,他这么心软的一个人,怎么可能像表面上那么平静!但到底为啥啊!?咋突然间就这样了?”

    

  正因为把穆哲放在心里很重的位置,平时莽得一批的沈奉宁都开始编排各种恐怖场面,包括自杀。

    

    

  其他下人都只敢在门口隔着两三步距离,几人在一起揣测里面的状况。他们深知地仙有法力,就算是平时再敬爱府主,也不敢拿自己的命开玩笑。沈奉宁可不管那么多,直接跨上木回廊,恨不得把门撕开!

    

  里面穆哲还在睡,像是听不见外面声音似的。沈奉宁的视角中,屋内一片昏暗,只有自己拉开门,阳光才从自己身影缝隙中透过一丝夕阳。穆哲躺在地上这么大的声都听不见,发丝散乱,发箍簪子歪在一边。如果再泼点儿红墨水,估计沈奉宁就得当场发疯。

    

  “哥!哥!!”

   

   他把穆哲拽到他怀里猛晃,附近侍女都凑过来看,世安提着裙子跑过来喊着:“怎么了?!”沈奉宁力气不小,穆哲醒了没来得及说话,险些脑浆被晃匀。他抬手逮着机会才慢悠悠说:“你别晃……晃的我头晕……”

   

   不是受伤,不是自杀。

    

  沈奉宁把穆哲困在怀里,抱着自己大美人长舒一口气,高速跳动的心脏才逐渐歇下来。仰头大口喘气闭眼睛念经:“我的妈啊……吓死我了,菩萨保佑,诸天神佛保佑……没受伤,没自杀。妈啊……”

    

  其他人也跟着松了一口气,梁东赶过来看情况,世安和他耳语片刻。他就遣散其他人,并吩咐准备穆沈两人的饭菜,让其他人不要想多,各干各的。

    

    

  吃饭时,穆哲感觉自己眼睛酸疼不能见光,低头垂着眼睛吃完饭就回去洗漱睡觉。他不知道为什么这么累,躺在床上就又睡下了。沈奉宁破天荒把饭放下,跟着穆哲回去,生怕他又做出什么事。

    

  这一宿沈奉宁睡在外面,堵着床不让穆哲出去。自己睡不着开始思考,可他这个细腻程度怎么可能想得了穆哲的境界问题,于是他开始回想自己哪里做错了,又开始想解决方法。他盯着屋顶想:“要不……我也给洛阳写封信?问问?我哥是不是梦游还没好?梦里那是个什么玩意儿,勾搭我哥,妈\的。我最近也没招他啊,究竟为啥哭呢……”

    

    

  一直到中秋节所有地仙回来那天,穆哲和沈奉宁的关系都是冷冷的。两人对这种疏离的理解不同,穆哲觉得还可以正是自己这两天需要休息,安静非常好。但是沈奉宁这两天大量密集的思考,想知道为啥穆哲不爱搭理他。

    

  故友亲朋来相会,穆州集州等也回来了。曲孟帆带着曲叔海,柳晔除了锦州之外又带来一个显州。屋里比平时热闹不少,眼见餐室坐不下,干脆把饭桌端到外面赏月喝酒。双辽显三人对飞花令,集、广带着锦、岩玩投壶,岩州还嚷嚷着天黑看不见。贺州、穆州拉着曲叔海讲鬼故事。

    

  趁着柳晔在,沈奉宁特意把他拉到角落,和他说最近穆哲的情况。穆哲瞧着大家都玩的不错,于是自己躲到一边躺椅看月亮再眯一会儿。

    

    

  “嗯?你确定你没招他?”柳晔挑眉问:“哲弟可少见如此。”

  

    沈奉宁听到这话立刻抓着两个鬓角长发,恨不得蹦起来:“我真没有啊!卧槽天地可鉴,我要是招他就让雷劈死我!”柳晔皱眉一脸嫌弃,身后曲孟帆看没人陪自己喝酒,端起酒杯喊他俩。沈奉宁双手拜神状,柳晔拍拍他肩膀,两人分开一个陪穆哲,一个找曲孟帆。

    

  曲孟帆和沈奉宁都是爱喝且能喝酒的人,沈奉宁还是那种酒量大的,可今天就开始小杯愁饮起来。旁边发小见他如此,给两人满上碰杯,肩膀碰他一下:“怎么了?中秋节还把你整伤感了,你要学李白啊?”

    

  愁苦本人不在状态,自己低头掰点心解闷,一小口一小口吃,完全没有平时的豪气。眼睛时不时瞥向柳晔和穆哲,注意力完全在那边。曲孟帆表情不忍,点心被掰成樱桃核大小,去西湖喂鱼都不过分。

   

   “你和穆哥闹矛盾啦?身在曹营心在汉的样儿,喝酒都没意思。说说,柳哥开导穆哥,我来听听你俩咋回事。”

    

    

  另一边,穆哲还有点半晕半醒的状态,柳晔坐过来。

    

  他不是那种循序渐进型,穆哲的脾气他算是熟悉的,两人遇到的问题也差不多。多少能共情穆哲的情绪,多亏他们的地仙之力,只要能用起来便能彼此心意相通,不至于驴唇不对马嘴说不清,减少很多凡人因为沟通出现误会的情况。更何况柳晔的社会阅历和长者经验不比穆哲低,他还是有自信能让穆哲敞开心扉的,于是直接开门见山。

    

  “你最近身体不舒服?”

    

  穆哲打个哈欠,他现在也不怎么顾及柳晔情绪,不向平时那般客套直接说:“奉儿跟你说的?”

   

   “嗯。”柳晔拿起旁边的秋梨看着:“他最近特别担心你,感觉你是因为事情难过。可他自己猜不出来,又怕说出来刺激到你。你俩这样,有几天了吧?”

    

  两人没说话,还好有四周其他地仙的玩乐声挽救这尴尬的沉默。穆哲不像沈奉宁,说话要处处留神,像下棋一样。可惜,这盘棋局既不能悔棋也不能重来。柳晔想好后准备第二次“进攻”。

 

     “如果我没猜错,是不是你觉得这么多年一直委屈自己包容奉弟,累了?”

  

  

  

春潭碧柳

忆沈·折戟(五十九)

     第五十九章 减压


  穆哲和沈奉宁没想到,自己帮助凡人居然是透支国运。而且本身他们俩也因为经常帮助凡人,好心没好报,变本加厉的被借用智慧。


  从此以后两人决定,东京府经营之道连同帮助凡人的边界感,统统划归到往后的人生守则中。


  人在做天在看,他们的付出并不是一点回报都没有。现在他们虽然“隐居”在东京城内,但生活中每逢节日。都会有曾经的门客县衙送来礼物,表达对当年的感谢。沈奉宁第一次直接感受到建设辽东的回报,穆哲反而更冷静。他拿起一串蜜蜡,耳畔是沈奉宁的欢喜声,心想:“这些礼物不过也是人情债,借这个机会来试探东京府会不会与他交好。不过……”......

     第五十九章 减压


  穆哲和沈奉宁没想到,自己帮助凡人居然是透支国运。而且本身他们俩也因为经常帮助凡人,好心没好报,变本加厉的被借用智慧。


  从此以后两人决定,东京府经营之道连同帮助凡人的边界感,统统划归到往后的人生守则中。


  人在做天在看,他们的付出并不是一点回报都没有。现在他们虽然“隐居”在东京城内,但生活中每逢节日。都会有曾经的门客县衙送来礼物,表达对当年的感谢。沈奉宁第一次直接感受到建设辽东的回报,穆哲反而更冷静。他拿起一串蜜蜡,耳畔是沈奉宁的欢喜声,心想:“这些礼物不过也是人情债,借这个机会来试探东京府会不会与他交好。不过……”


  他转头看身后沈奉宁和世安两人分分捡捡,路过的侍女侍卫都分礼物。一派祥和开心的场景,每个人脸上都有笑意,也让他心情变得好起来。


  “算了,这时候再给奉儿将这些官场人情,他估计不会听,还会觉得我煞风景。”


  借着送礼他算了下日子,下周就是中秋节。他独自回书房写信:“干脆把柳晔和曲孟帆找来,大家一起过节,好久没见面了,把孩子们也召回来。”


  


  这些地仙们,除了曲孟帆自己有生意,需要注意时间。其他的都立刻答应,随时都可以。穆哲手拿着桌上这些四面而来的信,想起当年他们经历的一切。沈奉宁听说所有人一起过节,人来疯属性封印解除,在自己房间挑衣裳。


  突然,穆哲抬头一道绿色的影子闪到他门口,沈奉宁套着青绿色兰草纹罗袍,没完全系带,在他面前转一圈问:“这个怎么样?”


  他上下打量片刻后说:“会不会称的你脸色发黄啊?虽然晚上也没什么……”


  沈奉宁听见立刻杀回去,还没等穆哲穆哲说完,他又拿来一件姜黄色的披上。


  “这件呢?”


  穆哲本身更喜欢灰调的衣服,先不说肤色,人的心态是会随之变化的。就算长得端正,容颜不老,可他的心里认为自己已经不适合黄色绿色。没研究过,所以不好下判断。但是沈奉宁心态似乎永远都是少年,穆哲也喜欢他穿一些鲜艳色系的衣服。


  “这件不错——”


  然后人又不见了,穆哲觉得无奈但是这么千年下来,沈奉宁一直都是这个风风火火的脾气。他低头准备写邀请时,沈奉宁又从旁边窜出来,这次隔着木回廊朝穆哲喊。


  “哥!!我去南边琴行订一把新琵琶——!!!你要买啥吗,我给你带!!”


  他摆摆手,人又立刻消失了。


  


  “……”


  不知道为什么,他心里被这种三番两次突然袭击弄得沉默。心像被泡在回忆的水中,拴上一道负面情绪的秤砣,坠向不见光的深渊。


  他深吸一口气,希望自己和以往相同包容沈奉宁的风风火火,只是这一次他看着眼前的纸,还是忍不住心里发酸。低头用袖子擦眼泪,自此负面的回忆似洪水将他淹没,拖入旋涡,重新回到那个时刻不停被伤害。仿佛自己不是在东京府的书房,是在每次恐惧和悲痛的地方。


  领养他的人类父母垂垂老矣,眼中都是害怕;


  乡民们把他的神兵连带着他撵出聚落;


  遇到方城之后,他追随方城的脚步;


  方城战死,亲自去找他五十年;


  见到沈奉宁,放下前尘往事。他要上战场,每次都是目送他的背影;


  候城大火时,沈奉宁被火烧,他没能第一时间出现;


  被高句丽人抢走,又去北上找人;


  长安集市丢了,拎着马鞍找了一下午;


  三十多年前跑出去微服私访,明明都在东京城附近,明明自己已经位至五京之一,可沈奉宁偏偏还是能丢……


  


  穆哲擦干眼泪起身左右看看,强装着遣散其他人,把门关上。待四下无人的时候,把他自己关在无光无声的书房里,蜷成一团大哭。


  四下无人是一层,房门紧闭是一层,无光无声是一层,还有自己的臂弯是一层。


  他把自己团团包裹起来,直到卸下所有的包袱和状态,他才能真正像个孩子一样肆意撒泼。这千年隐忍下来的所有情绪,无人理解,无人倾吐。统统都对着空荡荡的屋子说出来,哭出来,骂出来!


  “我当年也是孩子啊!这一路忍着我也难受!为什么从头至尾找别人的都是我!我也想让别人为我送行!我也想有被牵挂的目光!!难道我不耗心力,就不能抓住现在的一切吗!我也想把担子放下啊!!”


  “你就不能成熟一点吗!让我少操一点儿心!别乱跑行不行!仗着我喜欢你就肆意不在乎是吗!”


  “你永远都那么开心,从来都没见过你为我担心难过的时候……这一点儿都不公平……”


  “是不是等我死了,我才能看到你为我难过一次?”


  “都是男的,都是地仙,都是十七八岁。难道就因为一声哥,就要担负所有的东西吗!这一点儿也不公平,我也是有心的啊!我也会难过,也会累啊!”


  


  所有压着的情绪就像一团气,这些年顶着穆哲的脊梁腰杆。历代重镇、家中长兄,无形中的压力压着他太难受了。等到哭过喊过之后,情绪消尽了,他就安心睡下了。


  在梦中,他回到父母的襁褓之中,又能和乡亲们往来客套。自己也能站在高处草地,一身亮色锦袍骑马驰骋于辽东平原。同样自己带兵出征,把沈奉宁留在城中,让他苦等担心一次!


  


  他这次睡得很香很沉,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他的哭声还是引来其他人注意。辽州的共情能力察觉到穆哲的异样,府上的人在议论,他们从来没见过穆哲这样。屋内连咳嗽声都没有,死寂感吓得众人都不敢开门。


  等到沈奉宁拎着吃喝,怀里揣着琵琶票号回来时。辽州面色凝重找到他,沈奉宁见他表情不对问:“辽州,咋地了?”


  “我今天下午感觉地仙之力共鸣,非常难受,心里像堵着一块石头。但我知道这不是我的力量,后来听下人们说,今天穆哥在书房又哭又骂一下午,现在还在书房谁都不敢开门……哎!哎!沈哥!!”


  


  


  


  

春潭碧柳

忆沈·折戟(五十八)

     第五十八章 二修辽泽(下)


  说完,穆哲开始用自己的神兵之力,用刻刀神兵在木板刻出简短的几句话。划开自己的手指,把血滴在上面。辽州眼睛睁大仔细看仪式,从未见过有地仙用自己的血来催动神兵之力。


  “禄马交驰·庙!”


  


  洛阳城


  远在千里的庭院中,洛阳闲来无事投壶玩。突然他举箭的手停住,似是感应到什么当即闭上眼睛。另一只手点算着方位和天干地支,转身回自己放着术数卷册的房间。立刻动用神兵之力,催动自己的神兵。


  洛阳的神兵是十二片阔叶用一根棉线穿起来的“书”,明明叶子本身脆弱,可这千余年丝毫没有折断风化的......

     第五十八章 二修辽泽(下)


  说完,穆哲开始用自己的神兵之力,用刻刀神兵在木板刻出简短的几句话。划开自己的手指,把血滴在上面。辽州眼睛睁大仔细看仪式,从未见过有地仙用自己的血来催动神兵之力。


  “禄马交驰·庙!”


