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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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启元(可约稿)

恶魔与机甲9

方礼信靠吃那些动物的灵魂,逐渐可以化成人身了。他看着天幕的计划书,手上把玩着一颗珠子。那是一颗纯白无暇的珠子,里面放着的正是真正的方礼信的灵魂。那是恶魔第一次听见有人因为求生而将他召唤来,那孩子跪在他的面前哭着说,

“我不想被活活打死,就算你是恶魔,你要吃了我的灵魂,也求你救我逃离母亲和哥哥吧!”

求生欲,是强烈的求生欲。恶魔替他哄骗母亲一次性吸食了大量毒品,也将他的哥哥狠狠地推到了高速行驶的汽车面前。到此那个孩子便要交出灵魂了,最后的那几天恶魔给了他一些幸福日子过,也算是让他彻底了结心愿而无怨无悔地交出灵魂了。

那阵子恶魔没有急于找下一个目标,反倒是把方礼信的肉身占据了,在人间留下了种......

方礼信靠吃那些动物的灵魂,逐渐可以化成人身了。他看着天幕的计划书,手上把玩着一颗珠子。那是一颗纯白无暇的珠子,里面放着的正是真正的方礼信的灵魂。那是恶魔第一次听见有人因为求生而将他召唤来,那孩子跪在他的面前哭着说,

“我不想被活活打死,就算你是恶魔,你要吃了我的灵魂,也求你救我逃离母亲和哥哥吧!”

求生欲,是强烈的求生欲。恶魔替他哄骗母亲一次性吸食了大量毒品,也将他的哥哥狠狠地推到了高速行驶的汽车面前。到此那个孩子便要交出灵魂了,最后的那几天恶魔给了他一些幸福日子过,也算是让他彻底了结心愿而无怨无悔地交出灵魂了。

那阵子恶魔没有急于找下一个目标,反倒是把方礼信的肉身占据了,在人间留下了种种罪行。如果李升他们仔细一些去搜查资料,就会知道方礼信这个名字早就与“屠夫”“魔警”挂钩。不过如今这世道,杀更多的人没有意义。天幕集团看中的是方礼信的另一个能力,他能够听到任何东西的强烈yu望。

加上他活了这么久的阅历以及灵活的脑子,使他成为了天幕集团中数一数二的谈判专家和游说者。天幕计划能够那么快启动,有他的一份功劳在。

至此他与武力相关的事并不沾边,直到有天总部要开设一个训练营,在军中挑出合适的人选。美名其曰选拔精英部队,但李升告诉方礼信说,

“只有军事机器人才是强大且忠心的,但人类的力量依旧不可小觑。越来越多的人出现了兽化特征,我们需要选拔出最强的几个,继续增强他们的力量,将他们改造为机器。”

李升这家伙一边说,一边还开着轮椅围着方礼信转了一圈,伸手拍了拍他这幅身躯。

“肉身多弱,不如先给你来一场改造。”

“如果你想我以后都以真身见人的话,你随意。”

李升没有让方礼信做第一个试验品,却也把他丢入了训练营中。其中的搏斗近乎实战,他也想看看恶魔究竟有多强的杀伤力。

最初的分组,方礼信这种不会飞的是没有跟泰来一组的。但可惜同组人都太菜了,在小组阶段就纷纷被淘汰。等个人混战的时候,方礼信才第一次碰见泰来。每个人都要在上场前先激发出自己的兽态,方礼信被迫露出本体的耳朵和尾巴,他又不是兽化的人类所以这样做只有个装饰作用而已。当然可能是反向装饰,圣火在他身上留下的伤痕太丑了,焦黑的耳朵跟尾巴,周围嘴贱的老叫他小丑猫。

但是泰来的翅膀很大很漂亮,傲人的飞行能力与超强的视力总能让他在高处狙中人。本着能轻松通过,绝不费一点力气让李升拿到数据的原则,方礼信选择了摆烂。在别人都在猛烈进攻的时候,方礼信则……能躲就躲,躲不掉就逃,逃不掉再勉强杀个人。100人的混战中只能留下前30,以击杀的人头数进行排位,方礼信想掐着后几位过了就行。

方礼信也注意到击杀播报中,总是出现泰来的名字。顺着子弹射出的轨迹,方礼信能大概知道他在什么位置。总说枪打出头鸟,玩枪厉害的小鸟没有意识到有几个近战厉害的正在逐渐靠近他。

启元(可约稿)

恶魔与机甲8

方礼信找了件衣服在海里打湿,便给曹元元套上。车里的水箱也灌了些海水作为补给,用于路上给这条人鱼保湿。这也是方礼信第一次觉得安这个机械臂和外骨骼对他是有用的……因为,曹元元整只鱼有三百多斤重,弄上车可费力了。

“元哥,以后少吃点吧……”

曹元元坐在副驾驶的位置,用尾巴甩了方礼信一下,然后继续啃方礼信身上长出来的藤曼。根据路线规划,到浩园遗址要整整一天的时间。路上无聊,曹元元用自己仅剩不多的语言能力跟方礼信沟通。

“你为什么会变成这样,话都不会说了。”

“在海里,睡太久,忘了些。”

“好像你救了我那次之后,没多久就陷入沉睡了。”

“嗯,睡到,最近。变化,好大。”

“我已经不记得自己活......

方礼信找了件衣服在海里打湿,便给曹元元套上。车里的水箱也灌了些海水作为补给,用于路上给这条人鱼保湿。这也是方礼信第一次觉得安这个机械臂和外骨骼对他是有用的……因为,曹元元整只鱼有三百多斤重,弄上车可费力了。

“元哥,以后少吃点吧……”

曹元元坐在副驾驶的位置,用尾巴甩了方礼信一下,然后继续啃方礼信身上长出来的藤曼。根据路线规划,到浩园遗址要整整一天的时间。路上无聊,曹元元用自己仅剩不多的语言能力跟方礼信沟通。

“你为什么会变成这样,话都不会说了。”

“在海里,睡太久,忘了些。”

“好像你救了我那次之后,没多久就陷入沉睡了。”

“嗯,睡到,最近。变化,好大。”

“我已经不记得自己活在世间有多少年了,但我从来没有见过地球变成这个样子。人类的yu望越来越多,也越来越可怕。我以人类的yu望为生,却也担心有一天没有人能拦下他们。”

“你,发生了,什么?”

曹元元虽然现在的反应有些迟钝,但也注意到方礼信的机械臂了。其他人只道那是假肢罢了,可曹元元明白能把恶魔的一只手卸下,一定是本事很大的东西。

路况稍微好了些,车子调成了自动驾驶模式,方礼信便开始给曹元元讲他不知道的事。

在船坞里被圣火灼烧的方礼信坠入了海中,当圣火燃起的那一刻他便已经收了人类的肉体而化出丑陋的原身。圣火遇水不灭,在海底依旧熊熊燃烧。周围的鱼群都被吓得四处逃窜,仍由方礼信向深海游去。

正逢曹元元带着人鱼族群进行迁徙,他命手下的人鱼将方礼信锁在水泡中带过去。大海包容万物,任何东西都能在海中获得重生。人鱼一族是海洋的鬼斧神工,而人鱼中的王是海的化身。曹元元的泪水在漆黑的深海中闪耀着,落在方礼信的身上圣火便灭了。

“你当初竟然为我哭了。”

“火,熏眼睛。”

“……”

这段故事曹元元是知道的,而且海中不留恶魔,所以火灭了之后方礼信就被丢回了陆地。本身就是黑色的皮肤,因为圣火的灼烧变得更加焦黑且褶皱。他找了处地方养伤,却在这一过程中被军事机器人捕获了。

这样一团漆黑的怪物,被放在了试验台上,几位科学家在单向玻璃后面观察。李升控制着轮椅走进实验室,伸手抚摸了方礼信。

“这世上真的有恶魔?”

方礼信露出爪牙,但是他太久没有吸入灵魂,非常虚弱且饥饿。自动驶入的小推车上,放了一些半死不活的动物,李升将它们一点一点喂给方礼信吃。他终于能够有力气说话了,

“你们又是什么人?”

“我是军事总部的李升,通过查阅古籍,我们知道你的来历。我代表天幕集团的所有人,来与你缔结契约。”

“那你应该知道,与我定下契约,我帮你们完成心愿之后你们要将灵魂全部交给我。不害怕?”

