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晓波X陈霆】爱情往事(生子)END
这是我近半年来最暖最甜的一章 至少我这么觉得= =我很喜欢 希望你们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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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张小凡小时候对父亲的印象特别单薄,一年几乎只有寒暑假见两次,每一次都不超过一个月,经常是从别人的嘴里听闻父亲的事迹。
好的。坏的。慢慢拼凑出一个比较具体的形象。
小小的张小凡不明白,他问陈霆,“爹地,为什么别人的爸爸每天都回家,我的爸爸要逢年过节才回家啊?”
陈霆笑了笑,点点张小凡的鼻子,“因为爸爸要养活你啊。”
张小凡似懂非懂,刚开始还吵着每天问爸爸什么时候回来,陈霆总回答快了快了。...
这是我近半年来最暖最甜的一章 至少我这么觉得= =我很喜欢 希望你们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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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张小凡小时候对父亲的印象特别单薄,一年几乎只有寒暑假见两次,每一次都不超过一个月,经常是从别人的嘴里听闻父亲的事迹。
好的。坏的。慢慢拼凑出一个比较具体的形象。
小小的张小凡不明白,他问陈霆,“爹地,为什么别人的爸爸每天都回家,我的爸爸要逢年过节才回家啊?”
陈霆笑了笑,点点张小凡的鼻子,“因为爸爸要养活你啊。”
张小凡似懂非懂,刚开始还吵着每天问爸爸什么时候回来,陈霆总回答快了快了。渐渐的,张小凡问的少了,因为他有些看出来陈霆不喜欢自己问张晓波什么时候回来。
时间一晃好多年,张小凡上了初中,一家三口才终于长长久久地住在一起。
张小凡过年放假,大包小包地提回家,张晓波下厨,给张小凡准备了一顿丰盛的晚餐。
张小凡自己打了一碗饭,一本满足地大快朵颐,问道:“爸爸,爹地你们怎么不吃饭啊?”
陈霆坐在餐桌上一动不动。
张晓波把饭推到陈霆面前,道:“阿霆,先吃饭。”
陈霆看了眼饭,不为所动。
张晓波腆着脸道:“霆哥霆哥,小凡面前给个面子!再说我牌还没戒呢,你犯不着把饭给戒了吧?”
张小凡已经呼噜下去半碗饭,腮帮子鼓鼓的,“爸,你又打牌啊?”
张晓波解释道:“不是,你又不是不知道你爸我就这么点爱好?再说了,我每次就打半个小时啊,你爹一摆脸色我就收手,又不赌命,玩个气氛嘛。”
陈霆质问道:“平时我懒得管你,今天我说没说要去接小凡回家?你打半个小时,赶到学校人都没一个了!”
张晓波不好意思道:“我这不是记错放学时间了么?小凡学校也真是的,平时五点钟放学,临了放假怎么就提前了呢。”
张小凡腹诽:我就说今天怎么没来接我,还以为自己爸不疼爹不爱了呢!
陈霆道:“你早点去等着就等不住是吧?非要时间掐的准准的?平时没看你多有时间观念啊!”
张晓波噎住,陈霆从来都是辩论的一把好手,他求饶道:“阿霆,你可饶了我吧,我错了还不行么?以后都听你的,我不敢了。”
张小凡吃完饭,好整以暇地看着张晓波和陈霆闹腾,时不时吃个草莓。
张晓波给张小凡使眼色,张小凡撇撇嘴,捻起草莓往陈霆嘴里送了一个。
陈霆张开嘴吃下去。
张小凡劝道:“我爸就那德行,爹地你这么多年了还看不清啊?”
张晓波急了,“诶!臭小子,我是你爸还是你是我爸?”
陈霆不赞同道:“小凡,你怎么能这么说你爸?书都读哪里去了?”
张小凡哭笑不得,发觉这里根本没有他说话的余地,这两人感情好着呢。
陈霆端起饭要吃,张晓波眼疾手快夺过来,“饭凉了,我给你换过。”张晓波屁颠屁颠地又去打了碗饭,殷勤地放到陈霆手里,连筷子也准备好。
陈霆接过来,伸筷子夹了一块水煮肉片放进嘴里。
张晓波期待地问:“我手艺有没有进步?”
张小凡囔囔道:“爸,你可别卖弄了,你那手艺还不如我呢!”
张晓波削了张小凡一巴掌,“没大没小!我看你刚不吃的挺开心的么?现在知道不好吃了?”
张小凡嘟囔道:“我那是饿了,和你做的好不好没关系!”
陈霆又夹了一筷子,吃了两口饭,抿唇道:“有进步。”
张晓波眼睛亮亮的,顿时光芒万丈,比餐桌上方的吊灯还亮,他刹那间精神头十足,热情地给陈霆布菜,荤素搭配,把陈霆的饭碗垒得跟小山丘似得。
陈霆看似细嚼慢咽,其实速度很快,“好了,你管自己吃饭。”
“得嘞!”张晓波这才去给自己打饭,坐在陈霆边上,自己吃一口菜又给陈霆夹一筷子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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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晓波和陈霆洗完澡躺在床上,张晓波问:“阿霆你还生气么?”
陈霆枕着手臂看天花板,“这么多年了,我还不知道你?你是真的改了,要是搁从前那种来法,我打的你连你妈都不认识。”
张晓波侧躺着靠过去,“我早就忘记我妈长什么样了。”
陈霆斜眼瞥张晓波,“波儿,你记不记得你那时候什么熊样?赌博就像玩命,恨不得死在牌桌上。”
张晓波深感惭愧,眼珠子左瞄右看,“我那不是年轻不懂事嘛!”
陈霆嘲笑道:“你现在就懂事了?你看看连你儿子也奚落你。”
张晓波哼哼两声,“要不是看着他从你肚子里出来,我真要怀疑是不是哪里捡来的!有这么和他老子说话的么?”
“你早些时候不也成天和你爸呛?就数你最不服管教。”陈霆默了一会,又道:“小凡心里是想和你亲近,早些年你走南闯北忙生计,他每天守着点问我爸爸去哪了,爸爸怎么还不回来,那模样真挺让人心疼的。”
张晓波叹了一口气,搂住陈霆肩膀,“我知道的。”
为了缓解气氛,张晓波猛然翻身压在陈霆身上,“你还真别只说我,你还记不记得你那时候,举了个扁担就死命砸侯晓杰家门?他魂都给你吓飞了!”
“你要是争气,我愿意丢那个人?”陈霆抬头看张晓波,这么多年,张晓波还是老样子,一张脸最嫩,走出去都像张小凡哥哥。
张晓波伸手摸陈霆的下嘴唇,“要不是有你,我真就废了。”
陈霆仰起下巴去寻张晓波嘴唇,张晓波轻笑着低头覆上去,一只手伸进陈霆衣服里摸。
张晓波的手有些凉,陈霆被冰到,骂道:“少了个肾这么不顶用,被子里躺这么久都捂不暖!”
张晓波咬住陈霆脖颈间一点点软肉磨磨牙,“谁说我不顶用了?你都用了这么多年了,品质有保证的!”
陈霆展开手臂撩起张晓波的睡衣,手在张晓波背后来回打着圈抚摸,张晓波后背虽说是温热的,但比起陈霆的手还是有些偏凉,陈霆心中不爽,又抱紧了一些。
张晓波舒服地呻吟出声,“阿霆,你好暖啊……但你有个更暖的地方,我好想进去……”
陈霆从不是什么放不开的人,拧了张晓波一把就把腿打开。
“我套子还没拿!”
“不用了,直接来。”
亲吻或者是肢体接触都是最基层的亲密,灵与肉交融,接纳和被接纳才是真正的极致享受。一具结实的肉体压倒在另一具充满力量的男性躯体上,或白皙或蜜色的脊背因剧烈冲撞不断分泌流淌下湿热的汗水。
张晓波埋头苦干,咬着牙往更深更热的地方捅,“妈的……陈霆,我肾好不好?你说好不好?”
陈霆不服输道:“波儿……啊……再来!用力啊……没吃饭啊?啊……”声音都沙哑破碎,还要逞强。
张晓波气结,吃奶的劲都使出来,弄得陈霆张口都是支离破碎的话,断断续续听不清楚。
最后两个人都瘫倒在床上,筋疲力尽。
张晓波问:“霆哥觉着还行么?”
陈霆答:“马马虎虎吧。”
张晓波咬了陈霆一口,伸手拉开床头柜,摸索了半天。
陈霆狐疑道:“干嘛呢?”
张晓波把拳头伸到陈霆眼前,珍重且郑重地打开,白灿白灿的两枚指环静悄悄地躺在手心。
当初那家店早就没了,也不知道是搬了还是倒闭了,但是这枚戒指简单大方的款式一直牢牢铭刻在张晓波心里,他这些年到处跑业务,每跑一个城市就要去看看银饰。
后来他不是没有给陈霆买过戒指,但是他始终觉得这一枚是与众不同的。
张晓波拿起陈霆的手,将陈霆无名指上的钻戒取下来,为他带上这枚银戒,“阿霆,这枚戒指是我欠你的。”
陈霆疑问地看着他,张晓波笑了笑给自己也戴上,“这是情侣对戒,但是只有男女款,我买了两对,把女戒给丢了,我们这样也算情侣款。”
陈霆踢了张晓波一脚,“快二十年了,还好意思说情侣。”
张晓波抿着嘴笑,握住陈霆的手,戒指和戒指碰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声响。
似乎是心与心触碰的声音。
END
【张晓波X陈霆】爱情往事(生子)
第五章
搬砖搬石头这种活不算正经行当,单位是没有保险的,手术费还得陈霆自己出。卖手表换来的一千块钱一半还了侯晓杰,剩下的一半交了手术费,可住院费还是不够。
不到万不得已,陈霆也不愿意找谭小飞,他曾经拒绝谭小飞,飞扬跋扈地告诉他,自己会把日子过得很好,可现实给了他多么响亮的一耳光啊。
谭小飞爽快地交了住院费,目光灼灼地盯着陈霆。
陈霆看向远处,道:“我会尽快还给你的。”
谭小飞走近两步,“我可以不要你还钱,我想问清楚一些问题。”
陈霆后退两步靠着墙,回视谭小飞,“你问。”
谭小飞也靠在墙...
第五章
搬砖搬石头这种活不算正经行当,单位是没有保险的,手术费还得陈霆自己出。卖手表换来的一千块钱一半还了侯晓杰,剩下的一半交了手术费,可住院费还是不够。
不到万不得已,陈霆也不愿意找谭小飞,他曾经拒绝谭小飞,飞扬跋扈地告诉他,自己会把日子过得很好,可现实给了他多么响亮的一耳光啊。
谭小飞爽快地交了住院费,目光灼灼地盯着陈霆。
陈霆看向远处,道:“我会尽快还给你的。”
谭小飞走近两步,“我可以不要你还钱,我想问清楚一些问题。”
陈霆后退两步靠着墙,回视谭小飞,“你问。”
谭小飞也靠在墙上,脚尖划拉着地板,“为什么是张晓波?当初也就算了,到现在了你还不肯放弃他!究竟为什么?陈霆,你不是委曲求全的人。”
陈霆往病房里看了看,平静道:“波儿会长大的。”
谭小飞觉得好笑,讽刺道:“孩子都快一岁了,他还是个孩子,我怎么觉着这么有意思呢。”
陈霆何尝不知道张晓波幼稚天真,还混。可他陈霆看得明白,张晓波的一颗心始终是真挚的,是纯的。这种人很容易掌控,比起谭小飞,再适合陈霆不过了。
人生如戏可豪赌。他选择了一个人,就等于做好了这一生最坏的打算。
陈霆不是委曲求全的人,但他是个硬气的人,对于爱情和生活,他也有忠贞和信仰,自己选择的路就要一条路走到黑。
陈霆说:“我就想看看一个男人到底能孬到什么程度,反正这么糟糕了,再糟糕能到哪儿去?我等着看张晓波笑话呢。”
谭小飞不屑道:“有一句话叫触底反弹,但这句话不适用于张晓波。可真够厉害的,他就是个无底洞吧,永远没底儿。”
谭小飞眼角眉梢、话里话外的鄙夷那么明显,陈霆不看他都知道又是一副高人一等的表情。
陈霆撑着墙壁站直,“小飞,今天谢谢你,这些问题你以后就别再问了。”
谭小飞挑眉道:“赶我走?”
陈霆道:“谈论这些问题没有意义。”
谭小飞拍拍衣服,抬了抬下巴,“行,我这就走。我也等着看你们笑话呢。”
谭小飞走了,陈霆走进病房里,坐在病床边上,张小凡此时被托付给儿科的护士照顾。
张晓波这张脸看着可真招人烦,陈霆恨不得当场盖两巴掌下去,把张晓波打打醒,可看着他闭着眼睛一动不动,脸上还有细细密密的刮痕,陈霆又下不了手。
张晓波这张脸其实生得讨喜,明明风里来雨里去的,哪儿都糙,偏偏这张脸还是嫩,可以掐出水来。
陈霆知道了张晓波去搬砖的事情,恨得牙痒痒,“细胳膊细腿的还学人家卖力气,现在拆了一颗肾高兴了吧?日后看你还怎么蹦跶。”
张晓波是第二天下午醒的,他醒来就感觉到身体右边轻了点,抽着气骂道:“狗屁医院,把人当机器,坏一块拆一块。”
陈霆把医院准备的餐点放在桌子上,问:“能自己吃饭么?”
张晓波眼珠子转了转,“不能。”
陈霆拿起碗喂他。
张晓波吃下去一口,问道:“阿霆你生气了么?”
陈霆继续喂,一勺接一勺,就是要将张晓波的嘴堵上,“没工夫和你生气。”
张晓波吃完一碗饭,问:“我们家哪来的钱做手术住院啊,医院都是杀猪的,贵死个人,我现在可好了,吃完饭就出院吧。”
陈霆放下碗,冷漠地看着张晓波,“不劳你费心,住着就是了。”
陈霆过往也总是和张晓波生气,或者冷战起来一句话也不和张晓波说。但从没有这样的,愿意搭理他,但眼睛里都是空的,像是根本看不到这个人。
张晓波急了,“阿霆你别生气,我真不是故意瞒着你的,我得工作啊,不然我们都要饿死!”
陈霆道:“你现在是差点被炸死。我姑且不论,你有没有想过小凡?他才多大啊?你让他怎么办?”
张晓波咬着唇说不出话来,过了好久才问:“小凡呢?”
陈霆不答。
张晓波垂着头说:“我知道我没用,我耽误你。我也想做个有用的人,也想你提起来觉得跟了张晓波是个骄傲,可是我到底能做些什么啊?”
陈霆道:“做些什么也要问我?好手好脚有几个人会真的被饿死?张晓波你就是个懦夫,孬种。”
张晓波竟真的点点头,应道:“我确实是个懦夫,是孬种。”
陈霆吼道:“我他妈是要你承认这些么?”
张晓波抬起头,被单一角死死攥在手心里,被汗液浸湿。他说:“阿霆,我们离婚吧。”
陈霆死都没想到这句话居然是张晓波先说,他以为自己哪天实在受不了了才会先提,如果张晓波不同意,他也要逼着张晓波同意。
陈霆僵硬着,目不转睛地瞪着张晓波,沉默良久道:“好啊。”
陈霆走出病房,轻轻合上门,没有发脾气。
张晓波靠在床板上,看着陈霆离开,一动不动地盯着惨白的房门出神,眼睛无比干涩,最终自己分泌出泪液润滑眼珠。
陈霆没有再来医院看过张晓波。
张晓波出院后有些期待又有些恐惧地回到家,家里迎接他的是一室寂静。
从摆设里倒看不出多久没人住了,不过锅碗瓢盆都沥干了水,可见是近日没有使用过。
张晓波颓然地坐在床上,坐了一会干脆躺倒,他想:早就该这样了,张晓波这样的怂蛋就活该一个人过。
理智上这么安慰自己,心里却不受控制地委屈起来,委屈陈霆说走就走,对自己果真不念一点旧情。家里反正也没有人,张晓波悲从中来,竟然嚎啕大哭起来,一声又一声,比哭丧还厉害。
他真的爱陈霆。每天被骂也爱。
张晓波哭累了睡了。
陈霆打开门回家,开了灯,看到张晓波躺在床上放下心来。他今天去了一趟医院,医院说张晓波已经出院了。陈霆把缠绕着小凡的布条解开,把熟睡的小凡放到床上。
张晓波被灯光刺醒,扶着额头爬起来看到了陈霆,他闭上眼睛揉了揉,又睁开,陈霆还在。
张晓波呢喃道:“我不是做梦吧?”
陈霆翻了个白眼,“还是这个傻样。”
张晓波骨碌碌爬起来,冲上去就抱住陈霆大腿,小心翼翼地问:“阿霆你怎么没走啊?”
陈霆抬高眉毛,踢了踢腿,“想我走?”
张晓波连忙抱得更紧,一个劲摇头,“没有没有,我以为你真的不要我了。你这么晚才回来,是去哪里了啊?”
陈霆提醒道:“是你说的离婚。”
张晓波站起来,甩了自己一巴掌,打得很用力,脸迅速就肿了起来。“我说浑话呢,阿霆你千万别信啊!”
陈霆瞪了他一眼,说:“我这两天找了个工作,总窝在家里跟个娘们似的。”
张晓波心中激荡,眼泪又掉下来了,“我不要你带着孩子出去讨生活,我张晓波发誓,我哪怕要饭也会养活你们。”
张晓波满脸泪痕真是难看死了,陈霆皱皱眉道:“别哭了,我没要你出去讨饭。”
张晓波哭得更厉害了,“我会改的,我全部都会改的,真的!我只有一点点混蛋而已,最近我想了很多,其他都是虚的,把日子过好了才是真的。以后你不喜欢的事,我都不会做了。”
陈霆怀疑地看着张晓波,张晓波殷切地看着陈霆。
陈霆道:“走着看吧,再有下一次,我就不回来了。”
张晓波大着胆子抱住陈霆,脸埋进他颈窝里嗅,“没有下一次了,绝不会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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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直以为我是个傻白甜高糖小萌文写手 直到昨天有妹子告诉我不是这样的
我不信!我有点怀疑人生
【张晓波X陈霆】爱情往事(生子)
第四章
时间是北京凌晨快五点,冬天太阳也有惰性,这个时候天仍然是彻骨阴沉。
陈霆随地捡了一根扁担,气吞山河般,两只手握着扁担一下又一下挥动,扁担敲击在侯晓杰家实木的门板上,咚咚咚,刺耳且低沉。
陈霆气急败坏地喊道:“张晓波!你他妈给老子滚出来!”
张晓波这时也没有打牌,他只是不敢回家。手揣在口袋里,人窝在摇椅里,皱紧了眉头,心坠坠地发慌。
侯晓杰害怕地问:“陈霆会不会把我家门都拆了啊?张晓波,你出去吧!啊?”
张晓波闭了闭眼,“我要是现在出去,那声响全得是从我身上砸出来的!”
侯晓杰颤...
第四章
时间是北京凌晨快五点,冬天太阳也有惰性,这个时候天仍然是彻骨阴沉。
陈霆随地捡了一根扁担,气吞山河般,两只手握着扁担一下又一下挥动,扁担敲击在侯晓杰家实木的门板上,咚咚咚,刺耳且低沉。
陈霆气急败坏地喊道:“张晓波!你他妈给老子滚出来!”
张晓波这时也没有打牌,他只是不敢回家。手揣在口袋里,人窝在摇椅里,皱紧了眉头,心坠坠地发慌。
侯晓杰害怕地问:“陈霆会不会把我家门都拆了啊?张晓波,你出去吧!啊?”
张晓波闭了闭眼,“我要是现在出去,那声响全得是从我身上砸出来的!”
侯晓杰颤抖道:“那你早怎么不回家?!闹成这样你不嫌丢人,我都嫌丢人!”
陈霆还在砸门,“张晓波,操你大爷。你到底想怎么样啊?人穷志短,恨不得死赌桌上吧?”
街坊邻居被惊醒,套着衣服出来围观,骂骂咧咧道:“丫的大半夜闹什么闹?张晓波你丫就一怂包,还不快把你那二尾子样露出来给陈霆瞅瞅?没得不让人睡觉!”
张晓波窜起来,往外走两步又退回来,还是不敢正面陈霆,他走到后门,“侯晓杰,我走了啊,你把门开开。就告诉陈霆我早走了!”
侯晓杰气得跺脚,张晓波早就溜之大吉。
侯晓杰没办法,只能去开门,陈霆抡着扁担,一下子差点没削到他脑袋上。
侯晓杰双手抱头,大喊道:“别打别打!我是侯晓杰!你家张晓波早走了,不在我这,陈霆你别闹了!”
陈霆扔掉扁担,推开侯晓杰往门里走,找了一圈果然不见张晓波人影,他问侯晓杰:“张晓波人呢?”
侯晓杰紧跟陈霆,生怕他一言不合砸东西,“早走了!我哪知道他现在搁哪旮旯里啊!”
陈霆攥紧侯晓杰的衣领,勒着侯晓杰脖子把他提起来,眼神凶狠道:“我警告你,以后离张晓波远点!”
侯晓杰红着眼睛死命点头。
陈霆甩开他,大步流星地跨出侯晓杰家。
侯晓杰一阵后怕,摸着脖子扭了扭,“张晓波这是娶了个山大王啊!真够厉害的。”
张晓波溜出侯晓杰家后没处去,权衡片刻还是回家,飞快收拾干净躺到床上,整个人蜷缩起来,一个劲地咬着手指,“都怪你!都怪你!怎么就管不住自己呢!”
陈霆回来看到隆起的被子包,照着被子就踢了一脚,运足十成十的力道。张晓波生生挨了这一脚,扒拉着被子,露出一双眼睛,可怜巴巴地看着陈霆。
陈霆掀开被子,“你起来,张晓波,今天这事没完!躲躲躲!遇事没有一点担当,你要是能正面跟我倔,我还夸你一声有本事!”
张晓波手指竖在嘴唇上“嘘”了一声,“别吵到小凡睡觉。”
陈霆冷笑,“现在知道想着你儿子了,你怎么不死侯晓杰家里啊?”
张晓波腾地一下坐起来,看到陈霆盛怒的脸又犯怂,讨饶道:“阿霆阿霆我错了,我以后一定戒了,我要是再犯,你……你就把我手剁了!”
陈霆还是冷笑,“你他妈要是能戒赌,我把饭都戒了!”
张晓波捏紧被单,闷声不吭好久,道:“阿霆,我一定戒,再相信我一次。”张晓波想明白了,赌博除了给他的生活带来不愉快,还有掏光他口袋里的钱,什么都帮不到他。靠赌博能发家的是赌圣赌神,不是他张晓波。
陈霆冷哼,冰刀一样的眼神直往张晓波身上戳,失望道:“你哪次不是这么说的?你哪次做到了?我当真是瞎了狗眼。”
张晓波轻轻声问:“你后悔了。是么?”
陈霆怒极反笑,“我他妈不该后悔?难道和你在一起是什么好事啊?”
张晓波垂着脑袋,额前过长的发遮住眼睛。“是啊,谭小飞比我好千倍万倍。”
陈霆嘲弄道:“张晓波,我顶看不起你这怂年间样,他比你好,是啊,他比你好。但他好不好关我什么事?你一个大男人心眼就他妈比针尖还小!”
张晓波飞快抬头,“我能怎么办啊?我还能怎么办啊?”
少年人不必惧怕贫穷,他们拥有无限可能。陈霆说这所有的话,都是因为他仍心存侥幸,希冀还能激励张晓波发奋。
张晓波从来都知道陈霆对自己心很软,可他在自己身上看不到光。他还没有彻底堕落,已经全都归功于陈霆了。
陈霆平静道:“我从来不怕穷,我陈霆什么苦没吃过?人最可怕的是甘于贫穷。”
这个年没能好好过。穷人是过不好年的。
陈霆和张晓波的关系也降到了冰点,一个星期,没说过一句话。
张晓波又去工地搬砖,工头聚了几个勤快的小伙子,告知道:“有片山头搞开发,明天就要炸了,老板出钱把炸下来的石头买下了,哥几个跟我去搬两天?这次一车这个数!”工头竖起五根手指摆了摆。
张晓波眼前一亮,第一个报名。他要让陈霆看到他的决心。
他今天又拼命搬了两车砖头,钱还是放进那个小布包里,小布包放在家里头的柜子里,不敢再随身带着。
张晓波第二天就搭着工头的车去了搞开发的山上,山上已经轰隆轰隆炸开了。埋雷的人见他们来了,招呼道:“赶紧来搭把手,每人加二十块。”
张晓波跟着大家伙加入了埋雷的行列,埋好就静静等着雷爆炸,炸开石头,再把大块的石头敲碎搬到车上。
张晓波埋了一个雷,捂着耳朵跑到老远,等了很久还没有声响。
同行的人说:“可能是火药放的太少了,没燃起来,是个哑炮。”
张晓波打算走进去看看,他小心翼翼地一步一步靠近埋雷点,还是没动静。张晓波轻松下来,伸手去捣埋住雷的土,手还没碰到,突然“轰”得一声炸开了花。
不是哑炮,却是个闷雷。
炸药的火力将张晓波一瞬间击倒在地,四溅的石块泥土前仆后继地翻到他身上,将他掩埋起来。
现场惊慌起来,有人喊:“救命啊!有人被炸死了!”
和张晓波熟识的人打了他一巴掌,“你他妈才死了呢!快救人啊!”
几个人用手将张晓波从石头堆里刨出来,张晓波满脸泥污,脸蛋也被石头的边角刮花,最致命的是一块重逾二十斤的石头正巧压在他肚子上。
工头让大家把张晓波抬到卡车上,他算顶有良心的了,开着车就把张晓波往医院送。
石头砸得张晓波有些内出血,腹侧受炸弹波及最深,医院当机立断将张晓波送进了手术室,医生对护士吩咐道:“打电话通知病人家属。”
家里没有电话,医院好艰难才问到张晓波家里的地址,派人上门去通知,用救护车将陈霆接到医院。
陈霆用布条将张小凡缠在胸前就上了救护车,他问护士张晓波什么情况,护士一问三不知,急得陈霆恨不得立马飞到医院。
车还没停稳,陈霆就跳下车,飞奔进医院。
医院规模不大,就这么两层,手术室很好找,陈霆逮住手术室门口的医生,急急忙忙地问:“我是病人家属,他情况怎么样了?”
“手术还在进行,目前还是乐观的,只是病人受到炸弹正面爆炸的攻击,右边的肾脏衰竭了一半,需要将衰竭的一部分尽快切除,这里是手术同意书,还请你签署。”医生将手术同意书递给陈霆,又递给他一支笔。
陈霆愣愣地看着手中的一张纸,只觉得无比沉重,手指僵硬到极致,笔掉在了地上。
他又把笔捡起来,写下了平生最难看的两个字。
张小凡醒过来,看了看周围白惨惨的环境,动了动鼻子,闻到不好闻的工业酒精味,张大嘴哭喊。
陈霆仍在怔愣,充耳不闻。好好的人怎么突然就要开刀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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怂年间=怂or孬 二尾子=没骨气 不男不女
【张晓波X陈霆】爱情往事(生子)
第三章
小小月租房没有浴室,只能烧一些热水,倒进浴盆里,简简单单地洗个澡。
陈霆和张晓波都不知道坦诚相待过几回了,早就过了脸红心跳的时段,他无比坦然地像往常一样,把自己扒干净,坐进浴盆里慢慢往身上泼水。
可又和以往不太一样。陈霆瞥了眼床,张晓波裹在被子里睡得昏天黑地。
以往张晓波不是倚在床头、看着陈霆眼冒绿光,就是干脆一起跳进浴盆逼仄的空间里,上下其手,占尽便宜。
陈霆洗完澡,擦干净,套上睡衣钻进被子里。
张晓波侧躺着,一条手臂抱头,另一条手臂伸长搭在枕头上。张小凡脸蛋睡得红扑扑,就靠在张晓波脸旁。大小...
第三章
小小月租房没有浴室,只能烧一些热水,倒进浴盆里,简简单单地洗个澡。
陈霆和张晓波都不知道坦诚相待过几回了,早就过了脸红心跳的时段,他无比坦然地像往常一样,把自己扒干净,坐进浴盆里慢慢往身上泼水。
可又和以往不太一样。陈霆瞥了眼床,张晓波裹在被子里睡得昏天黑地。
以往张晓波不是倚在床头、看着陈霆眼冒绿光,就是干脆一起跳进浴盆逼仄的空间里,上下其手,占尽便宜。
陈霆洗完澡,擦干净,套上睡衣钻进被子里。
张晓波侧躺着,一条手臂抱头,另一条手臂伸长搭在枕头上。张小凡脸蛋睡得红扑扑,就靠在张晓波脸旁。大小两张脸出奇的相似。
陈霆自然地躺在张晓波留出来的手臂上,侧过脸,隔着张小凡毛发稀疏的脑袋看张晓波埋在胳膊下的半边脸。
搬砖是个力气活,张晓波干了几天,手臂酸疼地不像话,刚开始两天还能搬个两车,渐渐地连一车都很勉强,总要拖沓到天黑才能完工,伴着月色回家。
张晓波睡梦中感觉到酸疼的手臂被压迫,难受地抽回手臂,砸吧砸吧嘴,翻身换了个方向。
陈霆睁开眼睛,幽深的夜中,眸色难测,他把小凡抱进怀里,低头亲了一口幼儿柔软的肌肤。
之前他问:“最近怎么回来的这么晚?”
张晓波答:“要过年了,杂志社清仓库,多得是报纸要剪碎,我加加班没什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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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除夕仅剩三天,工地放了十天假,过完年才能继续上工。
张晓波从小布包里翻出零碎的钞票,一遍又一遍地数,除去日常开支,不多不少存下来两张红票子。
他拿出一张交给陈霆,“快过年了,买点年货吧?”
陈霆没接,问道:“哪来这么多钱?”
张晓波把钱塞到陈霆手里,“杂志社放假了,最近我不总加班么?怎么可能给他们白干啊?这不,加班费拿到手了。”
陈霆这才捏住钱,“我不爱买什么年货,胡乱加两个包装卖的比米还贵。”
张晓波笑道:“是这样,我的阿霆会过日子,要不就给小凡买套衣服吧?”
陈霆拉开床头柜,里面有本书,陈霆拿出书,把钱夹进去,“存着吧,压岁用。”
张晓波眼眶一热,摸上陈霆的手背,拿过书放回抽屉里,把抽屉合上。他抓着陈霆的手上下摩挲,这双手长了些茧子,还没成为老茧,日后好好养就能养回去。
除夕的时候,侯晓杰跑来串门,给张晓波包了个红包,“晓波,这个红包收下,也是哥们的一片心意啊。过了今天就是新的一年了,新年新气象,有些账我们不好留过年的。”
张晓波捏了捏薄薄的纸片,抿唇道:“侯晓杰你把红包拿回去吧。”
侯晓杰打量了一番张晓波的脸色,不像装傻,客套道:“你和陈霆也是两个人过年,我和我媳妇也是,晚些没什么事就来哥们家串串门啊?我再叫两个弟兄,热闹热闹。你嫂子做了饭,管饱。”
张晓波连声道:“一定一定。”
侯晓杰见张晓波提都没提还钱的事,郁卒地捏了捏拳头,碍于过年,不好要债。一年的最后一天要债是要触霉头的。
张晓波送走侯晓杰,进屋把红包拆开,拎起红包甩了甩,滑落出可怜兮兮的两张红票子。
也是红色的,可惜是一块钱。
陈霆正在喂张小凡吃晚饭,问道:“谁来了?”
张晓波撇撇嘴,把两块钱捡起来扔到桌子上,“侯晓杰啊!真够局气的,两块钱也亏他送的出手?”