  


  洛阳城


  远在千里的庭院中,洛阳闲来无事投壶玩。突然他举箭的手停住,似是感应到什么当即闭上眼睛。另一只手点算着方位和天干地支,转身回自己放着术数卷册的房间。立刻动用神兵之力,催动自己的神兵。


  洛阳的神兵是十二片阔叶用一根棉线穿起来的“书”,明明叶子本身脆弱,可这千余年丝毫没有折断风化的迹象。上面本记着实心和空心的圆点,连成线段。动用神兵之力时,叶片上的字就会变成金色,浮出想要的答案。


  天下之相,没有不能测算的。全凭洛阳定夺,大到王朝气运小到个人生死福祸。只是很多时候洛阳并不想用神兵之力,术数只是工具,真正活出一生跌宕起伏是自己辛苦付出换来的。算到最后,洛阳反而觉得术数测算,不如田野种地。天上没有掉馅饼的美事,可惜,世人总会有妄想。


  他在手上划一刀,提笔沾着血去答复。


  


  东京府 书房


  沈奉宁和辽州看见木板上的字泛出金色,这些点提撇捺开始自己扭曲移位,又找到自己该有的位置。当初写下来的话又变另一段汉字。两人立刻凑上去看……


  【不用担心,只是机缘未到。最好不要动,辽泽本身有自己的神,和地仙差不多。下急雨刮风都是辽泽神想要阻止施工,等时机成熟,或许能投生成地仙在世间修行。凡人不要大肆破坏,伤害泽神修为后果难以承受。还有,我也理解地仙经营辽东苦心,辽东从苦寒之地变成辽国东京,能拥有这番成绩也离不开地仙的功劳。只是,我想劝穆先生和沈先生。不要用地仙的智慧和阅历去扭转凡间的因果,你们做的事也无形中是在透支国运。如果非要这么做,也切记,只有六十年。不可再多!】


  待仪式结束以后,沈奉宁拿起木板左右看看,有传到辽州手中。本就是玄学相关,这种技巧简直够辽州研究一年半载的。沈奉宁想了想说:“所以,咱们是太着急了?本身不应该动辽泽?等等!!洛阳真的帮咱们了,卧槽……他不怕咱们去打宋——哎呀!”


  穆哲捏捏沈奉宁的脸以示惩戒,他语气严肃告诫:“以小人之心揣摩别人,我以前就是这么教你的?地仙之所以是地仙,是维护天下众生。朝代更迭是凡人的修炼,我们不能着相。你以后,不能有这种分别心,也不许用这种分别心揣度其他地仙,知道了吗?”


  “我知道了!!真是……我昨天把你拉住不让你跳井,又晚上半宿没睡就守着你来着!怕你又跑出去!你非但不谢我,你还教训我!!切!胳膊肘往外拐,洛阳跟你什么关系,我跟你什么关系,他又不跟你睡一被窝……”沈奉宁知道穆哲说的道理都对,但他还是想逗穆哲。


  话挺糙的,辽州听见都喷了。穆哲叹气,把沈奉宁拉进怀里顺毛:“昨晚的事确实是我不对,我向你道歉。”


  “没意思了啊,我还真能看你跳井啊。逗你玩而已,你还当真了。”


  沈奉宁戳戳穆哲脸蛋,穆哲转头嘱咐辽州:“你帮我先去十匹咱们这儿的云霞锦,送去洛阳。回头我给你地址,还有就是告诉东京留守,辽泽的事,时机不对就算了吧。”


  


  这时,急促的脚步声打断三人聊天,三双眼睛看门口,是东京留守本人。旁边还有一脸手足无措的世安,姑娘身影躲在门后嘟囔:“对不起,府主。我想找人通传来着,留守大人挺急的,没等我就……”


  “没事,端茶过来。”穆哲想到应该是辽泽的事,抬手就招呼世安离开。小姑娘果然伶俐,立刻就没影儿泡茶去了。辽州接到任务,对东京留守做插手礼然后迅速离开。


  待屋内只剩三人时,东京留守和穆哲同时说。


  “辽泽工队……”


  “是不是辽泽的事……”


  


  东京留守把懿州、显州、沈州乃至东京西边的辽泽工队状况说了之后,穆哲和沈奉宁惊讶,这和洛阳写的一模一样。穆哲将刚才的木板递给东京留守,沈奉宁不太懂地仙的事能不能这么轻松告诉给凡人。但看见穆哲平静坦然的表情,他也稍作安心。


  这个木板比穆哲千言万语更有说服力,甚至里面还包括关于地仙涉及凡间事物的事都一并说了。东京留守看完仍是半信半疑,穆哲闭上眼睛悄悄用神兵之力,木板上的字开始发光。他也颇为霸气的凝视东京留守本人,这种神力异象之下,凡人都是会相信的。


  人是相当自信的,但凡他认知可以解释得通的事,就算是错的也都会咬住死理。这个时候就需要外力,去打破认知,自然就甘心服气。


  穆哲两者金瞳,胳膊立在桌上手托着脸,笑意中带着一丝玩味的表情:“这是本府和其他地仙共赏得到的答案,东京留守为此事操持辛苦。如果您觉得我只是因为一己私欲,来做把戏骗……”


  “不会,如果只是您,那么其他余下州县地仙也不会同意的。”东京留守见此异象仍能保持面色冷静,确实也是个狠人。他叹口气双手将木板放回穆哲面前,神兵之力收起。东京留守本人做插手礼告退。


  


  此次说明两件事。第一,辽泽依旧不能改善只能自己慢慢消减。第二,穆哲和沈奉宁不能再无故参与任何人间事,除非天灾战争,否则就是消耗国运。


  


  沈奉宁看穆哲刚才的动作表情,尤其是温柔的脸上出现这么霸气自信的表情,反差感简直太迷人了!再配上地仙催动神兵之力特有的金瞳,他忍不住朝穆哲吹个口哨。


  “帅哥,美人。这么霸气,好迷人哦~”


  穆哲扭头看他,自己媳妇鼻子塞着纱布,靠在矮桌旁边对自己挑眉的样子。对方自我感觉相当良好,还特别滑稽。他刚才严肃的样子彻底没了,笑的想捶桌子。


  “怎么不是教育我就是笑我,你没完了是吧!穆哲!!!”


  


  


  


  


  

春潭碧柳

忆沈·折戟(五十七)

     第五十七章 二修辽泽(中)


  平常一宿,两人晚上睡觉。


  在睡梦中云霞漫天,仙鹤翱翔于天际。穆哲身处草地与沼泽的边缘,前面放眼望去,泽地是一片鲜红。广阔壮丽,虽然是刺目红色,可丝毫没有让人觉得不适。


  “这景色……真漂亮啊……”


  泽地边缘出见一位女子,身着青绿色衫裙上面绣着湖水和芦苇,外有薄纱广袖衫与披帛,似是将露水雾气与云彩披在身上。他目光向上,肩上是五彩云纹云肩和金钗云鬓。待准备一睹真容时,则是模糊不清。每当想要仔细看清,类似正午太阳般的光就照向他双眼。


  他莫名有种冲动,想要去看清女神的脸。又向前迈几步,可对面的人好......

     第五十七章 二修辽泽(中)


  平常一宿,两人晚上睡觉。


  在睡梦中云霞漫天,仙鹤翱翔于天际。穆哲身处草地与沼泽的边缘,前面放眼望去,泽地是一片鲜红。广阔壮丽,虽然是刺目红色,可丝毫没有让人觉得不适。


  “这景色……真漂亮啊……”


  泽地边缘出见一位女子,身着青绿色衫裙上面绣着湖水和芦苇,外有薄纱广袖衫与披帛,似是将露水雾气与云彩披在身上。他目光向上,肩上是五彩云纹云肩和金钗云鬓。待准备一睹真容时,则是模糊不清。每当想要仔细看清,类似正午太阳般的光就照向他双眼。


  他莫名有种冲动,想要去看清女神的脸。又向前迈几步,可对面的人好像有感应似的数次向后退……


  


  沈奉宁睡得正香,翻身发现胳膊只落在床板上,摸了几次发现穆哲不见了。他立刻从床上坐起来彻底清醒,眼睛扫过空床再到房间也没人,门是打开的。他披上衣服跟着出屋去找,转好几个弯,到后厨厨房的井附近才找到穆哲。当事人闭着眼睛小步慢慢朝井边挪,伸手像是去抓什么东西。


  眼瞅着还有三步就是井沿,他立刻冲过去环住穆哲的后背往后拽。可谁料,平时都能抱的动,这个时候穆哲就像块石碑似的。


  


  穆哲在梦中还想尽力去看清女神样子,每次都只差一点。此时,女声回荡在空间内。明明草原广阔无边,却又像是在闭塞的空间中似的。声音庄严慈悲,可那些话都像是模糊不清,词语顺序并不连贯,还像是有吞音。就像有人捂着耳朵极快的速度说话,朦胧之间,穆哲只能听到几句短语。


  “不要动辽泽。”


  “机缘没到。”


  “动则出人命……”


  “什么?”穆哲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他更快速向前跑,想要跑到女子面前问清楚。可无论怎么用力跑,穆哲就是和女神有段距离。他大喊着:“你怎么知道辽泽的事?!为什么不能动辽泽?你到底是谁?!”


  


  现实中,沈奉宁一个人摆弄不了,全身力气只能换穆哲原地踏步。穆哲还在极力往前迈步,手伸直向前,身体前倾。他嘴里大喊着:“你怎么知道辽泽的事?!为什么不能动辽泽?你到底是谁!?”


  “我\他\妈\是\你\爹!艹!辽州!长随!梁东——!来人啊!!!”


  这一嗓子彻底把除了乐明以外的所有人都喊醒了,小房间内都亮起油灯。梁东立刻起身,旁边乐明也被惊醒,抓住梁东的手。梁东极快速用手语和乐明解释,两人赶紧穿上衣服。隔壁长随光着膀子先跑一步,众人都跑到后厨方向,以为进贼了。


  结果看到穆哲和沈奉宁这样,还有侍卫直接举着火把过来。长随反应快直接把穆哲的腿抬起来,和沈奉宁两人直接抬着穆哲。


  “府主这是怎么了?”


  “不知道啊!睡觉睡一半人没了,我找着他的时候就梦游到这儿了!”


  突然!穆哲开始乱踢乱打,长随胸口硬生生挨了一脚。沈奉宁没接住力,穆沈直接摔在地上。很奇怪,穆哲闭着眼睛却像醒着一样,有自己明确的意识。沈奉宁在地上本就被穆哲压着,现在穆哲起不来,就开始抬肘撞沈奉宁脸。


  众人立刻双手上去把沈奉宁和穆哲拉开,把穆哲按在地上。


  


  梦中,穆哲想要把辽泽的事情问清楚,他目光和语气从寻求答案变成质问,想要弄清楚缘由。更何况穆哲还是个固执脾气,又极富责任感,事关辽东百姓粮食,他不可能这么坐视不管。


  “说清楚!为什么不能动辽泽!你又是什么人!这件事情和你有没有关!”


  “凭什么不能动!辽东百姓因为辽泽,交通就已经够不便利了。少了这么大一块耕地,粮食丰收也保证不了。除了又能如何!”


  女神没有回答他,身影逐渐消失,连同刚才这幅美好景致也像是缺块的拼图,变成一片漆黑……


  


  少见听穆哲这么嚷嚷,沈奉宁捂着鼻子乐明递来巾帕。长随同样胸口青了一块,可见穆哲下手多狠。


  五个人都拉不动穆哲一个,这时,众人身后金光闪过。沈奉宁顺着光线看过去,是辽州在用神兵之力。穆哲这才安静下来,他慢慢醒过来坐在地上,一脸懵逼看着四周。


  “大家……怎么都不睡觉,在这儿干什么?奉儿、长随,你俩怎么了?”


  看肇事者一脸无辜,沈奉宁和长随就气不打一处来。两人捂着伤口幽怨的说:“你说呢?你这么大劲儿你身上不疼?”


  


  第二天 书房


  沈奉宁把穆哲昨天晚上的情形又重新说了一遍,辽州也在旁边。沈奉宁说着说着就开始添油加醋,事情逐渐玄幻,辽州无语悄声在旁边制止。他严肃说道:“穆哥,你别担心。昨天的事可能是和辽泽有关,是我们地仙之间的事。梦中的人估计也是有法力的,兴许是辽泽女神也说不定。”


  虽然他们是地仙,可他们自己对于自身力量的了解还是很少的。穆哲此时想到一个人,他思考片刻后拿出神兵。沈奉宁鼻子塞着纱布说:“哥,你要干吗?”


  他预想到沈奉宁不会相信,但他仍然讲出来:“给洛阳城地仙写信,问问他见没见过这种情况。”


  “可拉倒吧——”沈奉宁不出意料的惊讶,语气激动的说:“咱暂且先不说他知不知道,我们是辽国。人家是宋国国都地仙的表亲,以前历代还是汉人都城,他能帮你??哥,你是不是还没醒呢?”


  作势伸手想要去摸穆哲,对方握住沈奉宁的手亲一下,语气笃定且平静。


  “不会的,洛阳地仙本身自己有这么长的寿数,他又曾经是历代国都地仙。格局和心胸怎么会和凡人相提并论,用这种分别心看洛阳,就是看不起人家了。只要事情不涉及辽宋两国战争,我想他应该会帮的。”


  


  


  

春潭碧柳

忆沈·折戟(五十六)

     第五十六章 二修辽泽(上)


  统和二年 公元983年


  东京地区发生旱灾,辽廷赈济,暂停关征。


  


  地方官把目光汇聚到世代长存的辽泽身上,目光扫遍地图东京地区有大片空白,上面只写二字——辽泽。覆盖东京、沈州、辽州;北至咸州、银州;西至显州、懿州、锦州的大片沼泽。


  首先南面汉官左手持笏板,右手拿着毛笔从队列中,站到中间提议:“辽泽所占将至十余州,波及数万百姓。春冬不利耕种,夏秋不利交通。若是将辽泽消除,首先能得到大片肥沃土地。往后东京地区就能在海路基础上再增陆路,和幽燕商贸往来更加频繁,对辽国也是一大益处!”......

     第五十六章 二修辽泽(上)


  统和二年 公元983年


  东京地区发生旱灾,辽廷赈济,暂停关征。


  


  地方官把目光汇聚到世代长存的辽泽身上,目光扫遍地图东京地区有大片空白,上面只写二字——辽泽。覆盖东京、沈州、辽州;北至咸州、银州;西至显州、懿州、锦州的大片沼泽。


  首先南面汉官左手持笏板,右手拿着毛笔从队列中,站到中间提议:“辽泽所占将至十余州,波及数万百姓。春冬不利耕种,夏秋不利交通。若是将辽泽消除,首先能得到大片肥沃土地。往后东京地区就能在海路基础上再增陆路,和幽燕商贸往来更加频繁,对辽国也是一大益处!”


  这些南北官唇枪舌战半天,分成两派。一派主张修缮辽泽,而另一派则拿着历史说事。


  又一位官员看地图,转着眼睛想片刻站出来:“大人想的确实不错,可大人有没有想过。前朝历代,乃至唐国。有如此精巧人才,为何辽泽没有治理好?仅凭东京一地财力物力来修辽泽,呵!少做这种前人栽树后人乘凉的事,不要重蹈隋炀帝覆辙!”


  


  “怎么?大人这话的意思是辽国如今比不过唐国?”