李升轻笑一下,按了一个按钮,方礼信面前的屏幕就开始播放一些外面的实景画面。军事机器人的第一次大战已经开始了,天灾也跟着人祸一起到来,空气污浊且战争激烈,人类不得安生。

“今生尚且如此,谁有心思管来世。”

启元(可约稿)

恶魔与机甲7

经过这次发热之后,方礼信更加强烈地感觉到身体里有一股新的力量在翻涌。他知道这力量很大几率是来自于潘朵拉,但他还是想问问存在于世间更久的“朋友”的意见。B16区临近海洋,在离开医疗中心之后他驱车到达了海边。

“所以他为什么跑出去了?”

“可能人家要组织海战部队呢,阿来你太关心我们的上级了。”

“……谁关心他。”

污浊的空气,海面上随处漂浮着垃圾。昔日美丽的大海变了一番模样,它黑漆漆的被千万种东西污染。这里在下雨,明明天空还是晴朗的,雨水好像众神的眼泪在悲悯着世间。

方礼信在海边的巨石上等待,这里四下无人他尝试抓住身体里的那股力量,却发现自己的掌中生出一根藤蔓。那是与潘朵拉一样的藤蔓,他......

经过这次发热之后,方礼信更加强烈地感觉到身体里有一股新的力量在翻涌。他知道这力量很大几率是来自于潘朵拉,但他还是想问问存在于世间更久的“朋友”的意见。B16区临近海洋,在离开医疗中心之后他驱车到达了海边。

“所以他为什么跑出去了?”

“可能人家要组织海战部队呢,阿来你太关心我们的上级了。”

“……谁关心他。”

污浊的空气,海面上随处漂浮着垃圾。昔日美丽的大海变了一番模样,它黑漆漆的被千万种东西污染。这里在下雨,明明天空还是晴朗的,雨水好像众神的眼泪在悲悯着世间。

方礼信在海边的巨石上等待,这里四下无人他尝试抓住身体里的那股力量,却发现自己的掌中生出一根藤蔓。那是与潘朵拉一样的藤蔓,他借助外骨骼纵身一跃到了沙滩上,将藤蔓伸进海水里。奇妙的情况出现了,海水似乎得到了净化。

“你,往海里,丢草?”


悠远的声音询问着方礼信,等声音消散了一会之后,在深海中游出了一个漂亮的人鱼。紫色的鳞片隐隐发光,半透明的鱼尾下能看见暗红的血液以及白色的鱼骨。鱼尾略过的海水得到净化,也生出一些微小的海洋生物。

人鱼似乎钟情于快要遮住一只眼睛的刘海,阴郁地看着海边的人。他有洁白的肌肤和出众的样貌,是统领海域的王。但方礼信似乎更喜欢叫他在人间历练时的名字,

“来得太慢了吧,元元。”

曹元元并不想搭这种话,随手拿起海上的垃圾将其撕碎后当零食一样吃掉。

“我,很忙,垃圾,很多。”

“怎么睡醒之后语言能力还退化了?”

那根藤蔓依旧在生长着,曹元元抓住了不断蔓延的藤蔓并吃了一口。

“难吃,你长的草。”

“哎呀我的小少爷,你别什么都吃。我是想问问你,有没有见过这种东西?”

曹元元仔细打量着手里的藤蔓,想了一番之后才回答,

“陆地上,不清楚。海里,没见过。”


方礼信控制了那股力量并将长出的藤蔓从根折断,手掌恢复了原样。人鱼竖起尾巴,两片尾鳍拍了拍好像在为方礼信的表演而鼓掌。

“来找我,就是,看魔术?”

“你让我查的浩园遗址我找到了,不过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我才能带你去。”

“说。”

“在我需要的时候,帮我下一场雨。”

“好。”

“不过你要去浩园做什么?”

“你跟我,一起去,挖坟。陆志廉的坟。”

虽然不理解,而且觉得或许曹元元在这一刻更像个恶魔,但是方礼信还是选择点头答应。

“你想什么时候去?”

“现在。”

启元(可约稿)

恶魔与机甲6

听说总部已经准备好运输机要将伤员接走了,泰来挺高兴的,因为离方礼信离开B16区又近了一天。在他看来,训练营的那一整年是荒谬的,从结束的那一刻起就意味着两个人走上了不一样的路。

当新闻里公开表彰方礼信以及其他几位精英部队成员的时候,泰来在前线阴暗的屋子里独自抚摸着胸口的伤疤。它就像挥之不去的隐疾一样,随着回忆作痛。每当这种时候时,泰来会去亲吻那个装有女儿照片的项链。末世之下,似乎只有疼痛和更加疼痛的分别。


但是郑重生让泰来将最近的会议文件给方礼信送去的时候,泰来就知道自己高兴得太早了。总部的批示跟运输机同时抵达,方礼信上校需要原地待命,并辅助指挥B16区。说是辅助,但是整个区里就他军衔最......

听说总部已经准备好运输机要将伤员接走了,泰来挺高兴的,因为离方礼信离开B16区又近了一天。在他看来,训练营的那一整年是荒谬的,从结束的那一刻起就意味着两个人走上了不一样的路。

当新闻里公开表彰方礼信以及其他几位精英部队成员的时候,泰来在前线阴暗的屋子里独自抚摸着胸口的伤疤。它就像挥之不去的隐疾一样,随着回忆作痛。每当这种时候时,泰来会去亲吻那个装有女儿照片的项链。末世之下,似乎只有疼痛和更加疼痛的分别。


但是郑重生让泰来将最近的会议文件给方礼信送去的时候,泰来就知道自己高兴得太早了。总部的批示跟运输机同时抵达,方礼信上校需要原地待命,并辅助指挥B16区。说是辅助,但是整个区里就他军衔最高了。泰来为郑重生抱不平道,

“这跟夺你权有什么区别?我们在B16区多久了,他凭什么以一个伤员的身份来指挥……”

“其实……他应该比我更会指挥。”


泰来明显没有听见郑重生的喃喃自语,而送文件的时候也不得不去。只是没想到这次去看方礼信,他的情况似乎比之前还要糟糕。正要质问为什么不让其他人干这个跑腿的活的时候,泰来被方礼信眼里不断流出来的泪水弄得愣住了。

新装的机械臂似乎更加急切地想跟方礼信的身体建立联系,带着信号传输装置的细钢条戳破了方礼信断肢的创面,与骨肉纠缠着让人好生难受。虽然已经不是第一次经历这种痛苦,但这次似乎有些不对劲了。泰来伸手去触碰方礼信湿漉漉的额头,果然在发烫了。将文件放在病房的桌子上后,他叫护士来看了看情况。

消炎针没有那么快起作用,方礼信仍在半昏半醒的状态中。耳朵与尾巴都被激了出来,活脱脱的一只可怜猫猫。该走了,泰来心里这么告诉自己的。但他的身体似乎没那么听话,回忆又将他拖回了那一年。


那次单人测试结束之后,方礼信是被抬出来的。训练员估计安排了些很强大的对手,而这次他无处可躲,所以伤得特别重。高烧和疼痛伴着方礼信度过了好几个夜晚,泰来结束完白天的测试与训练就会去陪着方礼信。

可他现在已经不是曾经那只脆弱的小猫了,泰来捏着方礼信的下巴好好看着他的脸,并在心里告诉自己说这可是自己的上级。方礼信的手握住了泰来的手腕,迷迷糊糊睁开眼睛但看不清面前究竟是谁。像烫到一样,泰来赶紧撒了手。到浴室里找了干净的毛巾,打湿后放在方礼信的额头上,将他伸出来的手放回被子里。


就他们现在的关系来看,只能做到这样了,再多就越界了。


而在总部的李升看着面前的平板,上面是方礼信的各项实时的身体数据。在心脏那处有个绿点在跳动,机械臂穿入方礼信身体里的东西正连接着那处。李升关闭了平板,看着面前的刑天与穷奇机器人,叹息一声道,

“就算是恶魔,也比不上军事机器人。”

十三古楼

lfx6.8执行营救主人任务中~

  

  画手是@Paws Up 

lfx6.8执行营救主人任务中~

  

  画手是@Paws Up 

启元(可约稿)

恶魔与机甲 5

又名《坏蛋恶魔方礼信扮小猫咪俘获泰来的心》

角色来源:

方礼信一《神探大战》

泰来一《明日战记》


泰来还是帮了方礼信一把,官大一级压死人。方礼信用撒娇的语气说,

“泰来少校,你是不是应该帮帮你的上校呢?”