陈霆皱眉道:“他还说了什么?”
“他说什么新年新气象,还说让咱们今晚去串门吃饭。”
陈霆给张小凡抹抹嘴,放下碗,嘲弄道:“张晓波你真傻还是假傻?人是在暗示你赶紧还钱呢!”
张晓波一拍脑袋,“我这破脑子给忘了!咱是欠了他多少?五百?”
陈霆点点头道:“等我换个衣服,去他家里走一趟把钱还上,省得他还要说三道四。利息也算上,我们不白白借别人钱。”
张晓波苦着脸道:“我们哪来的五百啊?”
陈霆轻描淡写道:“我把手表当了。本来是留着过年的,可要是欠着别人钱,我年也过的不舒坦。”
手表是谭小飞送的,那时候谭小飞和张晓波一齐看上陈霆,一个开着跑车追,一个骑着破自行车赶,不知道陈霆是被张晓波下了什么降头,偏看不上有钱有势的大少爷,一意孤行跟着张晓波吃苦过日子。
张晓波惊喜的同时十分感恩,只谭小飞仍然是他心中的一根刺,他自认为自己没有一点比得上人家,陈霆瞎了三年四年,凭什么就会瞎一辈子啊?
那块手表张晓波早就想扔了,可陈霆说要等日子好过了,亲手还给人家,这样才能不丢面儿。
如今却当了。张晓波想:陈霆跟着自己,真是越活越不像样了。
张晓波哽咽道:“等我挣钱了,我就把手表赎回来,我们趾高气扬地还给谭小飞他丫的。”
陈霆笑笑,“你有这份心就很好,我们波儿不比谁差。”
再晚一些,哄着张小凡睡了,陈霆和张晓波果然去了侯晓杰家。侯晓杰没料到他们真的会来,早就吃好饭了,三四个人玩起了扑克,谭小飞也在。
陈霆并不在意,他本就不是来吃饭的,他目不斜视地走到侯晓杰面前,钱装在侯晓杰刚刚送的红包里递给侯晓杰,“波儿欠你的钱。”
侯晓杰打开红包点了点,眉开眼笑道:“怎么还有多的啊?”
陈霆扯了扯嘴角,“大过年的,就当心意。”
侯晓杰当场塞进外衣内兜里,笑道:“晓波,扑克来不来?”
张晓波从小就喜欢赌,赌球、赌牌,无一不赌。但他按捺住,摆摆手道:“我家里还有事,就不玩了。”
侯晓杰揶揄道:“你家能有什么事啊?别是怕老婆吧?”
张晓波理直气壮道:“我怕老婆有什么不对?好不容易讨到的老婆不怕他怕谁?”
侯晓杰转而去做陈霆的功夫,“陈霆,让晓波来两把吧?来都来了,玩两局再走吧,不然是不给我侯晓杰面子,过年玩儿的是气氛,我们不赌大的。”
谭小飞冷冷清清道:“侯晓杰,你没事留人家干嘛?人家不乐意你看不懂么?”
谭小飞的意思反过来就是张晓波的意思,张晓波拉开椅子坐下,“来就来,玩什么?”
陈霆挑了挑眉,在一旁坐下,如果只是乘兴玩两把他倒不至于不允许。
张晓波刚坐下去,手风很旺,连赢了好几局。陈霆看看挂钟,已经快十一点了,站起来道:“波儿,很晚了,不知道小凡醒了没有,我们走吧。”
侯晓杰囔囔道:“不许走不许走!赢了钱就要跑?没有这样的道理!”
张晓波也打上了瘾,一边摸牌一边说:“阿霆,要不你先回去吧?我再玩个把小时。”
陈霆双手环胸质问道:“个把小时是多久?”
张晓波敷衍道:“十二点之前我一定回家!”
陈霆冷冷看了张晓波几眼,转身就走,张晓波浑然忘我地继续摸牌,毫无察觉。
时钟不知不觉走到了午夜,张晓波赢来的钱又输了回去。谭小飞提醒道:“波儿,到时间了,你快回去吧,别惹陈霆生气。”
张晓波从口袋里摸出小布包,拍在赌桌上,不悦道:“我老婆生不生气关你什么事?你不玩就走!”
谭小飞瞪了张晓波一眼,撩开椅子就走,“侯晓杰下次吧,今个儿飞哥不奉陪了。”
时间滴答滴答在走,不知过了多久,侯晓杰家里电话响了,是陈霆的。张晓波家没有电话,陈霆看张晓波这么晚还没回来,跑到楼下公用电话亭打的。
侯晓杰把电话递给张晓波,张晓波接起来,“喂?”
“你什么时候回来?你打起牌来知道时间么?快两点了你知不知道!口袋里有两块钱非要输完啊?”
“知道了,我马上就回去。”
张晓波不甘心啊,他刚刚输了仅有的两百块钱,那是要给陈霆买戒指的钱,怎么说没就没了呢?赌博本就是这样,赢了要乘胜追击,输了想翻本,无解。
侯晓杰赢了钱,佯劝道:“晓波啊,回去吧啊,下次哥几个再陪你玩。”他把牌拢起来,叠整齐收进盒子里。
张晓波不肯,叫道:“再来!”
【张晓波X陈霆】爱情往事(生子)
第二章
张小凡是个不速之客,他逼着张晓波极速成长,逼着张晓波过重地承担。
隆冬腊月,冷风呼呼往衣服里灌,一并灌进脑子里。
张晓波越发悔恨,陈霆跟了自己,已是无上委屈,自己让他骂两句又不少块肉,做什么要闹得不可开交。
快过年了,小巷子里也是年味十足,有些家底的人家都贴上了喜庆的门联,屋檐下挂两个大红灯笼。
张晓波暗筹:是自己不好,连五毛钱一副的对联都买不起,哪来的脸面和陈霆脸红脖子粗?
张晓波巷头巷尾走尽了,越想越觉得自己不是东西,老婆孩子饿在家里,他却两手空空,一无所有。
没脸回去。...
第二章
张小凡是个不速之客,他逼着张晓波极速成长,逼着张晓波过重地承担。
隆冬腊月,冷风呼呼往衣服里灌,一并灌进脑子里。
张晓波越发悔恨,陈霆跟了自己,已是无上委屈,自己让他骂两句又不少块肉,做什么要闹得不可开交。
快过年了,小巷子里也是年味十足,有些家底的人家都贴上了喜庆的门联,屋檐下挂两个大红灯笼。
张晓波暗筹:是自己不好,连五毛钱一副的对联都买不起,哪来的脸面和陈霆脸红脖子粗?
张晓波巷头巷尾走尽了,越想越觉得自己不是东西,老婆孩子饿在家里,他却两手空空,一无所有。
没脸回去。
一步挪一寸,张晓波踢踏着老旧布鞋,一粒小小的石子玩了一路。再拐个弯就到家门前,张晓波蹲下身抱着膝盖,手冻僵了怎么也搓不暖。
布满灰尘的电线杆脚下一点点暗黄色吸引了张晓波的注意,他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发现是五角钱硬币。
若获至宝,张晓波拍干净硬币上的灰尘,小心翼翼地揣进口袋里。
这下可以回家了,他要给陈霆买一副对联,以祈求来年可以过得红红火火。
张晓波意得志满地站起来,昂首挺胸地跨出角落,冷风不足以和火热的心抗衡,他一溜小跑跑到了菜市场。
晚市还没有收摊。
张晓波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到处挑挑拣拣,觉得所有对联都配不上自己的五角钱。
一众对联摊子里夹杂着一个叫卖白菜的老婆婆,婆婆双鬓花白,哆嗦着手整理摊子上一捆一捆的白菜。
对联有什么用呢?能吃饱才是硬道理。
张晓波走过去问道:“白菜怎么卖?”
老婆婆答:“两角五分钱一捆。”
张晓波拿了个袋子,往里面装了两捆白菜,另一只手伸进口袋,硬币已经被擦干净,露出原本的明黄本色,在手心里捏得很热。
张晓波咬咬牙把硬币放进老婆婆的钱盒子里,“五角钱,买您两捆白菜。”
老婆婆又给张晓波加了一捆,笑道:“小伙子很晚了快回家吧,多一捆是老婆子送给你的。”
张晓波谢过,拎着一袋子白菜匆匆离去,一个眼神也不施舍给无用的对联。
钥匙对准锁眼,张晓波拧开门走进去,又关好门把冷风隔绝出去。
说起来,室内和室外其实是等温的,可关上了门,这门里就是他们一家人的世界,他们有贫困家庭背景下仅剩的温情。
张小凡哭累了,睡了,喝了一肚子白开水。
陈霆抬起头,有气无力道:“呵,我还以为你预备死外面呢。”
张晓波把白菜放在桌子上,“我买了点白菜,阿霆你饿不饿?”
“你哪来的钱?”
“家门口捡的。”
“大老板出门就能捡钱,那拜托你以后多出门走几次,靠捡钱养活你儿子啊!”
张晓波默不作声地烧水,洗干净小半捆白菜放进热水里炖。
陈霆呛道:“你是兔子啊?吃白菜就管饱?”
张晓波举起米缸往盆子里倒,稀稀拉拉倒出一些米,聚拢了一看,还没有半碗饭。
张晓波看着昏暗灯光下异常金贵的白米,不禁悲从中来,轻轻声问:“阿霆,你饿不饿?我给你煮点饭吧?”
陈霆愣了一下,道:“气都气饱了。”
“可能吃不饱,吃完早点睡吧,睡着了就不饿了。”张晓波把饭煲起来,弯腰将地上散落的锅碗瓢盆一个个捡起来,拧了一块抹布细细擦拭地板上结块的面条。
“衰仔,那你怎么办?”
“我刚刚去弹球家蹭了顿剩饭,饱着呢,这不,巴巴跑回来给你弄吃的了。”
陈霆当然不信,张晓波那几个朋友什么德行,他知之甚深,但他没有戳穿。
沉默的氛围下,饭好了,张晓波盛进碗里,刚刚好半碗,他把烫好的白菜也夹进陈霆碗里,又把饭碗递给陈霆,“将就吃吧。”
陈霆接过碗,咬了一口白菜,索然无味,形同嚼蜡。
张晓波趁着陈霆低头吃饭,端起锅,将菜汤喝的干干净净,汤里还有几篇零落的白菜叶子,他一并喝进嘴里,细细咀嚼。
张晓波收拾好灶台,洗碗的时候故作不经意道:“我找到工作了。”
陈霆一碗饭下肚,心情稍霁,宽眉问道:“什么工作?”
张晓波编道:“在杂志社剪旧报纸,不要什么学历,成天到晚坐着,轻松的很。”
“待遇怎么样?”
“一天二十。”
“算个正经行当,好好做知道么?”
张晓波呐呐称是,从陈霆手中接过碗一并洗了。
张晓波骗了陈霆,到了年关根本没什么单位要招人,哪怕是寒假工,也要你初中毕业。可张晓波因为爸爸坐牢、妈妈早逝,初中就辍学了。
隔壁片区造房子,临时招搬砖工人,不需要你读多少书,只看你一天搬多少砖,搬完一卡车给二十块钱。
张晓波第二天早早就醒了,陈霆抱着小凡躺在他臂弯里。张晓波翘起嘴唇,亲了陈霆一口,小心地抽出手臂起床,用被子将大小两个宝贝包严实。
第一天上工的张晓波热血沸腾,每个细胞都潜藏着动力,他整整搬空了两辆卡车的砖头。
工头发给他四十块钱。
张晓波满心欢喜地揣着钱回家,觉得赚钱其实并不难。
他路过一家首饰店,门口放着一对对戒,是简单大方的款式,白白灿灿的两只指环靠在一起,很是好看。张晓波没有给陈霆买过戒指。从前没想过,现在买不起。
对戒是男女对戒,张晓波想:只买一只送给陈霆就好。
一只戒指要八百块。算一算,不吃不喝,张晓波需要搬四十卡车的砖。
并不是天方夜谭啊。张晓波认为。
他偷偷藏起二十块钱,买了包米糊糊,又买了一小袋米。明明带了钥匙却不自己开门,拍门的时候都带着一股意气风发。
陈霆打开门,张晓波献宝一般地把手中东西举到他眼前。
陈霆接过东西,眯起眼睛笑,奖励性地亲了张晓波一口。
张晓波关起门,压着陈霆往墙上靠,含住陈霆的嘴唇一个劲吮吸。
陈霆动了动鼻子,骂道:“一身的汗臭味,跑哪里鬼混去了?”
张晓波这才警醒过来,从陈霆身上退开,“已经很晚了,怕你担心我,一路跑回来的,杂志社有些远。”
陈霆放下米,空出手去握张晓波的手,碰到张晓波搬砖时刮擦到的伤口。
张晓波倒吸一口凉气,想把手抽回来。
陈霆牢牢抓住,皱着眉看张晓波的手,问:“怎么回事?”
一个谎总需要千百个谎话来圆,张晓波说:“用不惯剪刀,手一抖就往指头上戳。”
陈霆最是宝贝张晓波这双手,连准备给儿子当晚饭的米糊糊也放下,拉开床头柜抽屉翻出创可贴和酒精,棉棒蘸了酒精细细涂抹在小小的伤口上,最后整整齐齐地贴上创可贴。
张晓波的心恍若被一双手捧着呵护,弯了弯嘴角,“阿霆,你真好。”
陈霆不放心道:“明天一定要小心知道么?现在是穷,你不能玩音乐,但不代表我们就会穷一辈子。要是手不行了,真的就一辈子不能碰乐器了。”
张晓波想哭,他这一辈子不要什么音乐,要陈霆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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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物和背景是假的,情节和故事是真的。
【张晓波X陈霆】爱情往事(生子)
HE 放心食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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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家里仅剩十五块钱了。
家是张晓波和陈霆组成的家,他们共同孕育了一个宝宝,叫张小凡。如今小凡八个月了,已经断奶,正是娇气挑嘴的时候。奶粉不喝,米粥不吃,偏偏要北京老胡同里九块钱一包,一包仅能吃三天的米糊糊。
陈霆把十五块钱交给张晓波,“波儿,出去找找工作,晚饭前回家,把小凡要吃的米糊糊带回来。”
“得嘞。”张晓波钱揣兜里出门了。
溜了好几圈愣是没有找到一个合适的工作,不是太累,就是要文凭。
张晓波没吃过苦,也没读多少书,什么都干不了。
日...
HE 放心食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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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家里仅剩十五块钱了。
家是张晓波和陈霆组成的家,他们共同孕育了一个宝宝,叫张小凡。如今小凡八个月了,已经断奶,正是娇气挑嘴的时候。奶粉不喝,米粥不吃,偏偏要北京老胡同里九块钱一包,一包仅能吃三天的米糊糊。
陈霆把十五块钱交给张晓波,“波儿,出去找找工作,晚饭前回家,把小凡要吃的米糊糊带回来。”
“得嘞。”张晓波钱揣兜里出门了。
溜了好几圈愣是没有找到一个合适的工作,不是太累,就是要文凭。
张晓波没吃过苦,也没读多少书,什么都干不了。
日头慢慢西斜,张晓波垂头丧气地往回走,走进巷子里才想起要买米糊糊,又转个身准备往外走。
从小玩到大的弹球招呼道:“嘿!晓波!桌球来两局!”
张晓波摇摇头,“不来,我赶着给孩子买吃的。”
“来两局吧!你技术那叫一个好,赢两局什么吃的买不到啊?”
张晓波心动了,走进桌球场子。
桌球两块五一局,张晓波交了五块钱,只打算玩两局。要是赢了,他就能给孩子买两包米糊糊,还能带几把白菜回家。
想赢的心太迫切了。杆子都没拿稳就急着把球往洞里捅。
一败涂地。
这下好了,白菜买不成了。
张晓波气不过,交了钱又要打两局。
一来一去,连输六局,米糊糊也没得买了。
张晓波后悔地搓搓手,对弹球道:“哥们,借十块钱成不?”
弹球连连后退,“我家锅都揭不开哩!拿什么钱借给你?没有没有!”弹球一边摇头,一边转身,几秒钟跑得影儿都没了。
张晓波这才知道慌,对着刚才赌球的人囔囔:“刚刚不作数的!钱还我!我下次再来和你打!”
鬼理他?
“没钱滚蛋!”桌球厅老板叫两个伙计将张晓波扔了出来。
张晓波拍拍屁股爬起来,沿着回家的路挨家挨户问邻居借钱,邻居皆是闻风色变,关起门不肯见张晓波,窗户都掩得严严实实,躲避张晓波就像躲避灾星。
张晓波没办法,提心吊胆地回家,门只开小小一个缝隙,贴着墙恨不得立刻隐形。
可说是家,不过是一个月租房,满打满算十多平米,躲无可躲。
陈霆抱着哭闹不止的张小凡,吩咐道:“波儿,水已经烧开了,快把米糊糊倒进碗里拌出来。小凡哭得厉害,是饿过头了!”
张晓波局促道:“我没……没买米糊糊。”
陈霆拍着张小凡后背,眼刀射过来,“什么意思?”
张晓波咬着唇小声道:“钱……一不留神给丢了,我……”
“丢了?”陈霆尖声道:“你怎么不把脑袋给丢了?”
小孩子不为生计发愁,只要吃饱穿暖睡好,一挨饿就往死里哭。张小凡哇哇大哭,上气不接下气。
陈霆被吵得心烦,把张小凡丢进张晓波怀里,问道:“工作找到了么?”
张晓波心虚道:“没有合适的……”
小房间没有格局,厨房、厕所、卧室都在一处。
陈霆从锅里盛一碗面,筷子快速搅拌,把面搅烂,小勺子装了一勺喂给张小凡。
张小凡张嘴,尝出来不是心爱的米糊糊,又吐出来,吐得衣服上都是。
陈霆气结,擦干净再喂,还是不肯吃。
陈霆“砰”的一声把碗放到桌子上,数落道:“哭哭哭,就知道哭!不知道像谁!穷成这样了,还这不吃,那不吃,饿死算了!张晓波,你儿子就是像你,天生乞丐命,还心比天高!”
张晓波把张小凡放到摇篮里,“阿霆,哪有这么说自己儿子的……”
陈霆指着张晓波鼻子骂道:“我就说了,你能怎么样?我说错了么?你他妈到底能不能会些什么好的?”
张晓波抬手捏住陈霆的食指,往下压,“说话就好好说话,别指手画脚的。”
陈霆感觉手指接触到一些粉尘,顿时怒火中烧,他掰开张晓波的手,看到白色粉末粘连在张晓波手心和手指关节。
陈霆气得发抖,“你他妈又去赌球了?”
张晓波弱弱道:“我没有。”
陈霆抬起张晓波的手,愤怒地问:“没有?那你他妈倒是告诉我这是什么?是你儿子要吃的米糊糊么?”
张晓波“刷”地一下抽回手,嘴硬道:“我回来的时候碰到墙壁了,落了灰。”
陈霆冷笑道:“落灰。我看你是脑子落了灰,打牌赌球,你说你除了赌博还会什么?赌博要能帮你发家致富,你至于带着你儿子窝在这狗不拉屎的地方?没出息的东西!”
张晓波气性上来,反驳道:“我就这么点爱好了,你难不成还要剥夺啊?”
陈霆道:“也不照照镜子,你张晓波是什么人啊?乞丐都不如还配有爱好?”
“你!”张晓波抬起手,又放下,捏紧拳头。
陈霆注意到,讥讽道:“还想打我了?孬种。”
张小凡还在哭。
张晓波拿陈霆没办法,只好把气出在张小凡身上,“你他妈哭什么?死爹还是死妈了?饿一顿就哭成傻逼,早知道生出来就把你掐死!”
“张晓波!我他妈先掐死你!早和你说了不要再和你那些狐朋狗友打交道了,不要再和你那些狐朋狗友打交道了,你他妈到底听不听得进去?早晚有一天他们要害死你!你的朋友除了谭小飞没一个能看的,趁早都断了!”
“谭小飞?”张晓波神经敏感起来,“啊?他谭小飞好?操你妈谭小飞那乌龟王八蛋哪点好?他好你跟他过去啊!”
陈霆觉得张晓波不可理喻,一脚踹翻了桌子,锅碗瓢盆砸了一地。
所幸锅碗瓢盆全是铁器,耐砸,只锅里的面条彻底报废了。
那是陈霆好不容易翻箱倒柜倒腾出来的晚饭。
陈霆咆哮道:“张晓波,你他妈想怎样啊?是不是要离婚啊?离啊!明天就离!”
话堵话,不给对方台阶,也没有人愿意服输。
大概就是心和心的距离越来越远,需要大声嘶吼才能把潜藏在刀枪棍棒下的真心传达给对方,以谋求沟通。
可这沟通不是妥善沟通,恰恰是最笨的方式,言语伤害最爱的人,以求得心理上诡异的满足。
把爱人当作敌人,好似对方越痛苦,自己就越快活。
张晓波脸都气青了,犟道:“陈霆。你这个破脾气,谁跟你过谁倒霉!离了好,离了好啊!我他妈早受够了!”
“好,可真好!一拍两散啊!你我都解脱!”陈霆抱起小凡,把奶瓶塞进他嘴里,奶瓶里是白开水。
张晓波心里有些懊悔,又不甘心就这样示弱,他看了看陈霆的冷脸,踹开门跑了出去。
他现在只想离陈霆远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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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炮霆 有种哥哥和弟夫搞在一起了的错觉
感觉对不起麦麦和超超- -、
【炮霆/波霆】tag整理(2015.10—2017.2)
张晓波×陈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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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柠檬胡乱写点文 :我的野蛮男友(上) (中) (下/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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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炮霆】浮浪(番外)
番外
张晓波再次回到香港时,已经是五年后了。
五年代表着什么?代表着张学军对他人的感动,变成对自己儿子的担忧,代表着他看到的那个任性骄傲的飞鸟,折断自己的翅膀,把自己摧折成枯叶,在人世间埋没自己的才华,甘于平庸无聊乏味的生活。
当年他心中的病没能痊愈,又狠狠添上一道,变成永远痊愈不了的伤痕,他或笑或骂,他都能看清他干涸的内心,贫瘠而缺乏这个年纪应有的激情。
于是张学军越来越热衷于催他去找一个喜欢的人,起码让他不再像一口无波的古井,耗费最灿烂的青春。
张晓波每次听到他说这个就会大发脾气,指着放在床头的骨灰盒,怒道:“好!你对着阿霆说!说你忘记了五年前他是怎么牺牲自己保全你和你儿子的性命...
番外
张晓波再次回到香港时,已经是五年后了。
五年代表着什么?代表着张学军对他人的感动,变成对自己儿子的担忧,代表着他看到的那个任性骄傲的飞鸟,折断自己的翅膀,把自己摧折成枯叶,在人世间埋没自己的才华,甘于平庸无聊乏味的生活。
当年他心中的病没能痊愈,又狠狠添上一道,变成永远痊愈不了的伤痕,他或笑或骂,他都能看清他干涸的内心,贫瘠而缺乏这个年纪应有的激情。
于是张学军越来越热衷于催他去找一个喜欢的人,起码让他不再像一口无波的古井,耗费最灿烂的青春。
张晓波每次听到他说这个就会大发脾气,指着放在床头的骨灰盒,怒道:“好!你对着阿霆说!说你忘记了五年前他是怎么牺牲自己保全你和你儿子的性命,说你让你儿子背叛他,去找其他那些微不足道的陌生人!”
张学军对着陈霆的骨灰,也实在是不好说什么,所以时间一拖再拖,有一次喝了点酒回来,又跟张晓波说上了,张晓波当场就和他吵起来。
张学军愤怒得脸红脖子粗,狠狠打了他一巴掌,说:“他让你活下来,不是让你糟践自己!”
张晓波冷笑一声,吐了口血痰,说:“找自己不喜欢的人,就是不作践自己。思念故去的爱人,就是糟蹋人生?”
张学军恨铁不成钢道:“你要给自己一个机会,你不去接纳别人,永远都不会喜欢上别人。”
“喜欢上别人?”张晓波仰天大笑两声,似乎觉得这根本是个笑话,“不,我怎么能喜欢别人?太可怕了。”
张学军无奈道:“波儿,人死如灯灭,而你还活在世上,你如果不快乐一点,他的死又有什么意义?”
张晓波抬步出去:“你不要说了!张学军你闭嘴!”
他狂奔出去,漫天大雪裹着他,外面人烟杳然,白雪古墙,他跑啊跑,四合院里的窄巷真像是迷宫一样,他怎么都出不去。
他狠捶了一下灰墙,本就受冻的手像是要被敲碎了一样,也许是十指连心吧,不然心也不会无缘无故跟着疼。
张晓波回去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他看到张学军站在电话机面前,手里还松松地握着电话筒,直瞪瞪地朝他身上看。
张晓波不自在地干咳一声:“你干嘛呀?张学军。”
张学军如梦初醒似的浑身颤了一下,胡乱把电话筒挂回座机上,挂了好几次才挂住了,双手摁着好像要阻止它往下掉,整个身子只有头扭回去,说:“香港那边打过来的。”
张晓波一听“香港”两个字,失了神似的,魂轻飘飘好像浮起来,听别人说话也不那么真切了。
张学军说:“赵黄河,去了。”
张晓波喃喃道:“去了?去了哪里?是什么意思?”
张学军说:“他是寿终正寝,晚上睡觉的时候去的,也算是一桩喜事了。”
“怎么会呢?”张晓波疑惑地看着张学军,“他怎么会死?怎么能这么快死?他死了,就只有我一个人知道阿霆小时候、少年时、成功后……这些所有事情,就只有我一个人知道了。”
张晓波突然站起来:“我不相信!赵黄河是个老滑头,说不定他为了躲仇人,给自己弄了个假死,我要回去看看!”
他抓了两套换洗衣服塞进背包里,对院子里的张学军说:“你就别跟着去了,一老头儿还要费事照顾你!”
张学军手里的枣砸他头上,说:“滚吧你!不过好歹跟他住过这么一段时间,你帮我也烧三炷香。”
飞机再一次跨越几乎整个中国,把他带到了那个南国的繁华都市,他回到油麻地,回到那条挤窄的长街,回到那栋顽强的还是两层楼的旧房子。
张晓波疑惑地看房子街前零零散散的家具,走到近前,发觉是有人在搬家,而且还不止一户人搬家,他有些奇怪,却还来不及问,因为二楼上同样挤满了一群穿着黑西装的人,他得先去看看赵黄河是什么情况。
张晓波推挤着上去,楼道太过狭窄了,人又特别多,想挤都挤不上去,就高声喊:“你们干嘛?挤着我家楼道!我要回家!”
楼梯口走过来一个同样穿着黑西装的男人,寸板头,三角眼,脑袋很圆,看起来像个老实人。
他问:“你是谁?”
张晓波道:“我才要问你们是谁,我是这里的住户,你们把这里包围了,我怎么过去?”
圆脑袋顿了顿,问:“你是孔杰?还是张晓波?”
张晓波有些警惕地后退两步,思想着:“不会是Irene这么多年都不放过我吧?整天叫人在楼上守着我?这也太吃饱没事干了。”
圆脑袋打量他一番,点点头说:“我知道了,你是张晓波。上来吧!”他挥挥手打发那些堵着楼道的男人,“去去去,别堵着,下楼帮人家搬搬家。”
张晓波上到二楼,发觉摆满了花圈,他家门口也摆了个。
圆脑袋随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笑道:“不好意思,位置不够,借来摆摆。”
张晓波回头看他,说:“你是赵黄河的三弟子吧。”
圆脑袋点了点头,说:“我久仰你的大名了。”
张晓波干笑一声:“是啊,小时候我就把你大师兄打成残废,后来又和赵黄河一起怼你二师兄,就是你没有见过。”
圆脑袋摇了摇头:“大师兄和二师兄都是蠢货。”
张晓波疑惑道:“是吗?我怎么听赵黄河说你最蠢?”
圆脑袋一愣,高声道:“师傅真这么说我的?!”
张晓波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不用伤心,我觉得你比前面那两个要聪明多了,前面那两个活着见赵黄河,得到的都是骂名,你是死了后找赵黄河,得到的就是美名。你这是叫大智若愚啊,道上从来都不说你欺师灭祖吧。”
圆脑袋苦着脸道:“小师弟你这是说什么话?”
张晓波翻了翻白眼:“谁是你小师弟了?我家阿霆才是……”
圆脑袋看张晓波忽然消沉下来,安慰道:“阿霆是四师弟,你是小师弟,师傅生前承认过的,他说他教阿霆的,你一样在旁边听,技术你学不会,出千术倒是一流,比阿霆还要有天分。”
张晓波瞥他一眼:“我怎么不觉得这是称赞?”
圆脑袋呵呵笑道:“有人脑子灵活,算法好,不用出千也能赢。有人手灵活,会出千,想摸什么就摸什么,也一样能赢。阿霆是个特例,他两种都玩得来,所以当初他也算是众望所归,可惜了……师傅老是念叨着要是他活着……”
张晓波冷冷道:“他死了。”
张晓波走进赵黄河的屋子,这里已经布置成灵堂,狭窄的屋子放了一口大棺材,几乎占去了三分之一的房间。
张晓波走到棺材旁,对一旁的小弟说:“启开,我要看看。”
小弟犹豫地看了圆脑袋一眼。
圆脑袋挥挥手:“干什么?这是小师弟,打开打开!让师傅见见小师弟。”
棺材盖要四个人同时用力才挪开,赵黄河穿着黑色的丝绸寿衣,静静地躺在里面。
张晓波低头看了他许久,说:“他这么安静,真是教人不习惯。”
圆脑袋道:“是啊,师傅平时最平易近人了,他……”
“闭嘴。”张晓波打断圆脑袋的话,对赵黄河低声道,“既然你这么说,我今天就叫你一声师傅,虽然你教我的东西也没派上什么大用处,倒是跟邻居家小孩赌钱的时候能把他们的零花钱全掏空……算了,越说越没出息。”
圆脑袋在一旁笑道:“小师弟,不如你回来帮我吧,师傅说你的出千术好,那是一定没错的,我就是算法好,但是手不够灵活,太吃亏了,我们师出同门,那可是亲兄弟一样的,我相信我们两个一定能把师门发扬光大!”
张晓波理都不理,低头继续说:“你说这层楼里还剩谁啊?就剩我和孔杰。”
这时一个小弟从外面进来,跟圆脑袋耳语几句。
圆脑袋点点头,对张晓波说:“师傅那老邻居孔杰贩毒被抓了,量挺大的,估计出不来了。”
张晓波顿了一顿,跟赵黄河说:“孔杰那小白脸都学人搞这种东西……这么说就剩我一个了。你们都是没良心的。”
张晓波后退几步,小弟们合力把棺材盖推了回去。
他走到灵牌前磕了三个响头,拿起旁边准备的花束,放在牌位前面,又点了几支香插上。
圆脑袋还絮絮叨叨着:“小师弟,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张晓波站起身,冷冷说:“没兴趣,我不会进赌界的。”
圆脑袋看他固执,叹息道:“真是可惜了,一身本事,却想去做个小老百姓。”
张晓波下了楼,外面街道上放的家具越来越多,他站在一旁看了看,旁边忽然有人叫了他一声。
“晓波!是晓波吧?”后头一个胖女人带着十来岁大的小孩子,笑眯眯地看着他。
张晓波笑道:“徐大妈,你们要搬家了?”
徐大妈疑惑道:“怎么没人给你打电话吗?这里就要拆了,要建一栋大厦。”
“拆了……”张晓波恍惚了片刻,继而暴怒道,“什么拆了?没有经过我的同意!我不拆!”
徐大妈道:“晓波,你拼不过人家的。”
张晓波咬着牙说:“不能拆,除非先拆了我!”
徐大妈的丈夫本来也不想搬,听到张晓波这么说,不嫌事大地喝了一声采:“晓波有骨气!你要坚持,咱们跟他拼到底!”