  “大人为什么含沙射影呢?你我都是为东京尽力,同僚之间好言相劝,别辜负一番美意啊。”


  “呵,萧氏乃皇后一组,人才济济,我等散官确实比不过。”


  


  吵着吵着话题就偏了,东京留守坐在主位听这些人废话。他深知南北官之间冲突,同为南边的汉官之间还有世族和散官的冲突。所以无论遇到什么事,为了自己的前途和家族都得争个高下。他多希望北面官也能说说话,到了这种兴修水利的事,全变成了汉官主场。


  不过有个提议确实靠谱,前朝做不了的事,现在也不一定能做得了。他灵机一动,想到自己关系网中有人,或许能帮得上忙。


  


  东京府


  


  “东京留守亲临,穆哲招待不周。”


  相互行礼之后,穆沈和东京留守在书房坐下。穆沈两人都很好奇,自从以前拒绝卷册之后,就没有地方官或者小厮再来东京府。尤其这次东京留守,最高行政官。能来找他们俩,估计不是小事。


  两人大致了解情况之后,原来是关于辽泽。他俩对视一眼,想起曾经第一次修辽泽的时候。少年之间没有那么多心计,东京留守又是察言观色的狠人,立刻就知道肯定能从两个地仙口中听到些什么,于是乘胜追击占领话题优势。


  “会不会前朝真的修过辽泽?”


  穆哲点头开始讲:“算是前朝,但并不是唐国而是汉代了。况且,当时的工匠技艺并不如当下,辽泽之广放到汉国都是少见的。所以就算是当时长安工部也很难有天才亲临指挥,辽东太守祭肜实在不忍辽东百姓,因为辽泽而断绝与中原的联系。曾经动用人力修辽泽。”


  随着穆哲的讲述,沈奉宁的思绪也回到当时,仿佛当年的辽泽就在眼前。幼年时美好记忆就算都是泥巴和臭味,可仍能勾起现在锦衣华服的笑意。


  


  【你还是歇会儿吧,你说你,明明是个吉祥物,还非要跟着干,走走走,一会儿中暑就麻烦了。】


  【赶紧的,辽东府吃饭可以等你。一会儿还得去挖引水渠呢,照这个进度,明天下午应该能放一部分水。】


  【哎呦~奴家好感动哦~沈将军来替我出头~】


  【哦!我的夫人~我这么做是应该的,刚才你洗澡时候的羞涩样子,可真是窈窕淑女,君子……卧槽!!】


  【是天公不偏爱辽东,不是太守的错。为了今年的动工,太守也好,我和无虑也好。都已经筹备了太久,就因为期待太高,才会有失落。太守不要勉强。】


  


  “哎……无虑呀,当时那个时候真逗,嘿嘿。如果他还活着,我铁定在拉他去修辽泽。”


  沈奉宁的思绪已经独自飞回千年之前,穆哲给东京留守讲过当时修辽泽的状况和注意事项,大名鼎鼎的东京留守现在像个刚进私塾的孩子,记得相当认真。一份奏折洋洋洒洒记下来,两人见沈奉宁半天没说话,目光向左侧位投去。结果发现本人一边傻笑一边神游。


  “奉儿,奉儿!哎!”


  “嗯嗯嗯嗯?????”


  本人才回来,左右对视两双目光。而看他的两人哈哈大笑,他小心问:“怎么了?……有啥事吗?”穆哲还对东京留守解释,类似“弟弟可能想以前的事”“不太会做表情管理”之类的。


  接着东京留守问:“听说沈先生曾经亲自修过辽泽,当时需要多少人?有生命危险吗?需要地仙神力吗?“


  “不需要,我当时只是以凡人身躯在干活儿。至于多少人……四五百?我记不得了,只记得当时是各县自己调人,每个单元负责自己那一片。生命危险,没有。南边入海口可能要多注意,我们当时是引水方式去修,还要下去挖泥巴,那个味儿我真的这辈子想起来都想呕。“


  


  东京留守离开以后,穆哲拉着沈奉宁在走廊晒太阳:“你刚才想到什么了,一个人在那儿傻笑。”沈奉宁弯腰捡根儿狗尾巴草编回答:“想起当时我和无虑在辽泽和稀泥哈哈哈哈哈,啊——好怀念那时候啊,如果无虑和武次还活着……可能也会和咱俩一块儿聊这些。”


  他编个手镯给穆哲戴上,穆哲趁他拉自己手的时候,与沈奉宁十指相扣。


  “他们都已经功德圆满,你这么想的时候,他们可能在天上也是有共鸣的,不必难过。”


  


  半月以后,东京地区各州县响应号召,立刻在各州组成六百人一组的工队。在辽泽边缘开始搭帐篷,召集附近村内妇人和短工帮忙。在用木材造简单运输设备时,工人发现频频出事。


  每逢准备动工,天就下雨。不但把填土浇湿,还让泽地变得更泥泞。木材立起来便立刻起大风,就很邪门儿。


  当时人们以为是春天本身辽东容易大风,可已经渐入五月。应该没有春风那么大的势头才对,不仅是东京沈州附近,就连西边懿州乃至南边苏州(金州)也是一样。


  各地监工县衙的奏折像雪片似的飞进东京留守司,东京留守本人也没见过这个架势。南北众官见此状,也都纷纷议论天相妖怪之类,东京留守严声呵斥不许多议论,他准备再去东京府一趟。


  而动工同时,穆沈两人在府上也是怪事频频……


  


  


  

春潭碧柳

忆沈·折戟(五十五)

  第五十五章  沈州城(下)


  沈州城是仅次于东京城的刺史州之一,虽说不如辽南金州城海路枢纽繁华。却不逊于其他地级州县,沈州处于各州中心,又在辽上京和东京中间。辽国又有意安排成辽、集、广、双等州群星拱卫之势。城内还有南来北往的商人,以及本地各族百姓。彼此之间互通有无,汉人的稻作产品,契丹渤海人的皮货、朝霞锦、云霞锦等。交换女真地区的特产北珠、人参、蜜蜡之类,还有兀惹地区蛤珠、青鼠皮、鲛鱼皮等。


  为了商业便利,大家统一用汉语叫卖。货品种类不逊于东京,瓷器做工也效......

  第五十五章  沈州城(下)

    

  沈州城是仅次于东京城的刺史州之一,虽说不如辽南金州城海路枢纽繁华。却不逊于其他地级州县,沈州处于各州中心,又在辽上京和东京中间。辽国又有意安排成辽、集、广、双等州群星拱卫之势。城内还有南来北往的商人,以及本地各族百姓。彼此之间互通有无,汉人的稻作产品,契丹渤海人的皮货、朝霞锦、云霞锦等。交换女真地区的特产北珠、人参、蜜蜡之类,还有兀惹地区蛤珠、青鼠皮、鲛鱼皮等。

    

  为了商业便利,大家统一用汉语叫卖。货品种类不逊于东京,瓷器做工也效仿东京城,具有前朝风格的三彩白瓷花口盘、三彩海棠长盘、花式口三彩盘……

    

  沈奉宁住在东京,这些走入平民大众化的瓷器都见过用过。可自己城内能有,就是不一样。他星星眼看地上这些瓷器,又看穆哲,比起炫耀更像是证明,自己也不逊于其他地仙。自己媳妇这点儿小心思,穆哲肯定是明白,还拍手捧场道:“真好,走,去别处看看?让我也领教一番沈州城的风光?”

   

   “好——!!哦对了,我想看看长安寺。”

   

   “长安寺?什么时候的?”

    

  穆哲不太了解,露出疑惑的神情,他都忘了沈州城还有这座新寺庙。地摊老板抬手指着西边方向说:“穿过这条街,在走一刻钟就能看见了。还挺灵的,前朝就有了,可以去拜拜。”

    

  现在沈奉宁嘴上没个把门儿的,心里有什么话就说什么:“你忘啦!三百多年之前特意在这儿建的,不然咱这个地方怎么有中原名字的长安寺,当时长史——”穆哲立刻警报拉响赶紧一眼瞪回去,拉着沈奉宁赶紧走。

    

    

  辽国崇尚佛教,沈州城每条街相交路口都有佛教石经幢,是契丹贵族和汉人富户出资找师傅雕刻,又请和尚诵经开光。石经幢八面,上面刻着梵文陀罗尼经,高将近十米,上面刻着层层莲花座样式。唐朝盛行,后来辽国承袭唐风,也将佛教的风格带到辽东。

    

  穆沈绕着石经幢看一圈,他们继续朝长安寺方向走。穆哲发现,越靠近长安寺的石经幢越高,雕刻经文的书法越清晰且描金,高处还雕刻文殊菩萨、八大金刚等。细看经幢上的佛寺主持以及捐赠人,大多是耶律姓氏和萧姓氏的契丹贵族。他想到沈州北边的祺州,大多都是萧氏家族属地,还有家族墓地也在那里。

    

  终于闻见供香的味道,这就说明离得不远了。人流往一处去,穆哲下意识拉着沈奉宁的手,后者还在四处张望说:“没事儿我不能走丢。”这种话,这种场景穆哲已经见过很多次了,他实在是不放心。

    

  “可得了吧,口口声声保证,结果去长安还能被小乾道(男性道士)给拐到小巷子里,一下午都找不到。我可真怕你去一趟寺庙又没影了,还得喊方丈都出来找你。那你可真是在沈州城出名了。”

    

  沈奉宁朝他做鬼脸吐舌头,手紧紧抓着穆哲。

    

    

  随着人流走,很快就看见长安寺。沈奉宁穿过好多发髻簪子,一眼瞧见正门。正面看近似方形,上面单檐歇山顶,举折平缓,出檐左右多出一米远。后面还能听到诵经声和大雄宝殿的屋顶。

    

  沈奉宁和穆哲被人流挤到一边,现在只是寻常日子,来往香客不绝。如果是佛教节日,难以想象这么小的门能不能容下来往住户。穆哲捏捏沈奉宁的手问:“进去看看吗?

    

  “走吧!来都来了!”

    

  沿中轴线进入,有山门三间,进入后还有东西配殿、钟鼓二楼。天王殿、拜殿、大殿和后殿。都已经闻不到除了供香之外的味道了,寺内满是香雾缭绕,前面鼎内还插着数不清的供香,这得是多少凡人的愿望。

    

  在门外只能看见门内佛像的脖子以下,瞧穆哲望着佛像出神,沈奉宁晃晃手说:“哥,你有啥想拜的吗?”旁边的人摇头反问:“你有想拜的吗?如果没有咱们就走吧,咳咳,太呛了。”

   

   “行,噗——!太呛了!”沈奉宁抬手扇开香味。

    

    

  他们逆着人流出去,沈奉宁能明显有一股不属于自己的感动和心堵想叹气。他皱眉晃荡穆哲胳膊说:“在城外就告诉你了,你别憋着。说!我都感觉到了。我这个心软敏感还爱装的大美人,肯定是刚才发呆时候又百感交集了。为啥不去拜拜?”

    

  ????

    

  平时都是穆哲能掌握沈奉宁情绪,现在反转太极,穆哲惊讶于对方居然“接收信号”这么快。他张嘴支吾几句说:“我、我确实没想拜……我们本身就是地仙,世间所求都是虚妄,没有求的必要。”

    

  “那为啥刚才发呆?”

    

  “嗯……”穆哲带着浅笑和沈奉宁转出长安寺附近,散步着说:“我刚才是想,感恩上天在夺走方城之后,仍然可以赐我一个奉儿。我不歌颂苦难,我更敬服跨越无数困苦的人和我自己。方城大哥的死,还有你我经历这千年种种,都让我更想珍惜你和现在所拥有的每一天。我已经没有什么想要向上天多求的了,我也没带什么贡品。既不是道谢也不是所求,就不要妨碍其他人他们的发愿之路了。”

    

  两人对视,他们都觉得对方才是自己生命中的神明。

    

  穆哲认为沈奉宁有超越时代的理想和永远再站起来的勇气,而沈奉宁认为穆哲拥有一颗善良敏感的心,时刻用自己的慈悲去守护辽东和更多人。

    

  他们不需要去求天地神明,他们自是,而他们一生追求的神明也都在彼此手中。

    

    

  “哎?!这是沈州府衙吗?”沈奉宁伸手一指,穆哲坏笑说:“怎么的?去检查政务?”

    

  一提到卷册和政务,沈奉宁还是有心理阴影,连忙摇头像拨浪鼓似的。拉着穆哲往酒肆里钻:“不不不不!!我饿,走走走……那是他的事不是我的事。”

 

     “哈哈哈哈哈!!!”

  

  

  

春潭碧柳

忆沈·折戟(五十四)

  第五十四章  沈州城


  孩子们都长大了,东京府也走向正规。东京城的卷册和苛待渤海女真人这些事,都被立秋之后的一阵风送走。沈奉宁又开始无聊,躺在门外面的木回廊晒太阳。再这么睡下去,人都要睡傻了。


  穆哲现在也没什么事,两个人像暮年的老头。外面偶尔有小贩穿街而过吆喝,打破两人之间的寂寥。


  “好——无——聊——啊——”沈奉宁拖着长音赖赖唧唧。


   “练武、......

  第五十四章  沈州城

    

  孩子们都长大了,东京府也走向正规。东京城的卷册和苛待渤海女真人这些事,都被立秋之后的一阵风送走。沈奉宁又开始无聊,躺在门外面的木回廊晒太阳。再这么睡下去,人都要睡傻了。

    

  穆哲现在也没什么事,两个人像暮年的老头。外面偶尔有小贩穿街而过吆喝,打破两人之间的寂寥。

    

  “好——无——聊——啊——”沈奉宁拖着长音赖赖唧唧。

   

   “练武、看书、找穆州过来玩会儿。”穆哲语气也懒懒的。

    

  听到这些神仙修身养性似的运动,沈奉宁嘴里不满的切一声。小暑来这一趟勾起沈奉宁再次对外面抱有遐想,见对方半天不吭声。表情像是想着什么事,穆哲就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沈奉宁这种有问必答,没有问都得唠两句的人。他如果是若有所思的想事,肯定是没憋好屁。穆哲想道:“于其让他又出去疯跑,再给我惹点儿祸出来,不如赶紧亲自遛狗。”

    

    

  “我想——”

   

   穆哲打断施法立刻说:“咱俩去沈州城看看?你已经好多年都没回去过了。顺路……回娘家看看哈哈哈哈!!”

    

    

  沈州城被人说成是娘家,沈奉宁就知道他在占自己便宜。可奈何这就是千年老夫老妻的情趣,他起身掐着穆哲胳膊乱晃:“你再说一遍??什么?回娘家??是跟我去见见从未谋面的婆家吧!你真是处处占我便宜!”

    

  他干脆趴在穆哲背上,装作要勒着穆哲的架势。穆哲直接向前一卷,沈奉宁直接被他过肩摔在怀里。两个少年滚作一团,几下折腾就被沈奉宁按在下面。

    

  沈奉宁意识到自己如果再不好好练武,就算有神兵之力,这点武术底子全部得还给祭肜太守。他可是穆哲的北方重镇,繁荣是次要的,主要是军镇作用。两手两脚都攻击不到对方有利位置,穆哲抓着沈奉宁双手低头看人较劲。

    

  此时梁东正好路过,他知道穆哲和沈奉宁的关系,只是这光天化日之下如此,还是有点辣眼睛。正巧穆哲感觉附近有人,偏头看一眼,就看见梁东站在不远处。穆哲和沈奉宁老实坐好,梁东忍住笑意走上前,找点话题说什么。

   

   “回禀府主,这一季的稷寿金,宫里已经提前发下来了。我前几日已经分好了,需要拿给您过目吗?”