受不了,他确实受不了这样的方礼信。泰来拆着机械臂的包裹,让方礼信自己把病号服脱了。单手确实不太方便,泰来都将机械臂拿出来了,可方礼信还跟一枚扣子死磕。

“嗯……再帮一下好吗?”


泰来不耐烦地帮人把衣服脱下,他的上半身几乎缠着绷带,有些还能窥见一点红色的血渍。而断臂的创面更加骇人,不知道是什么东西造成的伤害,创面不平整而且上面仍有细细密密的伤痕。

“别看,很丑。”......

又名《坏蛋恶魔方礼信扮小猫咪俘获泰来的心》

角色来源:

方礼信一《神探大战》

泰来一《明日战记》


泰来还是帮了方礼信一把,官大一级压死人。方礼信用撒娇的语气说,

“泰来少校,你是不是应该帮帮你的上校呢?”


受不了,他确实受不了这样的方礼信。泰来拆着机械臂的包裹,让方礼信自己把病号服脱了。单手确实不太方便,泰来都将机械臂拿出来了,可方礼信还跟一枚扣子死磕。

“嗯……再帮一下好吗?”


泰来不耐烦地帮人把衣服脱下,他的上半身几乎缠着绷带,有些还能窥见一点红色的血渍。而断臂的创面更加骇人,不知道是什么东西造成的伤害,创面不平整而且上面仍有细细密密的伤痕。

“别看,很丑。”

“当时疼吗?”


泰来先为方礼信的断肢创面涂抹润滑剂,再为他安装机械臂。机械臂是纯黑色的,外表完全没有做人类特征修饰,跟那些机器人身上装的特别像。

“疼啊,你是在心疼我吗?”

“你活该。”


泰来根据说明书上的指示,摁下了机械臂上的按钮。当电流接通时,它会开始接收方礼信的脑信号。现在两人的距离足够近,方礼信用新装上的机械臂搭上了泰来的脖子,将人拉至眼前,亲吻了他的唇。


应该躲开的,无论如何也要躲开的,但是这个机械装置力量很大,泰来挣脱不开。不过方礼信很快就松手了,留泰来一个人呆愣地后退几步。

“你干什么?”

“抱歉抱歉,新装的手不太好用嘛。泰来少校见怪莫怪喽。”

“痴线!”


泰来夺门而出,留方礼信一个人在病房里回味那个吻。他已经很久没有吻过自己的笨蛋小鸟了,明明之前关系好的时候每天都要亲好多次的。

“哎,小鸟长大了,留不住了。”


手臂装好了之后,在深夜里方礼信借着外面照进来的昏暗的光看着它。按理说应该要附上仿肌肤的材料,但是它没有。这也是李升的作品,机器改造不成,李升就用这种方法恶心他。他将缠着伤口的绷带解开,化出尖锐的利爪,在已经愈合的伤口上面划弄。血液立刻就涌了出来,浸透了里层的纱布。重新将绷带缠好,方礼信享受着这疼痛,躺在病床上舔着爪子上的鲜血。


伤口太快愈合就会被人看出端倪,方礼信还不想那么快让人知道他跟潘朵拉扯上了关系。上次的行动,他误打误撞发现了潘朵拉扎根的地方。蓝色的萤火非常漂亮,饶是方礼信活了这么久,都没有见过这样的奇观。


树根形成的空腔中心有一个蓝色的果实,起初方礼信只是想将它采摘下来用于后续分析。没想到这东西竟然主动靠近他,在他的嘴边停着,吸引方礼信将它吃下去。方礼信用那焦黑的爪将它摘下,在手里玩弄了一番,舔了舔嘴里的獠牙,对它低声说,

“恶魔能够窥探任何事物的内心,不要企图欺骗我。”


方礼信才是骗人的那个,他只能窥见强烈的yu望罢了。但这颗果子确实没有攻击或者伤害人的意图,于是方礼信在第一次降雨到来前将它吞食入腹了。在他再次苏醒之后,他发现自己的伤口愈合得很快,或许这就是潘朵拉的魔力。

启元(可约稿)

恶魔与机甲 4

又名《坏蛋恶魔方礼信扮小猫咪俘获泰来的心》

角色来源:

方礼信一《神探大战》

泰来一《明日战记》


作为李升面前的红人也不是那么轻松的,方礼信早就苏醒了,假装昏迷并不单单为了欺骗泰来,他也不想带着伤还要工作。可是装在他身体里的东西已经向总部报告了他的恢复情况,当晚李升就通过加密通话与方礼信开了一次简短的会。

“少将,这次行动是我没有保护好随行的人员,我愿意接受任何处分。”


病床上的人失去了往日的神采,缺少发胶的固定柔软的刘海落在额前,却没挡住方礼信那对好看的眼睛。明眸善睐,顾盼生辉,谁会不喜欢这个家伙。李升本来也是要替总部问罪方礼信的,但他主动放软态度,便也没有被要求回总部接......

又名《坏蛋恶魔方礼信扮小猫咪俘获泰来的心》

角色来源:

方礼信一《神探大战》

泰来一《明日战记》


作为李升面前的红人也不是那么轻松的,方礼信早就苏醒了,假装昏迷并不单单为了欺骗泰来,他也不想带着伤还要工作。可是装在他身体里的东西已经向总部报告了他的恢复情况,当晚李升就通过加密通话与方礼信开了一次简短的会。

“少将,这次行动是我没有保护好随行的人员,我愿意接受任何处分。”


病床上的人失去了往日的神采,缺少发胶的固定柔软的刘海落在额前,却没挡住方礼信那对好看的眼睛。明眸善睐,顾盼生辉,谁会不喜欢这个家伙。李升本来也是要替总部问罪方礼信的,但他主动放软态度,便也没有被要求回总部接受惩罚。

“你留在B16区,继续支持当地的指挥中心。”

“是,总部是否有下一步的行动?”

“缠在你机械臂上的藤曼,检测结果出来了。它虽然攻击性强,但可以净化空气。”

“这对人类来说是件好事。”

“科学界官方为它命名为潘朵拉,潘朵拉之盒一旦打开谁也不知道结果。我们还是需要行稳妥的办法。”

“需要我做什么?”

“铲除潘朵拉,修复破损的天幕。”


天幕是以李升为首的利益集团建造的东西,它确实可以将污浊的空气挡在高空,还有一定的净化作用。但是就如同人类的野心一样,当天幕将整个地球覆盖之日,也是民不聊生之时。曾经有人控制网络,控制交通,控制物流。末日之下,那些残酷且利己的人试图控制空气。方礼信并不嗤之以鼻,相反这对他来说是一个有意思的计划。但显然这个工程量太大,并不是他这一只“小猫咪”可以完成得了的。

“我会有助手吗?”

“刑天和穷奇的程序正在准备当中了,你原地待命。三个月内,潘朵拉就会彻底消失。”


那场两人会议结束后不久,新的机械臂就被送到了方礼信的面前。它同侦察机器人一同被送来,随行的运输兵还郑重地跟泰来说,

“这是非常贵重的东西,请您亲自交到方礼信上校的手上。”


泰来看着手中的包裹,在运输兵转身的时候他真的很想把它扔了。但是军令如山,他也只能乖乖顺从。病房里方礼信似乎已经等了很久了,这次他没有装昏迷,而是靠着病床笑眯眯地看着泰来。

“自己装好。”


泰来将整个包裹直接丢入了方礼信的怀里,准备拍拍手走人。方礼信却发出吃痛的声音,就跟在训练营里被人欺负的时候一样,他在勾泰来的心软处。

“泰来哥哥,你砸痛我了……”


方礼信用包扎着的手指了指自己腹部的伤口,也算是示意自己现在的情况装不了机械臂。

“是不是快死了?那我帮你叫护士进来。”

“不如你帮我装。”

“我不会做这种事。”

“我说你做,你这么聪明,很快就能学会的。”

“当初是你说我笨的。”


方礼信还思考了一下自己什么时候说过这种话,想到之后蛮后悔的,应该打晕了再把人扔掉的。

启元(可约稿)

恶魔与机甲 3

又名《坏蛋恶魔方礼信扮小猫咪俘获泰来的心》

角色来源:

方礼信一《神探大战》

泰来一《明日战记》


方礼信同其他伤员一起被送到了B16区临时指挥中心的医疗基地,这里的医生第一次见识到了潘朵拉的威力。那根缠在方礼信手上的藤曼十分坚固,用手术刀根本无法切断它。不过万幸的是,方礼信的那只手是机械臂,可以暂时卸下来进行更换。


这是现场唯一能带回来的样本,连同机械臂一起送到总部去分析了。泰来在现场看过一圈,有少数人是被潘朵拉的藤曼攻击致死,大部分的伤亡只是因为周围的建筑物倒塌。自临时指挥中心建立以来,医疗基地一直没有消停过。血库都几乎耗光,所有军人都收到命令要为伤员献血。


泰来按着......