徐大妈推了一把丈夫,道:“说什么呢?晓波你别理他!”
张晓波可不是心血来潮,坚决道:“不,谁都不能拆!”
徐大妈拉了拉张晓波,苦口婆心:“这是香港不是大陆,大部分同意了,你不愿意人家也拆,不然就拉你去坐牢,你可别干傻事。”
张晓波跑去找谭耀文,谭耀文听到他来意,无奈道:“晓波,这是政府要拆,谁拧得过谁?”
当天晚上张学军和话匣子闷三儿甚至连弹球儿都打电话来要跟他叨咕几句,把他烦得不行,偏偏都是好意,又不能不接,最后彻底被磨没了脾气。其实他也知道,就算他不想,最后也挽留不住,就像妈妈离开他,就像阿霆离开他,这些都是无可奈何之事。
张晓波跑到酒吧喝闷酒,就是以前杜秀媛在的那个绿岛,这里倒是没什么变化,依旧的灯红酒绿,依旧的年轻面孔。
他孤独地坐在吧台旁,要了一瓶酒,他不停地喝,偏偏这些年跟张学军喝白酒喝出了酒力,越来越不容易醉,他无聊地倒了一杯又一杯。
突然一束灯光打在他脸上,白光爆闪刺痛他的眼睛,他努力睁开眼,隐约看到舞台上站着一个人,影影绰绰,身形熟悉得让他止不住要落下的泪水。
张晓波用手挡住光,拼命眨眼,那身影却越来越模糊,是泪水,是光,阻挡了他的视线。
“这位先生独自喝酒,想必是没有伴了,不如上来玩个游戏吧。”
灯光忽然熄灭,眼前仍是黑光阵阵,然而那张阔别了五年之久的脸,渐渐明晰,又一次出现在自己眼前。
张晓波被迷惑了,他跨越重重人海,踩着云似的,来到那人的跟前,仔细地看着这张代表着他青年时代所有浪漫和纯真的脸,颤声问:“你是谁?”
男人笑着用手帮他擦眼泪,一如当年的陈霆那样,轻柔而温暖,是这世上最令人心动的温柔。
张晓波紧紧抓着他拭泪的手,急问道:“你是谁?!”
男人没回答他,只是笑着说:“你是第二个看到我第一眼就流泪的人。”
张晓波痴迷地看着他,男人跳起舞来,像蛇一样缠在他身上,极尽挑逗之能,下面都是口哨声和喝彩声。
男人跳完后,拉他回后台,疑惑道:“你怎么都没反应?”
张晓波眼睛眨都不舍得眨一下,说:“我看到你,只觉得伤心。”
男人笑了笑:“你真奇怪,不过你今天可让我丢脸了,你看你那反应,同行会笑死我的。”
张晓波紧紧抓着他:“你……你叫什么名字?”
男人挑眉笑道:“你可以叫我bill,我是这家夜店的牛郎,不过这段日子我可是给人包全场的,不能陪你啦!抱歉。”
张晓波盯着他的脸,愤怒道:“不行……你不能顶着这张脸做这种事。”
Bill被张晓波有些疯狂的眼神惊到了,甩了他几下,发现甩不掉,就大声叫保安来摁住张晓波。
Bill说:“你可不要在这里闹事,你闹不起的。”
他让保安把张晓波拉出去。
后台忽然又走来一个人,bill看到来人,笑意盈盈地走上前,勾住他的脖子,倚着他说:“你看我今晚发现了什么?一个跟你长得一模一样的人。”
来人搂着bill低头吻了一下,挥挥手说:“放了他吧。”
张晓波听到他声音的那一刻,他就认出是谁了,踉跄地站起来,看他搂着bill,喉咙滚了滚,不知该说什么。
Bill拍了一下男人的胸膛,说:“怎么?允超你认识这人啊?不会是你双胞胎弟弟吧?哈哈哈,可真有缘了,我也有个跟我长得一样的弟弟。”
项允超冷冷看他一眼:“你还敢说?”
Bill皱眉道:“你都揪着这事多久了?”
项允超叹了一声,拍拍他的腰,说:“你去忙吧。”
“等等!”张晓波拉住bill。
项允超冷冷道:“张晓波,你别太过分。”
张晓波没理他,凝视着bill,说:“让我抱抱你。”
项允超一拳把张晓波打得倒退两步,bill皱了皱眉,拦住项允超说:“别在这闹事,到头来老板又要找我算账。”
张晓波推开挡在身前的项允超,锲而不舍地盯着bill,几乎是有些祈求:“我没有什么意思,你让我抱抱你……他……他死前要我抱他,我没有,你跟他长得……几乎一模一样。”
Bill不是个有爱心的人,他现在的大主顾是项允超,得罪项允超谁知道以后会怎么过日子?但是他又无法拒绝眼前这个人的请求,他想只要是有点感情的人,都不能拒绝这个人。
项允超愤怒得眼角通红,道:“你……你竟然这样对他……他是为你而死的!”
张晓波一步一步走上前来,目光留恋地看着这张脸,他从没想到,会再一次看见他,积蓄了五年的思念,仿佛惊涛骇浪席卷而来,明明知道他只是长了一张和陈霆相同的脸,却无法抑制看到这张脸时,心中泛滥而出的爱意和依恋。
Bill受不了他这种目光,仿佛他就是他的全世界,这样令人着迷。
他转头看向项允超。
项允超闭了闭眼,背过身去。
Bill一瞬间被一股大力气困住,几乎骨头都要被夹碎了,这样浓烈的感情他第一次面对面体会到,这个怀抱几乎像是个火炉一样灼心,贴在颊边的脸不一会儿就湿了起来,眼泪沿着腮往颈部流,也是滚烫的、热烈的,连他这个对所谓爱情不屑一顾的人,都无法不为之动容。
张晓波在他耳边呢喃道:“阿霆,你冷不冷?”
Bill意会到他的心上人是叫阿霆,连忙应道:“不冷的,被你抱着就不冷了。”
张晓波哭道:“不是,我抱着你的时候,你都冷得不行了。”
Bill没办法回答他,张晓波也不再说了,过了一会儿后,他慢慢松开手,走到项允超面前。
张晓波说:“把他从这里拉出去,他不能这样。”
项允超淡淡道:“这跟你没关系。”
Bill拉住张晓波:“你这就不懂了!这是我的职业,你不是我的客人,我给你说说也无所谓。这世间有很多得不到爱情的人,比如你,我是可怜你,才让你抱我,平时我是要收钱的。有一些人不仅仅是被抱一下就满足,他们需要的是全新的爱情,我把爱情分给他们,他们会快乐,我成就了许许多多人,我也从他们身上,得到爱情的喜悦。”
张晓波瞪了他一眼:“闭嘴。你说的不是爱情,是买卖。”
Bill耸耸肩:“爱情有好几种,有你这样固执死守的,有我这样快乐分享的,你不能因为你自己是这样,而否定我。”
张晓波终于知道项允超为什么会忍着让bill继续呆在这了,不是他不想带走,而是人家压根儿就不想走,做牛郎做出了职业道德和爱情理论,你怎么跟他谈?
张晓波甩开他的手,说:“我告诉你,爱情有两种,一种是得到手,一种是放开手,但这范围只能是一个人。”
Bill还要争论一下。
张晓波在他还没开口之前再次打断:“你闭嘴!你再说话,我就打人了。”
Bill讪讪地走到项允超身边。
项允超看他一眼,说:“怎么?想泡仔?爱情分享?”
Bill低声道:“他看起来很穷啊。”
项允超淡淡道:“他在北京有一套四合院,你知道一套四合院值多少吗?”
Bill眼睛一亮,“真的?”
项允超又说:“认识赵黄河吗?他是赵黄河的弟子。”
Bill笑道:“没你好啊,你可是集团总裁。”心中却是已经开始盘算怎么勾搭张晓波了。
项允超摸着bill的脸,冷冷地在他耳边说:“但是你也听到了,他只爱一个人,你要是用这张脸去在他面前作妖,他可能真的会把你打一顿。他老爸和叔叔辈的人,以前都是道上的人,万一犯上了,你要不要小命了?还有,我不会让你这样做的,我讨厌跟人分享,你懂吗?”
Bill摸着项允超的胸口,调笑道:“亲爱的,我又没说我去撩拨他,我不是还有个弟弟吗?他跟我长一样,老实得很,你看那套四合院能不能得手?”
项允超假意想了想,bill却是等不及了,拉着张晓波让他留下喝杯酒,匆匆就往外面跑。
项允超对着bill的背影说:“别四合院套不着,却是人都丢了。”
张晓波有些心慌意乱,他不能再看见这张脸了,这让他觉得好像陈霆活过来一样,这种死灰复燃的心情,比绝望还要让人可怕。
张晓波跑了,他浑浑噩噩地走在大马路上,许多摊点已经开始收档,只有24小时营业的便利店还亮着灯光,忽然旁边一个肩膀莽撞地撞上来,他和后面的人一齐跌在地上,一个塑料袋从天砸下来,什么牛奶饼干洒了他一身。
便利店里冲过来几个男店员,围着旁边那个人打了一顿。
张晓波看了看周围乱撒的零食,隐约知道是这人偷了人家便利店的东西。
张晓波也觉得这样的人活该被打,不想管这种烂事,爬起来要走。
那几个店员嚷嚷着要找警察,把地上的人提起来,又是那张记忆中的脸。
张晓波赶紧上前拉住几位店员,笑道:“这几位大哥不好意思,他拿了多少钱?我给你们。”
张晓波周旋了好一会儿,才把那些店员打发走了。
张晓波把人拉起来,皱眉道:“bill,你怎么搞的?”
那人看起来有些诚惶诚恐:“项……项总?我刚刚……就是忘了拿钱,你别生气。”
他扑到张晓波身上就开始狂亲起来,手还不规矩地东摸西摸,接吻时故意发出滋滋声,下身还拼命往张晓波裤裆蹭。
张晓波都惊呆了,回过神的时候,两人已经挤在一家档口的旮旯角,那人还在帮他解腰带。
张晓波赶紧推开他,一边狠擦着嘴一边往外走,那人急忙跑着跟过来,没看清楚人,一头就跟拐角另一个人撞一起了。
碰撞声和吃痛声让张晓波犹豫了一下,他转回头看,却发现两个一模一样的人坐在地上。
Bill骂道:“死仔!赶着去扑街吗?跑哪去了?!”
Ben惊恐地扯了扯bill,示意他看张晓波:“哥……项总好像发现了。”
Bill揉了揉额头:“其实第一次跟你换的时候他就发现了,被批了一顿。”
Ben后知后觉说:“怪不得你没让我再去了。”
Bill把ben拉起来,把他推到张晓波面前,笑着说:“晓波,认识认识,我弟弟。”
Bill对ben使眼色,ben跟bill深有默契了,一下子明白他的意思,走上前去说:“刚刚多谢你帮我解围了。”
张晓波恍惚地看着两张脸,头痛地捏了捏眉心,点点头说:“没事的话我先走了。”
Bill拉住ben说:“他家有一套四合院,把他勾到手。”
Ben回过神,他觉得这个叫做张晓波的,确实是与众不同,他看着自己的时候,有种隐隐的哀痛和痴迷,但是又很朦胧,被他这样看着,好像已经得到了他的全世界一样,有种前所未有的幸福感。
Ben说:“阿哥,他看我们的眼神,怪怪的。”
Bill摇摇头:“他不是在看你,也不是在看我,他是在看这张脸。”
Ben疑惑地摸了摸脸,道:“不过他都有喜欢的人了,不可能吧。”
Bill把烟头拧墙上,说:“死了,所以你这张脸就是最大的优势。”
Ben小声道:“这不好吧。”
Bill狠狠瞪了他一眼:“死仔!他需要温暖,我们送上温暖,多贴心?何况你不觉得他可怜得像条狗吗?忘记一个人,就是让他爱上另一个人,我们这是在拯救他。而且你又不比跟你长着同一张脸的那个叫什么霆的差,既然他那么相信爱情,他一定会再次沦陷,还不快去。”
Ben点点头,又转身踌躇道:“哥,我没吃饭,你借我点钱。”
Bill把裤袋里的钱全都塞给他,不耐烦道:“没钱吃饭,还不知道抓紧吗?”
Ben低头道:“知道了,阿哥。”
Bill说:“还不快去啊?”
Ben小跑着追上走了老远的张晓波,小心翼翼道:“我……我叫ben。”
张晓波瞥了他一眼:“你跟bill做一样的生意?”
Ben摇摇头:“没有,没有……”
张晓波哼笑一声:“说谎。”
Ben不敢违背bill的话,一直跟着张晓波,陆陆续续把自己的情况说了一些。
张晓波皱眉道:“你回去吧,我家没床给你睡。”
Ben低着头说:“没……没事。我就是好奇,跟我和阿哥长着一张脸的那个人……”
张晓波冷冷道:“我不是讲故事的。”
Ben道:“那……那我们做个朋友。”
张晓波怒道:“滚!”
Ben一把扣住他的手,说:“你看着我,让我滚。”
张晓波气冲冲地抬起头,看到路灯下那张倾注了所有爱意的脸,所有的激荡几乎是一瞬间被冲走,他无法对这张脸说重话,也无法拒绝这张脸,就算他不是他。
张晓波泄气道:“随你。”
他刻意快步走,ben在后面紧紧跟上,路灯一亮一亮,照着这两个孤独的灵魂,而这条孤寂的道路,似乎更长更远了。
【炮霆】浮浪(完结章)
第三十二章
陈霆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在旧屋里,那间狭小的房子,窗帘仍是母亲喜欢的苹果绿色,半遮的窗帘外挂着衣服,斜阳在间隙中照射在床被上,金色的粉尘在光中浮动,好像很多很多年以前,也是这样看着这抹阳光。
手微微被牵动,他低头看趴在被子上睡着的人。
这人看着好像也是从前的模样,眉眼、神情,都是他所钟爱的。
“阿霆……”张晓波敏感地醒过来,看到床上的人醒了,万分欢喜,“你渴不渴?”
陈霆按住他的肩膀,说:“晓波,之前为了做两手准备,我已经把这间房子改在了你的名下。”
张晓波松了口气,道:“这就好,我还以为连这都保不住了。”
陈霆道:“我可能马上就要死了,我已经什么都没有了,就只剩这条...
第三十二章
陈霆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在旧屋里,那间狭小的房子,窗帘仍是母亲喜欢的苹果绿色,半遮的窗帘外挂着衣服,斜阳在间隙中照射在床被上,金色的粉尘在光中浮动,好像很多很多年以前,也是这样看着这抹阳光。
手微微被牵动,他低头看趴在被子上睡着的人。
这人看着好像也是从前的模样,眉眼、神情,都是他所钟爱的。
“阿霆……”张晓波敏感地醒过来,看到床上的人醒了,万分欢喜,“你渴不渴?”
陈霆按住他的肩膀,说:“晓波,之前为了做两手准备,我已经把这间房子改在了你的名下。”
张晓波松了口气,道:“这就好,我还以为连这都保不住了。”
陈霆道:“我可能马上就要死了,我已经什么都没有了,就只剩这条命,Irene她绝不会放过我。”
张晓波站起身急道:“你别再劝我离开了!我说过我不会离开你的!”
陈霆顿了顿,说:“我也没说要你离开。”
张晓波喜道:“你……你终于想通了?”
陈霆叹道:“是啊,有什么想不通的,我现在是无事一身轻,其他的什么都不想,先想想怎么活命吧。”
张晓波握着他的手,眼睛发出亮光:“那……我们一起回北京去?先去躲躲风头,过一段日子,卷土重来就好了!”
陈霆摸出口袋里的一张金卡,塞在张晓波手里,说:“这是我用你的身份证办的卡,密码是你的生日,你去取点钱,买三张飞机票。”
张晓波猛地点头,兴奋道:“那……买什么时候的?”
陈霆说:“三天后吧。”
张晓波后来回想起这段情景,总觉得自己是傻得可以,陈霆之前是气自己气得吐了血,一醒过来就毫无挣扎地接受开始逃亡?那或许是离开的喜悦冲昏了他的头脑,香港于他而言,再也不是那个有着李月和卢雪梅的香港了。这里既世俗又虚伪,这里的人统统将他们包围,前有何永芳,后有项允超,他们永远都不会放过他和陈霆。
只有走出去……
张晓波拿着飞机票飞奔回来的时候,陈霆已经不在了,他跑去问张学军,问赵黄河,都说只见他去上了个厕所,就消失了。
赵黄河安慰他说:“没事,就算输了,阿霆也不是那种输不起的人。”
张晓波恍惚道:“他的确输不起,他说要为我报仇,他倾尽所有,没有办到,他怎么能善罢甘休?还有……还有关于他母亲,他一定觉得,是他自己害死了母亲,他……他可能去同归于尽了。”
张晓波几乎是滚跌着跑下楼,冲到马路中间拦车,差点被撞上,他不管不顾上了车,要司机往半山区开。
车开到半路的时候,天阴沉沉地响起雷,不一会儿就下起了大雨,司机根本都看不清前路。
张晓波撕扯着司机的衣服,吼道:“开啊!快开啊!”
司机推搡道:“不能开!这种天气开车会出事的!”
张晓波看着外面长长的车队,交通管制让所有车辆都停滞不前。他把钱囫囵塞给了司机,开了车门就往外跑。
狂风伴随着大雨打在脸上,春寒料峭,雨点像是刀一样。他上一次染上肺炎落下了点病根,遇到寒气就会咳嗽,他边跑边咳,冷气都吸到肚子里去,更是一发不可收拾。
张晓波觉得何永芳的屋子就是一间鬼屋,跑出来的路,觉得老长老长,回去的路,也是老长老长。等他跑到了目的地的时候,雨势反而渐渐小了,然而天空仍是黑的,泼墨一样浓重,天边却仿佛是黑布盖不完,发出灿灿的挣扎的余晖。
房子是寂静的,张晓波缓步走到铁栅栏门口,一个穿着西服的中年男人,血淋淋的躺在地上。他蹲下身子,摸上他的脖颈,僵硬而冰冷,像是一块石头。
张晓波吓得一屁股坐在湿地上,头上的水珠顺着脸庞往下爬,像是蜘蛛似的,令人感到危险而恐惧。
“阿霆……”他抓着铁门站起来,飞奔跑进别墅里。
死人,都是死人,横着躺着,摔死的捅死的,一个个扭曲着脖子,仿佛在注视着突如其来的陌生人。
昏暗也跑进了这座华美的屋宇,昔日亮晶晶的美丽装饰,仿佛被时光吞噬,蒙上了尘土,惊人地老旧。
张晓波幽魂一样,脚下轻飘飘的好像没踩到实处,但是分明又上了二楼,那个蔓延着无尽黑暗的房间,紧闭着,仿佛魔鬼戏谑诡秘的眼睛。
张晓波费尽了力气才站在这堵门前,痛苦不堪的回忆让他胆怯地想往回走,然而他知道,陈霆必在里面,因为他前所未有地笃定,陈霆是非常非常爱他。
可是……打开后又是什么情景呢?也许阿霆被抓住了,也许阿霆正在杀人,至于另一种,他怎么都不敢想。
风不知从哪里吹来,为他推开了这堵神秘的门,也是惊人的寂静,因为能听到风箱似的急切的喘息声,还有人活着!
张晓波走进去,这个房间本就比外面的要黑暗,如今更是伸手不见五指,他几次要跌倒,好像踩到了什么柔软的事物,生怕那是陈霆,越发小心了些。
他摸索到开关,灯也是昏暗的,黄色的灯光把血迹染成了深黑色,腥冷的肃杀和死亡的气息,把这间房里固有的暧昧和糜烂压得一点不剩。
张晓波走到最中间的大床前,陈霆半闭着眼睛倚躺在上面,他为他换上的浅灰色的卫衣,都染成了深红色,最可怕的是,他的腹部插着一把刀。
陈霆笑着对他招了招手,张晓波麻木地举起电话,把地址报给了急救车。
陈霆轻笑一声,伸手说:“你吓我一次,我也要吓你一次。”
张晓波抓住他血淋淋的手,粘腻又冰冷,仿佛隔着一层生与死的界限。他惊慌地看着不停涌出血液的腹部,胡乱抓住什么床单,撕也撕不开,就整床都扯过来,虚虚地比划,颤声道:“怎么办?怎么止血?”
陈霆拍了拍他的手背,手指颤巍巍地指了一个方向。
张晓波顺着他的指向去看,只见墙上钉着一个衣不蔽体的女人,嫣红的指甲,高而瘦的身材,被极大的力气钉死在上面,面容极近扭曲,几乎是肠穿肚烂,挂在上面像是一件衣服。
张晓波吓得大叫了一声。
陈霆冰冷的手摸了摸张晓波的头顶,血液没进发丛里,从张晓波额头流下去。
陈霆虚弱地看着天花板,喃喃道:“一切的悲剧,都是从这女人开始,她折磨着你母亲,折磨着你,也同样折磨我。我此生,最大的仇人,只有两个。一个是她,一个就是我自己。她死了,你就不受威胁,我死了,Irene就会放过你。我信守诺言了。”
张晓波眼泪溢了出来,跪在床前把他的手贴在颊边:“是我……是我以前不懂事,你坚持住,阿霆我求你。”
陈霆目光温柔地看着他,缓缓地说:“年少的时候,你有两年特别的疏远我,我很生气,很委屈,我试过去找其他人,甚至试过去找女朋友,然而我发现,我每时每刻,想的都是你。”
张晓波抵着他的手哭:“对不起……当初……”
陈霆擦了擦他的眼泪,说:“项允超……他只是我们爱情的一个掩护,我与他没有任何感情,我不用付出,这使我感觉安全,而你也能得到应有的保障,这是个两全其美的法子。”
张晓波猛地点头,此时此刻无论陈霆说什么,他都会答应他的。
陈霆眼睛越发黯淡了,神采渐散,仍是不停呢喃着:“你曾说,最快乐就是握着刀的时候,好像……确实如此。自从我有了钱后,我一直都很不开心,唯一快乐的日子,就是跟你在一起的时候,不到一个月,做梦一样,那时候我觉得很后悔,放纵了自己,害了你。现在想来,最值得回味的,也是那短短的一个月。”
张晓波猛地站起来想往外走:“急救车……急救车为什么还不来?!”
陈霆扯住他,让他回来。
张晓波抹了把眼泪,说:“阿霆你坚持住。”
陈霆摇摇头,扯了扯他的手,说:“抱抱我吧,我想死在你的怀里。”
张晓波狠狠咬紧牙齿,出离地愤怒:“我不抱你,你在说傻话,你恢复以后,你就觉得很尴尬了,我会笑死你的。”
陈霆努力笑了笑,断断续续说:“果然……报应……来了。”
他笑容未尽,缓缓阖上了眼睛,身体渐渐往下滑,柔若无骨地,死前最后的怯弱,离他最爱之人咫尺之遥,一口生气,轻轻吐尽。
张晓波愣在原地,叫了他几声,忙将他扶起来,又往下掉,扶起来,又往下掉。
“怎么会这样……明明不会死的。”
等到张学军和赵黄河都赶来的时候,张晓波还在重复着无意义地扶起又接住的动作,旁边都是警察和医生,却谁都不敢上去拉起他。
张学军把他拉起来,不忍道:“他死了。”
“他不会死的。”他倔强地瞪着泛泪花的眼睛,又把倒下的陈霆扶起来,破涕为笑:“你看……起来了。”
陈霆缓缓地又往旁边倒,张晓波终于忍不住了,一把将他抱在怀里,却是已经冰冷僵硬的身体,他求助般看向张学军,看向赵黄河,眼泪直流道:“他死前,让我抱抱他,我没有……我没有……我怎么不抱抱他……他这么冷……”
赵黄河叹了口气:“他逃不过的,他输了,就输了一切。只要他活着,你们就会受连累,他这是在保你的命,为你扫除一切障碍,你……你好好地活下去吧。”
张晓波置若罔闻,紧紧抱着尸体,不停说:“我抱抱你,我抱抱你。”
张学军低声道:“波儿……放开他吧。”
张晓波忽然伸手抓住张学军,让他凑近点,把陈霆的脸抬起来,说:“爸,我骗了你,我没有女朋友,我只爱他,你看看他,记住他的样子。他为你的妻子,只身前来拼杀,杀了那个可恶的女人。他为了你的儿子,自杀,来保你和我的性命。”
张学军点点头,搂着张晓波的肩膀,眼睛也抑制不住开始落泪。
张晓波又哭又笑道:“别人说他聪明,可我觉得他最傻了,他没有干过一件让自己开心的事。我……我也没有做过一件让他开心的事。我的任性让他孤立无援,我的自由让他无可依靠,他也失去了母亲,甚至从小没有父亲,他要强,我以为他真的很强,他在别人那里能寻求安全感,我不能,我一直怨他,觉得他对爱情不忠诚。”
张晓波吻着他的鬓发,眼泪没进了他的发丛里,道:“他让我抱抱他,第一次想依靠我,而我却拒绝了。他一定,对我非常非常的失望。”
赵黄河叹道:“可惜了。”
一旁的警察走过来,说要把尸体带回去尸检,还要带张晓波回去审问。
刚开始张晓波怎么都不愿意开口,只是发呆,或者是问,尸检会不会破坏阿霆的身体,警察就诱导他。
这样浑浑噩噩地过了三天,有一天警察带来一个骨灰盒。
张晓波一看就知道是谁的,他把骨灰盒抱在怀里,干瞪着眼睛,发觉泪已经流尽了,而且因为之前哭得太厉害,腰疼得直不起来。
他就像一个婴儿一样抱着骨灰盒蜷缩起来,这个动作维持了整整一个白天。
后来,张晓波就愿意说话了,他从张学军坐牢的那一刻开始,上天降予他们的苦难,说到姨妈家的冷漠,说到当乞丐的窘迫,说到初到香港的兴奋,说到母亲被骗去当了性奴,说到他逼陈霆去学赌术,说到母亲身死,说到卢雪梅的病,说到陈霆去澳门,说到之后他和陈霆的爱情和纠葛。
这故事的曲折和传奇性,让见多识广的警察都听得如痴如醉。
一个女警动情地问:“那你以后怎么办?”
张晓波拿出口袋里三张发皱的飞机票,平静地说:“我要带着他,带着我妈,一起回北京。你们知道北京吗?它三千多岁了,有金碧辉煌的紫禁城,有雄伟宏浑的长城,有四四方方的四合院,四合院里有纳凉的古树,有藤制的椅子,有各种各样的家养玩物,什么蝈蝈、百灵鸟、画眉、兔鹘,甚至还有人养鸵鸟,到时候沏着一壶茶,有人迷路,就指一个错的方向,让他们继续迷路……”
后面忽然出现一个黑影,张晓波眯着眼回头看,对那女警说:
“当然……我还有一个不省心的,需要我抚养的老父亲。”
他往门外走,一步步走向新的未来。
门外的强光映照出一高一矮离去的黑影,简单而干净,磊落而善良,依稀是陈霆的希望,温柔地推动,只去幸福的地方。
End
【炮霆】浮浪
第三十一章
赌约之日很快便要到了,陈霆前一晚就将张晓波接到了别墅里,准备了着装等事宜,还熟悉了一下出千的方式。好在他两人从小打牌长大,默契度是十足的,练了一下就差不多可以了。
张晓波在别墅里呆了一晚上,没见到项允超,便脱口而出:“你怎么不和你男朋友住在一起?”
陈霆手里的牌哗啦啦的响,也没有说为什么,只说:“他明天会到场的。”
张晓波点了点头,两人相对无言。他烦躁地站起身,说:“时间不晚了,我先上楼去。”
陈霆一把拉住他,说:“我们谈谈。”
张晓波道:“还有什么好谈?”
张晓波拉开他的手,冲动的话到了嘴边,又硬生生地吞下。他也不想两人的见面被搞得一团糟。
陈霆看气氛实在是僵,便...
第三十一章
赌约之日很快便要到了,陈霆前一晚就将张晓波接到了别墅里,准备了着装等事宜,还熟悉了一下出千的方式。好在他两人从小打牌长大,默契度是十足的,练了一下就差不多可以了。
张晓波在别墅里呆了一晚上,没见到项允超,便脱口而出:“你怎么不和你男朋友住在一起?”
陈霆手里的牌哗啦啦的响,也没有说为什么,只说:“他明天会到场的。”
张晓波点了点头,两人相对无言。他烦躁地站起身,说:“时间不晚了,我先上楼去。”
陈霆一把拉住他,说:“我们谈谈。”
张晓波道:“还有什么好谈?”
张晓波拉开他的手,冲动的话到了嘴边,又硬生生地吞下。他也不想两人的见面被搞得一团糟。
陈霆看气氛实在是僵,便岔开话题:“你去看过医生了吗?”
张晓波点点头:“去过了,感觉还不错。”
陈霆看起来有些高兴,说:“那就好,你多和他聊聊。”
张晓波犹豫了一下,说:“你明天离那个Irene远点,不要跟她说任何话,免得她耍什么诡计。”
陈霆严肃道:“你也是,Irene屡次算计你,我也不大放心,你跟紧点。”
张晓波低头道:“说到底你也大半是为了我,我没本事报仇,却全靠你,我和我爸也不知道怎么谢你了。”
陈霆觉得这样的生分话听着令人厌烦,道:“晓波,我答应过我妈,把你当成亲兄弟,你的仇就是我的仇,说什么都有我的责任。”
张晓波笑了笑:“阿霆,别说傻话了,有你什么责任?你就是为了我,这份恩情我会记在心上的。”
陈霆有些踟蹰:“报了仇后,你有什么打算?”
张晓波摇摇头:“不知道,走一步算一步吧,我在这边的培训还没完,坚持下来,兴许还能出个道,你说是吧?”
陈霆笑道:“你可以的,我帮你。”
张晓波顿了顿,微笑说:“不用了,你帮我很多了,我怕我还不完。”
陈霆道:“晓波,我们是亲人。”
张晓波说:“亲兄弟也要明算账不是?你不记着,难道我还能真的不记着?”
这话越说越客套,越说越心寒,陈霆从没领教过张晓波气人的本事,如今听他这样说话,就像刀子剜心一样。
张晓波又站起来,说:“你也早点休息吧,明天还有一场硬战。”
客厅内空空荡荡,这华美的玻璃房子,有着它特有的空洞与乏力。
陈霆一步步回到了房间,张晓波曾经在这里跟他一起同眠,每次在床上都能嗅到他的气息,然而今夜见到了本人,这些气息就变得寡淡无味。
他看着沉沉的夜色,明朗的星空,似乎天空在吐息,人也在吐息,隔着几扇墙壁,他总归回来了。那些令人头疼的安眠药,都失去了本身的效用。
到了第二天,陈霆神清气爽地起床,熟练地穿上正装,在走廊上碰到还是穿棉大衣的张晓波。
陈霆仿佛忘记了昨夜的尴尬,见到他就不免得用以前的方式相处,只走过去拉住他的棉袄,皱眉道:“怎么给你的新衣服不合心意吗?”
张晓波说:“穿起来太拘束,我怕动作不利索。”
陈霆拿他一直没有办法,妥协道:“那穿个黑色皮衣吧,显得精神点。”
陈霆领着他回到卧室,打开衣柜,中间隔着一条道,是分开的,拉开其中一个,里面的衣服都是新的,没拆吊牌。
陈霆让张晓波去试,皮衣里面倒是也要求穿了一件红黑格子的衬衫,倒是显得更狂野也些。
陈霆忍不住打趣道:“你这是音乐会要开场了。”
张晓波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今天是你的主场,我穿什么无所谓。”
其实张晓波说得不错,陈霆站在一群给他撑场的保镖中间,威风凛凛地走出去,坐在豪车后座上,其他一切只能成为他的附庸。
那是张晓波第一次真切地感觉到他们两人的不同,这种能够掌控他人命运的着迷东西——权力,能让任何人为之疯狂,特别在你享受过它无穷魅力之后,你就再也不可能从里面跳出来。
张晓波被人带去了后面的一辆车里,泾渭分明。
陈霆大发脾气:“谁让你们带他坐后面的车?”他下了车去拉张晓波,一旁的保镖忍不住说:“陈先生,等一会儿我们要跟大哥他们碰头,肯定坐在同一部车里,他怕是不好同坐的。”
张晓波只觉得这越来越像一场闹剧,本就睡不好闹头疼,现在被别人这么明显地贬低挑刺,他就像吃了颗炸弹一样,推开陈霆下了车,说:“谁他妈稀罕坐你的破车?”