   

   “不用了,你做事我放心。直接誊写一份奏折递给我,我来盖章。”穆哲说完又补充道:“对了,这几天备两匹马和干粮,我和沈先生去沈州城看一眼。”

   

   “嗯,好的。”梁东腹黑垂眸往后退几步,刻意小声说:“回娘家是吧~”

   

   沈奉宁一听立刻跳到地上,穆哲笑的直接仰过去。梁东也赶紧迈腿往回慢跑,后者几步就追到他背后戳他,两人越跑越远。少年声音传遍院内:“可有乐明十几年如一日给你做好菜好饭补身体,还给你熬药煎药。这身板比我都好,可给你美完了。小时候压根儿不这样,长大怎么这么有心眼儿了,点到你沈哥头上了!”

    

    

  三日之后,穆沈是处理完稷寿金的事才策马去沈州城的。

    

  沈州城距离东京不远,早晨出门晚上大概就能到。沿途路过农田和原野,靠近东京附近还有山,越向北去越能看见更广阔的辽北平原。

    

  秋风吹过阳光洒在平原的每一寸,离沈州越近沈奉宁便越能够和自己的土地以及生活的人有共鸣。少年在无人之处振臂高呼,马状态好的时候驱策驰骋,双手放开缰绳拥抱疾风,身后高马尾随着骑行带起潇洒的弧度。穆哲不甘示弱,夹马肚子跟上沈奉宁。

    

  好久没这么放肆的骑马,两人算是边赶路边玩。偶尔歇下让马喝水,沈奉宁躺在属于自己的土地上,每一声心跳都与大地共鸣。穆哲躺在他旁边,握着他的手十指相扣。这个时候,沈奉宁似是借着地仙在自己土地能共情他人的能力,感受到一股如壬水奔流的爱意。

    

  在他印象中,穆哲一直都是细雨润物无声,日夜相守千余年。虽然偶尔会脾气爆炸,多数都是很稳的。这次他似乎能感受到穆哲的心跳,他的爱人绝非他想象中那般稳重温和。只是善于咽下自己的情绪罢了,他心里想:“不说,或者是说不清情绪。那憋着多难受啊,还要装作自己多淡定似的。”

   

   “哥。”

   

   穆哲转头,沈奉宁手紧握着他的手,直视他的眼睛说:“我没有你想的那么不靠谱,可能我平时确实很任性让你操心。但是我也希望你能表达自己的情绪,乱七八糟表达不清都行!只要你愿意表达,我都会认真听!可能是到我所属的土地上,我能共情到你此时情绪,如果你每天都是这么压抑着过的,该多难受啊!你……你在我面前只是我哥,不是东京府府主,不用这么压抑的!”

    

  这番话让穆哲眼睛一亮,他都快忘了地仙还有这个奇妙的本领。他凑上去亲一下沈奉宁,接着坐在草地上说:“好,我也没有压抑,只是我可能习惯了。再加上表达也没什么用,就不爱说了。”

    

  “说!必须得说!人不得憋疯了!?”沈奉宁跟着坐起来。

    

  休息够了,沈奉宁拉着穆哲起来,彼此眼中只有对方。阳光称的少年的笑更有治愈力,穆哲生命里经常有这个时刻,或是被方城或是被沈奉宁一路乐观引领着向前走。

   

   过去千年和未来千年的事,最后都被对方乐在当下完美化解。

    

    

  他们下午便到了沈州城,沈奉宁感觉自己的五感加上地仙的感应力,铺天盖地的信息像海啸般砸在他身上。再加上能与城内接触的人都有共情,沈奉宁此时还不太能适应,有点精神不受控。表情管理和嗓音管理相继失败,穆哲极力拉着自己家的萨摩耶千万别闯祸。

  

  

  

春潭碧柳

忆沈·折戟(五十三)

     第五十三章 故人安好


  穆哲见沈奉宁如此欣喜,面色带着疑问。按理来说沈奉宁平时的交际圈,他应该都知道。但是召见的这个人却没什么印象,沈奉宁直接对穆哲介绍说:“哥,你应该是忘了。我十多年前出去体验人间的时候,在酒肆做乐师。有个和我比较相熟的小兄弟,当时他被酒肆掌柜欺负。我记得当时他还送你出门来着。”


  他随着沈奉宁的描述才慢慢有个大致轮廓,可惜容貌声音完全不记得。


  待小暑进来,现在他腰背挺直,身穿锦袍后面还跟着两个小伙计。一人后背背着一个大包,眉目清明声音洪亮,丝毫没有当年那种自卑胆怯的样子。沈奉宁瞧见都眼前一亮,他先向主位二人行插手礼,然......

     第五十三章 故人安好


  穆哲见沈奉宁如此欣喜,面色带着疑问。按理来说沈奉宁平时的交际圈,他应该都知道。但是召见的这个人却没什么印象,沈奉宁直接对穆哲介绍说:“哥,你应该是忘了。我十多年前出去体验人间的时候,在酒肆做乐师。有个和我比较相熟的小兄弟,当时他被酒肆掌柜欺负。我记得当时他还送你出门来着。”


  他随着沈奉宁的描述才慢慢有个大致轮廓,可惜容貌声音完全不记得。


  待小暑进来,现在他腰背挺直,身穿锦袍后面还跟着两个小伙计。一人后背背着一个大包,眉目清明声音洪亮,丝毫没有当年那种自卑胆怯的样子。沈奉宁瞧见都眼前一亮,他先向主位二人行插手礼,然后帮着小伙计把包袱放在地上。世安和松娘瞧见,就从后院走出来搭把手。


  这些动作之间穆沈二人就能看出来,小暑现在起码做到掌柜级别。言行举止之间带着稳重矜持,令沈奉宁欣慰的是,就算小暑成为掌柜,也不会变成当年他讨厌的那种人。相反,正因他当年经历的这些挫折,才让他成为宽仁待下的领导者。


  “你俩回去歇着吧,告诉夫人我晚饭前就回去,不必担心。你们也是,记得吃午饭,别把胃饿坏了。”


  “好的,多谢师傅!”


  两个小伙计对穆沈二人行礼之后,就一溜烟走了。直到小伙计身影离开书房,连脚步和说笑声都消失。小暑才转身双眼含泪,三十多岁的男人噗通一声跪在沈奉宁桌前。穆哲眼神瞥向侧座,做看戏模样,想看看沈奉宁怎么处理自己的人情关系。


  沈奉宁见状大概知道什么意思,立刻站起来拽着小暑衣袖往上拎,还柔声安慰:“别这样,这多没意思啊。起来,一个大老爷们儿在我这儿又哭又跪干什么。让府上的人都看笑话,起来。”


  小暑听见仍是不起,心里压着十四年的情感此刻喷涌而出。化作泪水流过早已渐老的脸,曾经的少年现在已有皱纹和胡须。一身麻衣变锦袍,可只要看见故人,他仍会被情景带回到少年之时。酒肆的经历是他心间抹不去的刻痕,于此相关的人事物,也都难以忘却。


  更何况十四年过去,沈奉宁仿佛还是昨天那个样子。这更让小暑有种时空错乱的梦幻感,自己也终于在安身立命之后,借着沈奉宁地仙不老容颜,再填补自己当年亏欠的恩情。


  这个画面相当奇妙,穆哲和沈奉宁不是没经历过。祭申太守从私塾儿童到耄耋之年,口中称呼穆沈都是“穆哥”和“沈哥”。


  “沈哥……如果没有当时的你,可能我现在还不知道在哪儿呢,呜呜……”


  “别吓唬人啊,瞧你现在这样应该混的还不错。这都是你自己努力的结果,我当时又没给你钱。好好好,我知道了,你起来吧!”


  


  小暑哭了一同终于冷静下来,坐在右侧桌。当年酒肆相关的三个人终于能好好唠一场。世安端来茶水点心,小暑观察沈奉宁的脸问:“沈哥,这么多年……你怎么还是这么年轻?”沈奉宁对这种问答简直太熟悉了,他吸溜一口茶水,把里面的树叶都捡出去,相当云淡风轻的回答:“嗐,你眼神儿不好。我脸上也有褶子,只是看着不显老罢了。”


  回答不算忽悠,但也不确切。小暑有看一眼穆哲,后者立刻乖乖回答:“我和你沈哥一样,咱俩兄弟不显老。”


  两个千年的老妖精直接夺过话题主导权,沈奉宁问小暑这些年过的都怎么样。


  被问者放下茶碗认真回答,像是好学生汇报考试结果似的:“自从你我分别,我就按照你的话去许氏布铺。果然师傅知道你和穆先生,老师傅待我很好。认我做干儿子,我自己又学了裁缝的手艺。现在不仅卖布也能做衣裳,刚才我拎来两包,春夏秋冬四季四套,请你们一定要收下!!“


  他们俩也没再客气,收下礼物也是成全对方的愿望。穆哲脑内地图转一下问:“许氏布铺十年前改名了是吗?现在改叫李氏衣布铺?”沈奉宁挑眉好奇八卦,眼睛盯着小暑。对方一个成年男人反而害羞,手足无措老实交代:“我本名姓李,师傅当时觉得我的名太糙,给我取大名叫李良生。后来……咳咳,我和师傅的女儿结婚。布铺算是……我夫人的嫁妆,师傅病故之后。守孝三年,才改的招牌。”


  “当时我想还是用着现在的招牌,毕竟也是我师傅一生的手艺招牌,还是我夫人的嫁妆。这东京城各个坊都是老相识,愿意来这儿卖布卖衣裳都是情分。但是夫人厉害,她察觉出来现在辽国国力日渐鼎盛,汉人的布铺都开始做成品衣裳卖。商机绝对不能甘于人后,于是立刻改名,到现在还帮我盯着,城里姑娘都喜欢什么样式的衣裳和颜色。“


  他眼睛眯起来,身子前倾细看沈奉宁身上这件衣服:“沈哥,……你身上这件罗袍好像就是我做的。”


  沈奉宁一惊,立刻转头看穆哲,穆哲回想片刻串联起所有信息惊呼:“所以李氏衣布铺的裁缝就是你?!那就没错了,我经常给奉……你沈哥在那儿订衣裳。原来是你啊!”


  搞了半天,三人都在自己的平行世界中安静生活,就算联系如此紧密,却因为姓名和机缘之故没能相会。沈奉宁又问起当年其他人的事。


  “张氏酒肆被查封以后,伙计们都团结起来反抗掌柜。因为是中台省右相下令,掌柜认识的那个衙官保护罩自然就无力护着他。散尽钱财补全伙计们的工钱,就消失在东京城的酒肆之中。秋天之后,新任右相是渤海人,开始整顿苛待渤海人的乱象。民族与民族之间规矩分明,正因为有章法,也减少很多不必要的摩擦。没想到,沈哥居然是东京府的人,当时还真没看出来。”


  沈奉宁聊起他离开酒肆之后的事,小暑惊讶说:“原来田庄改制是因为这个?!我乡下的哥哥们都说,当年是闹妖怪然后为了镇压妖物,才重新改风水划归田地的。”


  两个地仙干笑几声,他们知道真正的“妖怪”是谁,也知道改制的真正真相。只是他们不想再细谈这件事。


  小暑喝茶叹口气,似是对出走半生得偿所愿的感叹,也是对命运的感恩。能在贫贱之时遇到贵人,间接改变自己的一生。还有很多像他这样的人,在自己的生命中与穆沈擦肩而过,或受到帮助,或被拳头打醒。


  机缘巧合,妙不可言。地仙们在人世修行一场,度化别人也是圆满自己。


  


春潭碧柳

忆沈·折戟(五十二)

  第五十二章  各自生长


       五年后


  公元960年  南方结束五代十国混乱局面,后周进军将领赵匡胤夺取政权,定都东京开封府,建立宋朝,史称北宋。辽国东京道开始运行官营采煤。


  九年后


  公元969年,辽景宗耶律贤封耶律隆先为平王,兼政事令、东京留守。......

  第五十二章  各自生长

    

       五年后

    

  公元960年  南方结束五代十国混乱局面,后周进军将领赵匡胤夺取政权,定都东京开封府,建立宋朝,史称北宋。辽国东京道开始运行官营采煤。

    

  九年后

    

  公元969年,辽景宗耶律贤封耶律隆先为平王,兼政事令、东京留守。

    在任期间,实行“薄赋税,省刑狱,恤鳏寡,数荐贤能之士”的政策措施。

    

    

  东京府内同样发生变化,首先是最初一批人已经都死去了。顶梁柱是梁东这一辈,而隶宫州地仙们也长大成少年模样。地仙的成长本质上与本地建设有关,沈奉宁瞧着岩州和集州比自己都高半头,心里很是崩溃。孩子们长大,他们各有文采爱好。

    

  辽州还是一如既往喜欢研究玄学,和梁东两个在山医命相卜这条路上越走越远。

    

  集州本就是渤海迁民之地,受其影响骑马技术一流,因为没有神兵,射箭技术略逊于沈奉宁,状态好的时候也能胜过后者。

    

  广州同样是渤海迁民,但不擅骑射反而是用刀更强,而且善于制造兵器,也是自己的爱好。

    

  岩州别看小时候胖嘟嘟的,地名感觉也敦实。可长大以后却是男孩子之间最好看的,按辽州的话来讲就是命带桃花。可惜,他本人性格和桃花没什么关系,更喜欢回到自己的岩州研究前朝乃至更早期历史。明明有穆哲和沈奉宁这两个活化石,问什么都能说出来,可偏偏就喜欢自己研究。

    

  自岩州提出离府独居的提议,男孩子们都纷纷附议,都想回到自己的地盘生活。除了辽州仍留在东京府帮忙,其他都自由离开。沈奉宁有点舍不得,毕竟人多更热闹。问穆哲意见的时候,简直是相当大度非常支持。沈奉宁不乐意了。

    

  “我当初去玄菟府住的时候,恨不得把家都劈一半搬过去。之后我说我离府去候城住,你整个人都炸毛了!怎么到他们这儿这么大度了!?”

