媳妇太受欢迎的心酸史(启)
CP:洛子商*萧羽,微万人迷向,萧羽重生,洛子商伪重生,从梦里知道些前世的事情但不全,不然有些东西不好补。
@轻舟(备战高考(๑•̀ㅂ•́)و✧加油!) 这个大大六月份的脑洞,已经授权。
长风渡看的不多,还是以少歌世界为主,朝代还是北离,没有大荣朝,洛子商和江河都是在北离为官,官斗不怎么会写,估计会省略。
关于城池位置的描述都是瞎写的,我就是个东南西北都分不清的路痴😅
明德八年,年仅七岁的萧羽从噩梦中惊醒,贴身侍卫龙邪听到动静从外面进来,就见自家殿下浑身冷汗的坐在床上。
龙邪:“殿下,可是梦魇了?”
萧羽侧头看着身...
CP:洛子商*萧羽,微万人迷向,萧羽重生,洛子商伪重生,从梦里知道些前世的事情但不全,不然有些东西不好补。
@轻舟(备战高考(๑•̀ㅂ•́)و✧加油!) 这个大大六月份的脑洞,已经授权。
长风渡看的不多,还是以少歌世界为主,朝代还是北离,没有大荣朝,洛子商和江河都是在北离为官,官斗不怎么会写,估计会省略。
关于城池位置的描述都是瞎写的,我就是个东南西北都分不清的路痴😅
明德八年,年仅七岁的萧羽从噩梦中惊醒,贴身侍卫龙邪听到动静从外面进来,就见自家殿下浑身冷汗的坐在床上。
龙邪:“殿下,可是梦魇了?”
萧羽侧头看着身旁缩小版的龙邪,恍惚了一瞬,却还是摇头道:“我没事,你先下去吧。”
“是。”龙邪领命退下,留萧羽一人在殿内思考。
萧羽下床打量着自己这间屋子的装潢,明显是匆匆改造的,而这一幕,就出现在当年魔教东征的时候,所以,他这是重生了?
想到前世宣妃和洛青阳对他的指控,萧羽表示,这次你们自己玩吧,老子不奉陪了!
打定主意后,萧羽就开始收拾东西,顺带把龙邪也策反了,毕竟只是个十岁的孩子,能经得住萧羽的蛊惑吗?
等到洛青阳来带易文君去见叶鼎之的时候,萧羽趁着皇宫大乱,和龙邪一起逃了。一直到易文君被带回来,明德帝才注意到自家小七不见了,皇宫内又是一场兵荒马乱。
萧羽出来前早就打算好了,带着龙邪一路向南,目标徉州城,只是路上的时候捡了个伤患,到了徉州城又捡了个乞儿,萧羽觉得自己的运气是不是有点太背了。
好在萧羽还懂些医术,不然那伤患还真撑不住他们入城,加上现在正是战乱的时候,萧羽一行人倒是也没引起太大的注意。
直到萧羽和龙邪要出去购置房产的时候,一直藏在暗处的人才显出身形,龙邪一眼就认出了这是谁——影宗暗卫之首,烟墨,也是自己的老大。龙邪是影宗宗主易卜安插在萧羽身边的人,就连明德帝都没发现他的身份,可见他的隐忍力有多深。
烟墨单膝跪地,奉上一把钥匙,“小殿下,这是影宗名下的宅子,殿下可在那里安顿。”
萧羽仔细打量着烟墨,终于在很久前的记忆里翻出了这人是谁,“是外公让你来的?”烟墨只听命于易卜,看来他还是太嫩了,这就被人找到把柄了。
“是。”烟墨从怀里拿出一枚令箭,“宗主猜到帝王的心思,提前将影宗的大半势力转移,命属下将令箭交到殿下手上。”
像是怕萧羽拒绝,烟墨又补充道:“如今影宗直系只剩殿下一人,这令箭殿下当的。不求殿下日后光复影宗,只愿殿下平安一生。”最后一句是易卜最后嘱托烟墨的,当初易文君私奔令皇族和影宗蒙羞,易卜就狠心将她的名字除名,就算她后来生下叶安世,但影宗承认的后人,也只有萧羽一人。
萧羽神色复杂,没想到外公会留这么一手,上一世估计也是被人暗算,这东西才会旁落他人之手。萧羽拿起令箭,又示意龙邪拿过烟墨放到桌上的钥匙。
“告诉外公,羽,谨记他的嘱托。”
怎料烟墨摇头,“已经没有影宗了,我出来之前,影宗被人围剿,留守影宗的所有人,都没了。”他们注定是影子,除了洛青阳这种得先帝看中的人,其余人都只能一辈子处于黑暗,也正因如此,暗河才会反抗影宗。
萧羽一怔,握着令箭的手愈发用力,难道他注定就是孤家寡人吗?真心对他之人,就真的不能捞个好下场吗?