又名《坏蛋恶魔方礼信扮小猫咪俘获泰来的心》

角色来源:

方礼信一《神探大战》

泰来一《明日战记》


方礼信同其他伤员一起被送到了B16区临时指挥中心的医疗基地,这里的医生第一次见识到了潘朵拉的威力。那根缠在方礼信手上的藤曼十分坚固,用手术刀根本无法切断它。不过万幸的是,方礼信的那只手是机械臂,可以暂时卸下来进行更换。


这是现场唯一能带回来的样本,连同机械臂一起送到总部去分析了。泰来在现场看过一圈,有少数人是被潘朵拉的藤曼攻击致死,大部分的伤亡只是因为周围的建筑物倒塌。自临时指挥中心建立以来,医疗基地一直没有消停过。血库都几乎耗光,所有军人都收到命令要为伤员献血。


泰来按着止血棉在病房附近闲晃,医生规定了献血后要观察二十分钟的。这个基地不大,他走过的几间病房都是已经做完手术的伤员,透过门口的小透明窗往里看,昏迷的人居多。他是鬼使神差地进入了方礼信的病房,那里有位护士正在用棉棒沾水帮他润唇。见泰来进入后便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没事,你继续,我就是来看看。”


护士换药的时候泰来才发现方礼信的一条手臂已经没了,巧合的是当年方礼信正是用这只手贯穿了泰来的胸膛。但是护士并没有触碰他那一处肩膀,看起来是旧患。或许是这只狡猾的猫跑的不够快,被人卸了手臂吧。泰来看着病床上人苍白的脸,心里悄悄念叨着,

“耍阴招进了精英部队,变成这样你就开心了?”


看了一阵之后,泰来发现时间快到了,叮嘱护士要时刻注意伤员最近的情况便离开了方礼信的病房。等人走了之后方礼信才睁开眼,轻轻叹了口气。护士想问问为什么要这样做,但是碍于身份问题,她不好开口。方礼信看着天花板,眼前似乎浮现出小鸟尽力护在他身前的样子,勾唇笑了笑说,

“泰来少校很凶的,他见到我伤这么重肯定要责怪我不爱惜身体了。”

“看来您和少校是很好的朋友。”

“嗯……”


泰来到指挥官办公室的时候看到郑重生都要把键盘敲出火花了,连有人进来都没发现。泰来敲了敲郑重生的桌子,开口道,

“你最近开会的频率比在战场上开枪的频率都高。”

郑重生一边回复他,一边也没停下手上对会议的资料准备,

“是啊是啊,潘朵拉喔,地球上第一个外星植物大驾光临我的管辖区,是不是要好好招待它?”

“这次救回来的伤员,什么时候转移到安全的区域去?”

“他们身体情况ok,我们运力ok的情况下就可以送走喽。我知你在意什么,反正迟早都要撞上的嘛。”

“我能在意什么?是了,我现在最在意的就是你能不能给我签这份文件了,呐——”


泰来将自己带来的电子文件导入进平板中,将电子签字笔塞入郑重生的手中。郑重生快速看了一眼,发现是总部最近会送一些侦察机器人过来,需要指挥中心作为中转将它们投掷到潘朵拉所在的区域。

“嗯,同意,那东西太危险,还是机器去给人代劳比较好。”

启元(可约稿)

恶魔与机甲 1

又名《坏蛋恶魔方礼信扮小猫咪俘获泰来的心》 

角色来源:

方礼信一《神探大战》 

泰来一《明日战记》


潘朵拉降世与故人重逢,也不知道是喜是忧。


人类的科技文明急速发展,带来了互相争夺地球霸权的野心。自从研发出军事机器人之后,各地战争不断发生。那些愚昧的人类并不会从战争中获得教训,并且要为多年的恶行付出代价。天灾与人祸不断爆发,泰来找不回他给女儿介绍的那颗美丽星球了。


疾病和饥荒就像散不尽的战火一样笼罩着地球,全球的空气中也充斥着高浓度的毒素。坠落在B16区的陨石生长出巨型的外星植物,经过科学家的研究发现它遇到水就会迅猛生长,荒诞的是它可以净化空气。这...

又名《坏蛋恶魔方礼信扮小猫咪俘获泰来的心》 

角色来源:

方礼信一《神探大战》 

泰来一《明日战记》


潘朵拉降世与故人重逢,也不知道是喜是忧。


人类的科技文明急速发展,带来了互相争夺地球霸权的野心。自从研发出军事机器人之后,各地战争不断发生。那些愚昧的人类并不会从战争中获得教训,并且要为多年的恶行付出代价。天灾与人祸不断爆发,泰来找不回他给女儿介绍的那颗美丽星球了。


疾病和饥荒就像散不尽的战火一样笼罩着地球,全球的空气中也充斥着高浓度的毒素。坠落在B16区的陨石生长出巨型的外星植物,经过科学家的研究发现它遇到水就会迅猛生长,荒诞的是它可以净化空气。这种植物在B16区扎根,人们期望着它能够使环境恢复,又害怕它的攻击力。它就像古神话里的潘朵拉之盒一样,每人知道打开它的后果是什么,所以科学家为它命名为潘朵拉。


当总部检测到这一植物开始生长的时候,就派了队伍带着一批科学家去实地考察。不幸的是,他们遇到了第一次大范围地降水。那些坚硬的藤曼从陨石中心伸出,虽是植物的外形,但是其硬度不亚于钢铁。潘朵拉无情地摧毁了城市,整个B16区似乎都弥漫着血腥味。


而在B16区边缘建立的临时指挥中心里,郑重生接到的第一个任务就是营救潘朵拉附近的科考队伍以及灾民。郑重生需要坐镇指挥中心,泰来负责带空战部队先一步抵达潘朵拉周围。这是一场夏季的暴雨,降水量大但是降雨时间并不长。当空战部队起飞时,天空已经放晴,空中的水汽甚至能形成彩虹。


地上的一滩积水映照着天空的彩虹,一根比较细小的枝条仍在生长着,它向着坍塌的废墟缠上了一个人的身体。而泰来赶到这附近时,检测生命体征的仪器正滴滴作响。几人的外骨骼一同发力,搬开了巨石。倒在地上的人已经失去了意识,他的头戴式防护罩已经完全碎裂,有几根钢筋对他造成了穿刺伤。


泰来将那人脸上覆盖的灰土抹去,有一瞬间他是想让人把那石头再搬回来的。心理上他并不想救这个混蛋,但是职责上他还是安排了人将他送到医疗车上。


就算这个人化成灰,泰来也能认出他,方礼信,一个彻头彻尾的混蛋。


军事机器人之战爆发前,总部选择了一批人作为精英部队。这场选拔是在全军进行的,每个军人都必须参加。泰来也是在那个训练营里第一次见到方礼信的,那时候的方礼信就是一只人畜无害的猫。虽然方礼信的那条猫尾巴不太好看,但泰来作为一类猛禽确实对他产生怜爱之心了。


环境的变化不仅能够带来潘朵拉这样恐怖的植物,也对人类的基因造成了影响。所有人类都出现了兽态特性,并且能够具有对应兽类的能力,且展示兽态时人的攻击力会增强。科学家对此的解释是,人类正在向更强的方向进化。


在训练营里方礼信和泰来被分到同一间寝室,每个人具体是什么兽类并不会写在信息上,大部分时候人们也不会展露出兽态特性。大多数时候他们的考核方式都是与军事机器人对战,而装备只有最基础的外骨骼和子弹有限的枪支。


在协同作战中泰来发现了方礼信是一只仅擅长躲避的猫之后,总会用自己的飞鹰之翼将他护在身后,再以最快速度开枪解决掉烦人的机器人。

想吃草莓

【来升】风不定

  配对:泰来x李升

我来公然造谣小情侣


*内含大量人物过去捏造

*有泰来老婆提及

*有少许的x暗示


         两个人。亲昵,试探,不解。你大抵只能把这归结为一段没有结局的情愫。



         二十年前的夏天,泰来正在棚子下补宏观战术的作业。教官批他态度不端正,做完才能 放假回家。泰来撇撇嘴,拿着便携电子屏...