    

  男生们听完哈哈大笑,穆哲脸上有点挂不住,媳妇和儿子能是同等待遇吗?可惜沈奉宁读不出气氛,最后穆哲永远以“我不放心”为由,就是死抓着不撒手。其实在场所有人都知道穆哲的心思,就是沈奉宁缺根筋,非得等被人点破才能懂。

    

  女孩子们都留在东京府长住,双州小时候是和辽州一起学玄学,大了之后更愿意读策略书籍。东京府没有男女严格界限,再加上本就是地仙。穆哲不拦着,双州一头扎进《战国策》《鬼谷子》里面出不来。

    

  穆州长大后样子就是女版的沈奉宁,人也相当机灵。是七个孩子之中最会撒娇卖萌的,可不代表她不学无术。她的枪法和贺州的棍法都是经过穆哲指导的。长相和性格对穆哲来说简直是绝杀,比武想下狠心都不行。沈奉宁调侃穆哲,就是被穆州拿捏了。

    

  贺州是三个女孩子最温柔稳重的,双州沉默但是性子太冷,平时闷着看书不出来。穆州有时候想法太多,虽然待在一起很开心,但不接地气不踏实。每次有事,都是贺州出面解决。沈奉宁偶尔能从她身上看到汉代辽阳县的影子。

    

    

  地仙们永远是少年,但梁东等凡人不是。现在梁东和乐明成为东京府第一代平民选出来的管家和主厨,乐明虽然听不见,可观察力极强,舌头说不了话但能尝味道。做出来的菜味道堪比酒肆,只是他做饭这么好,并不是为了讨穆哲和沈奉宁欢心。是为了梁东。

    

  这已经是东京府大家都知道的秘密,当初乐明洗去记忆之后,第一面见到的就是梁东。而这么多年梁东又非常照顾乐明,两人关系不是亲兄弟也比亲兄弟还有紧密。知道梁东体弱,这些年向辽州学习。在耳朵听不见这么艰难的条件下,硬是把对梁东有用的药方全部记在心里。

    

  沈奉宁曾经劝过梁东,如此文采不去考科举太可惜了。甚至由东京府出资,希望他去试一试。但梁东婉言谢绝道:“多谢沈哥和府主美意,如今确实有很多汉人可以入选科举。可最后能成为一方官员,还是世家。像我们这些平民,就算变成散官也很难保持自身清廉,想不被排挤踢出去,终归还是要融入进世家的盘根错节之中。娶一位世家小姐,攀得一位世家岳丈。先不说我有没有能力做清官,光是我这个身体,科考寒窗苦读我就很难扛得住。”

    

  “我自己身体情况我自己清楚,考不上也不想浪费东京府的钱。若是真的娶妻……我此生也不像耽误其他姑娘,辽州和我说过,凡是自有因果。我不多强求了,如今能做东京府的管家账房就已经很好了。再说乐明在这儿,我也舍不得走。”

   

   “好家伙,还是双向奔赴。”沈奉宁心中感叹。

    

  逐光和长随都长大,长随的脾气和性格成为侍卫大家一点儿都不意外。逐光居然凭借自己后天苦功成为东京府的女侍卫,大家惊讶但好像也能理解。她平时就是男装打扮,说话办事也相当耿直。穆哲和沈奉宁也默许了。逐光此后都没再离开过东京府,也没动过结婚恋爱的念头。或许就像她当初贫贱之时的誓言,她只忠于她自己。

   

   一代传一代,世安现在十四岁。性格温和说话得体,拜梁东为老师学筹算和管理。东京府内下人大多都是身体有残缺,所以世安这种六指并不稀奇,相反,手指相当灵活。就算第六根手指头没参与什么,仍然让别人另眼相看。成为松娘一生的骄傲。

    

  借着世安的出现,松娘才重新振作起来。并不代表她忘记自己的儿子,如果遇到被领养长大的少年,她仍然会问一问,希望能和自己的亲生骨肉重逢。

    

    

  大家各自都有自己的志向和心中想要的东西,东京府内的规矩已经趋于成熟。穆哲和沈奉宁都想把这一套体系沿用下去,无论将来还是不是这些人,又或者是更换朝代。这套体系都可以变成地仙府衙的系统。

    

    

  “府主,沈先生,有人来找。”梁东探头。

    

    “谁啊?“

    “嗯……说是当年十四年前,张氏酒肆的传菜小二,小暑。”

    “啊!快请他进来!!”

  

  

  

春潭碧柳

忆沈·折戟(五十一)

  第五十一章  世安


  穆哲和沈奉宁两个身为地仙,同样也学过阴阳术数。寅申巳亥四驿马位,两人的心都咯噔一下。再加上还聊的重男轻女,穆哲也现出神兵之力,找出孩子的生辰八字。凭空出现金色烟雾聚拢的八个字,四人看过之后穆哲收回力量抬手扇去。


  结果摆在这里,众人还是抱着最后一丝期待。希望术数是错的,或者因缘转机孩子能被侍卫带回来,府内的喊声逐渐变少,可能是府内上下都找遍了,也都很累了。沈奉宁结合孩子八字和结果提出疑问:“确实孩子和父母无缘分,但东京府不就是收留六亲无缘......

  第五十一章  世安

    

  穆哲和沈奉宁两个身为地仙,同样也学过阴阳术数。寅申巳亥四驿马位,两人的心都咯噔一下。再加上还聊的重男轻女,穆哲也现出神兵之力,找出孩子的生辰八字。凭空出现金色烟雾聚拢的八个字,四人看过之后穆哲收回力量抬手扇去。

    

  结果摆在这里,众人还是抱着最后一丝期待。希望术数是错的,或者因缘转机孩子能被侍卫带回来,府内的喊声逐渐变少,可能是府内上下都找遍了,也都很累了。沈奉宁结合孩子八字和结果提出疑问:“确实孩子和父母无缘分,但东京府不就是收留六亲无缘的孩子吗?怎么还会离开这里?”

   

   “你忘了?转换太极,孩子生来就在东京府待着。东京府不就相当于他的家吗?再加上他和亲生母亲生活在一起,有没有亲戚帮衬。如有亲戚帮衬,送到亲戚家或者过继也好,唉……没想到应了这个相。”穆哲回答。

    

  四个人都纷纷沉默下去,一天时间过去,孩子还是没能被找回来。松娘脚下一软跪在东京府大门口,抱着孩子撕心裂肺哭喊。逐光蹲在旁边拉着,沈奉宁寻声到门口看情况。突然,松娘跪着过去抓住沈奉宁袖子,头靠在他身上哀嚎。

    

  “沈先生……您是地仙,您行行好帮我用神力找找孩子吧。我的儿子啊!!他是我最后的念想了,我不能没有他啊!!为什么要偷我的孩子……为什么啊!!”

    

  就算没有共情力,光是听到慈母哀嚎,都让旁人受不了。沈奉宁的心像是被人捏住,眼眶鼻子发酸。可他终归不是女人,遇到这种情况更不知道该怎么去安慰。他眼前闪过当初他和穆哲接生的画面,亲身经历过女性生产,让他更不敢随意开口。失去孩子的痛苦,不可能说一句简单的“别哭了”这么容易。

    

  没有感同身受说出来的话,指不定哪一句就会变成捅人心窝子的刀。

    

   

   他弯腰只能用手拍拍松娘的肩膀,松娘哭到极致气缓不上来急晕过去。逐光搂着松娘,沈奉宁直接把松娘横抱起来送回铺位,又嘱咐逐光和几个平日与松娘要好的侍女,看住松娘别让她做傻事。

    

  穆沈两人曾经商量过,用不用神兵之力消除松娘的记忆,一番商讨之后都双双放弃这个念头。

    

  时间飞速过去,侍卫们连续找了三个月。大家如此费心,都是不想看见骨肉分离的场面,同样也是用自己的行动来给松娘一个心里安慰。东京府虽然平时是条条规矩严明,可到关键时刻永远会保护府内每个人。不论是地仙还是凡人,府主还是下人。东京府永远拧成一股绳,穆沈两人的初衷也同样被收留而来的人所认可。

    

  这个奇妙的地方,每个人都六亲无缘,来之前的身份、经历各异。收入府内,却能似一家人彼此搀扶走下去。

    

    

  辽国建立之初,自东平府就入府成为下人的一代人,在这陆续三年时间内都离开人世。所幸他们因为东京府,没有经历过战乱贫苦,是平安稳定的老死府内。剩余年轻的侍女侍卫,代替这些人的子女角色扶灵。穆哲出钱为每个人置备寿材安葬城郊。

    

  这几年东京府自孩子丢了新老交替,府内气氛一直很低迷。松娘自那以后,感觉人像没了魂似的,只要没有事就会坐在大门口看着门板出神。

    

  直到某一天,她听到外面有孩子的哭声,还有敲门声。在外面马厩刷马的人听见动静,一个在门外追,里面人听到动静也准备从侧门开门。发现左侧的门推不开,而孩子的哭声就在门外。松娘立刻跑到右侧门,推开门看去正是襁褓裹着孩子。

    

  孩子外表看上去很正常,后来打开襁褓才发现,是个女孩还是六指。

    

  沈奉宁结合以前丢孩子的事简直气疯了,他疾步走回书房,提笔沾墨开始洋洋洒洒写字,章都盖完了。递给主位,结果被穆哲拦下来。他蹭到主位理论:“怎么了?!孩子有残缺,也不至于什么活都干不了。辽东那么多地,也没见全是男人在种地,不也有女人吗!?汉人的这种习惯真的要改改了,咱辽东不能助长这种坏脾气!”

    

  他一片怒气面对穆哲,对方则是面若净潭,眉眼清净。穆哲拉着他悄悄到松娘的房间不远处,从窗户内看孩子被松娘逗得咯咯笑,旁边侍女们都围过去逗。有些还夸着:“跟着娘亲好好生活吧,还有我们东京府。”孩子们下了私塾也都过去凑热闹,屋内响起许久未闻的玩具声。

  

    “你带我看这个干嘛?”沈奉宁侧目问。

    

  穆哲任凭阳光落在他身上,晒晒他一身寒气说:“五年前你为渤海女真讨公平是对的,但是关于这个遗弃的事,我不希望你多干涉。这件事除了重男轻女,还涉及因果。有的人家只要男孩,也是因为没有办法,一个大家族目前只能以这种方式延续下去。我们一时半刻真的未必能突破这个时代的局限,还有就是因果。有些孩子,生来就和自己父母没有缘分。若是硬要安在一起,兴许会变成长随那样。好意变成恶因,也不是你想要看得到吧。”

    

  “只要遗弃这种行为不在辽东成为风气,就当是孩子以这种方式另寻父母吧。总比待在原本父母家,相看两厌要强。有些灵魂她生来便是属于世间,不单单属于自己父母。”

    

  沈奉宁听完这些叹气作罢:“唉……确实有点道理,只要不引起平民大众不安,就这样吧。”

    

  他们二人又看一会儿屋内情景,听见屋里讨论孩子的名字。

  

    “要不让府主给取一个?”

    

  “咱先取好,再给府主看看行不行。府主为人讲理,肯定答应的。大不了府主取大名,咱取小名儿。”

    

  “松娘,你想好了吗?”

        “世安,一世平安。”

    

    穆沈相视一笑,回自己书房门口晒太阳。走回去的路上,沈奉宁脑子里迸出奇思妙想问:“哥,你说……我好像总是和世人反着来。人家阶级民族分明,我非要大家都各司其职差不多。人家男女之别,我就非要一样。搞得我像严官酷吏似的,可活了这么多年,看了这么多朝代更迭。我认为这些想法就是更好的办法啊!”

    阳光照得穆懒猫相当舒服,他伸个懒腰穿过几间独栋屋子慢悠悠抬腿。沈奉宁觉得自己哥哥像个老头。

    “不急,我曾经说过,我认可你的所有想法,无论是对辽东,还是对辽东的百姓。只是天道万物都是循序渐进的,你稍稍等他们一下嘛。总会有属于你的东风,带你扶摇直上九万里。”

    “我好想飞啊!”

    “哈哈哈哈哈!!”

春潭碧柳

忆沈·折戟(五十)

     第五十章 松娘

  

  

         两年后


  自穆哲修理过卷册乱象之后,东京府现在除了必要的相关军务和稷寿金,其他的事情都不敢来找他们解决。有时候解决事情,真的是语气平和的解释千遍万遍,不如吼一顿来得实在。


  沈奉宁拗不过穆哲,手上的旧伤还是用神兵之力治好了。偶尔穆哲看到琵琶,眼前还能浮现当初沈奉宁在酒肆的样子,此后这对夫夫又多了一层情趣。如果换做现代的话来说,就是cosplay。穆哲承认,他多少有点泥塑沈奉宁的心。现在对方也没有年龄限制,都是......

     第五十章 松娘

  

  

         两年后


  自穆哲修理过卷册乱象之后,东京府现在除了必要的相关军务和稷寿金,其他的事情都不敢来找他们解决。有时候解决事情,真的是语气平和的解释千遍万遍,不如吼一顿来得实在。


  沈奉宁拗不过穆哲,手上的旧伤还是用神兵之力治好了。偶尔穆哲看到琵琶,眼前还能浮现当初沈奉宁在酒肆的样子,此后这对夫夫又多了一层情趣。如果换做现代的话来说,就是cosplay。穆哲承认,他多少有点泥塑沈奉宁的心。现在对方也没有年龄限制,都是千岁的地仙,玩点儿刺激的无所谓。


  闲来无事,沈奉宁拿起琵琶和穆哲坐在木回廊里想弹两曲,谁料到穆哲居然拿出一身襦裙出来。他又生气又好笑:“我发现啊,我这辈子的桃花运大多数都不是和女的有关。是这帮老爷们儿把我当女的,怎么着!我就这么有同性缘分吗?!关键是你们怎么都喜欢我扮成女的啊!疯了是吧!”


  “嘘——“穆哲上前捂住他的嘴。


  两人想耳鬓厮磨一番时,就听见远处传来阵阵呼喊声。


  


  声音从后面下人的通铺,转到前院大门附近,再转到马厩厨房。女声从最初的焦急,后来变成警告恐吓。像是训斥孩子乱跑,最后实在找不到变成苦求哄孩子出来。


  到穆沈面前,松娘找了东京府上下最后才来二人面前。沈奉宁放下琵琶,见她能来这里,看来是实在找不到才来求的。


  松娘哭着跪在穆哲面前,泪水淌过半张脸,哭的快上不来气。穆哲抬手不必她多说话,立刻遣人吩咐下去:“女人们都帮忙在府内找,抽五个侍卫从东京城四个方向找。


  


  全府上下口耳相传,平时再各职位的人此时都活动起来,脚步声喊声从各个房间传出。沈奉宁见这架势,脑子里冒出问号:“东京府那么严,怎么可能有人来府里偷孩子?是不是他自己跑出去的?”这么一听,穆哲也跟着回想松娘孩子的样子,可惜府内的孩子实在是太多,他平时也不怎么留心。


  逐光沿路找到穆沈这里,她穿着圆领袍腰系蹀躞带。这个打扮相当有辨识度,大家这两年也都习惯了。她皱眉走到穆哲面前行礼道:“府主,我也跟着出去找找吧,松娘的孩子现在三岁,正是爱跑跳乱动的年纪。还是个男孩,极有可能跟着大人开门溜缝跑出去。”


  说起孩子是男孩,穆哲心里大约有个轮廓,随之而来便是担忧。


  


  “好,你去吧,注意安全。“他抬手应允,逐光出去后他对沈奉宁说:”如果是男孩的话……今天找不到恐怕就难了。“


  对方听见这个结论连起疑惑,忙问着为什么。穆哲深深叹气,说出一个世间心照不宣的事实。


  “重男轻女,咱们辽国这种情况是少,但并不代表没有。契丹、渤海、女真对于男女没什么区别,可辽东也有汉人。你我也经历过汉人统领的时期,汉人更倾向于男子继承家业。没有男孩,都要极力去生个男孩。不管产妇死活,力求一个嫡出男子作为顶梁柱。除非少数极受宠的庶出,才有机会过继为正室膝下。那也得是撇弃亲娘,认嫡母。“


  “世家大族有经济实力能娶妻纳妾,自然不愁子嗣的繁衍问题。但拥有这种男尊女卑思想的普通汉人家庭,又生不出儿子,自己这颗偏执心作祟,日夜睡不着就会想一些偏门歪招。”


  沈奉宁听这些白眼都快翻到天上去了,穆州现在长到六七岁的样子,再加上爱凑热闹的脾气,哪有事哪到。她还以为全府上下都在玩游戏,弟弟只是藏起来了。她也跟着嗷嗷乱喊,跑到穆沈面前。沈奉宁招呼她过来,故作严厉对她说:“你可不许乱跑啊,最近不许出府听见没?”