陈霆拉住张晓波,说:“你等等,我回去开车出来。”
子健的小弟有些不知所措,又怕耽误了时辰,追上来道:“二位留步,这位张先生真是不好意思,我为方才出言不逊给您道歉,这时间都快到了,不如我们快点吧。”
陈霆面无表情地推开他,去车库取了车,千万的豪驾开出来比子健的头一辆车更光彩夺目。
陈霆对站在路边的张晓波招了招手,说:“快过来!”
张晓波看陈霆都为自己做到这个份上了,也不好在众人面前不给他面子,默不作声地上了车。
张晓波上车后,陈霆对子健的人说:“你们回去跟子健说,我们自己去,不劳他的座驾了。”
汽车驶到了码头,一个人早早就站在入船口。
项允超笑着走过来,说:“阿霆,你太迟了。”
张晓波从陈霆背后走出来的时候,两人看到对方,齐齐冷下脸。
项允超首先撇开脸,揽住陈霆的肩头往前走,张晓波站定了一会儿,等他们走出一两步,才跟在身后。
项允超低声道:“这一场连社团的阿公敏哥也来了,还有许多国内外的超级赌手,这一场你如果赢了,就声震寰宇,如果输了……”
陈霆胸有成足道:“我不会输的。”
到邮轮上,已经有许多人在走动打招呼了,陈霆先行一步去见几位比较重量级的人物,离开前对项允超说:“帮我看着晓波,不要让他落单了。”
项允超转头对张晓波说:“你听清楚了吗?跟紧我,免得你被狼吃了。”
张晓波冷冷看他一眼,一点都不给面子,掉头就走。
乱走的结果,就是碰到了老熟人。
何永芳戴着遮阳镜,穿得雍容华贵,手指上捏着玻璃杯,鲜艳的红酒慢慢淌进鲜红的嘴唇中。她粉红的舌头伸出来刮了刮唇,眼神热烈而狂放。
张晓波条件反射般地浑身战栗,下意识后退一步。
何永芳娇笑道:“你还挺会逃的,可惜了。”
张晓波强自镇定下来,咬牙掉转头要走,今天的赌约非常重要,闹起来恐怕对陈霆没什么好处。
何永芳倒也是没追上去,张晓波走到前面的甲板上,便看见陈霆竟然跟Irene在说话。
张晓波顿时心惊肉跳起来,赶忙走过去。他第一眼就看陈霆的脸,好像没有什么变化,便抓了他的手腕,将他拉离了Irene。
张晓波紧张地盯着他说:“刚刚Irene没跟你说什么吧?”
陈霆对着一个方向发愣,回过神来,笑了笑:“没说什么,不过是放些狠话。”
张晓波狐疑地凝视他,总觉得有点不对,但是陈霆如果真的知道,不会是这个神情。他紧紧地握着他的双手,低声安慰道:“无论Irene说什么,你别信她,今天的赌约是最重要的。”
陈霆反手也捏住他的手,目光复杂地看着他,“该完成的,我必定完成。”
张晓波眼神穿过他的肩膀,看着陈霆背后的项允超,慢慢搂住他,抵在他耳边轻语:“别勉强自己,成就成,不成我们去报警。”
陈霆拍了拍他的背,说:“我去一下洗手间。”
陈霆抖着手打开水龙头,哗哗的水声充斥,他一次次用水泼在脸上,耳边是Irene的轻笑声,吐露最骇人听闻的秘密。
陈霆察觉有人要进来了,关了水龙头,踉跄着进了其中一个卫生间。他双手撑住墙壁,脸上的水迹满脸地爬,像是纵横的眼泪。
外面忽然响起张晓波的声音:“怎么不见人呢?”
继而又有一个脚步声响起,是项允超:“你有什么秘密瞒着我和阿霆?”
张晓波皮笑肉不笑:“这不关你的事。”
项允超抓住他的手臂,把他按在墙上,张晓波狠狠瞪着他:“怎么?你想在这里打架?”
项允超忍着怒气说:“我警告你,现在不是闹着玩的!”
张晓波瞪着他:“谁他妈跟你闹着玩?滚开!”
张晓波猛地推开他,往外面走了。
项允超看了一眼关闭的厕所门,也抬步走了出去。
陈霆听到他们走远的声音,抹了把脸上的水迹,从口袋里拿出餐巾纸,一下一下擦着自己的脸,深吸一口气,慢慢地走了出去。
他走过长长的走廊,穿越重重的人海,走到船的尽头,海风迎面而来,咸涩的一如眼泪,醺灼着他模糊的眼睛。
然后……然后他就坐在了赌桌上,对面是满面油光的赌神王守成,还有那位故作妩媚,其实令人作呕的夫人何永芳。
忽然一双手众目睽睽下握住他颤抖的手,温暖得一如以往。
他听到远方传来的昵语:“你怎么了阿霆,你在发抖。”
这双眼睛,干净而明朗,甜蜜而自由,他费尽全力,不惜一切,保护他,爱护他,即使一时因他而染上阴霾,但是他一直相信,他能茁壮成长。
无论他们是否在一起,这根本都不重要。
“发牌吧。”
他几乎凭着本能在豪赌,协议已签,如他输了,全部身家,倾囊而出,如果对方输了,不花一分一厘,只需要把何永芳交予他处置。
张晓波快速的出千动作根本无人可见,手指贴着他的皮肤,牌面冰冷地贴着他的手腕,好似一把刀。
他看着在场的所有人,虚浮的笑容在灯光下惨白扭曲,亮晶晶的银盘和瓜果点心,粉饰成华美辉煌的浮华景象。
他从不怀疑自己的追求,无论如何也要争,可有人告诉他,这才是一切错误的开始,是害死最亲最爱人的有利武器。
那……那张晓波呢?是不是也因为他的欲望,因为他自以为给的幸福,而深受其害?
他听到这世上最冷的声音:
“你输了。”
陈霆忽然一凛,看着手中的牌,又看对方的牌。
“不,绝不能输。”
他的丑态使周围的人窃笑,说他输不起,说他少不经事,以卵击石。
但这些他都不管,他只知道气死母亲的他,以大逆不道夺取来的财富,没有换来任何的东西,他没有履行对妈妈许下的诺言,帮张晓波报仇,没有履行对李月的许下的誓言,好好照顾张晓波。
他不仅一事无成,还使身边的人苦不堪言,这些年来坚持的都是笑话。
“阿霆!阿霆你怎么了?”项允超抢上前去抱住他。
张晓波犹豫了一下,终究没有上前去。
周围的人早已随着胜利者的离去而离去,失败者永远是无人关注的。
唯有一直尖声笑的Irene,好整以暇地看着她亲手导演出来的好戏。
陈霆双目血红,一口血喷在项允超脸上。
项允超下意识闭紧眼睛,手中的身体在颤颤发抖,他急切地睁开眼看怀里的人,发觉他眼里的神光已经散了,分明是要昏过去的前兆。
陈霆颤抖地伸出手,呢喃道:“晓波……晓波……我好冷……”
张晓波对项允超伸出手:“给我吧。”
项允超低下头看他,脸上的血炽热而灼心。他确实不喜欢他,甚至不在乎他,他最脆弱的时候,只想着最爱的人,这个人才是他打心底里要依靠,要拥抱的。在最惨烈的时刻是如此的直白明了。
项允超慢慢地放开了手。
张晓波小心地把陈霆接到怀里,抱着他的头颅,摸着他光亮发硬的头发,低声道:“没事了,一切都结束了。”
陈霆紧紧抓着他的前襟,面色惨淡,在漫无边际的黑暗中昏沉而去。他回到这个温暖的怀抱,依偎在这个跟小时候一样具有遮风挡雨的效用的肩膀,无论这个人强大与否,他只能在一个怀抱中找到慰藉。
外面响起鸣笛声,船到岸了。
张晓波背着他,繁花锦簇地来,一无所有地离去。
好似一场大梦。
【炮霆】浮浪
第三十章
张晓波背着背包,左右是走不了了,又不想回去见陈霆,想起在香港还有一个老爹,突然感觉有点亲切,就往油麻地去。
半夜三更,张学军早就睡了,张晓波却是不管不顾的,砸房子一样把张学军叫醒了。
张学军看到是他,默默地把他让进来,把屋里的白炽灯打开,踢了两张凳子,让张晓波先坐。
张晓波把背包扔到另一张床上,左右看了看,说:“哟!这里还是两张床啊?不是说扔一张出去吗?”
张学军拿毛巾擦脸,清醒了点,说:“扔一张出去,今晚你住哪啊?”
张晓波说:“有酒吗?”
张学军又搬出一张折叠小桌,一瓶白酒,又拆了一包花生,坐在张晓波对面,打量了他一番。
张晓波把瓶盖启开,在两杯子里倒了酒,两人拿...
第三十章
张晓波背着背包,左右是走不了了,又不想回去见陈霆,想起在香港还有一个老爹,突然感觉有点亲切,就往油麻地去。
半夜三更,张学军早就睡了,张晓波却是不管不顾的,砸房子一样把张学军叫醒了。
张学军看到是他,默默地把他让进来,把屋里的白炽灯打开,踢了两张凳子,让张晓波先坐。
张晓波把背包扔到另一张床上,左右看了看,说:“哟!这里还是两张床啊?不是说扔一张出去吗?”
张学军拿毛巾擦脸,清醒了点,说:“扔一张出去,今晚你住哪啊?”
张晓波说:“有酒吗?”
张学军又搬出一张折叠小桌,一瓶白酒,又拆了一包花生,坐在张晓波对面,打量了他一番。
张晓波把瓶盖启开,在两杯子里倒了酒,两人拿起来先干了一杯。
张学军放下杯子,说:“刚出院,脸色够难看的啊。”
张晓波把酒再满上,喝了一杯,再倒一杯,一连三杯,脸就红了。
张晓波说:“谁被戴了绿帽子,脸都不会很好看的吧?”
张学军脸色沉了沉,忍着怒气道:“戴什么绿帽子?难道你有女朋友了?”
张晓波意外地看了他一眼,笑道:“对,有女朋友,我好不容易追到的啊,一个月后,全他妈成了别人的。”
张学军疑惑起来:“你他妈放屁,也好拿女朋友来骗我。”他从柜子里拿出一张相片,扔在台上。
张晓波看着一僵,然后就笑了:“张学军,你这个老古董,我跟他可是穿一条裤子长大的,高兴了喝酒了,亲一个怎么了?”
张学军愤怒道:“亲嘴的都有,你他妈还骗我?”
张晓波一脚踢在墙上,站起来,说:“张学军,我说没有就是没有,喝酒了谁分得清谁啊?这都是阿祥那个混蛋拍来逗我们的,而且阿霆他那条件,还看得上你儿子我?他……他早就七年前谈朋友了,现在还在一起,你要是不信,我带你去,说不定这会儿能看到他们上床。”
张学军半信半疑,但张晓波又说得这么有理有据,眼睛都不眨一下的,况且以他儿子的性格,如果真的在一起,绝对不会怂的,就算亲爹也一样怼。
张学军伸脚把他的凳子勾回来,说:“坐吧,跟我说说,那女孩儿怎么了?”
张晓波一屁股坐下,又倒了杯酒,喝完就笑了:“其实谁也不怪,就怪你儿子我,没什么本事,跟他说不到一块去,他找到志同道合的人,就算我看得再紧,早晚有一天我还是要戴绿帽子,与其以后戴,不如现在戴,我才跟他交往了……”
他数着手指,数着数着就开始掉眼泪,不想在张学军面前掉价,扑到台上挡住脸,一拳把桌子捶得震天价响:“我他妈追了他十几年,在一起一个月都不到。”
张学军看着揪心,伸出手想摸摸他的头,又有些难为情,半路收回来,重拾了老爹的威严,说:“不是你的就永远都不属于你,犯浑犯了十几年都不够啊?”
张晓波用棉衣擦了擦脸,眼睛红红地继续喝酒,说:“你说得对,人家那旧情人,不到三个月就能把人给追走,分开了四年,回来就复合,我算什么呀?你都没见你儿子那时候的怂样,全他妈像条狗一样求他看我一眼。”
张学军点了点桌子,指着他说:“所以说,人不能吊死在一棵树上,这全天下的好女人多得是。你也算是遗传了你妈,走出去随便也能有一两个肯跟你走的吧?”
张晓波捂着脸嗤嗤笑起来,说:“张学军,有你这么说自己儿子好话的吗?真他妈臊得慌。”
张学军嚼花生米呢,就笑起来:“是,臊得慌。你赶紧再找一个。”
“不找了。”张晓波瘫着倚在墙上。
张学军道:“怎么?戴绿帽儿了还念念不忘?”
张晓波无奈地叹了口气:“我要是能忘,我还能十几年想着他?”
张学军笑了一声:“没出息。”
张晓波道:“张学军,我问你啊,我妈在你心里,是不是最好的?”
张学军尴尬地搓了搓鼻子,这种话让他怎么好在儿子面前说出口?
张晓波也没想他回答,自顾自地说:“当然了,我妈怎么漂亮,嫁给你这么一个穷光蛋地痞流氓,你能不感恩戴德一辈子吗?”
张学军急急地喝了三杯酒。
张晓波两手掺在台上,灯光把他脸上的苍白都浮现出来,他说:“张学军,在我狗都嫌的岁月,就他温柔地对我,你说我能不想着他吗?我他妈这辈子都栽在那一段日子里了,这是谁的错?你的错!”
张学军拍了一下台,一口闷酒:“成!我的错!”
张晓波捂着肚子笑起来,边笑边摇头道:“不找其他人了,这辈子我就自个儿过吧,可能谈恋爱这种事,我做不来。”
“嘿!”张学军有些急,“别瞎说!赶紧给我找个女人生个大胖小子。”
张晓波冷笑道:“哈!生个小子?不能了。”
张学军怒道:“怎么不成?我看你就是想跟那个陈家的小子瞎搞,说这些故事来骗我,你以为我好糊弄?”
张晓波一脚就踢翻了桌子,站起来指了指裤裆,说:“不能了,知道吗?”
张学军顿时傻眼了,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过了一会儿,他结结巴巴道:“不能……晓波,这是一直这样还是……”
张晓波一脸颓丧道:“绑架被人弄的,不说了……我都这样了,跟谁在一起不是祸害?他也算是有先见之明,趁着我被人弄残的时候找了个好的。”
张学军披上衣服,把他拉起来:“走!到医院去。”
张晓波挣扎着甩开:“不去,丢不起人。”
张学军急了,朝他头上就拍过去,说:“这事儿就不能缓!早医就早好。”
张晓波推开他,冷冷道:“不用,检查过了,什么问题都没有。”
张学军有些听不懂了:“没问题?没问题你还说你不能了啊?!”
张晓波不耐烦道:“跟你讲不清。”
张学军扯着他:“什么讲不清?我看你就是不想去,这样没什么好丢人的,要不你围个围巾?”
张晓波挣扎开,说:“你再烦我,我现在就走。”
张学军道:“去哪?”
张晓波道:“爱去哪去哪!找个公园的长凳睡去!”
张学军叹了口气,把柜子里的被褥给他拿出来,说:“行,今晚先睡着。”
张晓波脱了外套钻进被窝里,他已经是很久没回来住过了,在美国的时候三房一厅,公寓式的不大却也精巧,后来住宾馆,也是敞亮的恨,前几天更是搬进了千万豪宅,还分上下楼,但都不如这个小房子给他安宁感,睡在这儿,他的灵魂都要沉沉地睡了。
第二天天不亮就有人在狠命敲门,张学军喊了一声张晓波,张晓波迷糊着说:“凭什么我去啊?你去!”
张学军喊道:“我是你老子!”
张晓波骂骂咧咧地起来,披着一件外套开了门,就看到外面的黑影用快语速问:“张晓波有没有回来?”
两人一照面,谁都知道谁了。张晓波先是笑了一声,很随意地说:“来了,我就在这儿。”
陈霆看起来有些踟蹰,眼神也有些小心翼翼的,张晓波看着好笑,因为他从来没有见过陈霆这样,更多的却是感觉到一种无奈到极点的凄凉。
张晓波说:“你等等,我穿了衣服出去跟你说。”
他关了门,把衣服都穿上了,张学军在被窝里问了一句:“什么人呐?”
张晓波说:“你别管,我出去了,回头给你带早餐。”
张晓波开了门,陈霆正在走廊上搓着手,张晓波对他点点头,说:“走吧,去找点吃的。”
两人到了楼下的一家肠粉摊,摊主也是旧街坊老相识了,特意加了很多料。
张晓波一边吃一边看他,说:“看你眼睛肿的,一夜没睡啊?”
陈霆也不动筷子,就是点烟,声音有些疲软:“你跟你爸一起回北京吧?”
张晓波埋头猛吃:“关你什么事啊?”
陈霆用夹烟的手按住额头,说:“晓波,别闹了。现在是重要关头,他们随时会……”
张晓波嚼着嘴里的东西,有点想笑的意思:“怎么……你怕我拖你后腿啊?”
“不是。”陈霆握住他放在桌面上的手。
张晓波一把甩开了,对着陈霆发愣的脸说:“注意点啊,都是有男朋友的人了,万一你那项总裁跑来跟我示威,这多难看啊。”
陈霆不知所措地收回手,又摸出根烟,低头点火。
张晓波说:“我住在这里,你就该放心啊,有赵黄河和耀文哥在,我比你还要安全。”
陈霆胡乱地点了点头,抽到第三根烟的时候,就下意识停住,往张晓波那看了一眼。往常如果他抽烟太凶,张晓波都会阻止,说什么事不过三,第三根烟一定会被抢走。
现在能放肆抽烟了,陈霆却觉得心里难受得很。
张晓波把筷子倒放在陈霆眼前,晃了晃说:“吃点吧,再回去睡个觉。”
陈霆点点头,把烟扔了,埋头吃起来。
张晓波说:“之前我跟你说什么不要让项允超去别墅,那都是赌气的话,你这么喜欢他,就让他跟你搬一起住,好好过日子,反正我听他说你们两个很聊得来,接触的人和事也差不多,能谈到一起去。虽然我不想承认,但他生来就是比我要强千倍百倍,你也知道我这脾气,就是不服,现在我想清楚了,你喜欢谁那是压根儿不能控制的,就算我死乞白赖也没用。”
陈霆默默吃着,勉强笑了笑。
张晓波就没去看他的脸,只看老板那蒸笼腾腾升起烟雾,心中的惆怅也像是烹煮着心肺透出的烟,不是不煎熬。他说:“你是除了张学军以外,我的亲人,我的好兄弟,我盼着你好,所以有什么要我帮忙的,你也尽管说,虽然我也好像帮不了你什么忙。”
陈霆越听越心慌,即使之前想到会有这么一天,但是在来的这一刻,这种痛彻心扉的感觉还是令他喘不过气来。
他必须要找一点什么与他关联,不然他会不会从此消失无踪,淡出他的世界?
陈霆急急地说:“有的!下一周我有个赌约,就是关于何永芳,我……我帮你报仇,我会弄死她。”
张晓波笑了一声:“陈霆,这种杀人的话也别在大街上说,想蹲牢房啊?”
陈霆说:“我需要一个帮我出千的人,我谁都不相信,我只相信你。”
张晓波心中一紧,捏着拳头,强笑道:“好啊,多谢你了。”
陈霆从口袋里掏出一份明信片,小心翼翼地递到张晓波眼前,说:“你有时间就跟这个心理医生谈谈,我已经为你买了一个疗程,你随时都可以过去。”
张晓波看了一眼,把明信片塞口袋里,又让老板打包了两份,站起身说:“你还有什么事吗?”
陈霆愣愣地起身,摇摇头说没有了。
张晓波拍了拍他的肩膀:“那我回去了,你也回去吧,有空再过来。”
陈霆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分明感觉到疏离的扩大化,就像现在一样,或者是从现在开始,他们两个将会渐行渐远,然后老死不相往来,至多只是过年拜节的一句问候。
他只要这样想,就觉得往后的日子长得可怕,也寂寞得可怕。
张晓波装相一样走到楼梯上,拐角处确定陈霆看不见了,一脚狠踹墙上,粉墙扑簌簌掉下几块白皮。
张晓波气喘吁吁道:“去你妈的白头偕老。”
他气冲冲地回去,把早餐扔桌上,拿了张学军的烟,在走廊上一根一根地抽起来。
这会儿天已经很亮了,大概是七点半的时候,街上开始有很多人拿着早餐袋走动,赵黄河的门也开了。
只见赵黄河拿着一个铁盆,慢悠悠地出了走廊,看到外面站着张晓波,有些意外地笑道:“哟!看看这是谁回来了?回来忆苦思甜的?”
张晓波瞥了他一眼,说:“你赶紧洗洗,我有话跟你说。”
赵黄河道:“没大没小,你跟谁说话呢?”
张晓波从屋里拿出另一份早餐,走进赵黄河屋里,搁在茶几上。等了一会儿,赵黄河慢吞吞地回来。
张晓波嫌弃道:“你他妈怎么洗个脸都要半天呐?小姑娘呀?”
赵黄河瞪着他:“怎么?不能拉屎啊?”
张晓波抬了抬下巴,“哝!你的早餐。”
赵黄河立刻就眉开眼笑道:“小兔崽子,总算还是有点良心。”
张晓波看他吃着,就问:“我现在就碰到一难题,想跟你商量商量。”
赵黄河点点头:“你说。”
张晓波道:“陈霆的仇人Irene日前找到我,说要我做两个选择。第一个是,如果我逃了,她现在就立刻把卢雪梅的死因告诉阿霆。第二是,要我不要帮阿霆出千,让阿霆输掉这场比赛。”
赵黄河翻了个白眼,说:“那好办,你就不要当帮阿霆出千的人,站在一边看,那也就叫不出手。”
张晓波叹道:“要是可以玩文字游戏,早就不愁了,人家是来真的,我要不去,她现在立马就告诉阿霆,那也是完蛋了啊。”
赵黄河皱眉想了想,说:“卢雪梅什么死因啊?不能让阿霆知道?”
张晓波摇摇头:“不能告诉你,总之阿霆知道,他会崩溃的。”
赵黄河说:“我看很玄,女人的话是能相信的吗?你说万一阿霆输了,一败涂地,她又告诉阿霆呢?她就是想让阿霆尝尝,同时被兄弟出卖,高处坠落,还有他妈死因的三重打击。”
张晓波恍然大悟道:“是呀!我怎么没想到,这个Irene完全有可能做出来。”
赵黄河说:“那不如这样,你就照她的意思去做,拖延她说出死因的时间,到赌约那一日,照旧帮阿霆出千,阿霆赢了比赛,他就是新的赌神,这下兄弟出卖没有了,高处坠落也没有了,就剩挨过他妈妈那一关,这不比一败涂地的好?”
张晓波点点头:“对!不能让阿霆什么都没有,他自尊心这么强,这会要了他的命。”
赵黄河道:“这叫两权相害取其轻,机灵着点。”
张晓波笑道:“谢了!哦对了,还有这出千术,我都好久没打过牌了,技术生疏,这几天你就帮我复习复习。”
赵黄河翻了翻白眼:“你有什么表示?”
张晓波失笑道:“随叫随到,让我往东,绝不往西!行吧?”
【炮霆】浮浪
第二十九章
项允超永远忘不了那似怨似恨的嚎哭声,在空荡荡的医院走廊上,冷白的灯光照得人发寒,像是孤魂野鬼的痛泣。
哭声刺痛他的灵魂,他不知道人要有多痛苦,才会这样哭,尤其对于阿霆这种要强的人来说。
项允超几乎是立刻堵住了耳朵,但那哭声犹如跗骨之蛆,紧紧扯着他不放。
张晓波也是被吵醒的,他想着是谁给他哭丧,勉力睁开眼睛,看到是扯着他哭的陈霆,有些惊讶。在他记忆里,还从没见过他这么哭的,像个小孩子的哭法。
张晓波有点想笑,吃力地将手抬起来,放在他凌乱没有摩斯的头发上,揉了揉:“我还没死,用不着这样哭吧?”
他看陈霆埋着头扑在被子上没什么反应,知道他大半是觉得有些丢丑,掀起被子说:“来,...
第二十九章
项允超永远忘不了那似怨似恨的嚎哭声,在空荡荡的医院走廊上,冷白的灯光照得人发寒,像是孤魂野鬼的痛泣。
哭声刺痛他的灵魂,他不知道人要有多痛苦,才会这样哭,尤其对于阿霆这种要强的人来说。
项允超几乎是立刻堵住了耳朵,但那哭声犹如跗骨之蛆,紧紧扯着他不放。
张晓波也是被吵醒的,他想着是谁给他哭丧,勉力睁开眼睛,看到是扯着他哭的陈霆,有些惊讶。在他记忆里,还从没见过他这么哭的,像个小孩子的哭法。
张晓波有点想笑,吃力地将手抬起来,放在他凌乱没有摩斯的头发上,揉了揉:“我还没死,用不着这样哭吧?”
他看陈霆埋着头扑在被子上没什么反应,知道他大半是觉得有些丢丑,掀起被子说:“来,陪我躺一会儿。”
陈霆就踢了鞋,却又不敢过来。
张晓波张开手臂,笑道:“来,躺这来。”
陈霆抬眼看他,眼睫上的眼泪珠提溜转到眼尾,有点可怜相。
他还是回到了他的怀里。
张晓波轻轻吻着他的头发,声音里还有虚浮的气声:“吓到你了?其实没什么事,医生说着有点夸张,这世上还有一个你,说什么我也会爬回来的。”
陈霆听起来好像没什么反应,只是抓着他的病号服,痴痴地看着。
万念俱灰下,他没曾想还能见到他。
张晓波笑得眉眼弯弯,吻落下亲在他眼皮上,柔声道:“我家阿霆一个月没见,变得这样可爱了?”
他的手摸摸他的脸,有点冰,脸色也不是太好,有点心疼,说:“瘦了这么多?要不要睡一会儿?”
陈霆摇摇头,声音嘶哑道:“别,你说说话。”
张晓波用头碰了碰他的头,说:“这一个月怎么过来的?”
陈霆在他臂弯处,仰着头看他,说:“找你。”
张晓波被子底下找到他的手,两人十指紧紧扣住。
张晓波说:“我知道你找我,所以我想尽一切办法逃出来了。”
陈霆闭上眼睛,十分痛苦的样子,说:“你不要再说了。”
张晓波知道他是怎么想的,安慰道:“这又不是你的错,何况我也不能事事靠你啊,我这不是自己逃回来了?”
陈霆紧紧握住他的手,张晓波都能感觉到骨头夹在一起的痛楚。
陈霆说:“小时候我就觉得我很没用,长大后以为抓住的东西越来越多了,可是这一个月,这一个月我从未这样明白过,我还是一无是处。”
张晓波夸张地笑了笑,说:“哇!你要是说自己没用,我不就成了废物了?你是拉斯维加斯的天才赌手,多少势力想要拉拢你?就是刚回来,香港又是人家的地盘,脚站不稳被欺负和压制理所当然,这个你不是应该比我更清楚吗?”
陈霆手虚拢住环着张晓波的腰,明明此刻应该是他安慰他,却屡次开口不敢提起:“将那些都忘了。”
张晓波身体一僵,勉强笑道:“就当是一场噩梦吧。”
陈霆怕他累,把他的手臂拉下来,自己紧紧挨着他,也像大病一场:“对,当做一场噩梦。”
门外的项允超静静地看着互相依偎在一起的陈霆和张晓波,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医院。
他没有一刻这样清楚地认识到,不仅是张晓波离不开陈霆,而陈霆也无法离开张晓波,或许说陈霆现在干的每一件事,出发点都是张晓波,无论他死了还是活着,陈霆永远不可能放下他。
那他怎么办?回想刚刚那温馨的一幕,他前所未有地恨自己,无法自拔入戏太深,连放手的心量都没有。
一连过了好几天,陈霆天天往医院跑,项允超也没说什么,甚至容忍他去守夜,从来不问张晓波怎么样了,只跟他说一下子健那边还是有意愿跟他结盟,还答应派人来保护他。
张晓波出院后,之前装修的房子也差不多能住人了,陈霆连忙把他安排去别墅休养,自己也把放在宾馆的行李全都拿了出来,退了房间,搬回别墅里住。
他们对绑架那件事绝口不提,张晓波只说是在何永芳那里,便不愿再多说。陈霆以为他真的遭遇了什么,比张晓波还要忌讳谈这件事,尽量挤出很多时间去看他,而张晓波也在家里继续学习他的音乐,写写歌词,这件事好像完全过去了。
最早发现异样的那天,是项允超来他家。说什么也是陈霆亲口答应的正牌男友,这样光明正大登堂入室,也算是合情理。
保姆将他领进去的时候,陈霆和张晓波正在花园里,张晓波弹吉他,两人笑成一团,不胜亲密。
项允超扣指敲了敲玻璃门,花园里的笑声戛然而止。
张晓波紧紧抓着琴弦,一脸警惕地站起来,说:“你来这里干什么?”
项允超笑道:“我当然是来找我男朋友的。”
张晓波好像听到了什么很可笑的事情,说:“什么男朋友?你疯了?”
陈霆走过来,对项允超说:“上我书房去说吧。”
“说什么?”张晓波拉住陈霆,挑衅一般冷笑,“阿霆现在是跟我好了,我们也在一起了,工作的事外面说,你跑我们家里来干什么?”
项允超看笑话似的,笑道:“你们之前在一起,已经不算了,你失踪一个月,我和阿霆……”
陈霆猛地扯住项允超拉着他往楼上走,张晓波两步做一步追上来拦住,铁青着脸问道:“你和阿霆怎么了?”
项允超反手握住陈霆的手,说:“我和阿霆复合了啊,床都不止上过一回了。”
项允超接住张晓波的拳头,摇摇头道:“你是一个病人,动作又慢,又虚弱,还是躺着比较好。”
张晓波惶惶然看着两人紧握的手,他也知道项允超这人,虽然互相忌惮,但无中生有的事不会乱说。
怎么回事?在他遭受苦难生不如死的时候,自己好不容易追到的爱人轻易就跟旧情人死灰复燃了?