  配对:泰来x李升

我来公然造谣小情侣

 

*内含大量人物过去捏造

*有泰来老婆提及

*有少许的x暗示

 

 

         两个人。亲昵,试探,不解。你大抵只能把这归结为一段没有结局的情愫。

 


         二十年前的夏天,泰来正在棚子下补宏观战术的作业。教官批他态度不端正,做完才能 放假回家。泰来撇撇嘴,拿着便携电子屏抓耳挠腮。

         “选C。”

         他是这时来的,泰来于是将信将疑地按了选项,蹦出个“答案正确”的绿框。

         泰来转头去看,他穿着一套熨得棱角笔挺的军礼服,斜挎条金红绶带,头发修剪得整整齐齐。泰来想起方才欢欣的小号声——是学年末优秀学员的颁奖仪式。

 

         他抿出一个微笑。泰来咧开嘴角,拍了拍他,衣服上的暑气烘热手掌。

         “我叫泰来。”

         两个字慢慢滑出来,“李升。”

 

         之后泰来推着行李箱,在门口张望时,又看见了李升。他因阳光眯起双眼,只掮了个皮包,安静地挺立在人群角落。

         泰来想起被他指导后成功及格的战术作业,于是挤过人流喊他:“李升!中午一起吃饭?”

         李升挑眉,偏过头来:“去哪?” 

         “对街一家烧烤店,味正量大实惠。”

         李升低头看着自己新洗净的军服,想了半晌,结果轻轻笑起来:“好啊。”

         他把这一念归咎为好奇。

 

         “现在就去?”

         “你等会,我给家里打个电话。”泰来找了个树荫,按了拨通,“喂,我中午不吃了啊,多的菜我晚上吃掉......嗯嗯,好——行李?哎呀没事,我将来要当军人的,两个行李箱拿不下?那不得给人笑话?行行行,我很快回来,挂了啊。”

         泰来同李升往红绿灯走去,“我都二十多岁了,爸妈还是放不下心,你说这——”

         李升突兀出声,“挺好的。”两人沉默稍顷,李升转而打趣道:“那你以后可得好好孝顺他们。”

 

         “是啊——”泰来拖长语调,猝不及防被行车扬起的尾尘罩了一脸,“咳咳,最近空气质量越来越差了。”

         李升嗯了一声。绿灯亮起,他们一起走过斑马线,走进炭火与油脂碰撞激出的烟香味里。

 

 

 


         后来新学年开始,李升在典礼上发表演讲,开头有介绍,泰来从此知道这个聪明小孩比他小两岁。

         ——李升在战术演练里夺了第一名。李升代表所有学员说感言。李升在八一仪式上带领大家宣誓......泰来从来不困,总是兴致勃勃地听着。

 

         “你看,这次的主持还是李升。” 泰来压低声音,戳戳身边的班大朗。

         班大朗惊讶张嘴,神秘兮兮,“你咋了?这么关心人家?”他瞥了一眼台上的人,面皮有些晒黑,但干净细腻得很。他啧啧嘴,摇着头,“没想到,没想到啊泰来......”

 

         泰来用手肘撞他,“瞎说什么!”右手成掌遥指台上,“我是来观摩、学习优秀学员的。”他后半句模仿着官腔,班大朗几乎笑出来。

         “人家战术指挥系的,你也要去当指挥啊?”

         泰来一本正经地辩白:“郑重生和我们一个系的,去年毕业,现在都当行动组长了。行动组长不是指挥啊?”

         班大朗好好坐回座位,“那就祝泰sir年底门门A+,早日当上总指挥——”

         泰来踢了他一脚,“喂,怎么说得我成绩很差似的。”

         “啊对对,体能,枪械,外骨骼操作都是A+,十项全能。唯一的缺点是脑子不好,记忆力为零,暑假还去补考理论课......”班大朗翘起二郎腿看天花板,“那天的饭真的好味,可惜你不在——”

 

         “班大朗!会场保持肃穆!”

 

         班大朗悻悻地收声,瞪了泰来一眼,朝他比了个口型,大意是“受伤的又是我”。

        泰来闭着嘴笑,捂着肚子快笑到椅子下面。班大朗想争几句,又瞥见教员在旁边巡逻,怒气无处发泄,只好猛跺泰来一脚,把他皮鞋踩得咯吱响。

 

         班大朗说得夸张,但泰来确实偏科。用时髦点的话怎么说来着?泰来是一个战场经验主义者,他只相信他看见的,听见的,五官告诉他的,演练时的临场反应全靠肌肉记忆和脑内的直觉。

 

         他熟背《野外动植物图鉴》——尽管在其初版后的百年间已经灭绝了一半的生物——但是对兵法和用人之计兴致缺缺。

         郑重生还在军校里的时候就常常劝他全面发展,泰来总是用“我就是一杆枪指哪打哪”之类的理论搪塞他。

郑重生听了,每次都捏捏他钢板一样的肱二头肌,再看看他的学年报告,最后叹一口气,说:

         “这样也不错。”

 



         科技发展得很快,地球也坏得很快。一开始是为期几周的禁止户外作业,之后是出门得戴过滤面罩,再后来在室内,也要二十四小时戴着。

         泰来记得在他和臭鼬的毕业仪式上,所有人戴着滑稽的玻璃球,教官的声音通过耳麦传播,些微失真。给所有学员佩戴徽章的动作,有几分像倒是迎接返地的宇航团队。

         他与同伴一齐敬了礼,欢促的小号录音响起。泰来向席上白亮亮鼓着掌的人们望去,李升坐在二年级的第一排,卧蚕兜着两汪笑意。

 

         泰来离得远,但左眼皮莫名跳了一下。李升应该是在看着他的。

 

         泰来和臭鼬被分到B16区作空战士兵,他第一天给臭鼬解释。空,就是开飞机和坐飞机开炮,战,就是两条腿跑和两条腿跑着开枪。

         “所以你不会开飞机也没事,你可以开装甲车载着两条腿跑的去各种地方开枪。”

         臭鼬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他正研究着手上的多功能便携火炮,顿时就把泰来当耳旁风。

         之后泰来去了一队开飞机,臭鼬则去二队开装甲车。任务经常错开,把个月才得闲一起吃饭。

 

         过了三周,研发完成的小型全局净化设施在军区试点运行。泰来摘下过滤面罩时,有热风扑来。

         他忽地想起多年前,和女友水畔乘凉,就在附近的万绿湖。彼时B16区还未被赋予冰冷的代号,而万绿湖也尚未被垃圾堵塞,枯竭发臭。

         清风拂面,水光潋滟。浪漫二字仿佛就为形容这样的情景而生。

 

         两年后他们办了婚礼,短暂的假期后,泰来重新回到空战部队,迎面遇到插兜吹风的臭鼬。

         泰来上下打量着,皱起眉头,肩膀撞他一下。

         “喂,几周没见,怎么把自己弄成这样?”

         臭鼬转过头,指指自己的机械左眼,大笑,“不怕烫不怕划测温测距热成像,羡慕吗?羡慕还装不上呢!”