  穆哲在旁边插一句:“女孩子不必太担心。”


  “嚯?”沈奉宁把穆州抱到怀里挑眉反问:“啥意思?就说女孩儿不值钱是吗?”穆州抬头看小声说:“沈爹,我不值钱。”软软糯糯的声音听见的人心都化了,沈奉宁抱在怀里狠狠亲一口:“怎么可能不值钱!你是千金!!!你还有双州姐姐、贺州姐姐一起,是辽东府的三位千金!别听你穆哥胡说!”


  


  岩州、集州、广州踉跄跑到穆沈面前,擦着脸颊汗珠都扯着嗓子大喊:“穆哥,找不着啊!!”


  穆哲皱眉对岩、集二州两个小胖墩儿嘘声,小声招呼他们过来吩咐:“你们三个,带着穆州妹妹去找松姨,她现在估计在自己房间里肯定特别难过。你们去看看,嘴甜一点儿,说弟弟一定能找回来的,去吧。”


  小孩儿们大多都爱玩,只要不背书干什么都特别灵光,一群叽叽喳喳的全去松娘房间。过一会儿,辽州和双州带着罗盘找到穆沈,面色凝重两人看了眼彼此,都在推搡半天没说话。穆哲看见这个罗盘,就想起男孩们当年要去找沈奉宁的事,他语气像哄小孩似的,带着玩味问:“两位天师,是不是推断出什么来了。”


  除了辽州,这两年双州也长大了。同样是姑娘,却和穆州那种讨人喜欢不一样,双州眼睛里都透着一股子高冷劲儿。和辽州有点相似,两个小地仙还都爱好术数。比穆哲和沈奉宁活的还像神仙。


  最后还是辽州撑着勇气,把罗盘摆在穆哲面前做插手礼说:“穆哥,我和双州去问过松姨,她回忆大概是今天的巳时,弟弟就再也找不到了。我用神兵之力矫正时间,就是甲申日巳时。我和双州反复算过多次,是一个男人带着弟弟往东边去了。但是……”


  沈奉宁看辽州脸色不对,自己脸色也跟着严肃起来:“但是什么?”


  “寻人寻物口诀里说,寅申巳亥归他乡……我不保证自己和双州能力真的那么厉害,可……寻决这么说肯定有它的道理。弟弟,有可能找不回来。我和双州不敢告诉松姨,怕她受不了,于是现在问问两位哥哥意见。”


  


  

春潭碧柳

忆沈·折戟(四十九)

     第四十九章 逐光


  两人都不懂月梨的想法,既然都答应对东京府的事绝口不提,而且自己求着永不离府。为什么不洗去记忆,开始新生活。


  秋风顺着过道划过三人之间,穆哲手压住纸张不乱飞。他既然看过月梨的八字,也相信月梨不是那种趋炎附势油嘴滑舌的人。


  月梨摇头闭上眼睛,面色哀婉对沈奉宁说:“恩公,洗去记忆确实对我而言能减少我的痛苦,可正是因为我对永顺坊的恨。对世间卑劣男人的恨,才让我忍住一口气跑出来。若当时您不在,我就激怒那个男人,把我活活打死!如果我以后忘了现在所遭遇的一切,再对外面哪个男人动春心,那我不就是辜负我自己吗!”


  她自己本身......

     第四十九章 逐光


  两人都不懂月梨的想法,既然都答应对东京府的事绝口不提,而且自己求着永不离府。为什么不洗去记忆,开始新生活。


  秋风顺着过道划过三人之间,穆哲手压住纸张不乱飞。他既然看过月梨的八字,也相信月梨不是那种趋炎附势油嘴滑舌的人。


  月梨摇头闭上眼睛,面色哀婉对沈奉宁说:“恩公,洗去记忆确实对我而言能减少我的痛苦,可正是因为我对永顺坊的恨。对世间卑劣男人的恨,才让我忍住一口气跑出来。若当时您不在,我就激怒那个男人,把我活活打死!如果我以后忘了现在所遭遇的一切,再对外面哪个男人动春心,那我不就是辜负我自己吗!”


  她自己本身就像庚金,本是一把利刃宝刀。永顺坊算是她的磨刀石,越是苦难对她越是觉醒。


  


  “恩公,我想……我想改了我的名字,算是我新的开始。如果一定要洗去记忆,我、我也甘愿。”


  穆哲想了想说:“也不必这么苛刻,留在东京府的老人其实也都知道。本府和沈先生这么做,是因为孩子本身没有定力,再加上家里的大人不知道安的什么心。还有就是,防止府上的人对我们这些地仙的名誉有损,在外面胡言乱语。”


  “我不会的!”


  穆哲展开卷册,提笔沾墨之前对月梨最后叮嘱:“丑话说在前头,本府和沈先生虽然心慈。倘若你硬要留着与入府之前的记忆,倘若以后东京出了类似地仙的负面谣言。你就是第一个要被责问的人,届时查清楚有理由还好,要是你解释不出来。别怪本府和沈先生对你下令立刻乱棍打死!“


  月梨眼睛都不眨一下,语气像是留遗言似的:“如果真有这么一天,我要是自己讲不清缘由,还不能自证清白。不需要府主和恩公动手,我自己了断!”


  


  穆沈两人对视一眼,心里想这是什么样的奇女子。


  


  “说吧,你自己有没有想要的名字?“穆哲等着月梨说自己的新名字。沈奉宁还插嘴问一句:”我的文采不够,但我哥绝对可以。帮你取一个也不麻烦。“


  月梨谢绝两人好意:“多谢两位恩公,只是我想。我要做我自己的主,若还是你们给我名字,岂不是又变成别人对我的施舍?我其实一点儿都不喜欢月梨这个名字,鸨母也好那些恩客也好。这些名字都是哀哀戚戚,弱柳扶风。毫无自己的力量!非要靠施舍卖笑才能活下去,我不要这样!我想好了,我叫逐光。追逐光明之意!”


  沈奉宁转头看穆哲,他沾墨写下逐光二字。


  


  “我愿这天下的女孩子都能追逐自己的一束光,她可以是自己本身、自己的喜好。她对自我的热爱,甚至胜过父母、丈夫、家人、孩子!她永远是她自己的!”


  


  逐光的声音本就有穿透力,让这话的力道只增不减。沈奉宁的心像是被秋风卷着碎石略过,眼前的姑娘给他的见识中添上一抹亮色。他从未见过如此有个性且热爱自己的女孩,甚至在以后的千年都很少见到。他也觉得很幸运,能在自己这片辽东的土地上,生长出如此坚强锐利的女孩。


  他胸膛内激荡的情绪,忍不住站起来转好几圈拍手。沈奉宁自己喜欢两种女性,一种是像冯氏那般的大地之母,一种是像逐光这种永远尊重自己的人。逐光无异于是戳中沈奉宁喜欢的那个点,特别欣赏。


  “啊啊啊啊!!哥!她真的是从暗昌里出来的吗?!这么有主见和个性!啊啊!天啊太神了!”


  穆哲收起神兵之力,看沈奉宁有点控制不住自己,对逐光解释说:“你不用害怕,呃……你以后习惯就好了。你想做什么职位?感觉你好像并不是很喜欢端茶倒水之类的。”


  如此包容,甚至可以选择自己想在府上做的事,逐光眼前一亮,但又怕被拒绝。眼神飘忽半天,才缓缓对穆哲提出自己想法:“我……我想习武做侍卫。"


  说到刀枪斧钺这些,逐光突然来了精神,虽然担心被拒绝还是顾着勇气谈兵器。


  “我其实很喜欢这些,永顺坊肯定是没这个机会。小时候被扔以前,村子有师傅收学徒,我也学过几招。所以……在永顺坊里那些恩客,也不敢碰我。“


  


  穆哲和沈奉宁汗颜:“卧槽……一脸羞涩的说这么恐怖的话,咱府来了个什么大神。”


  


  应历元年 公元951年


  辽穆宗耶律璟继位,结束耶律阮执政时期乱局。有耶律阮这个教训,辽穆宗以雷霆手段打击反对自己的宗亲力量。耶律察割虽在叛乱中杀死辽世宗耶律阮,但自己也惨遭凌迟处死。


  同年十月,穆宗任命高模翰为东丹国中台省右相。


  高模翰,名松,渤海人。任命至东京以后,深受百姓爱戴。


  


  


  【#高模翰虽然担任东京的中台省右相,后来官至左相。但也并没有史料记载他对各民族平等权益做出什么贡献,甚至辽国这种多民族的政权,在皇权一族至上的时期,想要达到彼此和平共处,几乎是不可能的。当成虚构架空就好,这不是历史教材,我只要保证穆哲和沈奉宁的情节顺利就好。如果有异议,请立刻退出不要耽误您的好心情。】


  


  


  

春潭碧柳

忆沈·折戟(四十八)

  第四十八章  新开始


  关于如何治理辽国,就是这些凡人府衙的事了。本质上东京府也只是守护地仙们的存在,出于情分和自己城县本身发展,才愿意帮忙以长生的长者经验去帮助凡人,但并不能代表可以踩在地仙的头上。


   唯一需要处理的事,就是穆哲和沈奉宁各自捡回来的人。


  第二天一早,小男孩和月梨都已经被梳洗打扮干净去书房门口,跪着拜见穆哲和沈奉宁。两个凡人都换上颜色干净的衣服,再抬头直视穆哲和沈奉宁。高位上的两人才真正......

  第四十八章  新开始

    

  关于如何治理辽国,就是这些凡人府衙的事了。本质上东京府也只是守护地仙们的存在,出于情分和自己城县本身发展,才愿意帮忙以长生的长者经验去帮助凡人,但并不能代表可以踩在地仙的头上。

   

   唯一需要处理的事,就是穆哲和沈奉宁各自捡回来的人。

    

  第二天一早,小男孩和月梨都已经被梳洗打扮干净去书房门口,跪着拜见穆哲和沈奉宁。两个凡人都换上颜色干净的衣服,再抬头直视穆哲和沈奉宁。高位上的两人才真正看清这俩人都长得什么样,尤其是月梨,沈奉宁这才完全看清少女容色。

    

  额上一双细平眉毛如湖面水波,眼角自然下垂带着温柔无辜的情绪。唇形小巧,可颜色发白还干裂。本来皮肤应该很好,可常年干粗活风吹日晒,露在外面的颜色都是暗黄,还有许多大小不一的伤痕。像是本来很好的画纸,却被恶意揉皱,戳破好几个洞。

    

  让人觉得又可怜又可惜。

    

  旁边的小孩来了几天,穆哲亲自给沈奉宁介绍:“这个孩子是工头的独子,亲娘被工头打死。家里也没什么亲戚愿意收留,我就想着留下来了。本身工头的死伤与你我脱不开关系,他该死,可孩子是无辜的。于其放在世间学坏,不如留下来。我给他另取名字,叫长(chang)随。"

    

  沈奉宁没想到工头居然还有孩子,还好穆哲做事周全,否则孩子这么小,又没爹娘照顾。那就是自己在作孽了。穆哲考虑到他所想,然后安慰说:“你不必自责,孩子也恨极了他亲爹。是他主动要我结果他亲爹性命,而且他爹也并不是我用神兵之力杀的,是自己把自己吓死了。”

    

  【可光是这些,都不足以偿还你伤害的那些人她(他)们的痛苦!我今天不会杀你,留你一条贱命!日后行善积德,等着阎罗阴司来收你性命去地府!】

    

  想到当初那句震耳发聩的告诫,沈奉宁侧目听完穆哲这边的故事,心想:“我哥……也算是某种意义上的阎罗阴司吧。”

    

    

  “我用了神兵之力洗去孩子那些记忆,他忘掉曾经那些悲苦,性格也开朗很多。跟着私塾读书,可惜他好像更对习武感兴趣。”

    

  穆哲说的时候,底下远处还有喊长随的小孩,一起帮忙陪着出去采购。他提声对长随介绍说:“这位是东京府另一位地仙,姓沈,沈奉宁。是我的副手,以后我若不在找他也可以。”

   

   “沈先生安好。”

    

  “没事儿,喊我沈哥就行,不用这么客气。”

    

  看长随时不时就偷瞥左边,远处喊他的声音一声高过一声,穆哲摆手让他下去。长随听见以后一溜烟不见了。

    

    

  底下便只剩月梨,姑娘跪下之后虽然面容朝着穆沈两人,但目光一直向下看地,上半身还有点发抖。穆哲体量她的遭遇,尽量说话语气柔和:“你别害怕,我和沈先生不会把你纳成小妾,更不会伤害你。你留下来就帮忙在府上侍女一起做做工,等你要是有心仪之人,再去过平头良民的生活。

    

  谁料,听到心仪之人后,月梨立刻眼睛直视穆哲。目光与她长相完全不一样,像只刺猬对外界处处警戒敌视。她向穆哲磕三个响头然后大喊:“我愿意一生留在东京府当奴婢,也绝不嫁人!我以后一定努力干活,绝对不给东京府丢人拖后腿,请不要让我跟男人结婚!!!”

    

  穆哲和沈奉宁看彼此,露出尴尬的神色,月梨实在是被伤害的太深,在男女问题上理智都被仇恨吞吃了。

   

   “我爹不能养我,又联合我后娘把我扔了!后来的男人不是恩客就是骗子,他们喝点儿酒就不知道自己天高地厚。打我、骂我、还扒我衣服。为什么男人做的错事,要由我来承担!!!凭什么!!“

    

  “两位大人,除了嫁人我什么都肯干,让我看家护院都行!!求你们了……这世道,是不可能善待我的……”

    

    

  “唉……”穆哲听这些话叹口气,其实心里是佩服月梨的。这番话若是换成大家闺秀,或者才女说出来并不奇怪。但换做月梨这种被迫沦落风尘的女子,不堕落能保持理智,在那样一个环境里已经是奇迹了。

    

  yin词艳曲没有扭曲她的心智认知,反而作为女性,她保留着与这世道相悖的一身傲骨。

    

  穆哲先用神兵之力去看到她的八字命盘,也是啧啧称奇。沈奉宁在旁边问:“怎么了?”穆哲双目金色,一边分析一边和沈奉宁聊:“日主庚金身强,能坚持从永顺坊逃出去也不无道理。确实……性格不太适合婚配。”

    

    

  “为啥?”沈奉宁问。

        “性格太刚直,可能会夺丈夫志向。世道多是柔弱女子更讨喜。”

    

  “放他\妈\的\狗\屁!"沈奉宁大骂一句,穆哲在旁边绷不住哈哈大笑,险些破功。旁边的人还愤愤不平的说:”什么玩意儿!以前咋没有这个道理呢?!还夺丈夫志向,自己不行还说人家粗鲁。契丹人还是女性分权呢,怎么的,我也没见过哪个皇帝被自己皇后克死的。得了,不结婚就不结婚,人家月梨自己选的路,咱东京府也不多这一张床。“

    

  月梨向前蹭几步说:“我昨夜听闻年长的婆婆们说,您为了不把东京府地仙的事透露出去,会洗去我们的记忆。我……我不会把东京府的事情向外说的,请您……不要洗去我的记忆!”