“你说”,张晓波凄惶地看向陈霆。
陈霆挣了几次手,项允超握得紧紧的,面色隐晦地看着他。
陈霆心中一震,心如刀割:“是。”
张晓波身体摇了摇,胡乱扶住旁边的椅背,心慌得不知如何是好。
这片刻的沉寂压得三人喘不过气。
张晓波忽然冷冷说:“你走吧,我要跟他谈谈。”
在项允超被劝出去后,张晓波爆发出平生绝无仅有的力气,拖着陈霆一直往楼上走,两人疾奔到卧房,一把将他推倒在床上,张嘴咬住陈霆的喉咙部位,手上粗暴地扒开他的裤子。
两个男人不发一言地扭打起来,张晓波的神经质给了他无穷的力量,陈霆竟然一时撼动不过他,前戏做了,以为躲不过,何况他是他的意中人,意愿本身根本不想拒绝他。
没想到张晓波只是一直用手指玩弄,陈霆感觉到一种古怪,回过头看张晓波,只见他双眼泛起冷晶晶的红色,脸颊扭曲般抽动,有一种格外的暴戾,然而这都不是陈霆注意的,他看的是张晓波的裤裆,那里一点起伏都没有,也不像以前那样喜欢用胯部撞他,一个男人只要有情欲,会下意识做出顶胯的动作。
何况刚才的摩擦扭打足够让一个男人兴奋起来。
张晓波忽然手指撤了回来,嘴唇上陈霆的血一抹艳红,在他憔悴惨白的脸上格外乍眼。
张晓波抱起一旁的棉被盖在陈霆身上,并且压制住他不让他动弹。
陈霆心慌意乱地看着他,隐约形成的想法让他的身体颤抖起来。
张晓波头低低的说:“对,项允超有实力,做你男朋友很好,而且之前也是我一直缠着你,你才答应我的,我不在的时候,你又能跟他在一起,你们……你们才是真正相爱的。”
这根本不像是张晓波能说出来的话,陈霆有些恐惧地看着他:“晓波?你怎么了?”
张晓波古怪的大力气让他的手臂犹如钢铁一般,声音却很乏力,他红色的眼睛慢慢恢复了正常,泪水却充盈上来,拼了命往回咽,保持相当的镇定和自尊。
他冷漠地说:“我不爱你这样朝三暮四,所以也就没什么感觉了,这么多年来,你一定不厌其烦,我对你的作为没什么好说的,也就这样吧,跟你的允超一起。你都这样了,我还有什么好说的?”
张晓波说完这番话后放开了他,陈霆一脚踢开被子,踉跄着追上去,几次抓他的手又被甩开,急急的追问:“晓波,你是不是身体还没恢复?我们去一趟医院吧。”
张晓波挤出笑容,说:“去什么医院,我们是分手,你回你的卧室,我去客房住。”
陈霆已经有些猜测了,他就说张晓波怎么回来后变了一个人,伤也好的差不多了,竟然能忍住不碰他,从来都是规规矩矩的,要是换之前,少不得要软磨硬泡蹬鼻子上脸。
陈霆怕触及张晓波的自尊心,不敢说太开,只说要去医院检查。
张晓波终于放弃这种无意义的你推我挡,他坐在沙发上,说:“好啊,去精神病院吧。”
陈霆有些无措,尽量让声音温柔些:“不是,总之是去检查一下。”
张晓波打断他:“医院给我做了全身检查,一点问题都没有。”
陈霆当然知道,那还是他主张要去做的,就怕遗留什么后遗症,好在检查结果是一切正常的。
陈霆支吾道:“我们去另一家医院检查吧。”
张晓波一副雨过天晴的样子:“你男朋友好就够了,管我那么多干嘛?身体也没多大事。就这样吧,我累了。”
陈霆怕逼他太过,一时间也不敢强求,让他回房间好好休息。
张晓波上楼的时候,还特意嘱咐他:“你不要让项允超来这里,我不想看你和他在我面前亲亲我我的。”
陈霆因他这句话放了点心,满口应承他:“你放心,我会和他说的。”
陈霆慌乱地跑了出去,约了一个香港最好的心理医生,把张晓波的情况说了一下。
心理医生姓黄,黄医生说:“既然是身体方面没有问题,那就是他被虐待的那一个月中,让他对性产生了厌恶和抵触情绪。有人虐待他,目的是使他驯服,但是明显他的意志力很强,而要对抗一种想法,那就要用另一种更强烈的想法压制住,我想那时候他想的是——性是恶心的。”
黄医生说:“他只是没有走出来而已。”
陈霆问他:“那怎么办?”
黄医生说:“让他来我这里做心理辅助,尽量让他保持心情舒畅。”
在陈霆离开后,张晓波呆呆坐了许久,他反复地想,觉得是自己的无能导致即使已经追到了心上人也会轻易失去,现在他真的什么都不能了,陈霆对这段感情形同儿戏,如果是以前他一定拼到底,可他都成这样了还有什么好说的。
也许从头到尾只有他是当真,导致现在尊严尽失。
张晓波上楼收拾了几件衣服进背包里,走出去见到好几个保镖守着,拒绝他们跟上来,上了的士,又换了公交车,最后不知道走到哪里,站在街头呆呆地看行人匆匆而过,天气本就阴冷,站得脚都僵硬了,行人渐渐少起来,好几家店面的广告牌也黯淡下去,香港的喧嚣声越来越小了。
不知什么时候,对面站着一个女人。
是Irene。
张晓波眼中燃起一簇火,他知道她跟何永芳是一伙的,而且之前是她故意设计他,不然不会带他去见何永芳,何永芳也不会盯上他,那后面的事情就不可能发生。
张晓波被这纷乱的信息搞得头疼欲裂,恨意在胸中燃烧,问:“你又要来抓我吗?不如现在就杀了我。”
Irene摇摇头:“我不是来抓你的,我是劝你回去。”
张晓波哈哈大笑,好像听了个天大的笑话:“我没听错吧?”
Irene笑了笑:“我的目的是让陈霆生不如死,而你就是我报复的最佳道具。你现在就走,我的戏是没法唱下去的。”
张晓波冷笑道:“我不会让你得逞了。”
Irene手指挑起一缕头发绕圈圈,笑道:“你还不知道吧,陈霆一个星期之后有一个赌约,只要他赌赢了,他就是新一代赌神,到时候任何人都阻挡不了他前进的脚步。”
张晓波道:“那你真是惨了。”
Irene道:“你现在有两条路可以走。第一条路就是你逃或者死,我现在就去告诉陈霆他母亲的死因是什么,他现在就可以一败涂地。”
张晓波的呼吸一下子急促起来,是了,他怎么忘了还有这一茬。
张晓波慌乱道:“那……那第二条呢?”
Irene笑道:“第二条,赌牌双方一定会验明正身,他们本人是根本不可能带牌去作弊,此时他身边的人一定要是一个出千高手,协助他出千,我有理由认为,从小和陈霆一起跟赵黄河打牌,你的实力应该很不错。”
张晓波倒退两步,哆嗦着嘴唇说:“你……你让我……”
Irene道:“你可以不出手,不帮他,我只要求这一点。”
张晓波喃喃道:“那他就输定了,赌神那边也会有人暗中出千。”
Irene道:“选哪条,你自己定吧。”
张晓波咬牙道:“你这人怎么这么狠毒?无论我选哪一条,他都会一无所有!”
Irene轻柔道:“张晓波,这是任何人都没办法的事,出来混,总是要还的。”
【炮霆】浮浪
第二十四章
张晓波回到旧屋本来只是想发个礼,至于张学军无不无聊,一个人在香港习不习惯,他一点都不想知道。或许也是心中的隐痛,他想让张学军在那个狭窄的屋子里待着,让他知道他的女人曾经因为他受了什么样的苦。
张晓波知道,再也没有比亲眼看见曾经自己的老婆孩子困苦难捱,自己却无法改变的屈辱感,更让张学军痛不欲生。
张晓波刚来到楼下,就看见二楼上面拥拥挤挤的人头,连接到最里面杜秀媛的房间。忽然人群涌动起来,一窝蜂往下跑,张晓波在楼下看到两个穿得雪白,带着头罩的人,隔着长长的距离,好像在抬着什么。
后来张晓波知道了,原来他们抬着一个担架。担架上披着一块白布,下楼梯的时候白布老是在动,风轻飘飘地托起...
第二十四章
张晓波回到旧屋本来只是想发个礼,至于张学军无不无聊,一个人在香港习不习惯,他一点都不想知道。或许也是心中的隐痛,他想让张学军在那个狭窄的屋子里待着,让他知道他的女人曾经因为他受了什么样的苦。
张晓波知道,再也没有比亲眼看见曾经自己的老婆孩子困苦难捱,自己却无法改变的屈辱感,更让张学军痛不欲生。
张晓波刚来到楼下,就看见二楼上面拥拥挤挤的人头,连接到最里面杜秀媛的房间。忽然人群涌动起来,一窝蜂往下跑,张晓波在楼下看到两个穿得雪白,带着头罩的人,隔着长长的距离,好像在抬着什么。
后来张晓波知道了,原来他们抬着一个担架。担架上披着一块白布,下楼梯的时候白布老是在动,风轻飘飘地托起一角,张晓波看到了一簇长长的黑色头发。
二楼从前有三个女人。一个是他妈妈,出去就没回来过,死在医院;一个是阿霆妈妈,出去又回来了,死在家里;还有一个就是杜秀媛。
张晓波毫不怀疑担架上那个疑似尸体的是杜秀媛,因为孔杰跟在担架后面。现在香港的流行趋势也变了,浮夸的风格渐淡,但孔杰的浮夸是一直存在的,他五颜六色的头发也在风里招摇,长长的很柔顺,风一吹就是一个不同的颜色。又很长,前面的头发能盖到鼻子,往常一定风流飘逸,如今全都湿哒哒地黏在脸上,眼泪、鼻涕,挂不住的往下掉。
张晓波想,看来这个二楼上硕果仅存的女人,如今也走上黄泉路。
他跟上去,从自己拿来的礼品包里翻出白色的小纸盒,他放在同样雪白的布料上,说:“秀媛姐,这是从美国带给你的护肤品,阿霆现在很有钱了,这些护肤品我也不知道是什么牌子,不过一定特别贵,用在脸上,你二十岁的脸可以变成十六岁。”
孔杰小声抽泣又变成了嚎啕大哭,然后张晓波就看着那白色担架抬着杜秀媛和小礼品盒上了车,孔杰也跟了上去,但是又很快下来,他拿着一个小白瓶,喷头对着张晓波一阵乱喷。
张晓波闻到浓浓的酒精味,和水雾后孔杰悲伤又感激的眼神。
张晓波看着车走了,也一步步走上二楼。二楼三家房门都敞开着,最里面孔杰家家门口一片狼藉,赵黄河家门口也被连累,碎纸片瓜子壳什么都有,像是戏刚下场。
接着张学军就从门里出来了,他拿着一瓶白酒,手里一碟花生米。然后赵黄河也出来了,他左手架着折叠桌,右手一副扑克牌。
两个满脸风霜的老头在死亡和肆虐中异常平静,张晓波甚至看到赵黄河在出千,他变花样一样从牌里换自己想要的牌,一看张学军的牌,简直是一塌糊涂。
赵黄河看到站在门口的张晓波,笑了笑:“晓波,回来啦?跟那丫头见了吗?”
张晓波点点头:“见了,还把阿霆带给她的礼物放在担架上。”
赵黄河眯眼道:“可惜了。”
张晓波沉默地站了很久,走到最里面那间屋子里转了一圈,不敢碰任何东西,心里有点怕,跟看到他妈妈李月和卢雪梅的时候不一样,只感觉到一种悲哀。
张晓波出来后问赵黄河:“秀媛姐,出了什么事?”
赵黄河叼着张晓波刚拿来的烟,说话时烟头一动一动,红亮的火星仿佛是惨淡中唯一的艳丽。
赵黄河道:“得病呗。真不巧,你和阿霆没有早些回来一趟,不然人还能见着。”
张晓波推了把张学军:“喂!你怎么不告诉我和阿霆啊?”
赵黄河挥挥手:“别瞎喷,那丫头不让你爹跟你们说,得这种病死,她说丢人。”
张学军摇摇头:“一傻丫头。”
张晓波双手撑在护栏上,视野只能看周围三十米的街道,对面不知什么时候起了一栋高楼,街道也不像以前,多多少少起了变化。
张晓波说:“阿霆还说回来后给她换一个工作地点,说老做那个怎么行?”
张学军面无表情道:“这男的啊,也是个畜生,连自己老婆都舍得让她去那种地方赚钱。”
张晓波感觉心中像是有一块石头堵着,通不出气,抢了赵黄河一根烟,点着了一吸,虚无的气体胀满的身体,又慢慢吐尽。
张晓波道:“胡说,秀媛姐都没嫁给孔杰,她这辈子的愿望就是攒够一套屋的钱,然后跟孔杰结婚。”
赵黄河又赢了一局,张晓波按住牌,拿在手里熟练地洗,那架势一定是练过。
张学军抬抬眼皮瞧他一眼,就骂道:“不学好!”
张晓波冷笑一声:“不识好歹。”亏他还想帮他作弊。
张学军说:“你要是以后也这样靠女人吃饭,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张晓波心情不好,发了一副更烂的牌给张学军。
张学军输得一塌涂地。
张晓波低声说:“如果有一天,他需要我的肩膀,我就算是跪着,也为他撑下去。”
张学军很讶异地看着他。
张晓波心情沉痛,回去的时候已经不想再去打击情敌,偏偏上天就不饶过他,他朝出租车外面看的时候,对面正好开来一辆雪佛兰,项允超风光无限地出现在他的眼前。
张晓波下意识厌恶地撇过头,然后意识到自己不能放过这么一个大好机会,往外面叫了一声:“二号!找个地方谈谈。”
项允超听到这个称呼就知道是谁了,好心情一直往下沉,看到张晓波穿着绿色大棉衣、牛仔裤、帆布靴,忽然心情又明亮了回来。
项允超找了个商场把车停放好,张晓波在商场门口等着他,两人在街边随意找了个咖啡店坐下。
项允超有点意外张晓波的沉寂,按照他的想象,他们俩一见面,怎么着都得打上一架,然后指着对方互骂,然后接着再打——他从不低估张晓波的行动力和胡作非为的任性。
张晓波搅了搅咖啡,把所有的糖和奶精都放进去,还是喝不惯,他放弃勉强自己,抱着手看对面的项允超,边看边摇头:“我说你怎么就像苍蝇一样阴魂不散呢?”
项允超嗤笑一声:“阿霆需要我的时候,我当然就会出现在他的身边。”
张晓波冷冷道:“他需要你什么?又亲又摸,你到底有没有点自知之明?他喜欢的人是我!难道四年前你还不明白吗?”
项允超笑道:“四年前让我明白的是,阿霆喜欢的是一个多么懦弱的人。阿霆为了保护你的安全,二话不说把两年的积累全都抛诸脑后,陪你去美国读书,你知道他要重新开始到底有多难吗?在香港谁能帮他?我!”
项允超看张晓波一脸铁青又说不出反驳的话,心中一阵舒爽。
项允超继续游刃有余地打击情敌:“你张晓波有什么?你是个穷光蛋,一无所有!工作也是阿霆帮你找的,住的豪宅也是阿霆名下的,他的烦恼你一点都不知道,他受过的苦一个字也不跟你说,因为你根本就不能帮他解决,你只会让他担心,让他为你牺牲,你凭什么跟他在一起?一腔热爱吗?”
项允超端起不加糖的黑咖啡,醇香苦涩的味道,一直是他的挚爱。他看着对面的情敌,一脸没经过风雨般的纯净,张牙舞爪却像个稚子,加奶加糖没受过一点苦楚,有什么资本跟他争?
张晓波低头想了很久,有点郑重的腔调:“我已经毕业了,将来好好工作,不拖后腿。而且他喜欢我,我喜欢他,不能聊工作就聊别的。还有就是,你能在工作上跟他聊,你试过私底下跟他聊吗?他心情不好,受了委屈,你能为他排遣吗?是,我都帮不上忙,但我跟他一起生活将近十年,虽然我不知道他受过什么苦,他也从来不跟我说,但我看到他我就知道他高不高兴,我有的是方法让他开心,然后第二天他又会努力去做自己想做的事。”
项允超好像听到了什么笑话,拳头抵着嘴唇笑了一会儿,然后嘲讽道:“我没听错吧,这是作为阿霆的男朋友,能说出来的话吗?我知道了,阿霆要是娶老婆的话,这样的想法倒是不错。”
张晓波却没介意,搅动着咖啡,闻到里面散发的咖啡和奶香气,有点馋,又知道喝不得,他干脆把咖啡推了,让服务员给他拿了杯果酒。
张晓波低笑道:“你知道阿霆为什么越来越讨厌你吗?”
项允超一愣,脸上那一点得意全都褪下了,沉着脸看张晓波。
“哦……”这下换张晓波得意了,笑眯眯地说:“看来我没说错,你们工作的时候他当你是盟友,当然很处得来,私底下你们却没接触过几回吧?”
项允超咬了咬牙,回击道:“怎么没接触?还是你都不可企及的亲密接触。”
张晓波的脸瞬间冷下来。
项允超挤出微笑道:“我也没猜错吧?你跟阿霆一次床都没上过,怎么……你到底行不行?”
张晓波手掌猛一拍台,揪着项允超的衣领拽过来,往脸上就一拳。
项允超弹到沙发上,周围的人全都往这边看了。
店里的服务员赶紧上来劝架。
项允超捏了捏领带,对着服务生面色如常道:“没事,也没砸烂东西。”
服务员有些犹豫地走了。
项允超说:“你说阿霆讨厌我是没有你这种贤妻思想?”
张晓波一点都不生气,因为他现在知道了项允超其实并不怎么了解陈霆,他当然也不会点明情敌对付陈霆的方法,就让项允超见鬼去吧。
项允超上前扯着他不让他走:“你说清楚!”
张晓波上下挑剔地看着项允超,真是无处不精致,无处不高傲啊,心想:“以项允超这种脾性,肯定在阿霆面前没少表达他能帮他能提携他这样的话,这种话长辈或者上下级跟他说倒还好,跟他处关系能时时刻刻强调自己的重要性吗?恐怕在阿霆耳朵里听起来就像在可怜他贬低他一样,以阿霆那比谁都要强势高傲的性子,怎么可能处得来。”
张晓波直接像看傻瓜一样看着项允超,说:“傻逼。”
项允超快气疯了,忍不住高声说:“你以为阿霆又会跟你在一起吗?”
张晓波点点头道:“我能感觉到,甚至能毫不犹豫地讲,阿霆从头到尾,只爱我一个人,无论他为什么不跟我在一起,我相信一切都会过去,我能一直等他,等他放下心事。而你,你不觉得你很多余吗?”
项允超哑口无言,并为自己承认张晓波说的话有道理而感到悲哀。
项允超呢喃道:“有什么办法,我喜欢他。”
张晓波站起身,阳光自窗外刺穿他,只有半个剪影,他只是笑:“是吗?你是现在喜欢他,我却永远爱他。”
项允超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对着空空的座位说:“你说得太早了,无论如何,我都会等到那一天,看看永远……到底有多远。”
张晓波回去以后,跟陈霆说了杜秀媛病死的事。
陈霆沉默了很久,说:“我敬佩她。”
张晓波说:“我敬佩所有住在二楼上的女人。”
陈霆露出一个微笑,说:“孔杰怎么样了?”
张晓波说:“快死了吧。不能想象他没有秀媛姐的样子。”
陈霆沉默了一会儿,说:“没有人是离开谁就不能活的,一切只有忍受。”
张晓波看着他的眼睛,问他:“我呢?有一天我也死了……”
陈霆突然打断他:“胡说八道!”
他看起来很愤怒,把文件扫了一地,站起身跟张晓波对峙:“晓波,人只有一条命,你不要老是拿来开玩笑!”
张晓波挠了挠头,两步过去抱住他,轻吻他的脸颊:“好了,不要怕。”
陈霆反手抱住他,脸贴在他的鬓边,蹭了蹭他毛茸茸的头发,狠狠吸了口气:“你没了,我就死了。就是这么简单。”
张晓波有些动情地吻上他的唇,细细密密辗转,舌头伸进去,缠绵地互相舔吻。
张晓波为了道歉,特意跑到人家宾馆的厨房里,拉着值班的人恳求:“求求你行行好,我女朋友生我的气了,大哥你也知道这年头找一个全心全意对自己好的人不容易,你就让我煮碗面,材料钱我照付。”
最后陈霆吃着张晓波煮的平平淡淡的面条,骂他不会放材料,这么好的面都给他煮成米糊。
张晓波就不服了,说:“都成糊了,你怎么知道面好?都是宾馆厨房灶里的火太大,直往上喷,每次伸手搅拌,像要把我衣服烧了一样。”
陈霆慢慢地嚼着烂糊的面和熟软的鸡胗,皱眉道:“这都是什么玩意儿?”
张晓波上去捂住他的嘴,笑嘻嘻说:“我警告你啊,这是我千辛万苦煮出来的,你吐出来我跟你没完。”
陈霆拍了一下他的手,用勺子舀了一大块塞他嘴里,说:“你自己吃吃!你这是道歉还是在整我?”
张晓波嚼了嚼吞下去,皱眉道:“哪有这么夸张啊,还好啊。”
陈霆把眼镜戴回去,继续发邮件,说:“你自己吃吧。”
张晓波在旁边说:“别啊,你看你这么忙下去,等一会儿就会饿,快张开嘴。”他舀了一勺,硬塞进了陈霆嘴里。
陈霆骂了他一声:“操。”吃了几口实在不愿意了,说:“滚远点。”
最后陈霆还是自己一个人吃完了张晓波的黑暗料理。
三天后陈霆和张晓波收到了孔杰的葬礼邀请,两人都穿了黑西装,戴了白花。
陈霆给张晓波整理衣领,上下打量一遍,说:“你适合穿正装,以后上班别吊儿郎当,穿这个别人也会信服你几分。”
张晓波偏不买账:“阿霆,我是做艺术的,不是去谈生意,束缚感对我来说不是好事。”
两人坐车到了公墓,香港大多数人都葬在这,他们特意来了个早,先给卢雪梅和李月带鲜花祭拜。
陈霆对着两位妈妈说:“妈,阿姨,晓波大学毕业了,他以后就会成为一个能自食其力的男人,你们都放心,我跟晓波会互相扶持走下去的。”
张晓波拿着纸巾仔仔细细把两个妈妈的照片擦干净,跟陈霆一起鞠了三个躬。
张晓波对陈霆说:“我跟我妈有几句悄悄话,你先别听。”
陈霆点点头,走远了些。
张晓波用手摸了摸卢雪梅的碑头,低声说:“阿姨,你别生气,虽然以赌为生不好,但还有我呢,我稳定下来后,如果阿霆输光光了,我养他!所以你就安息吧。”
然后转过头看向李月,“妈,你在下面帮我劝劝阿姨好了,咱没必要生这么大的气不是?总有解决的方法的嘛,大不了过几年我劝他做点正经的生意,我看阿霆也挺有做生意的头脑。好了,你们两位互相劝解劝解。”
为了避嫌,陈霆和张晓波又回到了车里,等到时间到了,看到赵黄河和张学军,两人才跟他们一起上去。
张晓波再一次见孔杰时,孔杰五颜六色的头发被剪得一茬一茬,眼睛肿的像鸡蛋,脸颊却凹了下去,像个憔悴的七彩小鸡仔。
阿祥作为杜秀媛的表弟,也站在一旁恭迎来参加葬礼的人,他的状态比孔杰好很多,就是有些沉寂。
葬礼不是很长,人也很少,女性是大多数,还都是杜秀媛以前的同事。
她们看着墓碑,脸上的哀戚真真实实,仿佛是看到了她们的未来。
那个当初帮张晓波一脚踢飞针剂的Belle也在,只是她现在相当的不年轻了,眼角有了微微的细纹,胸部也开始下垂,褪去艳丽的妆容,她不比孔杰要好多少。
Belle说:“当鸡的理由千千万,有的是为了钱,有的是为了享受,我就没见过一个像她一样,为爱当鸡。她的人生真像一部搞笑片。”
她看向孔杰,有些厌恶,又有些怜悯,然后转身对杜秀媛的墓碑说:“你是洁白的,这世上纯洁的女人多得是,但随着世事的考验,能保持纯洁的没几个,你却是我人生中见到的为数不多的一个。当你对着孔杰笑,对着我笑,对着那两个经常麻烦你的小鬼头笑,你流露出来的,就是洁白无瑕。现在拖累你的都去了,你去你的天堂吧。”
所有人都献了花后,陆续往山下走。
陈霆和张晓波是跟着赵黄河走的,张学军听说李月也埋在这,就去拜祭了,让其他人都先走。
陈霆自己有车,就让张晓波和赵黄河等着,他去把车开过来。
张晓波和赵黄河坐在路边的小椅子上,忽然右侧的道路上开过来一辆黑色轿车,一个头顶微秃,四十来岁的中年男人下了车。他走到椅子前,目光落在赵黄河身上,笑道:“师傅,别来无恙?”
赵黄河翻了翻白眼,说:“这是谁啊?我怎么不认识。”
男人见怪不怪,脸色不变道:“师傅,我是郑显贵,您的二弟子啊。”
赵黄河笑呵呵说:“原来是我那不孝徒儿郑显贵,显贵现在也真是显贵,你师傅我坐出租车,你却坐轿车。”
郑显贵表情很诚恳,脸上却油光水滑,一股子虚浮劲儿就上来了。他说:“师傅,您这么些年又给我们教出了一个这么出色的小师弟,还愁没有钱用吗?还是说小师弟也不牢靠,没有给师傅您养老啊?”
张晓波抬头不爽地看着他:“你谁啊?我家阿霆可没少给这老家伙钱,别在这叽叽歪歪,你给过吗?还有你怎么对你师傅说话的?要我们仰着头看你,你懂不懂礼貌啊?”
张晓波对赵黄河说:“老头你别理他,跟他说话说出颈椎病。”
赵黄河气笑道:“你他妈也没资格说人家不礼貌。”
张晓波瞪了瞪眼睛,拉着赵黄河说:“嘿!我说你这人怎么这么不上道?我是在帮你好不好,你这么能,你跟他怼呀!”
赵黄河拉住想要起身的张晓波,小声道:“你这臭小子,你走了他揍我怎么办?”
张晓波又被他扯了回去,瞪着眼睛跟郑显贵怼:“你是老二是吧,你知道你老大是什么下场吗?”
郑显贵冷笑一声:“你就是把老大打成植物人那小孩?”
张晓波干咳一声:“他不在,不过我也有份就是了。你那老大又高又瘦,我十一二岁就跟阿霆把他打成残废,你看看你什么样……又矮又胖,还是地中海,连挡棍的头发都没了。”
赵黄河在一边帮衬:“就是,老二你怎么秃头了,你师傅我头发还好好的,太阳晒也不用戴帽子。你这就不行了,太阳一晒,发油还反光,直见性命。”
张晓波说:“况且小姑娘都讨厌秃头,别看她们一个个笑得出一朵花,背后骂你聪明绝顶心里泛恶心的时候,你还在沾沾自喜。”
赵黄河说:“这么一说,秃头坏处挺多的。”
郑显贵平时最恨人家拿他头发说事,如今赵黄河和张晓波不仅说了,还嘲笑他。郑显贵脸色涨紫,太阳穴上的青筋活蹦乱跳,但他还是生生忍住了。
他显然不像老大那么蠢,他知道赵黄河虽然不能出来混了,江湖地位还是很稳,他要在赌界里混,就不能明着做出欺师灭祖的事,毕竟人品一坏,许多人都不会再找上他了。
郑显贵道:“本来师傅退隐江湖不问世事,我这个做弟子的就不应该打搅,可是这一届赌神回来香港,得知您也在这里,托人给了我一张帖子,说要请您去他家参加一个宴会。”
赵黄河吹胡子瞪眼道:“放屁!老的给小的拜会?他怎么不上门拜会我啊?”
郑显贵不耐烦道:“师傅,识时务者为俊杰,您都不顶用啦!”
“师傅的身份去了是纡尊降贵,我替师傅去吧。”左边车道开来一辆黄色跑车,陈霆从容地向这边走来。
【炮霆】浮浪
第二十三章
张晓波刚出门看房,陈霆就往约好的地点去。高贵典雅的包间里,项允超一身休闲的黑色小西装,非常细致地打扮过。
两人一见面就抱了抱,项允超殷勤地拉开椅子让陈霆坐下。
项允超道:“我点了好几个菜,你看看要不要补充点什么。”
陈霆看了一眼,都是自己喜欢的,笑了笑:“点一些你自己喜欢的吧。”
项允超摇摇头:“我无所谓,只是四年不见,你好像还是没变。”
陈霆给两人斟了杯茶:“四年又能发生什么大的变化?不过你倒是变了点,你去建了身啊?不错啊。”
项允超欣喜道:“真的看出来了?我自己看的时候也没觉得变化多大。”
陈霆笑道:“你骨架大,练起来很容易有形状,我就得拼命长肉,然后再练成肌肉...
第二十三章
张晓波刚出门看房,陈霆就往约好的地点去。高贵典雅的包间里,项允超一身休闲的黑色小西装,非常细致地打扮过。
两人一见面就抱了抱,项允超殷勤地拉开椅子让陈霆坐下。
项允超道:“我点了好几个菜,你看看要不要补充点什么。”
陈霆看了一眼,都是自己喜欢的,笑了笑:“点一些你自己喜欢的吧。”
项允超摇摇头:“我无所谓,只是四年不见,你好像还是没变。”
陈霆给两人斟了杯茶:“四年又能发生什么大的变化?不过你倒是变了点,你去建了身啊?不错啊。”
项允超欣喜道:“真的看出来了?我自己看的时候也没觉得变化多大。”
陈霆笑道:“你骨架大,练起来很容易有形状,我就得拼命长肉,然后再练成肌肉,很难的。”
项允超道:“我有香港好几家健身会所的VIP卡,下次跟你一起去怎么样?”
陈霆敷衍道:“看时间吧。”
项允超沉默了一会儿,道:“阿霆,这四年我让人查了一些事,包括你四年前拜托我去查的,我都查出来了。”
陈霆神情一凛,道:“查出来了?”
项允超松了松领带,道:“首先,我要说的是,四年前你母亲那件事我丝毫没有参与。没错,看起来我才是那个能掌握最好时机,给张晓波致命打击的人,可我为什么要这么做?我那时候已经跟你在一起了,张晓波一无所有,只要他一跑出油麻地,Irene他们就可以轻轻松松捏死他,可是他没有死,而是顺利跑来了这里。阿霆,你有没有想过,也许他们不知道你的行踪,也不知道我的行踪,但是张晓波无论如何都能找到你的,跟着他,就能找到你,他们要杀的不是张晓波,是你。”
陈霆点了根烟,狠狠吸了口,说:“Irene当然最想杀的是我,可她为什么打草惊蛇?我为了追晓波回来,肯定会心神大乱,她要杀我轻而易举。但是她却先对晓波下了杀手。”
项允超仰头喝了杯酒,神情有一瞬间的痛苦:“这还能为什么?当然是发现了能更让你痛苦的事。你算计杀了她老公,她算计杀你最在意的人,让你也尝尝她受的苦,这不是很符合一个寡妇的心思?”
陈霆低声道:“那时也是我太年轻气盛,以为能报一箭之仇,没想到连累了我妈和晓波。”
项允超撑着下巴,看着他的侧脸笑:“阿霆,要是我能早点认识你多好啊?你肯定会先喜欢我,而不是那个……什么都不懂,一点都没法帮上你的张晓波。”
陈霆回过神来,笑着摇摇头:“我与你,云泥之别。你是坐在轿车里的小公子,我是推着推车的穷小子。”
项允超兴致勃勃地继续这种虚妄的猜想:“可是我能帮你啊!我能让你妈妈不再受苦,让你吃饱穿暖。”
陈霆吐出一口烟,淡淡道:“我不需要,别人来施舍我。”
项允超急忙解释道:“我没有这个意思……我是说我能帮你,照顾你,让你不受风雨摧折。”
陈霆低笑一声:“允超,谢谢你,你已经帮过我了,这些我永远记得。但我需要的不是庇护所,我需要的是同舟共济,只有我穷,他也穷时,他帮我我才不会觉得自尊心受损,所以你说的假设,永远不可能。”
项允超不甘心地咬了咬牙,说:“那现在就不同了!你已经走得这么远了,那张晓波还留在原地!你跟他在一起已经不适合了!他不懂你的世界,跟你没有任何话题,做不到同舟共济。你和他现在也是云泥之别,你就没想到,有一天他也会像你想的那样,渐渐对你不满?而我!我现在与你是在同一高度,我能跟你聊一些张晓波永远都不会懂的话题,我能让你在事业上更上一层楼,我们互相扶持……”
“够了!”陈霆做了个停止的手势,“这些都不需要你操心,我们已经分手了。”
项允超猛地抓住他的手,四年的思念在触碰那一刹那,仿佛整个灵魂都在震颤。他紧紧握住,不容反驳道:“是你说分手,我没说分手。阿霆,你听我说,我也以为我能够轻而易举地忘记你,可是我发现,这四年过去了,我对你的感情却一日日地加深,我时常还会梦到你,梦到你叫我的名字……现在好了,误会解除了,我们仍旧还在一起?”