         泰来见他还是那么没心没肺,才放下心来,问:“你怎么跑一队来了。”

         臭鼬努努嘴,指着逐渐聚起人的大门,“今天总部分配个新毕业生当小组指挥,叫大家迎接一下。听说还是什么......”他揪揪自己的卷发,“哦,好像叫什么,连续四年优秀学员。哎呀,我们这些前浪要被拍死在沙滩上咯——”

 

         泰来被臭鼬搂着肩膀拥往门前,天空缓缓降落一架直升机,旋翼吹起气流,拂乱周围人的衣襟。

         李升换上空战部队的灰色军装,面容成熟不少,宽皮带把腰扎得挺拔。他觑着一双眼,像只山巅的隼。

         泰来本在外围踮着脚张望,一瞬便愣住了。

 

         后来有一次大型行动,泰来和臭鼬在一组,郑重生作组长。李升则去指挥另一队。

         任务成功,但结束后多了几声哀嚎。

         “臭鼬别别托我肩——哎哟,痛!”

         “痛你刚才还冲得那么前?耍威风啊?”

         “伤疤是男人的勋章嘛。嘶。你就是没有浪漫细胞。”

......

         郑重生按着腰间的绷带,慢慢地踱步,听着泰来和臭鼬在身后有一句没一句地拌嘴,默默地扶了扶额。

 

         突然,路边的交谈声掳去三人的目光。

         另一队的成员有说有笑地走着,枪口冒烟,裤脚溅血。可他们的手上只蹭到点泥土,行走的步伐是那么从容。

         “多亏了李sir!我还没出过这么轻松的任务呢。”

         “是啊是啊!”

         李升抿起嘴微笑,“还是得靠大家的通力合作。”

 

         泰来和臭鼬看看走过的一行人,看看自己,又看看郑重生,嘴角有些抽搐。

         郑重生感到很没面子,低声敦促道:“看什么看,快点回去啊!”

 

 


         一年又一年,时间就在子弹,机油,消毒酒精,引擎的轰鸣和思思的出生里过去。泰来偶尔会见到李升,他总是在办公室里,处理一件件的公文和任务。


         往往,有那么一刻:或许于清晨的薄曙,或许于黄昏的日暮,他们的目光短暂地交织,流转过岁月,月月如常。

 

 


         十三年前。

         “泰来。”桌后的李升十指交叉,肩章的一杠一星闪烁。

         “做这个决定,也是因为你们是最合适的人选。我看了对战录像,你们三个配合的很好。”

         泰来驻下脚步,瞥了瞥走远的郑重生和臭鼬,转过身来。

         “你单独叫住我,应该不止是说这些吧。”

 

         李升笑了笑,站起来。

         “我还记得你。”

         “体能优异。实战表现也很出色。以后就是一个队的了,还要向你学习。”

         李升似乎从来不摆架子。谦恭有度,不卑不亢。他像一掬水,温和地对待每个人,正如现在流过泰来的脚边,拍拍他喊他去食堂吃饭。

 

         ——然而水总是要凉一些,并且,一望无底。

 

         吃完饭,他们戴上过滤面罩到城外去,逃离早已看乏的部队景色。

         坐在石块上,他们眺着远处一条污水河,油膜在水面浮行,在阳光下泛出黯淡的斑斓。

         泰来开了个私人频道,和李升的耳麦链接。

         “五颜六色的,还蛮好看。”

         李升看了他一眼,“本质还是污染呢......”

 

         泰来轻叹口气,转了个话题。

         “那你见过没被污染的河吗?除开人工的。”

         李升抹了一把自己玻璃罩上的沙尘,“很少。我记事那会,水体的污染已经很明显了。”

         泰来想到李升比他晚生两年,也许他带上了几分科技急速发展下的冷气——泰来才意识到为什么他觉得李升像水。

 

         泰来出生在地球黄金时代的末期,当时还尚未有遮天蔽日的毒雾,抬头是一片灰蓝,而低头也尚有绿水。

         “怀念啊——”

         李升搭在泰来肩上,他的嘴似乎太靠近麦克风,传到泰来耳里夹了些朦胧的气声。

         “现在科学技术很先进,再过几年,说不定就有全局净化手段,到时候在建筑外也不需要戴面罩了。”

        “那挺好,这样我就可以......”泰来偏头看,李升的双眼明亮。他呼吸一窒,被突然冒出的想法惊了一跳,改口道,“......不用隔着面罩同我老婆散步了。”

 

         李升笑着说,“是啊......还有思思。戴着滤罩疯玩肯定不舒服。”

         他默默地把手从泰来肩上挪开。

 

 


         除开逛污水河,他们在任务以外的时光还会做很多事。

比如——

 

         人声沸腾,吊灯被升起的热气遮掩,影影幢幢。饭菜香得浓烈。

         李升举着玻璃杯,打趣道:“我这辈子还没喝过冒泡的‘白酒’呢。”

         泰来笑着碰他口沿,“部队里的规定,你又不是不知道。”

         于是清脆的声响传来,苏打水被两人干下肚。气泡在舌面上跳舞,酥酥麻麻。

 

         泰来一把坐下,擒着竹筷就要夹菜,“快吃快吃,凉了就不好——”

         突然,他的手在空中顿住,两条眉皱起来,抿紧嘴巴,像在沉思。

         李升不明所以,凑近关切。泰来却左掌一竖,示意不要打扰他。

 

         泰来谨慎缓慢地呼吸,感受身体内部的涌动,闭眼坐正,有股誓要成功的决然。

 

         数顷,他微微张嘴,立马窜出个极为响亮的嗝来!

 

         店里安静一瞬,不少人纷纷回头。李升埋在臂弯里笑,又替他尴尬,头快低到桌板下

面。

         不过很快李升就笑不出来了。

 

         因为他也开始打嗝了——还是连续的那种。

         他只好闭着嘴拼命去压。

 

         饭后李升强烈谴责泰来,并要求他买单。泰来一边为自己辩护说无知者无罪,自己也是受害人,一边手上还是乖乖地划开微信的支付码递给老板。

 

 

         一个月有那么两次,他们会在傍晚,骑着摩托车在公路上飞驰。泰来握着油门,李升扶着他的胯骨。他们向着夕阳,做一次短暂的旅行。

 

         “泰来。”李升叫他。过滤面罩唯一的好处是屏蔽了急驶时的疾风,细如蚊蚋的声音也能传到对方耳里。

         “嗯?”他们正驶过一处尚未清理的废墟。

 

        “你知道吗,我家以前就在这里。”

         摩托车缓了一下,于是转向开进废墟深处。

 

         泰来四处张望,没有看见任何门牌,路灯,或是家具。他回味了下“以前”两个字,转头问道:“后来怎么了?”

         李升背着余晖,脸庞在一片黑暗里。他缓慢而清晰地说:

         “后来有一场大火。特别大。”

         “...只剩下我一个。”

         李升的语调很平静,双手搂紧泰来的腰。

 

         泰来没有说话,他知道李升选择告诉他,代表了什么。他心里有些沉重,吞咽艰难。他说不上来。他希望这只是他荒唐的猜测——他想要一个验证。

 

         于是,源于两人相似的担忧,第三件事发生了。

         臭鼬没多少爱好,其一是热衷于收集旧光碟磁带。就算他见多识广,在听见泰来的需求后还是被吓了一跳。

         “哎——你可别钓鱼执法啊?这这这,随便到哪个警局举报一下,我不就进看守所了吗?你不能坑我啊!”

         泰来双手交叉,扬起下巴,“你这么心虚,那就是有了。”他伸出右手掌,“拿来。”

 

         “不是,我说泰来。都有嫂子了,看这个干嘛啊?”臭鼬手摸上抽屉,突然想到。

         泰来侧过身,低声道:“有个和我差不多大的朋友,至今连女朋友都没交过,我验证一下,他到底是不行还是gay。”

         “哦——”臭鼬露出八卦的表情,“谁啊?”

         “你最好还是不要知道了,”泰来倚坐在臭鼬的书桌边,“再给我那个,「21世纪十大必看电影」里面拿两张。”

         臭鼬轻轻地把几张光碟装进收纳盒里,递给泰来,“小心点啊,这都是古董。劈了得陪我。”

         泰来大手把盒子随便一抓就拿走,臭鼬胆战心惊地跟在他后面,正打算关门送人时,又品出些不对劲来,“我也母胎单身啊,怎么没见你关心关心我?”