    

  “为什么?!”穆沈双双开口。

    

  沈奉宁身子向前倾,神色焦急问:“你不是恨这些男人吗!忘了岂不是更好!以后就不必如此痛苦了!”

  

  

  

春潭碧柳

忆沈·折戟(四十七)

  第四十七章  同理心


  要是按平时的惯例,沈奉宁肯定先大吃一顿。但现在有比吃饭更重要的事,两人穿好衣服就去书房谈话。沈奉宁要把自己经历过的、看过的、听说过的都告诉穆哲,对方本想着此事也不急,先把饭吃了照顾好身体。但奈何沈奉宁现在的架势应该不太能听得进去。


  换上丝滑轻软的布料,穆哲扫一眼他身上淡蓝色花叶纹衫衣。再向上看,都盖不住本人脸颊晒的肤色还有瘦下去的脸颊,衣服尺寸也宽了。沈奉宁说的时候情绪激动,经常加一些手上动作,穆哲看这双手,上面又换上新药油和纱布。显......

  第四十七章  同理心

    

  要是按平时的惯例,沈奉宁肯定先大吃一顿。但现在有比吃饭更重要的事,两人穿好衣服就去书房谈话。沈奉宁要把自己经历过的、看过的、听说过的都告诉穆哲,对方本想着此事也不急,先把饭吃了照顾好身体。但奈何沈奉宁现在的架势应该不太能听得进去。

    

  换上丝滑轻软的布料,穆哲扫一眼他身上淡蓝色花叶纹衫衣。再向上看,都盖不住本人脸颊晒的肤色还有瘦下去的脸颊,衣服尺寸也宽了。沈奉宁说的时候情绪激动,经常加一些手上动作,穆哲看这双手,上面又换上新药油和纱布。显然关节的旧伤还是没养好。

    

  他上一次看沈奉宁有这么大变化,大概还是出征鲜卑。

   

   年迈的老婆婆恰到好处送来吃的,一生尽力服侍东京府两位地仙,察言观色能力自然非同一般。托盘小心放在矮桌上,沈奉宁转头下意识说声:“多谢,辛苦您了。”

    

  另外两人都一愣,老婆婆连声回着:“您太客气了,我们这些粗人怎么配您的道谢。”沈奉宁才感受到对方或许把口头感谢当真了,自己也有点不好意思,单声嗯啊应着。

   

   看老婆婆出去,他接着严辞激烈向穆哲说着关于底层渤海人的事。穆哲好几次开口都被对方用音量和语速压回去,好不容易找一个机会说:“我先用神兵之力把你的手给恢复了吧。”谁料,沈奉宁立刻抬手拒绝他的想法,他垂眸目光落在饭上。自己回来惹得全府轰动,自然后厨也是加班加点忙活。平时最爱吃肉,现在拿起筷子碰两下始终没胃口。

    

  【少来这套!我干酒肆又不是做慈善,要真想混饭吃就去东京府,那倒是有不少跟你一样下贱人!】

    

  【你以为我不想吗!可我得罪了他,真报官谁来帮我!最后被打死的肯定是我!】

    

  【让你直腰了吗!看什么看!自己干成什么逼样儿自己不知道吗!】

   

   【小伙子,我看你是新来的,多给你一点儿。记住了!汉人和渤海人就是不一样,没有为啥!要不你问问当今陛下?说渤海人为啥这样?有你口吃就不错了!丧家之犬还好意思要这要那,这是你该管的吗,滚!】

    

  【再说了,渤海人也有混的比汉人好的。别管咱是啥民族,说到底,这世上的人终归都是富和穷,贵和贱!都是命运风水,个人把握。一阵风来了,管他啥猪狗牛羊,全上天做神仙。要是没风,哎呀!神仙都得要饭去!】

    

    

  他眼神落在架子中堆叠的卷册说:“既然律法都学习前朝,那唐国也是包容多种民族,反而更强盛。辽国为什么不能呢…… 曾经渤海和契丹是世仇,但现在如果不能安抚这些渤海民众,而一味的分而治之,再用雷霆手段打压。恐怕,苛政下面容易起反心啊。我听到的苛待,有些都不是因为能力和出身,仅仅是因为民族而已。有多少能人就这样被耽误,没办法效忠朝廷,朝廷本身有损失多少人才?”

  

    “我受伤、难过、痛苦……都有你给我撑腰,就连我大到被烧成灰,小到手指疼,都有你神兵之力帮我化解。可是……那些百姓呢?他们会衰老会生病,生老病死确实是天道轮回我们不能干预。可在这因为民族之事遇到的不公,我们这个位置,能不能替他们多分担一点呢?”

    

  穆哲听到这里,目光落在自己桌面上。他没有直接回答沈奉宁的话,而是从他的话中找到一句感叹:“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风雨不动安如山……”

   

   沈奉宁在穆哲身边,常年耳濡目染下也懂一些诗词,他听到后:“茅屋为秋风所破歌?”

    

  

    “奉儿,我不是打击你的壮志。只是,你想的这些。古人也曾经都想过,只是都没有成功过。而且单凭你一个人去呼吁改变,这中间夹杂了多少利益呢?这些人不肯撒手自己的利益,甘愿顺从你的人也很少,这条路难上加难。我最近还收到北边女真人叛乱的卷册,外面乱,里面不安定。这种情况下,去实行这种天下大同的至高理想,是不现实的……”

   

   渤海平民遭遇对沈奉宁的触动实在是太大了,他依旧不放弃,想再试一次:“哥,大梦想先放一放,哪怕是有点儿明文章法。我发现土地面积、招工制度、还有底层的……”穆哲忽然眼前一亮,眸子转向沈奉宁说:“你的意思是,在现有的条件下去升级?”

    

  眼前刚回来的少年疯狂点头,穆哲先保持沉默再听沈奉宁想法。

 

     “你也说渤海和女真人一直不服,那就让不服的人接着不服去。总有人想踏踏实实过日子,这些愿意过日子的人当中,按照条例办事。只要达到规矩,他们就能得到相应报酬。就算是少,但每一条都有理有据,挨欺负还能带着规定去伸冤。保障契丹人、高等汉人、基层汉人、渤海人、女真人的利益,不许再出现事事都一句你是渤海人、你是女真人这么搪塞!”

   

   “还有,不能让契丹人和汉人一言堂!也让渤海人和女真人参与进来,有了参与感和盼头。百姓没有什么大的想法,他们只想过好日子,谁不想升官发财呢?若是渤海人和女真人知道,自己就算民族有别,依然可以有所成就。他们也更愿意留在辽东吧!”

  

    穆哲开口想说汉人从政都难,沈奉宁心有灵犀立刻堵住嘴说:“就就就算高官当不了,那酒肆、布铺掌柜总可以吧!”

  

    东京府府主挑眉,实在是说不过自己媳妇,他宠溺笑着点头:“有理有理,说到底,就是各民族在辽东都有自己的一套利益体系,分工明确,不能无缘无辜拿民族之事来压人,破坏辽国团结?

  

    “没错没错!!”沈奉宁一直点头。

    

  他思索片刻,抬手拿空白奏折给中台省写意见。笔尖借着油灯光亮揪出飞毛,说:“现在可以安心吃饭了吧。”

  

    “哎?!”

    

  穆哲抬头,看沈奉宁举着筷子左右四周看,想到那些卷册事。沈奉宁刚开口要问,他就回答:“你要说的说完了,该我说了。以后像这种杂事,就不要再管了。我已经都批完扔回去他们自己处理,一群欺软怕硬尸位素餐的东西,就敢问你,欺负你。自从我批完快两个月了,除了军报和稷寿金相关,剩下的卷册一个没有。”

  

    “你呀——”穆哲意味深长的说一句:“能这么惯着他们,就不能这么惯着我嘛。”

    

 

     “哥!你太厉害了!那……以后是不是他们都不来奏折了?”

 

     “也不一定,我欢迎啊~反正咱俩一起批,他要是再问这些傻子都能解决的事儿,就得挨双份骂。”

  

    “哥,果然还得是你。”

 

     “你哥永远是你哥,学着点儿吧。”

  

  

  

春潭碧柳

忆沈·折戟(四十六)

  第四十六章  回家


  穆哲选择和沈奉宁步行走回家,只有真实拉着对方的手,他现在悬着心才能放下。画面相当奇怪,一位贵公子拉着两个乞丐似的孩子在夜里街上走。两个孩子一个十六七,一个十三四。


  “对不起,总让你找我。我没想到事情会扯皮到现在,还让你兴师动众出来。”


   “唉……没办法,谁知道我摊上这么个乱跑的媳妇。你先是说不用我的钱,再和我道歉。是不是想凭借自己的力量去办事,而不是靠东京府和我?”......


  第四十六章  回家

    

  穆哲选择和沈奉宁步行走回家,只有真实拉着对方的手,他现在悬着心才能放下。画面相当奇怪,一位贵公子拉着两个乞丐似的孩子在夜里街上走。两个孩子一个十六七,一个十三四。

    

  “对不起,总让你找我。我没想到事情会扯皮到现在,还让你兴师动众出来。”

   

   “唉……没办法,谁知道我摊上这么个乱跑的媳妇。你先是说不用我的钱,再和我道歉。是不是想凭借自己的力量去办事,而不是靠东京府和我?”

    

  沈奉宁没说话只是嗯一声,月梨悄悄把手从他手里退出来。他转头以为月梨要跑,其实对方只是抱着自己。看样子还有点发抖,像是很冷。于是问着:“你冷吗?”

    

  月梨脚步很轻,跟着时候几乎不会发出任何声音。抱着自己低头只看地面,小声回答:“不是冷,我只是怕男的……我还有点不习惯。”

    

  他没多强求,毕竟从那个地方出来的男人,都不是什么好样子。穆哲直到现在才和沈奉宁谈月梨这件事,他说:“奉儿,你善意没错。可你救得了一位月梨姑娘,或者解救那些困在永顺坊的姑娘们。但这辽东、辽国同样遭遇的女孩们,你都救得了吗?“

    

  晚风吹过,夜里街上只有他们三个,穆哲的话相当精到,可沈奉宁却拥有自己的答案。

    

  “我确实救不了,我不是菩萨。东京府收留这么多孤儿已经是善举,不可能每次出去游历都拉回来一个老弱妇孺。但是我想,起码眼前的一个,如果我有能力能救,我便救一把。我不是逞英雄,全凭一股热情冲上去,这次也是!实在是再打下去就出人命了,而且永顺坊也不会拿我怎么样。大不了就跑,也能解燃眉之急,总比看着人被打死强吧!”

    

  “我想做一个既能保全自己,还能帮助别人的……地仙。也算是给自己积攒功德嘛!”

    

  月梨没说话,穆哲看暗自捏捏沈奉宁的手。

    

    

  回府之后,全府无论男女老幼都涌到门口去迎沈奉宁回来,穆哲叫来年纪大的侍女带月梨去洗一洗换身衣服,他突然想到旁边还有一个要去洗的,哭笑不得再抬手去招呼。部分常年侍奉的侍女做插手礼回答:“已经准备好了,沈先生随我来。”

    

  孩子们不管沈奉宁身上脏不脏有味道之类,都把他里三圈外三圈抱住。年岁稍大一些的辽州,没去抱但是也在旁边抹眼泪。

    

  集州:“沈哥你终于回来了!”

        广州:“你干嘛去了,怎么这么久才回来!!”

        穆州:“沈爹,你走之后穆爹总是生气,你以后别走了呜呜呜……”

        岩州:“穆哥前两天打死一个人,说是欺负你的!”

        双州:“沈哥……以后别走了好不好,我们都吓死了!”

        贺州:“啊啊啊!!沈哥你以后不许出去!”

    

    

  “好了好了,我不出去了。不行!我也不能永远不出去吧!先别抱我了,我身上都是味儿,不嫌埋汰呀。”

    

  沈奉宁进府赶紧把身上这些挂件儿摘下来,然后直奔浴室。

    

    

  浴室

    

   

   他先冲了一遍否则水都得是黑的,现在像一条死鱼头靠在浴桶旁边。眼睛落向窗外,现在月色又变成条条框框切割出来的景致,经历的种种让他还需要时间消化。

    

  拉门声和凉风灌进来,沈奉宁不用抬头都知道是谁,他正有事要问。

    

  “刚才岩州说……你打死人了?怎么回事儿?什么欺负我的人?”

    

  穆哲反而无语了,合着半天沈奉宁完全没感觉工头欺负他。他立刻嗓门提起来说:“还能是谁啊!就是你那个工头啊!天……你怎么一点儿反应都没有,他、他……”

    

  沈奉宁被这一嗓子吓到了,眼睛睁的比平时还大,就努力想听穆哲接下来要说啥。谁知对方支吾半天,也不知道是气的还是怎样,耳根子红透了也没说出个所以然。

    

  “就是你想问我有没有被人家睡了是吗?”

   

   “啊、啊……对!!!”

    

   

   “哈哈哈哈哈哈哈!!”沈奉宁被穆哲逗得仰在浴桶里大笑,穆哲被屋里的蒸汽和自己的热气激的脸更红了。现在看对方还是一如既往那个不着调的样儿,他潜意识稍稍放松,说话也不必顾忌了。

    

  “奶奶个腿儿的!你出事之后一直没回来,我有多担心你不知道啊!我还怕你不好意思开口,要是真……真发生什么事儿,你再想不开!“

    

  看穆哲气的肺都快炸了,他收起笑声伸手握住对方的手哄着:“我没事的,小时候在军队呆那么久,就算现在底子差点儿。好歹也有技巧和记忆嘛,种地不比在军队轻松多少。怎么可能让一个流氓碰我。哎,我不知道后面这个工头怎么样了,给我讲讲呗~”

    

  穆哲白他一眼,拿着毛巾给他擦身子,讲了他怎么把工头吓死的事。沈奉宁听完,拍水面说:“哎呀!这么帅的时刻怎么就没看到!太可惜了!!”

    

  见对方丝毫没有共情自己的担忧难过,他伸手朝腰的地方找准位置狠狠一掐!

    

  “啊啊啊!!!哥!别掐——!!饶了我吧!!嘶——”

    

  “让你还嬉皮笑脸的。”

    

    

  两人难得打闹间沉默片刻,沈奉宁背对着穆哲。其实心里知道答案,还是希望对方亲口说出来。在一次次捞水声之间,沈奉宁开口。

    

  “哥。”

    “嗯?”

    “如果,我是说如果。我真让人睡了,你还要我吗?”

    

    

  背上的手动作一滞,沈奉宁眼睛恨不得从后脑勺冒出来。他突然心慌,自己心里乱叫:“啊啊啊!!我这张嘴乱问问题,要是我哥说不要我了,我岂不是废了。他为什么不动了,生气了吗?!”