陈霆抽了几次手抽不出来,沉着脸道:“允超,不要搞得这么难看。”
项允超深吸一口气,秉着从小训练出来的涵养慢慢放开了他的手。
项允超道:“对不起,我有些激动,不过我认为你为了张晓波轻易结束这段恋情,是否对我有些不公平?”
陈霆有些奇怪地看着他:“允超,我以为以你的自尊心,你是不能接受我透过你看张晓波这样的行为才是。OK,谁年轻时不做两件蠢事?也是因为我真的有这样的想法,我们才必须结束这段恋情。”
项允超顿了顿,说:“我跟张晓波一点都不同。”
陈霆点点头:“当然不同。”
项允超说:“所以只要我和你在一起足够久了,十年二十年甚至一辈子!我就不信我比不过张晓波!”
陈霆有些头疼道:“允超,如果你今天是为了说这件事情,那么大可不必了。”
他刚要起身,项允超伸手过来拉住他。
项允超道:“我当然还有一件事要跟你说!”
陈霆只得重新坐下,烦躁地喝了杯酒,“说吧。”
项允超道:“你四年前让我去查的人,我有消息了。”
陈霆精神一振:“有消息了?”
项允超点点头道:“之前我和你怎么查都查不到,那是因为这个女人背景太大了,在香港很有势力,才能隐藏得这么深。”
陈霆问:“那你怎么查出来的?”
项允超笑道:“我不止查出了那个女人是谁,我还查出了那个女人生活作风混乱,是个喜欢玩SM的变态双性恋者,刚好十年前,有一个叫李月的女人,被骗到了她的别墅,从此沦为女人的玩物。但是因为私生活糜烂,又曾经跳楼堕胎,不幸患上了子宫癌……”
陈霆脸上一阵扭曲,拍台而起:“别说了!你想怎么样?要挟我?”
项允超一愣,苦笑道:“阿霆,我在你心里就这么不堪吗?”
陈霆迫使自己冷静下来,说:“你想怎么样?”
项允超说:“阿霆,我只是想让你知道,如果张晓波知道他妈妈是怎么死的,他到底会有多痛恨同性恋?如果他知道你有意隐瞒,会不会觉得你为了让他喜欢你,而故意不让他知道真相?如果他知道一切,你猜他……会不会离开你?”
陈霆冷冷地看着他,突然一脚踹翻桌子,说:“我从来没有这样想!我警告你,你要是敢告诉他这件事,我跟你没完!”
项允超这才显得有些游刃有余起来,笑道:“阿霆,我不会做你讨厌的事,这点觉悟我还是有的。”
服务员小姐听到里面有动静,敲门进来了。
陈霆冷着脸说:“滚!”
项允超对服务员小姐笑了笑:“出去吧,损失等一会儿会全付的。”
陈霆坐回椅子上死死盯着项允超。
项允超看起来很高兴,“阿霆,以我对你的了解,就算你离开我,也不会跟张晓波在一起的,你怕张晓波因为这件事跟你有嫌隙,如果你们不曾在一起,张晓波就没资格跟你闹僵,说到底你是不想跟他日后老死不相往来。”
陈霆瘫在椅子上,这些事他一直都藏在心里,从没对人说过分毫,没想到揭开伤口直透内心的是他以为不怎么熟的旧情人。
项允超说:“阿霆,喜欢一个人,就应该不择手段,把他留在身边,你说对不对?”
陈霆倒了满满的一杯酒,仰头灌了下去,酒水顺着下巴淋在白色的衬衫上。
陈霆沉闷道:“不知道。”
项允超叹了口气,拉出纸巾给他擦胸前的酒渍,两人此时靠得极近,项允超不免得被吸引,慢慢凑上去。
陈霆一把推开他,冷笑道:“项允超,别让我看不起你。”
项允超尴尬道:“阿霆,我刚刚是情不自已,不是威逼你。”
陈霆心烦意乱道:“那你到底想做什么?给我个准信,我不喜欢猜来猜去。”
项允超道:“我只是确认你不会跟张晓波在一起。阿霆,我不会说出去的,但我要求你给我一个重新追求你的机会。”
陈霆冷冷道:“你要的答案我现在就可以给你,我一生只会爱一个人,所以你不必白费力气,如果我以后会和你在一起,不是因为感动你的执着,是为了张晓波。”说完再也不耐待在这里了,那着外套出去。
项允超追上去,陈霆却走得很快,关了车门把人挡在外面。
项允超无奈只好发给他一个短信:“想要知道那个女人是谁,我们下一次再约吧,你放心,我一定不会在你没允许的情况下亲你。”
陈霆感觉到手机震了震,知道肯定是项允超发来信息,但是他暂时还不想看到这个人,关了机丢在一旁,闭目养神。
张晓波回到宾馆的时候,陈霆在电脑桌前收发信息。
张晓波抱怨道:“阿霆!不是给你打电话吗?你怎么关机了?”说完过去抓起陈霆的手机,把锁解开。
陈霆一时忙得忘了项允超之前曾发过信息给他,说:“你看中了哪里?”
张晓波放下手机,把三张宣传图扔给他:“这三个位置好!最近浅水湾越来越多游客了,很吵的,我们就住高一点,比较安静,不过高一点的确实比下面的贵很多。”
陈霆见怪不怪:“安静最好,就这个吧。”他指的是一栋隐藏在密林里的小别墅,有个小小的花园,经典的欧式住房,与绿树相映成趣。
陈霆递出一张卡:“钱在这,后续你来办。”
张晓波说:“你不去怎么签字啊?这房子好歹是你的吧?”
陈霆就说:“签字环节再叫我。”
张晓波笑道: “大老板真是日理万机啊。”
张晓波把馄饨面的塑料袋子解开,一碗放在陈霆桌上,一碗自己手里端着。
张晓波催促道:“快吃!吃完了洗澡睡觉,今天可累死老子我了。”
陈霆说:“你这段日子尽快考个驾照,我给一辆车你开,至于工作的事我已经帮你联系好了,去宝丽金吧,我认识他们香港分公司的老总。”
张晓波皱了皱眉,说:“喂,陈霆你这是在包养我啊?”
陈霆飞快地打出一大串英文,头也不抬地说:“怎么说得这么难听?这叫肥水不流外人田。再说给自家人介绍工作都不行了?”
张晓波乐了,道:“你这叫任人唯亲,走后门。”
陈霆不以为然说:“只是给你进去的机会而已,又不是包你大红大紫。进去后会有一年的培训期,用心点学,想要出头,就得付出常人所不及的努力,不然你凭什么坐在比别人高的位置?”
张晓波捂着耳朵呻吟道:“又来了!陈氏的心灵鸡汤!”
陈霆无奈看了他一眼,问:“你爸呢?别把人扔在那就不管了,有空带他逛逛香港。”
张晓波百无聊赖地再次点开陈霆的手机,说:“他自己没有脚啊?死皮赖脸跟着来,给他一张床睡都便宜他了。”
张晓波看到一条未读信息,他手痒,看到红点就忍不住要点开,想想自己跟陈霆应该是不分彼此了,也就没什么顾忌,把信息点开。
张晓波开始还不经意,看到发信人id和信息内容后,瞪大了眼睛,浑身颤抖怒不可遏。他瞬间就记下了项允超的电话号码,然后操作陈霆的手机把项允超拉黑,删了短信。
张晓波从床上坐起来,问道:“阿霆,你今天去哪了?”
陈霆盯着电脑屏幕眼都不眨:“跟一些大老板去吃饭。”
张晓波僵笑道:“开不开心?”
陈霆面色一沉,却很快又恢复过来,说 :“交际有什么开心不开心可言?都是逢场作戏。”
张晓波刚想质问项允超,却转眼一想:“不行,我跟阿霆吵肯定正中项允超的下怀,我得先解决外部敌人,获取胜利,才能跟阿霆算账。”
张晓波假笑道:“真是辛苦你了,签合同和联系装修公司的事我明天会继续办,下午我就带张学军去玩玩。”
陈霆点点头:“顺便你回去的时候,把我给师傅带的烟酒带过去给他。”
张晓波哼笑一声:“尽送这些短命的礼,我看你也该送送脑白金和保健品了。”
想不到陈霆还真考虑了一下,说:“那你再买一些补品过去。”
张晓波翻了翻他的礼品袋:“秀媛姐的礼物你带了没有?”
陈霆说:“白色的盒子,里面是保养套装和面膜。孔杰的是手工手表,黑色的盒子。”
张晓波差不多理清了礼品,打算明天走个过场就去找项允超算账。
【炮霆】浮浪
第二十二章
张学军看到单独前来的陈霆后,失望地垂下眼皮。
陈霆把买来的烟酒递上来,张学军起身接住:“你还用客气什么呀?坐吧。”
陈霆点点头坐在对面,局促地搓了搓手:“这……晓波他还在闹别扭。”
张学军斟了两杯酒,一杯拨给陈霆,仰头喝了一杯:“不来拉倒。来,这有些小菜。”
陈霆夹了几筷子,但实在是吃不惯,就拿酒跟张学军喝了起来。
张学军打了个酒嗝,脸上微醺:“我们家波儿……没少给你们家添麻烦吧?”
陈霆说:“麻烦不少,帮忙也很多,互相照顾罢了。”
张学军酒杯点了点桌子,陈霆举起酒杯,两人杯子一碰。
张学军笑道:“实在!晓波他从小就皮,我和他妈不知道给他擦了多少次屁股,你要说他乖...
第二十二章
张学军看到单独前来的陈霆后,失望地垂下眼皮。
陈霆把买来的烟酒递上来,张学军起身接住:“你还用客气什么呀?坐吧。”
陈霆点点头坐在对面,局促地搓了搓手:“这……晓波他还在闹别扭。”
张学军斟了两杯酒,一杯拨给陈霆,仰头喝了一杯:“不来拉倒。来,这有些小菜。”
陈霆夹了几筷子,但实在是吃不惯,就拿酒跟张学军喝了起来。
张学军打了个酒嗝,脸上微醺:“我们家波儿……没少给你们家添麻烦吧?”
陈霆说:“麻烦不少,帮忙也很多,互相照顾罢了。”
张学军酒杯点了点桌子,陈霆举起酒杯,两人杯子一碰。
张学军笑道:“实在!晓波他从小就皮,我和他妈不知道给他擦了多少次屁股,你要说他乖乖儿的,我一点都不信。”
陈霆说:“小时候他自己推着零食小车,在我妈的摊子对面卖,人家让他交保护费,他二话不说拿着棍子跟人干架,后头他打赢了,那些地痞流氓却找来我家,把我家的玻璃和门窗全砸了。”
张学军尴尬道:“这小兔崽子……尽不学好。”
陈霆接着说:“那天晚上他就抱着一个糖果罐子,徒步走到半山区找他妈妈。”
张学军脸颊抽了抽,沉默下来。
陈霆说:“即使我们不介意,他终究是觉得亏欠我家。”
张学军点点头说:“这是应该的,你家对我家,有大恩啊。”说完站起来,扶着桌子巍颤颤想要下跪。
陈霆急忙起来扶住他,说:“我跟您说这些,并非为了邀功。”
张学军被硬扶着坐了回去,拿起酒杯又灌了一杯:“是,我对不起他们娘俩。”
陈霆说:“这次我带他回来,不仅想让他回来看您,也想让他……留在北京。”
张学军摇摇头说:“他一个年轻人,爱留在哪就留在哪,让他回来,不是让他重新开始吗?”
陈霆笑了笑:“晓波刚从大学毕业,是美国一个挺好的学校,在北京找工作也有优势。”
张学军愣了愣,失声道:“大学毕业?他?!”
陈霆笑道:“他需要平静安逸的生活,跟您在一起。”
张学军还是有些难以置信,“大学毕业?现在大专毕业都难找。”
陈霆点点头:“是,他喜欢音乐,念的是音乐系,去音乐公司应聘一下,应该不难。”
张学军突然握住陈霆的手腕,死死盯着他,老泪纵横,“大恩大德……无以为报。”
陈霆拍了拍他的手,笑道:“他可不仅是您的儿子,他还是我的晓波,这世上值得我全心全意付出的,只剩他一个了。”
张学军用手胡乱抹了抹眼泪,说:“怎么……你妈?”
陈霆低声说:“四年前去了。也是那个时候,我才知道自己力量还太过弱小,我保护不了我妈,也保护不了晓波,为了晓波的安全,我将他带去了美国。”
张学军倒了酒,跟陈霆碰杯:“你比晓波差不了几岁吧,他怎么全让你打算?”
酒开始上头了,陈霆脸色微红,说:“晓波吧,性子太干净,让他跟人算计,我……”他拍了拍胸口,“我心疼。”
张学军笑道:“看到你,我就知道晓波他没受什么苦。”
陈霆倚在椅子上笑,头上的白炽灯昏黄黯淡,小飞虫在头上嗡嗡的飞:“怎么会不受苦?我以前家里也穷,他吃的穿的全是他自个儿出去赚的,读书钱是李阿姨留给他的,我跟我妈也就稍微看顾一下他,我妈当他是儿子,我也把他当兄弟。六爷,我说句不好听的,你欠他太多了,我让他回来,不是让他服侍您,我是想让他好受点啊……在香港,我从来没看过他像现在这样,他高兴!”
陈霆倏地站起来,桌子都被他掀翻了,他也没管,他拍着胸口说:“月是故乡明!他嘴上从来不说,我还能不明白他吗?我妈死的那一刻,我就发誓,我这辈子都要对他好,他说什么就是什么,他就是喜欢月亮,我也给他摘下来,别人动他一根手指头,我就让他们死无葬身之地。”
张学军哈哈笑起来:“性情中人!”
陈霆有些站不稳,又蒙登坐下了,摇了摇头想使自己清醒点,却越摇越晕:“香港那边有很多破事!我不能带他回去,何况这是他家,我就把他留给您了,您……您别打他,别骂他,有什么事好好跟他说,他没别人,就您一个亲人了。”
张学军也有些醉了,指着陈霆骂道:“他是我儿子!我还要你教我怎么管儿子?”
陈霆突然笑起来:“我知道张晓波的性格遗传谁了,就是……就是您!”
张学军嘿嘿笑了起来:“我儿子不像我像谁?倒是样子跟了他妈妈,没一点男子汉气概,瞧他那二胰子样,我顶看不上他。”
张晓波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张学军和陈霆七扭八歪的模样,好在暖气已经跟上了,不然这两个挂在椅子上就睡的人可得冻病了。
张晓波嫌弃地扶起张学军往床上扔,然后背起陈霆,拦了辆车回宾馆。
张晓波拧湿了毛巾帮陈霆擦脸,又解开衣服帮他换了睡衣,把他塞进被子里,自己囫囵洗漱出来后,就听陈霆在迷迷糊糊说胡话。
张晓波心中一动,陈霆应酬的时候极少喝酒,所以也没见过他醉酒的模样,如今去张学军那里拒绝不了,竟然喝醉回来了,此时不套话,更待何时?
张晓波钻进被窝里,摇了摇他:“阿霆,你别睡,我问你啊……”
陈霆转了个身面对他,眯着眼睛看了一会儿,才辨认出来:“晓波?”
张晓波用手捂住他的眼睛,说:“诶呀,这里没有晓波,你就当我是透明的,我问你,你妈叫什么名字啊?”
陈霆摇了摇头,摆脱不了黑暗,晕乎乎说:“叫卢雪梅……”
张晓波又问:“至今为止有多少个情人啊?”
陈霆说:“项允超。”
张晓波一阵咬牙切齿,问:“项允超和张晓波你喜欢哪个?”
陈霆说:“张晓波。”
张晓波心中狂喜,也管不着捂眼睛了,抓着他的肩摇他:“那你对张晓波什么感觉?”
陈霆醉眼朦胧地看着张晓波,对他笑了笑。
张晓波屏息,竖起耳朵要听他说什么。
谁知等了许久,都没动静。张晓波纳闷地转过头,陈霆的嘴唇就吻在他嘴角。
陈霆倚在枕头上,眼波盈盈地看着他。
张晓波当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激动地抱住他,胡乱地亲他的脸颊和鬓发,把头埋在他耳边:“我就知道……你这混蛋却什么都不说。”
张晓波兴奋得一夜都没睡,他要等陈霆醒了再问他一次,这次说什么都要成功。
第二天陈霆醒来的时候,头痛欲裂,还没能反应过来时,解酒茶就被灌了一杯,好不容易从床上坐起来了,就发现张晓波趴在他的被子上。
陈霆揉了揉额头,说:“你干什么?给我起来。”
张晓波笑嘻嘻说:“阿霆,我们交往吧。”
陈霆动作一顿,皱着眉看他,说:“你受了什么刺激?”
张晓波嘴角都快咧到脑袋后面了,“我昨晚可是问过你喜不喜欢我的,你就亲了我,这还不算答应了?”
陈霆心中一跳,看着张晓波,只觉得停了一拍的心脏疯狂地跳动起来,慌乱地撇过头不敢看他,说:“你胡说八道什么?醉酒的胡话怎么能相信?”
张晓波早就看透他了,说:“有一句话叫酒后吐真言,你不会没听说过吧?”
陈霆很快又镇定下来,目光正对他,眼睛眨也不眨,说:“不是在我清醒时说的,我都不承认。还有晓波,香港那边有点急事,我明天和阿祥回去,你就搬回去跟六爷住,在这边找一个好工作。”
张晓波没想成得不到自己想要的结果,还得了一个这样的通知。
张晓波愣了一会儿,从床上爬下去,门关得震天响:“去你妈的陈霆,别想丢下我!我找张学军去!”
张晓波回到四合院的时候,张学军正在洗脸。张晓波冲进来就把脸盆掀翻了,水泼了两人一身。
这是自出狱那一天后,两人第一次见面。
张学军拍了拍衣服上的水珠,没看张晓波,从他身边走过去了。
张晓波拉住他手臂上的衣服:“你是不是跟他说让我留下了?”
张学军拍开他的手,到厕所里拿了拖把出来,慢慢拖地。
张晓波一脚踩在拖把上,冷冷看着他:“我告诉你张学军,自从我妈死的那一刻,你就不是我爸了,咱俩没关系了!陈霆!人家收养我给我饭吃给我床睡给我书读的时候,你在哪里?你自己想想,你配让我叫你爸吗?你凭什么让他把我留下来?”
张学军抽了抽拖把,抽不出来,脾气本来就不好,如今看了儿子冲上来就对自己大吼大叫,更是怒不可遏,抬起手挥过去。
张晓波一把攥住了,眼睛瞪着他,“你省省吧!你以为我还会平白无故给你打?”他手一推,张学军被他的力气震得往后退了好几步,脚踩到拖把,差点摔了个跟斗,好在他及时抓住了拖把杆子。
张晓波看他狼狈的样子,身体往前倾了倾,又硬生生忍住了,双手攥着拳头低头看老父亲从地上巍颤颤爬起来。
张学军扔了拖把杆子,走到茶几上拿起水果刀塞张晓波手上,抬到自己脖子旁边,说:“来,给你妈报仇!给你自己报仇!”
张晓波红着眼瞪着他,手剧烈地颤抖起来,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似的:“杀你?杀你能换回来我像狗一样跪在地上求人家给钱我吃饭?杀你能换回来我跟我妈在天桥底下睡觉做梦都打冷颤?杀你能换回来我妈去富人家里做工受尽百般折磨,病入膏肓却不舍得去医院花一分钱宁愿病死都给我攒钱让我活下去?张学军!我告诉你,我跟妈过着狗一样屈辱的生活,全都是拜你所赐,我妈却让我不要恨你,每天都跟我说你怎么好,那种日子只要我一回想起来,我痛得都快死掉了!”
张学军呆滞地看着他,失意地一下子坐在椅子上。
张晓波狠狠把刀砸在地上,抬步往外走。
张学军喊了一声:“晓波!”
然后就跪下了。
张晓波脚步一顿,转过身定定看他,忽然眼泪夺眶而出。
张晓波边哭边说:“张学军,你少跟我装可怜了。”
张学军沉默下来,此时此刻,他百口莫辩。
张晓波走过去拉他:“起来!你也不怕给我折寿。”
张学军这才攀着他的手站了起来,两人却久久相对无言。
张学军说:“我……我跟你去香港,把你妈接回来。”
张晓波有些窘迫,面对这样让着他的张学军,挺怪异的。
张晓波匆匆往外走:“由你,我们明天出发。”
第二天张家父子一人抱着蛇皮袋,一人背着背包堵在陈霆门口。
陈霆开门的时候看到他俩,以为自己在做梦。
张晓波说:“行了,现在谁都不用留下了。”
阿祥在里面拍了拍陈霆的肩膀,说:“让你想扔下小的,这下老的也一起跟来了。”
陈霆只好临时又订了两张机票,考虑到张学军年纪大了,还是第一次坐飞机,陈霆就把所有人的机票换成了头等舱。
在路上的时候,陈霆看张家父子的神色,又不像和好了,谁也不说话,陈霆只好两边都说,牵线搭桥的时候张家父子同时装作不认识对方,陈霆应付他们比商场上虚与委蛇还要累。
好在张晓波恐高,很快就闭眼休息了。
张学军就对陈霆说:“你看他那怂样。”
陈霆当做没听见,让乘务员拿了两条毯子过来,一条给张晓波盖上,一条给张学军让他快点休息。
下了飞机后,陈霆带着张学军和张晓波一起去宾馆。
张学军皱眉道:“不是去你家吗?在这儿住多贵啊。”
陈霆想不到这年头还有人管他乱花钱,无奈解释道:“我旧屋太小了,住不了这么多人。过两天我找一房子,马上就搬进去。”
张学军说:“这哪成?这儿一看就价格不赀,我和晓波也住不起。”
陈霆不想在这方面跟他计较太多,说:“您就住着,还不至于我住五星级,让你们住小旅馆,这还像话吗?六爷也别跟我客气,不然就生分了。”
张学军却是个不听劝的,已经在摸钱包数钱了。
好在张晓波在一旁,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装什么相?让你住就住,废话那么多,还说我不男不女,你才他妈婆婆妈妈跟个娘儿们似的。哦,还让我家阿霆找理由让你心安理得啊?得了吧你,哪来的娇贵脾气。”
陈霆被这两父子折磨得脑仁疼,看张学军实在是顽固,就说:“那我先接您去我旧屋那边,那边有两张床。”
张学军点点头:“这个成!让他也去,蹭着你像什么样儿?”
张晓波冷笑道:“你爱去哪去哪,拉着我干什么?让我每天起床看到你这张橘子脸?每晚闭眼也对着你这老家伙?想得美你就。”
陈霆只好说:“六爷,晓波这几天要帮我去看房子,住在这方便。”
张学军这才没说什么,陈霆让阿祥把张学军送走。
张晓波后悔不迭:“他妈我就是脑子坏了,才把张学军带过来,真是没事找事。”
陈霆说:“我现在就是同时面对三个张晓波。”
张晓波抬头看了他一眼:“什么意思?”
陈霆说:“你爸就是张晓波2.0,加你一个,就是三个。”
张晓波说:“那你就别管那老家伙,看他那嘚瑟样。”
陈霆瞥他一眼,说:“你怎么不瞅瞅你自己的嘚瑟样?”
张晓波不满道:“阿霆你帮谁啊?”
陈霆叹了口气:“当然帮你,快走!上楼去!”
阿祥送张学军回来后,大大松了口气:“总算自在了。”
张晓波说:“跟张学军一起就得短命几年。”
阿祥眉开眼笑道:“也不能这么说,好歹是你爸,不过这整天带着一个爸在身边管着,多不得劲儿啊。”
张晓波拍了拍阿祥的肩笑:“阿祥!这句话真是说到我心坎儿里去了!”
陈霆洗了澡出来,搬出一台笔记本电脑开始看信息发邮件,对张晓波说:“你这几天就去看房,浅水湾那一带,买个独栋,看好了发个信息给我,我也看看。”
张晓波拿出手机在床上玩俄罗斯方块,说:“浅水湾?买个别墅啊?你疯啦?这得要多少钱?”
陈霆提了提金丝框眼镜,手指飞快敲打键盘,说:“赚钱就是用来享受。”
张晓波晃着腿头都不抬,显然已经习惯陈霆现在的阔绰作风了,说:“懒得管你。对了你回来什么急事?”
陈霆把收信人打上“项允超”,点击发送,随口敷衍说:“赌神王守成今天回香港,我得探听一下最新情况。”
张晓波也不太懂他现在做什么,说:“哦,你说那个赌神啊?听说他很多小老婆啊,有五个吧?”
陈霆点点头:“他的正妻何永芳是香港人,住在香港,王守成再怎么在外面花天酒地,终会回来的。”
邮箱里项允超的消息跳动出来,陈霆往张晓波那边看了一眼,快速浏览一遍邮件,关了页面。
【炮霆】浮浪
第二十章
张晓波觉得,那一刀简直是毕生得意之作,他早就受够了言不由衷的日子,受够了爱在心口难开的憋屈劲儿,他觉得项允超和自己根本没法比,项允超不过是个可怜的替身,那张以假乱真的脸,谁知道在床上的时候陈霆想的是谁?
张晓波每次想到这里,既痛快又嫉恨,但他对此事缄默不语,他知道陈霆是不喜欢别人干涉他的,就像以前他无论怎么做,陈霆都不会分手,就像现在无论他做不做,陈霆都会分手。
事实上张晓波料想不错,陈霆自那之后再也没跟项允超联系过,他整日忙着调查真相和处理一些必要的事务,除此之外都是陪在张晓波身边。
张晓波快高考了,陈霆陪在身边的日子简直让他生不如死,他不止一次对陈霆咆哮:“我他妈是病人!...
第二十章
张晓波觉得,那一刀简直是毕生得意之作,他早就受够了言不由衷的日子,受够了爱在心口难开的憋屈劲儿,他觉得项允超和自己根本没法比,项允超不过是个可怜的替身,那张以假乱真的脸,谁知道在床上的时候陈霆想的是谁?
张晓波每次想到这里,既痛快又嫉恨,但他对此事缄默不语,他知道陈霆是不喜欢别人干涉他的,就像以前他无论怎么做,陈霆都不会分手,就像现在无论他做不做,陈霆都会分手。
事实上张晓波料想不错,陈霆自那之后再也没跟项允超联系过,他整日忙着调查真相和处理一些必要的事务,除此之外都是陪在张晓波身边。
张晓波快高考了,陈霆陪在身边的日子简直让他生不如死,他不止一次对陈霆咆哮:“我他妈是病人!你竟然还让我做作业!”
陈霆这时就会很冷静地对他说:“你伤的是肚子,不是脑子,给我考到港大去!”
张晓波咬着笔头说:“我想去港中文,里面有音乐系。”
陈霆拍台道:“那你还不用功?”
张晓波翻了翻白眼,软软地倒回了被窝里,“理想和现实当然有差距!我累了。”
陈霆拉他,他也不起来,就说:“那你就去国外读。”
张晓波烦死了:“我死都不出去。”
陈霆道:“你不出去,我出去,你自个儿在这。”
张晓波吓了一跳,问他为什么突然要去国外,他大学都没读完,而且他的事业蒸蒸日上。
陈霆说他申请了去美国当交换生,连张晓波的学校他都选好了,说他在香港已经是无敌手,他要去国际赌场展现自己的实力,现在赌场里不海龟都不好意思说自己有丰富经验了。
陈霆要出去,张晓波不可能不出去,但香港这边还有一些事要处理,陈霆暂时也走不了这么快,还要等晓波考了试再说。
正在张晓波在病床上埋头写数学题的时候,项允超来看他了。
那个中午陈霆刚好不在,项允超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张晓波还以为保镖去上厕所或者吃饭去了,骂个不停。
项允超站在他床头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笑道:“我跟阿霆在外面谈生意的时候,你还在家里吃奶,他的人认识我,多过认识你,放我进来,很需要惊讶吗?”
张晓波想做高姿态,低头写练习不理他。
项允超走到他旁边,扫了一眼他正冥思苦想的那道题,紧接着就开始讽刺:“这么简单都不会?这道题本意要算弦长,用弦长公式,但是中间有好几个量需要一些隐藏条件求出来……”
张晓波抓把抓把试卷扔项允超身上,要论骂人,难道他还会比不上项允超这个从小家教严格的乖乖仔?
张晓波对他友好地笑了笑:“张晓波二号,来看本体我啊?”
项允超面色登时一变,脸色涨紫,气得脑子里什么都不剩了,想狠狠骂回去,偏偏又说不出一个字,抓住张晓波衣领把他提起来:“你说话小心点。”
张晓波拍了拍他的手,说:“是你要客气点吧?张晓波二号,你没照过镜子吗?对你主人小心点。”
项允超松开他,深吸了一口气,努力使自己平静下来。
他道:“哦?是吗?那他为什么选我不选你?而且他第一次的时候……是他的第一次吧?”
张晓波一瞬间怒火高涨,一把扯住旁边的热水壶往他身上摔,项允超赶紧后退两步,热水壶发出剧烈的响动声。
外面的小弟都冲了进来:“张少,怎么了?”
张晓波指着项允超:“你们瞎了眼了把这条疯狗放进来!”
项允超冷眼看着他,说:“你就是张晓波?我真搞不懂,阿霆怎么会喜欢你这种一无是处满嘴脏话的小混混。”
旁边的小弟面面相觑,其中一个胆子比较大点,颤巍巍地出来说:“项总……你还是出去吧?”
项允超一个眼神撇过去,“滚。”
张晓波看小弟们屁都不敢放一个,气得半死,这是丢人丢到家了。
张晓波为涨气势,勉力从床上站了起来,走了两步,伤口处一阵撕裂,但是输人不输阵,在情敌面前膝盖被打穿了也不能跪下。
张晓波朝小弟们伸手:“把刀给我。”
项允超抱着手看他,微笑道:“何必这么要力呢?你看你站都站不起来了,要不要我扶你啊?”
张晓波没有理他,目光紧紧盯着小弟们,小弟们哪敢真的把刀给他,这一个大老板,一个大哥的弟弟,无论伤了哪个他们都不好交代。
张晓波骂道:“他妈是谁给你们工钱啊?”
项允超道:“你也别连累别人,是你自己不济。而且他们的工钱是你给的?你就会赖着阿霆当小白脸。”
张晓波似笑非笑道:“是吗?我以为这才是你应该嫉妒我的地方。”
项允超怒道:“嫉妒你心安理得花他的钱?”
张晓波扶着床喘粗气,捂着腹部的伤口,万一里面渗血出来给项允超看见,岂不是又要被嘲笑?
张晓波白着一张脸笑道:“对!你就应该嫉妒这份心安理得。我和他是一家人,而你只是一个偷窃者,是我家阿霆的飞机杯按摩器。是,我现在就是个病患,站起来都很艰难,可你就只能欺负我这种手无寸铁的病人,没事,你使劲儿来!反正你也欺负不了别人,反正你爱趁机而入。”
项允超脸色难看道:“我和阿霆的事你这种小孩是不懂的。”
张晓波冷笑道:“你到底想比什么?要论跟阿霆处的时间,我他妈比你长,要论感情深厚,我还他妈比你深,要论谁帅,张晓波二号,我真诚地夸你这张张晓波的脸,真是天上有地下无。”
项允超已经开始双眼充血了。
张晓波全身上下只有一张嘴利索,在打击情敌方面,当然是不留后手打死再说。
项允超拳头捏得咯吱咯吱响,小弟们怕张晓波被打,全都拦在他前面。
张晓波不耐烦地挥挥手:“全他妈一边去!没看到我替你们大哥接待客人吗?”