         泰来乜斜着眼看他,没说话,只是敲敲他墙上贴着的女明星海报。

         “不用我操心。你单身绝对是硬件条件不行。”

 

         “你这什么话!”泰来闪身出去把门砰地关上,臭鼬隔着门板大吼,“缘分——缘分未到,你懂不懂?”

 

         泰来走到李升跟前,把几张光碟给他,“你说的我都帮你找来了,”他短促地咽了下口水,就要抬脚离开,“你慢慢看啊,我走了。”

         “哎,”李升叫住他,脸上浮起笑意,“你不好奇吗?看看一百多年前是怎么拍的?”

         泰来有些踌躇,“你...不介意看的时候旁边有人?”

         “你这脑子想什么呢,”李升挪出半个沙发,“我有个学人文的朋友想做这个方向的课题,给我个清单,让我浏览一下,没研究价值的就先排除了。”

         这话是李升编的,但泰来轻易地相信了,坐回沙发,并为自己随意揣度学术殿堂的行为感到有点羞愧。

 

         李升把窗帘拉上,只有背后投影仪在闪出光亮。沙发不大,他们肩抵着肩坐着。

         影片开场,湿润的拍击声和白花花的颤抖一并倾泻而出。李升面无表情,等到一半时暂停了放映,起身换了下一张光碟。

         第二到第三张他只看了三分之一,第四张和第五张是两个男人。李升依旧面无表情,但是全部放完了。

 

         李升把最后一张光盘退出时,瞄了一眼泰来的裤裆,布料平整。他有些失望地坐回沙发。

         泰来见他换盘换得勤,同样瞥了一眼,李升穿了条宽松裤,看不出来。他好奇地问:“这几个都拍得不好啊?”

         “都挺难看的,我看让他找点别的做课题算了。”

         “你要求还蛮高,”泰来从茶几上摸了张光碟,“放些别的吧。我顺便问臭鼬要了几部经典老电影。”

 

         绵长的小提琴声漫出来,李升悄悄地把右手覆在泰来手背上,泰来没有挪走。

 

         两个小时,黑暗里,他们沉默无言。

 

 


 “什么时候教我开开飞鱼?”

“哈。你怎么突然对开飞机感兴趣了。”

“我一直很感兴趣。”

“那你军校...为什么报了指挥系?”

“天赋所在,加上人才政策,仅此而已。”

“那行,等过几天任务回来了,带你上实机训练一下。”

 

“你飞机呢?”

“隔壁支队说他们那不够,又暂时借给他们了。”

“这次是几天?”

“说不好,半个月吧。”

 

“那个,你这几年出任务也经常乘飞鱼吧。开飞机其实和乘着感觉差不了多少。”

“所以又是不行了?”

...

“......好吧。”

“你放心,以后肯定有机会的。”

 

         后来李升再没机会和泰来提起这件事。这天他穿上黑西装,打了灰领带,步行到殡仪馆的大门口。旁边祭奠的花圈,白簇如雪。

         他在管事台的签名簿上写下自己的名字,走了进去。

         泰来扶抱着太太,眼圈很红,皱纹深了不少,正盯着思思灵前的照片发愣。

 

         听见李升的脚步声,他们才迎上来。

         李升见到她,觉得是个很美丽的女人,般配地同泰来站在一起。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第一关注点是这个,但这几年指挥做多了,他对人命看得就更淡薄:仅仅是筹划时考量的因素,与写在任务报告上细细的几个数字。

 

         他上前拥住泰来,几秒后又分开。他说:“节哀,泰来。我知道你最是坚强。郑重生,班大朗,还有我,都在你身边。”

         泰来点点头,从口袋里掏出个银色挂饰给李升看。一个书本样的八音盒,李升想,现在应当奏的是莫扎特的安魂曲——是她女儿送他的,李升突然忆起来。

 

         泰来手指颤抖,哽咽地说:“多好......你瞧,多漂亮啊。”

         说完他攥紧那枚坠饰,像抓住一星希望。

 

         参加完葬礼的第二天,李升就被调去B12区空战部队担任指挥参谋。上级让他多积累经验,有之后提拔的意思。一去就是五年。途中他和泰来很少联络,原因是战事枯燥乏味,他们又没什么特别的共同爱好。

 

         再一次回到B16区时,李升已是两杠三星的上校。见到泰来时,他站直了向李升敬礼,皮肤晒黑不少,两鬓剃青了,眼角延出两道细纹,目光更加粗砺,面色里凝着一股狠勇。

 

         我们都变化很多,李升想,时间就是这样,把年轻时仅存的那点柔软敏感消磨殆尽。

 

 


         两年前的那天,泰来和李升始终记得这个日子。4月13日。B15,B16,B17的部分机器人集体异常出逃,三区的部队因此组织了联合清剿行动。

 

         “侦察小队,汇报前方情况。” 李升按着通讯器,坐在轻量型的指挥车里。

         滋滋的声音不稳定了两秒,随后接通。

         “报告李sir,有三分之二的目标正进入商业区,其余正与我方周旋。”

         李升瞄了一眼显示屏上的三维地图,闪烁的红点密集如蚁,皱起眉头。

         “肯定背后有人为控制.....三队,执行疏散计划C,尽快撤离全部民众!”

         “疏散计划C。三队收到。”

 

         布置完命令,李升靠在座椅上,松了松自己的胸甲。为了最高效地利用军备资源,只有战斗人员装配了全套外骨骼。技术队和指挥的装甲只防护住了要害。即便如此,李升有时还是被压得难喘气。

 

         年龄大了,体能越来越不济了。他这样想着。左边汽门传来一阵枪响,随行护卫正开门扫射着零星逼近的机器人。有几个扒住门轴想要上来,护卫启动了腿部蓄力,把机器人的手臂生生踢断。加上旋转喷射的火焰,机器人一个一个跌下去。

         咔呲。门轴传来尖锐的叫声,密集的火力同样也损伤了车门的零件。驾驶员按下按钮,车门缓缓移动关闭。

 

         远处爆炸陡起,直直迸来一条钢筋,击在车门上,噼啪一声,金属就被撕开,链接的机件飞落一地。失去左门的车厢顿时涌进一团热烟,几个不远的机器人听见动静,跃跃地向他们靠近。

         李升立马接上B16的频道。

         “呼叫02装甲车,即刻回撤到标识点所在位置进行掩护。指挥车失去了左侧汽门。二队飞鱼,继续空中任务,必要时对指挥车附近的敌方单位进行火力打击。完毕。”

 

         炮声震天动地。在李升等着班大朗把车开近时,一通总部的语音呼叫突然响起。

         “李升上校,计划临时改变。B15和B17的队伍正驱赶机器人至B16区的赤柱广场。你们的任务是设置定时N5炸药,将其悉数歼灭。行进路线和时速坐标等已传送至你的指挥台。完毕。”

         “收到。”

 

         李升盯着街道模型。向北和向东都有河流,对机器人不利。向南穿过B16的赤柱广场,再分散进林立的商业楼,确实是更易逃逸的选择。

         他手指一点,B15和17的部队路线就以蓝线标注在地图上。蓝色逼在红点后面,逐渐向广场移动。电脑替他计算——大约2分钟——是红点在单位面积中数量最多的时刻,也是炸药引爆的最佳时刻。

 

         部队此次装载的N5炸药爆炸半径650米,指挥车离预设的炸药安置点的直线距离有100米。考虑到商业街的复杂路段和途中的机器人妨碍,驶离爆炸范围预计需要——2分30秒。

         电脑的数据刚显示出来,李升就喊:

         “扑街啊,快往回开!”

 

         装甲车一路上撞翻了包括但不限于以下的物品:

         铁皮屋顶,奶茶店的招牌,带着把手的玻璃窗,一个轮胎,和一只靴子。

         这样的狂野行驶颠簸得厉害,李升拾起通讯器时声音都是抖的:“036,确认N5炸药是否准备完毕。”

         “确认,一切零件正常,没有损坏。”

         李升点点头,继续说,“036,前往坐标(521, 131,24)放置炸药,完毕。”

 

         于是泰来把摇杆一抬,就向着李升说的位置飞去。落地时队友很快放好了炸药,手里握着起爆器。飞鱼升上天空。

         “报告,N5炸药布置完毕,随时可以起爆。”

         还剩1分钟。李升看着在左边护航的02装甲车。比起轻量型的指挥车,它的自重更大,车体护甲更厚。如果爆炸发生时避在装甲车后面,加上处于冲击波边缘,应该能把破坏力降到最小。

         还剩20秒。指挥车停了下来。“02装甲车,立即停在我车左侧!”