    

  “哥,我我说错话了,我不该说……”

    

  他转身先道歉,没想到被拥入怀中,头发浸湿穆哲的前襟和下摆。可就算如此,力道依旧不减。恨不得把沈奉宁全部贴进自己身体里的架势。此时浴室内安静的只留下心跳声和呼吸声。

    

  “别胡思乱想,无论你变成什么样我都会爱你,永远不会抛弃你。”

  

  

春潭碧柳

忆沈·折戟(四十五)

  第四十五章  月梨


    “您可别信她的,确实是愿意给您做洗脚婢。可您问问她,她能把身子给您吗?”


    被打的姑娘立刻往后退两寸,疯狂摇头。沈奉宁没说话只是观察,等着姑娘还有什么话说。果然,其他姑娘应该是看她能得自由,阴阳怪气还添油加醋。


  “她叫月梨,小时候亲娘死了。爹和后娘都不愿意养她,就带她来东京城。说是玩,无非就是趁人多把她扔了,谁知道扔在这儿了。真是命不好,我们姐妹和妈妈待她不薄了。小兄弟,咱说句实话......

  第四十五章  月梨

  

    “您可别信她的,确实是愿意给您做洗脚婢。可您问问她,她能把身子给您吗?”

  

    被打的姑娘立刻往后退两寸,疯狂摇头。沈奉宁没说话只是观察,等着姑娘还有什么话说。果然,其他姑娘应该是看她能得自由,阴阳怪气还添油加醋。

    

  “她叫月梨,小时候亲娘死了。爹和后娘都不愿意养她,就带她来东京城。说是玩,无非就是趁人多把她扔了,谁知道扔在这儿了。真是命不好,我们姐妹和妈妈待她不薄了。小兄弟,咱说句实话。谁能想到以后日子咋过?都得为眼巴前儿的做打算,赶紧找个恩客攒点儿钱给自己赎身。到老了兴许还能有个自由。”

   

   “谁知道,她偏不啊!宁可端屎端尿,穿糟衣服吃剩饭都不让人碰!这都第几回了!她守身如玉别把我们生意砸了!可能也是你们男人,就喜欢这种偷不如偷不到的感觉。偏偏都想去她身上尝试一把,哎呀,大多数都是像地上这位爷似的,气急败坏还挨咬。”

   

   过往皆摆在明面上,鸨母也忍无可忍插嘴一句,居高临下对月梨最后通牒:“听见没有!我已经对你仁至义尽了。这么多年,你不但不用实际行动孝敬我,还这么给我上眼药,让我不痛快。我今天最后警告你,要么你就付钱赎身滚蛋!要么你就得给我接客!到时候可就不是你愿不愿意的事儿了,欺负我这儿没有给你开苞的是吗!办法有的是,别想再这么混着!呸!“

    

  沈奉宁有点听不下去,提声堵回去:“我不都说了我能拿钱给她赎身吗?妈妈你何必这么急呢。”

    

  “那你拿钱啊!一百两银子,一文不少的都得给我放这儿!”

    

  他眼睛转一下,算着自己的小金库:“这些年历代皇帝赏得金饰,拿出一套就差不多了。稷寿金……算了还是先不动了,用金饰就够了。不过打草惊蛇,亮出东京府的身份。怕不是她们会卷铺盖跑路,以后追回来就难了。最后得一网打尽才行……”

    

   

   “呵!拿不出来就别在这儿充老大!”

    

  事到如今,沈奉宁也没办法。也想不出更好的主意,拉着月梨的手说:“妈妈,那您现在能跟我回府上取钱吗?”鸨母听完连哼几声冷笑,绕着沈奉宁转一圈说:“没门儿!你想都别想,八成就是带着姑娘跑路的!“

    

  走也走不了,身上也没钱。沈奉宁已经感受到月梨恳切的目光一直盯着他,恨不得把他烧穿。满是疮口冰冷的手死死抓住他,这一刻他就是月梨人生的希望。

    

  刚才做的这一切,沈奉宁都是希望不打草惊蛇以求私了。先让自己和月梨脱困,然后再把这暗昌一网打尽。可现在估计不弄个鱼死网破,是不可能求得周全的。沈奉宁以前不相信书本文明改变命运,现在他倒是真的发现见识和学问的用途。他左右看看这附近,鸨母眼神锐利看着他:“你又想耍什么花招,张开翅膀飞出去吗?!”

    

  “辽国治理汉人,沿用是前朝唐律。我曾经记得,唐律之中暗昌是不合法的吧?虽然民间也有,官府不怎么管。可到时候闹得彼此都下不来台,您胳膊拧得过大腿吗?我现在和您私了,对您对我都是一件好事……”

    

  “哈哈哈哈!!我的天啊,就你,连一百两银子都拿不出来还嚷嚷和官府有联系,神经病!还打我的恩客,赶紧给我滚蛋!这年头谁和官府没点儿联系啊!我也还能报官呢!”

   

   鸨母作势就要拉着月梨回去,此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穿街而过,听声音不下十匹之数。沈奉宁暗暗叹口气嘀咕:“其实我不想借着东京府的声势做事,我想自己解决……”

    

    

  “奉儿!!”

    

  穆哲立刻下马,跑过去将熟悉的身影拉入怀中,左右两侧骑马侍卫收执灯笼在旁边候着。余下人纷纷下马,同样手持刀剑穿薄甲,站在小路两侧候着。鸨母一看穆哲穿着打扮不俗,退到一边半天没敢吭声。

    

  “你吓死我了,没受伤吧!你为什么来这种地方,这里是暗昌?!你——!!”

    

  沈奉宁赶紧安抚自己容易胡思乱想的哥哥,立刻插嘴说:“我没事,我没被人嫖。当时我从田庄走了之后中暑昏倒了,被一户猎人家收留,然后今天才回来。”

    

  他灵机一动,换一招以退为进说:“哥,我当时路过这里。看见这个姑娘被人打,后来知道这里是暗昌。我看她有缘也挺可怜的,想花钱赎她,还她自由。你和侍卫们能在这儿等会儿吗?我回府拿钱,不动你和东京府的钱,我用我自己的——”

    

  “什么你的我的,再说了这种地方本就不该存在,还听她的话拿钱赎人。来人!就在这儿守着,里面的人都不准出来,明日一早就请衙官到这儿把人都带走!”

    

    

  果然,胳膊拧不过大腿。

    

    

  穆哲可算是把自己媳妇找回来了,全须全尾,也分毫不伤。这对他来讲就是最好的结局了,他拉着沈奉宁就想走。沈奉宁脚步一滞,转头问月梨:“你有什么要带的东西吗?”

    

  此时,沈奉宁才看到发丝之间月梨的脸,清秀却满是伤痕。刚才扇巴掌的地方已经肿起来了,月梨这是第一次对他笑着说话。

   

   “什么都没有,恩公,多谢您!”

    

  一双杏眼被星光点亮,刚才的嘶吼尖叫变成道谢。沈奉宁得到正向反馈相当有成就感,拉着她的手快步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只留后面鸨母苦求,和其他堵在门口的恩客,惊慌失措的姑娘们。谁能想到,一个穿着破麻衣的人,简单几句话颠覆了永顺坊。

    

  永顺坊,永顺。原本是生活永远顺遂安逸,到头却变成迫使人永远顺从另一个人。

  

  

  

春潭碧柳

忆沈·折戟(四十四)

  第四十四章  永顺坊


  小道尽头闪着光亮,油灯透出红纸似是一双红色眼睛,引诱人走向尽头。不少男人勾肩搭背,但大多数属于中低层平民,偶尔有几个穿着鲜亮的领着姑娘出去住。擦肩而过的欢颜笑语,尽是粗俗露出的挑逗话,姑娘不恼反而还应着。搞得像是郎情妾意,实际认识不超过一刻钟。


  领到街上的姑娘穿着都是大红大绿,配色并不高级,但足够惹眼。在酒色搅弄眼前清明,天地不分时这种刺目反而恰到好处。沈奉宁扇走路过男子的酒气,心里想:“喝成这副德行,就算是猪都无所谓了。”...


  第四十四章  永顺坊

    

  小道尽头闪着光亮,油灯透出红纸似是一双红色眼睛,引诱人走向尽头。不少男人勾肩搭背,但大多数属于中低层平民,偶尔有几个穿着鲜亮的领着姑娘出去住。擦肩而过的欢颜笑语,尽是粗俗露出的挑逗话,姑娘不恼反而还应着。搞得像是郎情妾意,实际认识不超过一刻钟。

    

  领到街上的姑娘穿着都是大红大绿,配色并不高级,但足够惹眼。在酒色搅弄眼前清明,天地不分时这种刺目反而恰到好处。沈奉宁扇走路过男子的酒气,心里想:“喝成这副德行,就算是猪都无所谓了。”

    

  他总算是验证店小二当初的话,由此看来还是常年混迹人间能知道的更多。随着夜色渐深,有漆黑笼罩的人心欲念更毫无忌惮的袭掠风月场所。走进小路深处,越靠近红色尽头,沈奉宁心里就越是悲伤。

  

    “我宁可希望自己前几个月是白跑一趟,永顺坊的传闻是假的。这些姑娘为什么……宁可做这种事,都不愿意自己劳动换钱。”

    

  这个思路很快被他自己打断,他本身也经历过类似的事情。

   

   “这怎么能怪姑娘们!肯定是这些恩客威逼利诱,再加上鸨母骗人罢了!”他深吸一口气平复情绪,周遭尽是脂粉和隐约听到的笑声。

    

  

    永顺坊一共四家,这四家门口挂的都是“张府”“赵府”这些寻常牌匾,平时不开门根本不知道里面有什么。暗昌之所以不容易发现,就是因为它可以伪装成寻常人家。歇业时是鸨母变成妈妈,“收养”一群姑娘。等开业时候直接把男人拉进里面,做些什么也不会引起怀疑,全当是男人三妻四妾玩闹。要是有喜欢清静的,就直接带出去玩。

    

  在这里人已经不再是人,是玩家和玩具。

    

  沈奉宁还是不敢相信,他不愿意再上前一步,只是仰头从墙外听墙内热闹。

    

  “契丹人的女性地位要比汉人更高,难道他们掌权之后,还能有类似东西……”

    

  想到这里他冷笑一声,才恍然大悟自己下意识的想法在这现实之中有多可笑。他已经得到想要的确切情报,之后就等着有机会把这处暗昌消除。

    

  “女性地位高又能如何?终究也是逃不过家族势力,说到底。民\族、性\别都是阶级掩盖自我的手段,可怜又可笑的遮羞布罢了。钱权名利都是迷障,可活在世上又离不开它。甚至……”沈奉宁想到此处喉咙哽咽,叹气让自己放松:“甚至这些见不得光的东西,也是这东京城的一部分,是构成这繁华的一部分……有阳便会有阴,消不掉的。我这么做也是白费力气……”

    

    

  他感觉自己好累,身心俱疲。说是出去体验生活,可钱也没赚到还要靠穆哲解围。说是出去调查民情,可最后好像什么都没改变。

    

    

  “啊——!!”

    

  一声凄惨的哀嚎伴着木门巨响,沈奉宁立刻寻声转头。看见门外是个瘦弱女子,被撞在地上半天没起来。接着就是鸨母和几个姑娘拉着恩客,鸨母声音沙哑尽力劝着:“您别生气,干嘛和她过不去。她就是我们端屎端尿的,我们这里有很多漂亮姑娘。来,快带着公子回去!您小点儿声,这要是让官府发现了,咱们日子可怎么过,哎哎哎!!”

    

  兴许是男人喝了酒,挣开这些香软玉手就非要和地上这个小姑娘硬碰硬。拎起小姑娘就像拎着一个破娃娃,扇耳光的声音沈奉宁听着都疼,他早年在军中呆着,经常听到各种打斗声。

    

  “再这么扇下去,耳朵都得聋!”

    

  沈奉宁在旁边观察片刻,他的少年意气还是战胜了对现实的悲观绝望,站起来直接跑过去。

   

   “千千万万个我救不了,起码眼前的我不能见死不救!”

    

    

  【我从未与这世道相妥协,只是放弃了拯救心中自认虚无浩大的世界,转而珍惜眼前的每一刻。我做不到燎原之势,可我依然愿做别人的一点烛光!】

    

    

  他想起自己小时候,也有个小姑娘因为簪子被男生欺负。结果英雄救美被人追了大半个襄平县,直到逃进相熟大娘的羊皮堆里才侥幸躲过一劫。

    

  “沈奉宁啊啊啊!!你怎么老干这事儿啊!”他在心里痛骂自己。

    

  手直接握住对方准备甩过去的一掌,男人口鼻喷着怒气酒气,瞪着眼睛看向沈奉宁吼道:“你哪来的小鸡崽子,给老子滚!别打扰老子消遣!她是我买下的,就该让我打!”

    

  沈奉宁没直接来硬的,而是转个思维尽量不打人最好。遂好言相劝:“哥们儿!差不多行了,你都说你是花了钱的,你这要是打死了多不划算啊!”谁料到那个被打的姑娘居然还能挺住,扯着嗓子喊着:“你有本事就打死我!省得我在这世上活着!”

    

  他人都傻了,心想:“我的祖宗啊!帮你说话呢,怎么还火上浇油啊!!”

    

    

  此刻沈奉宁感觉自己像是河水里的一件衣服,被人浪卷的睁不开眼睛,他抓着男人的手,其他女人还都来拽着凑热闹。脂粉味和红色指甲的手在黑夜里如鬼魅要吃人,最后他实在是受不了,大喊一声:“兄弟,对不住了!”

    

  手刀下去,直接砍中男人后脖子,那个男人似山崩之势倒在地上。沈奉宁觉得自己还得虚脱一次,靠在墙根闭眼睛大口喘气。这些女人们叽叽喳喳不知道该怎么办,沈奉宁皱眉喊着:“把这男的抬进去,睡醒就好了。八成是喝多了,鸨妈妈。”

    

  鸨母此时也看出沈奉宁虽然穿衣跟农民一样,但是手上有功夫,不敢轻易招惹。听见沈奉宁叫他,赶紧拧着腰小步过去:“哎!在……小爷您什么事……”

    

  沈奉宁算了下自己留在东京府的稷寿金说:“我愿意出钱赎这个姑娘,还她一个自由。不知道刚才兄弟说的话是不是真的,她真的已经被卖给这人了?”

    

    

  鸨母是相当聪明的人,这种恩客之间的问题自然不是她能做主的,她也不想自己惹火烧身。立刻笑着劝道:“还没付钱,可能恩客真的喜欢。那小兄弟等恩客醒了,你和他商量商量?”

   

   被打的姑娘赶紧跪着爬过来,看见沈奉宁就磕头。沈奉宁感觉自己手边的地都在震,姑娘披头散发就像念经一样苦求:“求您,那个人喝多了。我明明只是个打杂的,他非要扯我衣服。我不要在这里呆着,您要是愿意赎我。我、我一生给您烧火做饭当洗脚奴婢!求您了……求您了……”

    

  其他的姑娘有的回自己房间,留下来的在那儿阴阳怪气。沈奉宁从里面倒是听出一些有趣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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