项允超冷冷道:“放心,我还不至于下作到打一个站不稳的残废。”
一个人影从门外走进来:“项允超,你说谁是残废?”陈霆提着粥进来了。
张晓波转头瞪小弟们:“谁他妈打电话给阿霆的?”
陈霆把张晓波按回床上去,掀开他的手看了眼伤口,有点血迹出来,急忙让人叫医生过来。
项允超冷眼看着他们两人,等到医生重新上药包扎好后,才说:“阿霆,我有话要跟你说。”
张晓波看到他俩就生气,用被子盖住头:“滚!都滚!”
陈霆跟着项允超出去了。
两人在两座楼架起的走廊中间吸烟。项允超转头看陈霆,其实他跟陈霆相处的时间不长,他的家业都在台湾,一年也最多来个四五次,一次也最多就半个月,他跟陈霆最多就是在商场上和酒桌上跟人喝酒,私下相处的时间极少,他们一点都不浪费只用来做爱。
项允超想起张晓波说的话,却发现句句都是属实,这才是他最不能忍受的。
项允超缓缓吐出一口烟:“阿霆,你当初和我在一起,不是因为彼此中意吗?”
陈霆笑了一声:“允超,你在开玩笑吗?你当初为什么会看上我,我为什么会找上你,大家一清二楚,别把自己想得跟个情圣似的。”
项允超摇摇头说:“不是,我是在问你,我们处了两年,你对我一丝感情都没有?”
陈霆面无表情地吐出一口烟,说:“你想让我说什么?”
项允超失落道:“我这才发现,原来我一点都不了解你,除了上床我们私下没说过几句话,我甚至都不知道你私底下是什么样子的,你喜欢吃什么菜,健身房练什么运动,有没有其他什么爱好,这些我都一无所知。”
陈霆把烟头扔进垃圾堆:“如果你今天是来叙旧的,对不起我没空。”
项允超拽着他,说:“阿霆!你别做得太绝了!”
陈霆挥开他的手,“项允超,我问你,为什么Irene会知道你和我在楼上?我平时从来不回那间租屋,你也说你的行程是保密的,可是偏偏Irene就出现在我家楼下,等着晓波。你告诉我为什么?”
项允超道:“阿霆,百密总有一疏,说不定对方跟着你的行程呢?”
陈霆冷着脸道:“那时候我是从王老板的饭桌上直接去接你的,他根本不知道我去哪里。”
项允超道:“那就是有人盯着你了!阿霆,我们之间是不是应该存在一点信任?”
陈霆神色狰狞道:“信任?我现在没空跟你讲信任!我妈死了!晓波进了急救病房抢救一晚上才活过来!我要所有策划这件事的人,全都下地狱。如果被我查到你也插手了,我也不会放过你的。”
项允超被他目光盯得全身发冷,像掉下冰窟窿似的,喃喃道:“如果事实证明是你冤枉了我呢?”
陈霆叹了口气:“项允超,我们已经不可能再处下去了。如果你没有参与,算我对不起你,你以后有什么条件可以跟我提,我能做到一定给你做,当然男朋友除外。”
项允超失落道:“阿霆,你信不信我是喜欢你的。”
陈霆点点头说:“对不起。”
项允超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喊道:“阿霆!你现在斗不过他们的!”
陈霆边走边给阿祥打了个电话:“你们那边怎么样了?”
阿祥说:“不行啊霆哥,你家真没人进去过的痕迹,我也盘问了一些邻居,都说没见过有陌生人来。”
陈霆道:“再仔细点查。”他若有所思地关了电话,回到病房的时候,两个站在门口的小弟竟然不在。
陈霆一下子警觉起来,从腰后拿出枪握在手上,慢慢一步步走进去。
Irene转头对他微微一笑。
杀母仇人近在眼前,陈霆握着枪的手爆出青筋来,愤怒使他的枪身一直不停在颤抖。
Irene不以为意地看了他一眼,对床上的张晓波笑道:“我真没想到你会活过来。”
张晓波看了看她,问陈霆:“阿霆,她是……”
陈霆强忍住一口气,把枪收了起来。他知道Irene不会是一个人来医院,说不定他还没开枪,就被门外和窗对面的狙击手射成马蜂窝了。
Irene笑盈盈地看着张晓波,说:“我今天是特地来看望你的,恭喜你度过险关。”说完把手里的花递给张晓波。
张晓波拿着花束一脸茫然地看着她,想了很久才问:“我记得……你之前是想来杀我的吧?”
Irene笑道:“小朋友,你真是我所杀的人当中,最特别的一个。”
张晓波一脸别扭,“你别这样说成不?好像我已经被你杀了一样。”
Irene似笑非笑地看了旁边的陈霆一眼,对张晓波勾了勾手指,说:“我有个秘密要告诉你,你听不听?”
陈霆冷冷道:“Irene姐,晓波不碰黑,他就一个学生,您就不用费这么大功夫了。”
Irene看张晓波无动于衷,干脆自己凑上去,用手掩住嘴唇,飞快地在张晓波耳边说了一句:“卢雪梅是看了陈霆的新闻被气死的。”
张晓波受了惊似的瞪大眼睛,一脸惨白地看向Irene,又马上转头看陈霆。
Irene笑了笑:“他不知道。”
张晓波愤怒地扯住她:“你想干什么?”
陈霆已经忍无可忍了,拖着Irene出去,道:“你跟他说了什么?”
Irene神秘地笑道:“这是我跟小朋友的秘密。”
陈霆狠厉道:“我告诉你,你再碰他,别怪我心狠手辣。”
Irene挑挑眉说:“是吗?你的心狠手辣,我早就见识过了,真是后生可畏啊。”
从那以后,张晓波就吵着要去国外,陈霆知道这一定是Irene跟张晓波说了什么,但是问张晓波,又什么都不说。
索性他实在不放心张晓波再呆在香港了,Irene在社团里一家独大,在香港就像在人家的后花园似的,万一张晓波再出什么事,他都无力阻止。
况且他母亲的事调查了两个月都无果,却是可以肯定Irene和子健策划了这件事。项允超曾说过他还没有这个实力跟人家作对,当然也是肺腑之言。陈霆虽然愤怒,但也知道自己只有忍耐。
张晓波高考过后,陈霆带着他一起去了美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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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章四年后,让你们见识咱小炮的男友力
【炮霆】浮浪
第十九章
卢雪梅出事的那天张晓波在上晚自习。他通常是不上晚自习的,因为他要照顾卢雪梅,卢雪梅在两年前动了右半边身子以后,左半边身子像是分割开了,再也没有动过,卢雪梅能勉强用右手吃饭,用瘦弱的右腿站立半个钟头,她说话也是用右半张嘴,微笑也是动右半张脸,这让她做任何表情,都像是痛苦的抽搐。
卢雪梅说话还有些含糊,但是自从能发出声音,她就一直在教育张晓波,因为陈霆不常在她身边了,张晓波又太欠教训,卢雪梅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她听说张晓波今晚有个模拟考,就硬赶着张晓波出去,还威胁说张晓波这次还不及格,就打电话让陈霆回来打他。
张晓波埋怨她太无情了,阿霆不在的时候,就是他伺候她,如今就为了考不好...
第十九章
卢雪梅出事的那天张晓波在上晚自习。他通常是不上晚自习的,因为他要照顾卢雪梅,卢雪梅在两年前动了右半边身子以后,左半边身子像是分割开了,再也没有动过,卢雪梅能勉强用右手吃饭,用瘦弱的右腿站立半个钟头,她说话也是用右半张嘴,微笑也是动右半张脸,这让她做任何表情,都像是痛苦的抽搐。
卢雪梅说话还有些含糊,但是自从能发出声音,她就一直在教育张晓波,因为陈霆不常在她身边了,张晓波又太欠教训,卢雪梅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她听说张晓波今晚有个模拟考,就硬赶着张晓波出去,还威胁说张晓波这次还不及格,就打电话让陈霆回来打他。
张晓波埋怨她太无情了,阿霆不在的时候,就是他伺候她,如今就为了考不好让陈霆跑回来打他,面子里子都没有了。
张晓波混账话说了一大堆,但是他实在是不放心卢雪梅自个儿一个人在,就到旁边叫阿祥帮他时不时看一看。
阿祥陪着卢雪梅坐了一个钟,接到一个电话,就让卢雪梅独自在屋里看电视,叫人在外面守着。
电视上的新闻都是香港准备回归大陆的新闻,偶尔跳出一个娱乐新闻。娱乐新闻用粉红色的横条,很醒目很俗不可耐,里面都是一些家喻户晓的明星,卢雪梅认得几个,很认真地看了下去,忽然播报台一转,她儿子的脸就在上头了。
据报道称,近年来竞技场上格外红火的超级赌手,竟然是港大金融系学生,金融知识原来也能完美融入到日常赌博当中,这位掌握着资金流动融通方向的高材生,将在赌场把金融知识发扬光大。
等到面带调侃微笑的主持人滔滔不绝地说完这段话之后,卢雪梅就出气多进气少了,她的全身剧烈的颤抖起来,但是她的眼睛还是死死盯着电视,电视里她的儿子这样高大迷人,一个金融系的赌徒,她穷尽毕生的心力栽培他,起早贪黑,疲累到年纪轻轻脑出血,她的儿子却走上了这样的路。
卢雪梅双眼流出眼泪,喉咙里嘶喊出怪物似的吼叫:“阿霆……阿霆……”她睁大眼睛,嘴里的口水从嘴角流出来,身体的颤抖就像濒死的鱼,慢慢地安歇了,凉意从她的脚底一寸寸往上,她的腿,她的身躯,她的头,慢慢地冰凉了。
心口仅仅留存着一点余温。
张晓波回到家的时候,卢雪梅就是那样静静地躺着,电视节目已经变成了综艺,都是夸张的哈哈哈的笑声。张晓波一开始没有注意,他放下背包,絮絮叨叨地跟卢雪梅说他有四道大题不会做,有两道做了前半部分,也不知道老师给不给分。他走到厕所里撒了泡尿,又回来喝了杯水,斟了另一杯满满的拿到卢雪梅床前,这时他低头才看到她死鱼一眼突出的眼睛,满脸横流的眼泪和口水。
张晓波喉咙里的那口水突然停住了,猛地呛出来,玻璃杯砸在地上粉碎。他轻轻地叫了卢雪梅一声,伸手去碰碰她,手摸在她鼻子下面,久久都没有气出来。
张晓波难以置信地后退两步,碎玻璃扎进他的脚里,顿时鲜血淋漓。
“怎么可能呢?”张晓波又扑上去,卢雪梅的身体凉飕飕的,硬邦邦的,他抱过这样的身体,四年前他抱过,他的妈妈躺在袋子里,也是凉飕飕又硬邦邦的,还有一股臭味。
张晓波茫然地用自己的体温去暖尸体,呢喃道:“怎么会呢?我出去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就没气了?”他想到什么,滚跌下床,救命稻草一样抓住大哥大叫了急救车。
张晓波看卢雪梅脸上都是水迹,从一旁的纸抽里抽了几张出来给她擦脸,眼泪就下来了。他想起当初他妈死的时候,卢雪梅抱着他,说陈霆有的他也有,陈霆被教训他也同样一起被教训,她肩负起他母亲的责任,不收一分一毫供他吃住,即使她后来躺在床上,张晓波也能感觉得到她关切的目光。
张晓波抹了抹眼泪,突然有一只手大力地捏住他。张晓波一愣,低头看卢雪梅。
卢雪梅呆滞的眼珠颤了颤,缓缓转动看向张晓波。她没有说话,力气却大得不像是将死之人,张晓波甚至感觉到了疼痛。但是他又不敢挣开,也不敢发出任何声音。他看着她的眼睛,卢雪梅已经说不出任何话了,唯有这双眼睛,不安定地乱颤,彷徨又急切。
张晓波不懂她要说什么,但是他知道一个母亲临死前,最记挂什么。他温暖的掌心捂住她冰冷的手指,低头对卢雪梅说:“我以后一定好好替你照看阿霆。”
卢雪梅脸上没有表情,目光却越来越亮,似乎能放出光彩来,到了顶点后,她慢慢地黯淡下来,手指也一寸寸分开,她心口唯一的热度,也随之流出体外。
张晓波知道她真的死了,扑在她身上哭得撕心裂肺,后面来了急救人员,来了赵黄河,来了孔杰和杜秀媛,这些他都没什么记忆,他只知道这世上他为数不多的亲人,现在已经离他而去了。
哭着哭着,他终于想起了陈霆,陈霆还不知道他妈妈死了,他得去告诉他。
张晓波从太平间里出来,身上还冒着冷气,他随手拦了一辆的士车,的士车带着他到了大学城租的房子里。
张晓波失魂落魄地开了门,被门关的风衣绊了一脚,他没有注意,他继续向前走,在客厅又给衬衫绊了一脚,这是他被绊的第二脚,他的脚底板还踩着玻璃渣,走路血流了一地,只是他还没有在意,现在看到自己血淋淋的脚,才知道疼起来。
然后他不止注意到脚了,他注意到散乱的内裤和衣服扔了一地,房子里有人在喘息,好像很痛苦,又好像很快乐,这个声音他特别熟悉,他一辈子都不会忘记这个声音,这个声音在平时是沉稳的,冷静的,温柔的,他还从没听过他叫的那么好听,婉转缠绵,勾魂摄魄。
张晓波静静地靠近了陈霆的房间,房间门没有关,他就在缝隙里,看见他梦寐以求的心上人,此时在别的男人身下承欢,他脸上殷红的颜色他第一次看见,他湿漉漉的眼睛他第一次看见,他难耐的神情眼角的妩媚他也是第一次看见。
他这么漂亮,这么动人,却是另外一个男人给予他的。
张晓波从来没想过让一个人死,但是此刻心里的仇恨和锥心之痛,唯有鲜血可以抚慰他破碎的灵魂。
他静悄悄地退了回去,在茶几上拿起那把熟悉的水果刀。两年前,他也因一时嫉恨把水果刀揣在身上,想去杀了那个“女朋友”,也许又不是,他那时候揣着刀,心里空茫茫的,没想过要拔出来,现在的他想拔出来,再插入那个人的胸口,这个夺走他最后一根稻草的男人。
张晓波想,这两年里,他们是不是经常在这间原本属于他们的房子里做爱?在房间里的每一个角落,每一寸他曾经存在过的地方恩爱缠绵?
张晓波悄无声息地走到了陈霆的房间里,看着两人惊慌失措,看到陈霆的“女朋友”难看丑恶的下身,湿漉漉的安全套掉在地上,一个、两个……
陈霆喊道:“张晓波!你冷静点!”
张晓波觉得自己很冷静,他前所未有的冷静,他很清楚要干什么,他想要杀了这个男人,如果他活在这世上一天,与他同喘一口气,他都觉得生不如死。
陈霆匆匆套了三角裤,下了床,挡住张晓波继续接近项允超。
项允超也懵了,他完全想不到有人会静悄悄地进了房里,拿着刀要砍他,质问道:“他是谁?”
陈霆吼道:“你他妈闭嘴。”
张晓波呆呆地看着陈霆,又往他后面看,嗫嚅着说:“你要帮他是不是?”
陈霆冷声道:“张晓波,你现在给我出去。”
陈霆那时候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张晓波刚从太平间回来,情绪已经在失控边缘。
张晓波疑惑道:“阿霆,你为什么不选我呢?”
陈霆囫囵把衣服套上了,想要抢张晓波手里的刀。张晓明此时敏感到了极点,倏地躲开他,狠命把刀朝项允超的方向扔去。
项允超狼狈地一下子趴在地上,刀锋在他头上呼啸而过,嘟的一声插进了墙里。
张晓波以及其迅猛的速度从陈霆手臂下方钻出去,一下子从床上跨了过去,拔出墙上的刀子,刀尖朝下一刀就往项允超心口扎。
刀锋凛冽,寒光熠熠,项允超惊恐地滚开了,刀锋还是避之不及划到了他的手臂,流出一条血线。
张晓波气喘如牛,目光死死地盯住项允超的身影,还要继续追,后面忽然传来一阵拉力,瞬间他的胳膊就被人扭转,因力气太过,只听到咔哒一声,竟还脱了臼。
张晓波的手像是像是机器人一样晃来晃去,可是他不在乎,他不在乎脚底的玻璃碎片,不在乎脱臼的手臂,他只是不能接受陈霆为了其他人伤他。
陈霆大跨几步扶起地上的项允超,扯了一件衣服帮他暂时包扎了伤口,问他要不要现在就上医院。
项允超摇摇头:“你跟我说说,这位是谁?”
陈霆叹了口气,忍着身上的不适,走到床头打开床头灯,灯光一下子照亮三方的神情。
张晓波和项允超看到对方的容貌时,顿时心中一震。
张晓波眼睛暴突出来,死死盯着项允超看了一会儿,忽然哈哈大笑起来,他边笑边流眼泪,不像是在笑,也不像在哭,只是凄厉,就连陈霆也一时被他的异样惊到了。
张晓波痴痴地笑道:“没想到……哈哈……没想到啊……我死都没有想到……”他慢慢站起来,陈霆以为他又要发疯,拉着项允超后退。
没想到张晓波只是看了他们一眼,摇摇晃晃地往门外走,他走得很吃力,身体抖得像落叶,像风中的残烛。他一步一步走了出去,脊背佝偻,好像已经失去了全身的力气。他没有看情敌项允超,没有看心上人陈霆,他只想走出去,他的脚下蜿蜒出一道长长的血痕。
“晓波!”陈霆急忙追上去,被后面的项允超一把扣住。
项允超面色铁青,冷声道:“陈霆,你是不是要给我一个解释?”
陈霆甩了几下甩不开,强忍着脾气道:“解释什么?我和你在一起是顺其自然。”
项允超怒极反笑:“陈霆,顺其自然看到一个跟他一模一样的,就能好上了?”
陈霆心砰砰的跳,他不知道为什么这样不安,可是放任张晓波出去,是一定会出事的,语气开始不耐烦道:“我警告你项允超,他是我弟弟,你可别说到他身上去,不然别怪我翻脸。”
项允超似笑非笑:“弟弟?你看看我这张脸!”他手指点了点自己的脸颊,暴怒道:“陈霆你他妈当我是什么?”
陈霆也不是个好脾气的,怒道:“你爱当自己什么就当什么!”左手往他伤口上一摁,项允超嘶了一声下意识放开手。
陈霆跑到楼下的时候,街边围了一圈的人,他没有先去看,因为他看到了对面街角的Irene,Irene朝他笑,一只鲜血淋漓的手半举起来,朝他挥了挥。他看着她手上的血,血液几乎一瞬间冻结。
陈霆大力地拨开人群,疯一般往前冲,看到坐在木椅上的张晓波,灰冷色的地板上漫开红红的一摊深色血迹,张晓波像个破布娃娃一样歪着脑袋,腹部上插着一把刀,鲜血正从伤口上狂涌而出。
陈霆扑到他身上,喊道:“谁帮我叫急救车!求求你们帮我叫急救车!”
张晓波拉了拉陈霆,满是喜悦地看着他,一直看着他。
陈霆捧着他的脸,头顶着他的头,说:“晓波,你别睡,千万别睡。”
张晓波又拉了拉他,轻轻在他耳边说:“你别怪她,这刀她只插进去一半,然后我求她,求她住手,因为我要自己插进去另一半。她真是个好心人。”
陈霆呆呆道:“你……你说什么?”
张晓波身体越来越轻,感觉要飞起来似的,他喊道:“阿霆……疼啊……”
陈霆看着张晓波被推进手术室,他太难以理解这一夜为什么会发生这么多事,拿出电话想问阿祥,却看见有一条张晓波的短信。
“姨去了,对不起。”
他脑子乱糟糟地打了个电话回去给赵黄河,赵黄河叹了口气:“怎么晓波没告诉你吗?你妈突然就病死了,晓波回来的时候气都没了,晓波还让人家救,现在在XX医院的太平间里。”
陈霆跑出去抓着行人问XX医院在哪里,行人看神经病一样看着他,指着他后面的医院说,这不就是XX医院?你刚不是从那医院跑出来的吗!
陈霆回头看那医院,眼熟得很,以前李月也是被送来了这里。他猛地又跑回去,下了F1楼,长长的走道上都是他的脚步声,他扯着工作人员说要见妈妈,工作人员不耐烦道,你妈妈是哪个?陈霆说是卢雪梅。工作人员指了指第二排最下面的那个位置,努努嘴说,在呐,里面躺着。
陈霆拉开橙黄色的塑料袋,看到妈妈躺在里面,认真地看了一会儿,仿佛忽然不认识了似的。陈霆叫了好几声,她也不应,摸了摸她的身体,硬得跟石头一样,怎么也想不通怎么一夜之间全都变了。
“妈,你和晓波都来逗我玩是不是?你进了太平间,晓波进了急救室?这不是真的……”
陈霆抱起尸体,大步往外走,后面的工作人员追赶他:“喂!你怎么偷尸体啊!你不能带出去。”
陈霆面无表情地看着挡在前面的工作人员:“滚开,这是我妈,我要带我妈上去急救。”
工作人员道:“你有病啊!她都已经硬成这样了!还急救什么啊?”
陈霆却硬要出去,里面的工作人员闻声而来,都来挡他,正在纠缠间,门外又进来两人。
阿祥和阿栋都来拉住陈霆,阿祥叹了口气:“你就不要再折腾阿姨了,让她入土为安吧。”
陈霆看着阿栋又把卢雪梅抱了回去,呆呆地站着说不出一句话来。
阿祥拍了拍他的肩膀:“行了,晓波还在上面呢。”
陈霆道:“怎么回事?我妈还有晓波,不可能一起出事!尸检……我妈怎么死的?”
阿祥被他阴蛰的目光紧紧射住,背后一阵发凉,急忙说:“好像是……受了很大的刺激,旧病复发了。”
陈霆喃喃道:“受了刺激?她在旧屋里,怎么会受刺激?当时晓波在哪?”
阿祥说:“晓波那天晚上有模拟考嘛,出去前还让我照看,前一小时还好好的,我跟她一起看电视来着,后来耀文哥那边有点事,我就留了个小弟在那边看,他跟我说他在外面一点动静都没听到啊,绝对没有人能进去。”
陈霆吼道:“没有人进去!没有人进去我妈怎么会死呢!”
阿栋走过来,看了看他俩,说:“行了,阿霆别急,我们会帮你查出真相的。”
陈霆推开他们两个,走到卢雪梅尸体前,蹲下去温柔地抚摸着卢雪梅的脸,眼泪一滴一滴掉到她的脸上,怎么抹都抹不去,呆滞道:“有什么好查的,就是Irene和子健干的,Irene她今晚在我家楼下等着我,她知道张晓波一定会上来……对了,她怎么知道项允超在我家里的?”
陈霆抖着手拿出电话,对面一接通,他就连声骂道:“项允超!你他妈竟然联合Irene弄我家里人?我告诉你,我跟你没完!”打完电话就把大哥大摔得稀巴烂。
阿栋看了看阿祥,阿祥摇摇头,悄声说:“别劝了,现在他火正上头,你没看到那谁都这样了吗?逮住谁咬谁,你要被骂你也去。”
阿栋叹了口气:“要是我妈也……呸,要是我也会疯。”
阿祥耸耸肩走了出去,不一会儿又折返冲了回来,拉起地上的陈霆,满头大汗道:“阿霆,晓波快不行了,你快上去吧!”
陈霆跌跌撞撞从地上爬起来,地上太滑,他穿着皮鞋差点摔了一跤,后面的阿栋实在是看不下去了,拽着他一起往上跑。
刚好遇到从手术室里出来的医生,一把拽住,问:“医生,刚刚腹部被捅了一刀的那个病人怎么样了?”
医生点点头说:“病人求生意识不高,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陈霆紧紧拽住医生,哀求道:“医生,救活他,我就他一个亲人了,我妈现在还躺在太平间,我不能再失去他了。”
医生拍了拍他的肩膀:“我们会尽力的。”
“你一定要救活他!”陈霆追着医生。
阿祥拉了他一把,说:“你别妨碍人家医生。”
接下来就是三人守在手术病房外等了一晚上,等到刚要破晓的时候,一个小护士从手术病房冲了出来,三人顿时从椅子上弹起来跟上去,听到她叫:“病人是A型血!快调新的来!”
陈霆抓着阿祥说:“你是不是A型?”
阿祥摇摇头。
陈霆又抓着阿栋:“你是不是A型血?”
阿栋苦恼地想了想:“阿霆,你是不是傻了啊?你不就是A型吗?”
陈霆赶上去说让护士抽他的血,然而却都拒绝了为他抽血。
“对不起,我们无权这样做,不过请先生放心,血库还很充足。”
阿祥和阿栋把陈霆拉了回去。
阿栋踌躇道:“阿霆,你冷静点。”
陈霆现在心中一团乱麻,抹了把脸说:“你们去吃饭吧,我在这等着好了。”
阿祥道:“诶!阿霆你说什么呢?这晓波好歹也是跟我们一起长大的啊,就你担心他我们不担心?现在还吃得下饭,这还是人吗?”
阿栋叹了口气:“医生说晓波不想活了,这……昨天还不是好好的吗?不会是考试考差了吧?”
阿祥道:“你神经病啊!有人会因为考不及格就想去死吗?何况晓波又不是第一次考不及格了。”
陈霆烦躁地拿出烟,又想起这是在医院,把烟揉碎了扔地上。
三人又等了一小时,手术室灯灭了,医生带着轻松的笑容出来,跟陈霆握了握手:“病人抢救过来了,我们这就把他转到普通病房。”
陈霆看到张晓波被推了出来,急忙上前扶住推车手柄。
“晓波!晓波!”
张晓波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他看到空荡荡的病房,树枝横穿过窗前,一只喜鹊拖着长长的翎尾,歪着脑袋打量他。
“操,我怎么没死成啊?不然在阿霆面前多丢脸啊?”
张晓波看室内没有人,更郁闷了。
突然门传来响动,张晓波赶紧又闭上眼。
床边有窸窸窣窣的声音,随后感觉有人握住他的手,他听到陈霆说:
“晓波,为什么还不醒?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嗯?”
张晓波等了一会儿,陈霆却是没再说了,无奈地睁开眼。
陈霆喜出望外,马上起身摁铃,俯身问他:“晓波,感觉怎么样了?”
张晓波虚弱道:“水。”
陈霆扶他的头起来,给他喂了点水。
张晓波问他:“几天了?”
陈霆说:“三天了。”
张晓波问:“姨葬了没有?”
陈霆沉默了会儿,点点头说:“我给我妈买了墓地,就葬在你妈旁边。”
张晓波没再说什么,医生此时赶了过来,问了他几个问题,对陈霆说:“他已经没事了,不过现在最好是吃流质的东西。”
陈霆把医生送出去后,回来打开带过来的粥:“饿了吧?先吃点粥。”
张晓波翻了翻白眼,把头埋进枕头里。
陈霆说:“只要你乖乖养病,出了院我就分手,好不好?”
张晓波倏地抬头看他:“你说真的?”
陈霆点点头说:“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张晓波冷笑道:“你骗我的还少吗?不过算了吧,整的我好像用自杀威胁你分手似的,老子丢不起这脸。”
陈霆轻声道:“张晓波你丢的脸也还少吗?你碰到一点挫折就要死要活,我顶看不上你这一哭二闹三上吊的女人手段,我告诉你,你下次还敢轻贱性命,我跟你一块上吊!”
张晓波气得发抖,抖着就拉动了伤口,但他天性要强,死死咬着牙不肯说。
但他不说,陈霆看到他脸上一瞬间冒出许多汗珠,吓了一跳,赶紧把医生又喊回来。
医生检查后道:“没事,伤口有一点点撕裂,不要太激动就好。”
张晓波不耐烦道:“一边去,我跟他说话呢!”
陈霆拍了一下他的枕头:“怎么说话呢!”又用笑脸送走了医生。
张晓波说:“陈霆我告诉你,你以后别想着管我,我不要你管了,该还的我都还清了!”
陈霆沉着脸说:“晓波,我们是一家人,你不要老是想着欠啊还啊,我跟我妈都是真心对你,我们不要你还。”
张晓波叹了口气:“阿霆,你还记得你初中读书的时候不?你妈对你有很大的期望,她也不许你出去赚钱做工,我那时候说要辍学了赚钱补家用,你就狠狠地打了我一顿,你还记得当时你是什么滋味吗?”
陈霆当然记得,当初他看张晓波要出去给他赚学费钱,他和妈妈都那么努力,就他什么都不能做,只能用他们辛辛苦苦赚来的钱去读书,那种耻辱感和愧疚感,他毕生难忘。
张晓波说:“陈霆,你永远都不会懂我的处境。我插那一刀,是还给你妈的,不是因为你和一个像我的人搞在一起。如果因为那件事,我怎么会想死呢?就算我死了,我都会从棺材里跳出来,拿刀砍死那个项允超再死。”
陈霆怔怔地看着他,然后说道:“我懂了。”
张晓波看着他,满面笑容:“我这辈子,最轻松最快乐的时候,就是我握着那把刀的时候。”
【炮霆】浮浪
第十八章
子健一杯酒泼在对面的小弟身上,骂道:“吃屎啊你!一个月都没逮到那小子?”
小弟欲哭无泪道:“大哥,那张晓波不是去买菜,就是去上学,这两个地方都不能乱来啊!”
子健怒道:“你不会半路找个妞儿勾他啊!”
小弟唉声叹气:“大哥,那小子也很鬼啊,回回都能脱身,何况他住的是大学城,外面很多差佬的,万一被捉了,那就完了。”
子健一脚把旁边的啤酒瓶踹得东歪西倒,冷笑道:“没想到陈霆还真有些脑子,妈的竟然住大学城。”
小弟低头道:“大哥,我是真没办法了。”
子健挥挥手:“算了,我来吧。”
子健打了个电话给陈霆:“阿霆啊,明哥叫我下个月给你换另一个新场子,是啊,那边那个场外国佬很多的,...
第十八章
子健一杯酒泼在对面的小弟身上,骂道:“吃屎啊你!一个月都没逮到那小子?”
小弟欲哭无泪道:“大哥,那张晓波不是去买菜,就是去上学,这两个地方都不能乱来啊!”
子健怒道:“你不会半路找个妞儿勾他啊!”
小弟唉声叹气:“大哥,那小子也很鬼啊,回回都能脱身,何况他住的是大学城,外面很多差佬的,万一被捉了,那就完了。”
子健一脚把旁边的啤酒瓶踹得东歪西倒,冷笑道:“没想到陈霆还真有些脑子,妈的竟然住大学城。”
小弟低头道:“大哥,我是真没办法了。”
子健挥挥手:“算了,我来吧。”
子健打了个电话给陈霆:“阿霆啊,明哥叫我下个月给你换另一个新场子,是啊,那边那个场外国佬很多的,我们什么时候出来谈一下?就沸点好吗?”
陈霆那边说:“这周我回油麻地,就约绿岛吧。”
子健道:“那好,我们哥儿几个就去绿岛,把你那弟也带去呗,怎么说以后也要出来帮你是吧?”
陈霆道:“再说吧。”
子健咬牙切齿挂了电话,沉着脸说:“绿岛在油麻地那边,是谭耀文的地盘,事情要办的干净利落点。”
小弟缩着脑袋点头,又问:“那……陈霆肯带他弟去?”