 

         后视镜里有在大路上奔跑着的一家四口,他们对即将到来的爆炸一无所知。班大朗的瞳孔颤了一下。他们几秒后就会死的,他想。

         李升的命令又在耳边重复了一遍。

         班大朗望向同样覆着钢板的指挥车,又看了看四具血肉之躯,牙关一咬,猛地打转方向盘,驶向四人。

 

         泰来正在飞鱼上观察地面情况,发现装甲车没向指挥车的方向开去时,暗叫不好。他下意识地连上李升与036小队的通讯频道,想得到关于延迟任务的消息。

         却只听见,“起爆。”

 

         泰来应该马上把耳麦关掉的。因为爆炸产生的强声波可能会使无线电发生啸叫,但他愣住了。

         冲击波在地面传播得更快。他听见李升的一句痛哼,然后是震耳的巨响,嗡嗡的回音还没消失,强烈的气流扰动就使飞鱼猛晃一下,他的左耳掼在机舱玻璃上,温热的液体从耳道淌出。

 

         耳机里,右边泄出的是李升破碎的喘息,左边是死般的寂静,混着一些微弱的,似如挣扎的低声尖叫。

 

         最后,叛逃机器人全部剿灭。泰来左耳失聪,同一架飞鱼上的队员受了些擦伤;李升双腿截肢,为他挡下爆炸的护卫当场身亡,两人重伤。班大朗和一家四口都活了下来。

 

 


         春天结束前下了场阴雨。刮落些新叶,和雨水一起腐烂在泥土里。

         泰来推开病房的门,手指按亮了脖颈的助听器,向中央的单人床看去。


         李升穿着蓝白条纹的病服,右手搭在床沿上,手背扎着盐水吊针,左手揪着被子。白被过于平整了,下半部分紧贴着床面,没有一丝褶皱。他扭头眺着沾满水珠的窗户,听到有人进来也没动作。

 

         “李升。” 

         他听出泰来的声音才转过来。双目涣散,结着深深的戚伤。

 

         泰来垂了垂眼,走到他床边,把果篮放在床头柜,他轻轻地开口,生怕惊了李升:

         “班大朗被勒令退出军队了。他救下那一家的功,记在了你身上......任务也完成的很成功,上面很满意,说,你出院了就给你升到少将。”

 

         李升却好似没听见,干涸的两片嘴唇翕动,挤出一句话,“我再也走不了路了。”

         泰来靠着李升的右手,安慰说:“现在仿生义体的技术很成熟......”

         李升摇摇头,气息很弱:“神经被炸坏了...医生都没办法。”

 

         泰来从没见过李升这个样子,他记忆中的李升还是那个意气风发的天才指挥官。有个下午——他猛然想起一个下午,它就这么突兀地跳出来。李升问他要开飞鱼,他推说有事,于是李升沉默了许久,说:“......好吧。”

         那天的李升,眉眼里有和现在相似的落寞,而泰来甚至连当时自己为什么有事,都不记得了。

 

         泰来不知道说什么,他也没有资格说些什么。来自(相对)健全者的安慰总是那么虚伪。

         他只是握住李升的右手,说:“找点别的事情做,爱好的,或者想做的。转移一下注意力。” 

         他担忧地望着李升苍白的皮肤和空洞的眼神,抚平他的衣褶,最后说:“我走了。你好好养伤。”

 

 


         李升出院时并没有通知泰来,不如说,他一个人也没通知。他独自坐上定制的电动轮椅,自己擎着摇柄,移回了B16区的空战指挥部。


         泰来再一次看到李升时,是在午休时的上将办公室。他眼神重拾回冷静与淡然,但底下显然有什么在沸腾。他把一沓文件细致地摊开在桌面,白纸黑字,边缘起皱,他看了很多遍。

         泰来凑过去端详。繁杂的线条画出几根柱子,顶部撑开数不清的多边形玻璃,每个方向都标了七八个数字,除此之外的,泰来就一点也看不懂了。

         他把视线往下。在纸张的右下角,有一小段描述,解释了“天幕计划”的功能和成效。

 

         泰来眼睛一亮,“这个厉害啊。等天..天幕建成,我出门就不用戴过滤面罩了。”

         李升抿着嘴角笑,眼里带点得意,“不止是你,全地球的人类都会为这项计划欢呼的!”

 

         后来的半个小时,李升和泰来从过滤原理,一直讲到设计美学,孜孜不倦。泰来应不上来,只能不停地点点头,看着李升笑,他也觉得开心。

         终于等李升拿起茶杯啜饮一口,泰来才趁机插嘴:“李升,马上吃中饭了,要不要一起去食堂?”

 

         意料之外的是,李升拒绝了他,“办公室里有干点,我随便吃点就行。”

         泰来有些担心,但只是以为李升觉得乘轮椅麻烦,因而只是说:“出院了还是多注意身体。”

 

         之后泰来发现李升像是着了魔一样研究天幕。他几乎没见到李升在空地上散步了。偶尔路过办公室也是听他在开电话会议,有时是和当地政府联系工程,有时是和总部申请预算,有时是和科研人员讨论方案。

         于是李升衰老的很快。先是头发里的花白,再是加深的法令和鱼尾纹,最后是凹陷的双眼与办公桌上摞成一排的药罐。

 

         泰来曾经劝过李升。“你这样没日没夜地工作,到时候身体垮掉怎么办?”

         李升哼了一声,斜睨着他,“那又如何?我在双腿断掉的时候就已经死了。你知道他们私下里叫我什么吗?跛脚佬、瘸腿指挥!还有更难听的,你知道吗?”

         “只有天幕——天幕才可以让他们重新尊重我!”

         泰来没有说话。

 

         李升坐着轮椅从办公桌后移到泰来面前,眼神怅然。

         “泰来,你但凡有一点与我共情,就能理解我的所作所为。”

 

         说完,李升就径直开了电子门,消失在了走廊尽头。

         泰来感到一阵虚弱,他离李升越来越远了。

 

 


         后来李升大约是疯了。

         潘朵拉来了,他控制机器人炸毁巨鲸,迫使总部执行planB,即使泰来也会在那场轰炸中死去。

         他沾着科学时代的冷气,理性而利己。他就是天幕,天幕就是他。

         从明星学员,天才指挥坠落成为一个人人同情的瘸子。天幕替他填补缺失的自尊心,天幕使他成为全人类的救世主。他陷得太深,才疯狂到与天幕同生共死。

         所以,得到潘朵拉停止生长的消息后,李升毫不犹豫地抵枪自尽。

 

         意识消亡前,他突兀地想起那日河边泰来的踌躇,和许多次黑暗中长久的凝视,有意无意的摩挲。独处时的沉默,以及由于沉默而没有说出来的话。

 

         有些事发生了,后来的一切都无法避免。

 

 


         天幕没用了,因此穹顶开始一块一块被拆除。白色的钢铁被吊下,或是被放倒,用几根绳缚在拖车上,运着回炉熔炼。工地上如同建造天幕时一样热闹。

 

         泰来走到尚未拆解的天幕1号柱,想起某个周六,他陪李升来看建起的第一座天幕:李升的轮椅是电动的,可那日却偏要自己来推。

         李升高兴地指着垂直延展的线条,天幕一直延展,伸到他从未亲自搏击过的长空。他两颗黑亮的眸子映着天,眼神像极军校刚毕业时,含着山巅无垠的苍穹。

 

         泰来盯着那座柱子。有雨飘下来,远处响起闷雷。湿润的气息混着草木,他甚至听见植物生长的声音。

         泰来伸出手指,扣下检修按键盘上的防雨罩,是白色的磨砂塑料。

         他从口袋里拿出李升的铭牌。有两个,一个在李升的墓碑上,一个在他手里。

         他把铭牌放进罩子里,脚尖旋了个泥坑,把两件东西埋进1号柱旁边的土里。

 

         泰来最后抬头想了想以前,勾了下嘴角,披上皮夹克挡雨,离开了。

 

         他没回头。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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