子健一脚往小弟肚子上踹,怒道:“妈的,你就不会趁陈霆出来,打电话给那小子就说他哥要带他去绿岛?”
可惜子健千算万算,就不应该在陈霆面前提张晓波。
那时张晓波正挠着头做作业,数学大题全都不会做,陈霆就在旁边教他,跟子健打完电话,继续教他做题。
张晓波咬着橡皮擦问他:“你女朋友找你?”
陈霆知道张晓波对他那位“女朋友”的重视程度,不说清楚他是不会安心的,“不是,赌场那边的事,你什么都别管,专心学习。”
张晓波把湿漉漉的橡皮擦往衣服上抹了抹,说:“对了,我也有点事要跟你说。我总觉得最近身边出现好多不三不四的人,老是想把我往角落里带,但他们那手段也太次了吧?我张晓波小时候去乞讨的时候玩的招数比他们高明多了。”
陈霆脸一下子沉下去,起来打了个电话给谭耀文,挂了电话后跟张晓波说:“周末我们回一趟油麻地,还有这段时间小心点,有人想整我。”
张晓波恍然大悟:“你是说有人来找我,为了对付你?”
陈霆联想到刚才子健打给他的电话,心中有了些猜想,但又不能打草惊蛇,如果这次不去,不知道子健会不会趁自己不在又要使什么阴招,张晓波在自己眼皮底下最好。但这事不能跟张晓波说,指不定他会搞出什么乱子。他忽然想起项允超让他找阿栋和阿祥来做他的保镖,觉得他的提议非常有预见性。
陈霆拍了拍张晓波的肩膀:“回去我们顺便去找阿祥和阿栋。”
张晓波趴在他背上,笑道:“啊!这么危险!这段时间我跟着你吧?”
陈霆也实在是不放心张晓波,说:“上下课我去接你。”
张晓波简直求之不得,猛地点头说:“好啊,下课了我们顺便还要去买菜。”
陈霆说:“我去买,直接接你回家。”
张晓波缠着他问:“你那个女朋友什么时候走?”
陈霆弹了弹他的额头,说:“他在这边也就待一个多月,下个星期走,满意了吧?”
张晓波眼睛一亮,说:“下周你不是要跟那什么王老板上邮轮吗?”
陈霆无奈地点点头。
项允超那边接到陈霆满满当当的行程和空暇时间都要陪张晓波的通知后,郁闷道:“阿霆你太不讲道理了,不是用完就扔吧?”
陈霆倚在窗边调笑道:“下一次你来的时候再约怎么样?”
项允超有点不甘心:“我下一次来要三个月以后。”
陈霆吐出一口烟,说:“到时候都由你。”
项允超一愣,狂喜道:“你说真的?”
陈霆干咳一声,回头看后面写作业的张晓波,低声说:“行了,我挂了,你走的时候给我打个电话,我去送你。”
这周周末很快就到了,周六的时候陈霆和张晓波回了油麻地,卢雪梅暂时请了个看护工照顾。回到以前的房子,陈霆立马就带着张晓波去找赵黄河。
赵黄河说没办法,要是想张晓波平安无虞,或者是陈霆现在有保护他的实力,或者是让张晓波走得远远的,到他们的势力伸不到的地方,张晓波现在还在读书,最好是送到国外,国外资源好,又安全。
张晓波第一个不干,一点也没有尊老爱幼的意识,指着赵黄河骂,说他为老不尊乱出主意,说他胆小怕事老窝囊废,最后吵着嚷着就是不要去。
赵黄河用书打他,说:“你这臭小子,长这么大了还是什么话都能说出口!”
张晓波抢了他的书,得意洋洋道:“别他ma给我倚老卖老,你又不教我本事,又不是我师傅,我高兴怎样就怎样。”
赵黄河被他气得手打颤,指着他说:“你这小兔崽子,小时候就经常来我这里偷吃,你能长这么大,都是我那冰箱喂的你!我不是你一个爹,也是你半个奶娘!”
张晓波晃悠悠地躲过赵黄河要打他的手,钻到陈霆后面去,伸出半个头来说:“放屁!那是老子从小机灵,你送过的就几块饼干盒糖果,明明说要给我,到最后却全赢回了你手里,你少他ma跟我装慈爱。”
陈霆挡住赵黄河挥过来的手,半强硬道:“师傅,晓波就是爱玩爱闹,您别跟他一般见识。”
赵黄河气喘吁吁地坐回去,指着他俩说:“好,我倒是忘了你们是兄弟两,回来合伙欺负我这个老家伙是吧?滚滚滚,滚出去!”
陈霆站着不动,打破砂锅问到底:“师傅,您以前是怎么处理这种事的?”
赵黄河冷笑道:“处理个屁,我当年的老婆被人拖走lun奸至死,我儿子才五岁,被扔到饿了三天的狼狗窝里,被吃得只剩个头。”
“什么?”陈霆反手紧紧拽住张晓波,死死盯着赵黄河,“师傅……晓波他……那他……”
赵黄河揉了揉心口,说:“别说这事了,这么多年了,想起来我就心疼。如果不是我那聪明的儿子死了,怎么轮到那三个狗屁徒弟和你?”
张晓波看他不断揉着胸口,碰了碰陈霆的背,“别提了,老人心脏都不好。”看那样子又有些不放心,去屋里斟了杯热水出来,伸手掏赵黄河衣服口袋里的药片,看着上面的说明给他倒出两粒药,喂他吃了。
赵黄河像是风箱一样呼呼喘着气,倚着张晓波骂陈霆,说:“我看你也有继承我前三个徒弟的潜质,我发病,你不给我弄药吃,还只惦记问我张晓波的事。晓波这孩子,平常时是嘴贱了点,关键是心地好,不掉链子。诶哟,气死我了。”
张晓波撇撇嘴,推开赵黄河站起来,冷笑道:“别呀,您不是见死不救嘛?我对你再好也是狼心狗肺。”
赵黄河看没人买他的账,偃旗息鼓道:“这最一劳永逸的方法,当然是送张晓波去国外读书。”
张晓波急了:“我都说不去!阿霆别跟着老家伙说了,他就看不惯我!”
无奈陈霆死活要听,赵黄河看着张晓波嘿嘿笑,“第二种方法,就麻烦点。你要查到是谁对付你,然后跟别人合作,依附其他的势力来对付他。”
陈霆问:“师傅可还有第三种?”
赵黄河笑道:“第三种是离开香港,你们全家都迁国外去,我早就对你说香港这地方太小,赌场更不用说,根本没法跟外面的赌场相比,你要爬的高就得看得远,去最好的地方看一看,不然你就是一个井底之蛙。”
陈霆摇摇头:“不行,我妈现在不方便走动,晓波至少要读完高中,然后才能联系外面的大学。”
赵黄河道:“所以你现在就是顾忌太多,成不了大事!”
陈霆推了把张晓波,“去把我带来的那几瓶好酒拿过来给师傅。”
张晓波知道陈霆有意要支开他,翻了翻白眼往外走。
陈霆道:“师傅,这两年我实在走不开,但是晓波必须有个安全的环境读书。谁要整我,我也大概清楚了,既然他要动晓波,我就让他回老家吃咸鸭蛋。”
赵黄河挥挥手:“实在是不行,你就把晓波搁我这,虽然我老了,也不是什么人都能动的。”
陈霆摇摇头:“晓波不放在我眼皮底下,我不放心。”
赵黄河道:“你就是太操心晓波了,这晓波也是,整天缠着你,不像样。”
到了晚上,陈霆带着张晓波去绿岛应约。
张晓波拉住陈霆:“把秀媛姐也点上,我跟她聊,你就给多点赏她。”
陈霆想想也成,把杜秀媛点上放在张晓波身边。自己就跟子健他们喝,只是他们都赌骰子,陈霆根本就没进口几杯,倒是把其他人灌得差不多了。他偶尔回头看角落里的张晓波和杜秀媛,看他们黏在一起亲热地笑,半颗心也放下了。
杜秀媛现在也近三十了,但岁月优待她,她看起来像二十四五,又因为性格好,爱笑,许多人都找她,因此在绿岛也一直有客源,如今陈霆和张晓波一起来绿岛,竟然把她点了去,乐得不行,一直在调戏张晓波。
张晓波有些受不了她:“姐,要不是我以前整天跟你屁股后面要糖吃,我都要拜倒在你石榴裙下了。”
杜秀媛掐了一把张晓波的脸蛋,倚着他笑得打颤:“波儿,你也太嫩生了,我那些姐妹们肯定说我老牛吃嫩草。”
张晓波气道:“我……我嫩生?我也是有丰富感情经验的好不好?”
杜秀媛捏了捏他的下巴,笑道:“丰富在哪?毛都没长齐呢!霆仔也带你来这种地方,回去我说他几句,带坏我们晓波。”
张晓波看了一眼旁边的阿霆,看他也搂着一个小姑娘跟子健吹水,闷闷地低头:“阿霆现在一肚子坏水,家里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也不知道跟多少个夜总会小姐认识了。”
杜秀媛用手顶顶他:“做生意都这样,哪个手里不抱着一两个小姐?上次我看到他跟敏哥来这儿,低声下气的,你也别整天嘀咕他。”
张晓波顿时心疼死了,说:“真的啊?敏哥?不就是……当年玩儿我们的那个?”
杜秀媛冷笑道:“真要玩儿你们的那个现在还在阿霆旁边呢。”
张晓波一下子怒火高涨起来:“是他?”
杜秀媛赶紧拉着他,说:“别冲动,你这性子,谁敢跟你说事啊?一点就爆!”
张晓波气哼哼地撇过头。
杜秀梅摸了摸他的脑袋:“我的乖晓波,来喝果汁。”
张晓波一连喝了好几杯,肚子就涨了起来,说:“姐,我去趟洗手间。”
陈霆本也想跟他一起去,子健就嘘他半路逃跑,陈霆脱不开身,只好让阿祥跟上去。
子健瞥了一眼出去的张晓波,笑着喝了女人灌过来的酒。
张晓波跟阿祥往洗手间的方向走,阿祥也是喝了不少酒了,跟着张晓波一起进去,也好顺便看着。
两人上完厕所出了门,位置刚好在楼道的最里面,后面是塑胶空调帘,黑漆漆的,两人刚往外走,后面就好几个人影扑上来,阿祥双拳难敌四手,张晓波一看不好,就边跑边喊,被人追上来敲了一闷棍,昏迷了过去。
按住张晓波的那人喊了一句:“喂!倒了!把针筒给我。”
阿祥看到有人把针筒递过来,扑上前一脚把针筒踢飞了,却被人逮住机会从后背一脚踹得撞上对面墙壁。
针筒咕噜噜飞出了走廊,一个卷发的大波女郎刚好走到楼梯口,将针筒踩住了。
三人里最高的高个子喝道:“喂!我警告你别多管闲事!”
按住张晓波的人想走出去把针筒拿回来。
大波女郎抬起高跟鞋,把地上的针筒捡起来,看向黝黑的楼道里,张晓波趴着露出小半张脸。
女郎看了一会儿,笑着将针筒扔到楼下。
高个子扑在栏杆上看针筒掉了下去,马上就被过往的客人踩得稀巴烂。
高个子红着眼回头看女郎,一掌就捆了上去,女郎被他打得一下子倒在地上。继而她觉得头皮一阵剧烈的疼痛,被人拽着头发半拉起来,又被人捆了一巴掌。
女郎被打得晕头转向,吐出一口血痰,尖叫道:“打人啦!保安!打人啦!”她又踢又打又挠,把高个子也也惹火了。
“cao你ma!”高个子气红了双眼,又啪啪摔了女郎几巴掌,把女郎打得说不出话来。
突然高个子猛地往前一撞,原来是阿祥拖着张晓波出来了,就上前帮忙。
阿祥拽住他的头发,往地上猛地一磕,那高个子就晕了。
女郎愣愣地看着趴在地上的高个儿,马上捡起自个儿的高跟鞋往他头上补了几下。
女郎光着脚丫子踢了一脚高个儿的脸,想想又不解气,往他脸上吐了口痰,骂骂咧咧道:“cao你ma,老娘我是靠脸吃饭的,你他ma竟敢打我的脸!”
阿祥傻傻地看着大波女郎,女郎乜斜了他一眼,说:“看什么看?这小家伙是秀媛家的吧?妈的,五年前为他收拾烂摊子,五年后又他ma连累我,还不报信去?”
阿祥背起张晓波就跑了,不一会儿陈霆走了出来,把女郎扶了起来,杜秀媛在后面叫道:“Belle,你怎么样了?”
Belle翻了翻白眼,没好气道:“你看我像是没怎么样吗?老娘脸都肿了!”
陈霆拿出一张支票写了十万给她,又跟她道谢。
Belle眼睛一亮,喜滋滋地把支票塞到胸衣里面,打量了一番陈霆,惊道:“诶哟!这不是当年跟那孩子一起来这儿的另一个孩子吗?小子现在发达了。”
陈霆点点头:“要不是您,晓波就完了,以后要是有什么事,可以来找我,这是我的名片。”
陈霆将一应后续处理完后,背着张晓波就离开了夜总会。
阿祥看他一直阴沉沉地不说话,道:“阿霆,这次是我没有保护好晓波。”
陈霆摇摇头:“想要害人,总是有空子可钻,我看这事儿就是火爆明和子健搞的鬼,我不会放过他们的。”
接下来他们都没有再说话,陈霆是不想再说,阿祥是看陈霆阴冷的脸色不敢说。
陈霆回去后,见到旧屋子里都是灰尘,那张他们从小睡的小床上灰尘更多,张晓波现在越长越高,已经睡不下这张小床了,他也舍不得张晓波睡这种床。
陈霆又把张晓波背了下去,走出长长的巷子,在外面等了很久才等到车,回到家后,陈霆把张晓波放在他为他亲自挑的软床上,搬了张椅子坐在他床边,睁着眼看了他一晚上都不敢合眼。
只要他一闭上眼睛,就能想象到那枚针筒,差点就扎进张晓波身体里,他的光,他的灵魂都因他堕入黑暗,他就无法合眼。
陈霆握着张晓波的手说:“晓波,想要害你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张晓波因这事搬回了油麻地,卢雪梅也跟着一起回去,陈霆把旧屋都布置了一番,但旧屋实在是太小,装了两张床就满满当当了,勉强又塞了衣柜和书桌,吃饭的地方都没有,但是油麻地是谭耀文的地盘,老赌神又在隔壁住着,比什么大学城都要安全。
张晓波虽然不想离开陈霆,但这次陈霆很坚决,说什么也不敢留他在身边,也就周末时常来看他。
张晓波是个不盯着就不上进的人,没了陈霆在旁边教,成绩就越来越差,加上又要服侍卢雪梅,成绩差得有理。
陈霆拿他没办法,自从王老板带他去了国际邮轮上的赌场,他的财路一下子就打开了,认识了很多国际上的著名赌手。再加上火爆明踩他雷点这件事,为了报复他又跟着项允超东奔西跑认识香港的大佬,忙得跟陀螺似的,有时候一周都回不了家一次。
如此活动了两年,火爆明渐渐察觉有差人盯上了他,手里很多场子也被封了,两年前陈霆跟他翻了脸,算是势同水火,他当然知道是陈霆搞的鬼。
火爆明带着一大帮人到处找陈霆,想把陈霆砍死在街头,但蹊跷的是,有一天他死在了一个女人的肚皮上。
子健知道火爆明死了,下一个就轮到他了,他接手火爆明的场子和权利后,没有一时半刻不想砍死陈霆,偏偏陈霆此时搬进了香港最高等的学府的宿舍楼,要是他在里面闹事,上头的人为了“学生安全”,难保不会把他连根拔起,这事要被陈惠敏知道了,也绝对饶不了他。
火爆明有个女人叫Irene,是社团里的老二,给子健出了个主意,说能把陈霆引出来。
子健烦躁道:“Irene姐,你以为我不想捉了陈霆他老母和他弟啊?那块地方碰不得的!”
Irene说:“没让你进去捉他们,引他们出来不就行了?”
子健道:“我试过了!他妈妈一直在屋子里躺着,我们不敢上去,还有他弟,那小子滑得很,妈的我手底下那帮蠢货根本骗不了他。”
Irene摇摇头:“年轻人办事不牢靠,陈霆最近不是挺威风的吗?你点几家媒体去报道报道,他妈妈一天到晚躺在床上,不看看新闻多无趣啊。”
子健眼睛一亮,道:“Irene姐的意思是,他妈妈还不知道他出来混的事?”
Irene叹了口气,说:“只要是一个母亲,都不希望自己的儿女去赌。我查过了,陈霆母亲性情刚烈,眼里揉不得沙子,陈霆能考上大学,多半是他的母亲给教出来的,她那么想她的儿子出人头地,你说要是在电视上看到赌神候选人里有自己的儿子,你说她生不生气?”
子健笑道:“是了,陈霆的老母现在中风瘫了,受不了刺激的。啧啧啧,这个不孝子啊,要活活气死自己的老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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俺波哥终于十八啦!下章波项见面修罗场
【炮霆】浮浪
第十五章
陈霆奔到那条街,街里都是长长的一溜儿发廊,又深又窄,满地都是污水。他看到张晓波双手捂着眼睛,脸蛋上都是水迹,他一件白衬衫都因之前的扭打给弄脏了,牛仔裤洗得发白,白色的板鞋一路走过来已经沾上了灰点子,但是能见到之前是洁白的颜色。
陈霆这才想起来,张晓波是很少穿衬衫的,说衬衫穿着勒人,穿起来不自在,他挑衣服都是挑深色的T恤,二三十块钱,会掉色,一洗盆子的水都是五颜六色的。
而且这双鞋,这双鞋他没见过,鞋子边缘都很干净,可见是崭新的,而且那件牛仔裤虽然是旧的,但是他记得张晓波特别喜欢。
陈霆恍然大悟,张晓波不止是去机场接他了,还穿着最漂亮的衣服,头上还打了摩斯,可能是怕给他丢人,也...
第十五章
陈霆奔到那条街,街里都是长长的一溜儿发廊,又深又窄,满地都是污水。他看到张晓波双手捂着眼睛,脸蛋上都是水迹,他一件白衬衫都因之前的扭打给弄脏了,牛仔裤洗得发白,白色的板鞋一路走过来已经沾上了灰点子,但是能见到之前是洁白的颜色。
陈霆这才想起来,张晓波是很少穿衬衫的,说衬衫穿着勒人,穿起来不自在,他挑衣服都是挑深色的T恤,二三十块钱,会掉色,一洗盆子的水都是五颜六色的。
而且这双鞋,这双鞋他没见过,鞋子边缘都很干净,可见是崭新的,而且那件牛仔裤虽然是旧的,但是他记得张晓波特别喜欢。
陈霆恍然大悟,张晓波不止是去机场接他了,还穿着最漂亮的衣服,头上还打了摩斯,可能是怕给他丢人,也可能是因为珍重而用最好的姿态迎接他,无论怎样,张晓波很用心,但是这些他都没有发现。
他在澳门的富豪区混了三个月,那里的人都光鲜亮丽,挥金如土,张晓波这一身打扮连最没钱的西崽都不会穿,他垂涎他的金表,羡慕他的西装,惊讶他来去都是坐的士车,未免让他有些飘飘然,甚至有种高人一等,看不起张晓波,还出言讽刺。
陈霆看着他在对面街落泪,仿佛回到了小时候,张晓波因为闯了祸,抱着糖果盒去找妈妈,张晓波在前面走,他就在后面跟,半路给流浪猫吃饼干,回头看到他,神情很复杂,很伤心,很留恋,很孤单。
那时候他还太小,理解不了张晓波孤身在外流浪的无奈和落魄,现在忽然又看见,才反应过来,也许张晓波不比他聪明,不比他成绩好,却比他要早知道世事寒凉,比他要敏感人与人之间的变化。
陈霆知道,自己变了,从张晓波那知道的。
“聪明反被聪明误。”
陈霆朝对面走去,边走边把衬衫袖子往上挽。
张晓波旁边的那家发廊也出来赶人了,拿着棍子让他滚到旁边哭去。
张晓波点点头,其实他早就不哭了,就是刚才哭得太狠,开始抽抽,像是打嗝一样停不下来。他捂着眼睛,也不知道自己走到了哪,人家让他往前挪就往前挪,眼睛里面有泪水,他看不清路,怕自己摔了,更难看。
他刚又要往前挪,缝隙间看见一个人影走过来,穿到他身后。他想人家要做生意,自己在门面哭的确很晦气,可是这几条街挨挨挤挤都是门面,难不成他连站着哭的地方都没有了?
想到这里张晓波更伤心了。
然后他听到后面嘭的一声有人倒了,紧接着是女客人的尖叫声和痛苦的哀叫声,他竟然听到了陈霆的声音,转过身睁大眼睛看。
发廊老板瘫在地上,陈霆提着那发廊老板的衣服,说:“你的店在里面,这条街是公共的,你凭什么不让他哭?他爱哭多久就哭多久,轮得到你来教训他?还拿棍子,我操你妈。”
陈霆又开始了新一轮的拳打脚踢,旁边的人都说要打死人了,发廊里冲出来三个年轻的洗头仔,看到老板被打了,纷纷也撩袖子挥拳头。
张晓波赶紧擦了擦眼泪,这还得了?要是阿霆被打了,还不得心疼死。
之后就开始了五个人的大混战,你打我一拳,我踹你一脚,翻来覆去,最后还是学了些防身术的阿霆和惯看老爹打架的张晓波赢了。
两人衣服已经脏得不能再脏了,地上的污水经常淤积,沾在身上有一股心里的不干净。他们慢慢地走回家,没人开口说话,却比机场一路回来的没话找话要好得多。
回到家后,陈霆先去洗了澡,然后张晓波去洗了澡,他们头上的摩斯都没有了,干爽地垂下来,两个将近一米八的男人挤在一张学生床上,他们的头顶着床头,他们的脚顶着床尾,宽阔的肩膀并排躺着就超出界,所以他们不得不侧身躺着。
陈霆和张晓波面对面躺着,但是他们却从灵魂里释放出一种放松。
陈霆在澳门三个月,时时刻刻都观察、学习、算计,他那时候并不觉得有什么,如今躺在这张床上,看着张晓波湿漉漉的头发,雪亮干净的眼睛,安贫乐道的慵懒,骨子里才泛出一阵疲惫。
“晓波,我跟你说,澳门的床很软,很大,躺在上面像是沉在水里一样。”
张晓波没有说话,静静地看着陈霆困得睁不开眼的样子。
“但是怪不舒服的,像是睡在上面就能死过去一样。”
他在这张挤窄的床上安心地沉沉睡了。
张晓波轻柔地摸了摸他的头发,“可是都三个月了,那张床一定越睡越舒服,越睡越让人迷恋,你现在还睡得熟,是因为你想家了,但不久后……你就再也不会回到这张床上了。”他慢慢靠近他,轻轻贴上他的嘴唇。
他的嘴唇又软又润,跟他的性子一点都不一样。而且他是偷亲,有一个人,比他认识他还要晚,却夺走了他,光明正大地亲他,拥有他。
张晓波想到这里,心痛得差点又掉眼泪。
他深深地叹息:算了,这世上好的东西,从来都轮不到他张晓波拥有。
两人一直睡到第二天早上才起床,一起来张晓波就急了,他跳下床,摇醒陈霆,说他一天都没有给卢雪梅送饭吃。
陈霆也一咕噜滚下来,看张晓波要去厨房做饭,拉住他说:“来不及了,你现在做也要一个钟头,我们在外面买!”
张晓波一顿,边换衣服边说:“你说得对,你有钱了,咱不能委屈了姨。”
陈霆拽住他的手腕,有些无措:“晓波,我之前说的……对不起。”
张晓波笑了笑:“闹过就算了,我也不对,你在外面这么辛苦,那些钱都是你辛辛苦苦赚来的,我还挤兑你。那就算……我俩平了。”
陈霆皱眉看着他,总觉得这根本不像是张晓波能说出的话,特假。
陈霆道:“你是不是还怪我?”
张晓波揽着他的肩下楼,说:“你怎么婆婆妈妈的,你的钱就是我的钱,你发达了我就发达了,咱们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不分高低。”
陈霆点点头:“你说得对,我的就是你的,别成天想着分你我,你是我家里人,你跟我妈,我到死都不会抛下你们的。”
陈霆又拦了一辆的士车,张晓波没说什么,径直就往里面坐,两人来到医院,在周边买了粥,然后送上去。
“妈!”陈霆飞快地走过去,看到卢雪梅瘦了一圈,不过精神还好。
卢雪梅哆嗦着嘴,但她现在讲话还是有点摞不直舌头,只反复念着:“霆……霆……”
陈霆双手握住妈妈打点滴的手,冰冷冷一点温度都没有,放到脸颊旁帮她热一热,看着她,低头就落了泪。
“妈,你怎么瘦成这样子。”
卢雪梅嘴角勉强扯出一个弧度,眼角弯起来,眼泪一颗又一颗往外掉。
张晓波在一旁把袋子里的粥倒进碗里,笑道:“姨,你哭什么?阿霆发达回来啦!这叫衣锦还乡,你看这是什么?”
他把包在丝绸里的翡翠玉佛拿了出来,玉佛翠绿通透,如一汪湖水,是陈霆特意从澳门买回来给卢雪梅的,价值他这次工资的十分之一。
张晓波把翡翠玉佛挂在她脖子上,说:“阿霆这是希望你养好身体,你要是又太激动,对身体不好。”伸手推了陈霆一把,“你怎么回事?姨这三个月在我手上都没哭过,你一回来就要惹她哭!”
陈霆擦了擦眼泪,俯身亲了亲卢雪梅的额头,说:“美女,这里环境不太好,过几天我们出院。”
张晓波给卢雪梅喂了粥,喊陈霆出了门。
张晓波说:“怎么回事?家里的环境不适合姨住。”
陈霆点了根烟,晃了晃说:“不介意吧?”
张晓波冷哼一声:“丫的出去学的都是坏习惯。”
陈霆笑了笑,低头把烟点着,深深吸了口,又吐出来。
“港大的通知书收到了吗?”
张晓波点点头:“忘了拿给你了,你十二号开学。”
陈霆道:“还有十天,不过加紧点也差不多了。晓波,我想在港大旁边租个大一点的房子,学校附近比较安静,也安全,而且我上大学比较轻松,能就近照顾她。”
张晓波倏地转头看他,又沉下去,转回去凝望着楼下,什么话也没说。
陈霆莞尔道:“不会扔下你的,你也一起搬过去。”
张晓波嗤笑一声:“开什么玩笑?油麻地离香港大学那边这么远,我不要上学啊?”
陈霆沉吟道:“其实也不算远,不过我更倾向于你在港大旁找另一个中学读,这样我还能盯一下你的学习。”
张晓波翻了翻白眼:“你能不能不要这么扫兴?烦死你了!”
陈霆道:“晓波,以后的路……你想好没有?”
张晓波大喇喇地说:“没有,过好今天就不容易了,别说要我想明天了。这叫……叫什么来着?”
陈霆接过来:“人穷志短。”
张晓波道:“丢!阿霆你是不是在心里就这么念我的?”
陈霆说:“难道不是?这样吧……你喜欢什么?”
张晓波挠了挠头:“赚钱?”
陈霆点点头:“那就金融系。
张晓波猛地摇摇头:“你别害我!那些报表啊财务啊数字啊,我看得头疼,你也知道我数学最不好。”
陈霆无奈道:“算了,还有两年你自己慢慢想。”
张晓波道:“诶!你别扯远了!租房那事,你来真的啊?”
陈霆双手插兜,说:“我今天下午就去看房子,你在这照顾好妈。”
张晓波看他走远了,嘟囔道:“臭屁什么?老子明明还没答应。”
陈霆办事效率很快,看房买家具只用了五天,然后叫搬家公司,把一些旧物就拉到那边去。
他这动静搞得很大,赵黄河慢悠悠地踱步出来,看了许久。陈霆上楼的时候看见他,忙过去打招呼。
赵黄河道:“阿霆,你发达啦?”
陈霆去了一趟澳门,更不敢小觑自己这位便宜师傅,毕恭毕敬道:“也就宽裕了点,我妈老是住医院太闷,这边环境也不适合她养病,而且我要去港大读书,就在那边租了房子,方便点。”
赵黄河点点头:“应该的,应该的。”
陈霆道:“我选的是三房一厅,还有一间空房子,师傅要不要也过去住?”
赵黄河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说:“你有心了,我在这边住习惯了,外面太吵,我这个老家伙受不了。”
陈霆皱眉道:“可我去了趟澳门,发现还有许多不懂的地方。”
赵黄河挥了挥手:“不懂就打电话,而且你那不叫不懂,而是经验太少,多出去玩玩,把我教你的融会贯通,也就差不多了。”
陈霆点了点头,又说:“我一定勤练,不过我想继承师傅您的名号……”
赵黄河哈哈大笑:“后生仔想法不错,不过……你现在还不行,起码还要练两年。”
陈霆道:“两年后,我希望师傅能给我一份名单。”
赵黄河意味深长地看着陈霆,啧啧叹道:“我前面收的那三个徒弟,加在一起都比不过你一个。”然后他又很高兴了,“幸亏我把你收作徒弟。”
陈霆想起他为什么会去当赵黄河徒弟,不由得发笑,道:“当初我妈让我不要跟你混,我就一直不肯过来。”
赵黄河点点头:“那你为什么过来了?”
陈霆说:“是晓波,他从你的冰箱里吃到了巧克力,他把巧克力分一半给我,我们两个嘴馋巧克力,想从你这里赢走你的巧克力。”
赵黄河摇了摇头:“这个张晓波,我观他心性和面相,应该是穷苦一生,但是跟他在一起的人,却能旺起来,这叫舍己为人啊!”
陈霆听他这样说,心中不快,道:“我不信这些。”
赵黄河笑嘻嘻道:“你以前也跟我很坚决地说,你绝不会以赌为生。阿霆啊,有些事不是你不想做,就可以不做,你看看你现在这样子,跟小时候想的完全不一样吧?同样的,你说你不迷信,后生仔,我赌了这么多年,没见过一个赌徒是不迷信的,求神拜佛最多的还是他们。”
陈霆说:“我剩最后一碗饭,那也是给他吃,剩最后一条裤子,也是给他穿。”
赵黄河像是看穿了陈霆似的,说:“要是他不肯呢?”
陈霆捏紧拳头:“不会的,我自有安排。”
赵黄河道:“张晓波那孩子,心比天高,命比纸薄。”
陈霆忍不住了,冷声说:“师傅,你好歹也是看他长大!”
赵黄河道:“正因为这样,我才能看得清他……行了,你也别给我脸色看了,不说就不说呗,你不是还要去阿祥家告别吗?去吧。”
陈霆到阿祥家的时候是白天,所以杜秀媛是在的,看到阿霆站在门口,上前挽过他的臂弯,笑道:“霆仔,你真是越长越帅了,姐姐我踹了阿杰,跟了你呗!”
陈霆笑道:“姐你逗后生仔是越来越纯熟了。”便将搬家的事告诉她,又说,“阿祥回来了你跟他说一声,让他有空到我那边找我玩,不过我也会经常回来这里就是了。”
杜秀媛帮他正了正衣领,后退看他,笑道:“阿霆,走出去是好的,越远越好,没钱的日子……太苦了。”
陈霆知道他家的事,十张嘴都说不清的复杂,但是这个弱女子在几年前挡在他和张晓波面前,被别人折辱得半死不活,他怎么样也不会忘记她的恩情。
“姐,我一有了势,我就来救你。”
杜秀媛笑着拍了拍他的胸膛:“霆仔真帅。”但所谓救急不救穷,也没把他话放在心上。
陈霆把东西都打包好后,又去医院办理了出院手续,举家迁到了香港大学附近。
又过了半个月,项允超从台湾飞到了香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