这时,萧羽捡回来的小乞儿拉了拉他的手,眼里的情绪是萧羽看不懂的,只是他也没多想,让烟墨背上那个病患,自己拉着小乞儿在烟墨的带领下来到了他们这一世的家。
龙邪被派去找大夫,烟墨将人放到床榻上后,就看见自家殿下手里牵着个脏兮兮的乞丐,皱着眉将人带下去洗净,等到小乞儿脸上的污渍被洗净后,烟墨才发现这小家伙长得倒是不错。
烟墨带着洗干净的小家伙回来的时候,龙邪也带着大夫回来了,正在给那伤患诊治,萧羽就坐在一边无聊的看着他们动作。
见烟墨他们回来,萧羽招手让小乞儿过来,“小子,你叫什么?”萧羽总觉得这小家伙看着有些眼熟,但就是想不起来在哪见过。
小乞儿听到这句话,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一个名字,他也说了出来,“洛子商。”
萧羽和烟墨相视一眼,烟墨就明白萧羽的意思,行礼告退,去查这小子的身世了。毕竟这么个名字,应该不是什么平民百姓。
洛子商见没人理自己,有些局促不安的攥着衣角,等待萧羽发落。
萧羽见这小子这幅样子,没忍住笑出声,“行了,尽然来了这里,那就是我的人,不会有人在欺负你了。”想到先前初遇这小子的场景,萧羽让龙邪去取了些他们带出来的伤药,直接上手揭了洛子商的衣服,给他上药。
洛子商一张笑脸红扑扑的,看的屋内其余几人皆是笑出声来。
大夫离开没多久,那病患就醒了,“我···还活着?”男子惊讶的看着自己身上的绷带,还有眼前几个小家伙。
萧羽见人醒了,将手里的药交给龙邪,让他继续。自己则来到那人面前,“终于醒了。”
男子看着不足自己一般高的孩子说着如此老成的话,一时没忍住笑出声,但紧接着他就笑不出来了,因为萧羽对他伸出手,张口就道:“医药费加上你的救命钱,一共五百两,还钱!”
那人愣了愣,但很快反应过来,从身上掏出一个钱袋递了出去,并解释道:“小公子,在下望城山王一行,此次是被魔教暗算,现下只剩下这些了,不若等我回去后再让人送来。”
王一行!萧羽一惊,没想到自己随手捡的人竟然是他,都说王一行是天妒英才,如果没有陨落的话,成就绝对非同小可。
萧羽将钱袋又扔了回去,“既是英雄,在下也不好意思收这钱。王道长养好后就走吧,以后还是不要来了。”他是为了躲人才来的这里,要是王一行被发现,那他肯定也得跟着遭殃。
王一行懵了,这小公子怎么不按常理出牌啊,但他还是惦记战场上的同门,在萧羽这里修养了几日后,就启程返回战场了。
洛子商站在萧羽身边,“羽哥哥,我们接下来要怎么办?”他这几日被烟墨教导,知道萧羽身份不一般,和萧羽说话也不自觉带了些恭敬。
萧羽揉了揉洛子商的小脑袋,“你的任务就是好好养身体,看你瘦的,哪个孩子跟你一样瘦的跟个竹竿一样。”
龙邪就站在萧羽身边,听到这话默默肺腑:殿下您当年不也一样吗?
或许是因为萧羽自己遭过罪,所以在面对类似经历的洛子商时,总是带着滤镜去看他的。
接下来的日子,萧羽就在徉州城扎根了,有影宗暗卫的守护,也没人敢在他这里撒野。
来生愿14
百万人的战场一片寂静。敖玉颤着手指指着萧瑟,“你说谁?”
萧瑟骑在马上,抱臂看他,“你耳朵不好使?”
敖玉气得要死,他跟萧楚河果然天生不和,“呵,我可没听说。说起来,你们北离和天外天还是仇人来着,你爹是他杀父仇人吧?”
萧瑟也不生气,慢悠悠道,“那是你孤陋寡闻。我们在北离相识,一路同行去了于阗。他不惜千里奔波从天外天赶来雷家堡赶来救我……”
“萧老板,你差不多得了。”传音入密,无心的声音中透着羞恼。
两边将士都很疑惑,不是打仗吗?他们都做好殊死拼搏的准备了,可这事情的走向怎么不太对啊?瓜太多,他们甚至来不及笑话。
敖玉这个气极,“你说是就是吗?叶宗主又不在,谁知你是不是胡说!萧楚河......
百万人的战场一片寂静。敖玉颤着手指指着萧瑟,“你说谁?”
萧瑟骑在马上,抱臂看他,“你耳朵不好使?”
敖玉气得要死,他跟萧楚河果然天生不和,“呵,我可没听说。说起来,你们北离和天外天还是仇人来着,你爹是他杀父仇人吧?”
萧瑟也不生气,慢悠悠道,“那是你孤陋寡闻。我们在北离相识,一路同行去了于阗。他不惜千里奔波从天外天赶来雷家堡赶来救我……”
“萧老板,你差不多得了。”传音入密,无心的声音中透着羞恼。
两边将士都很疑惑,不是打仗吗?他们都做好殊死拼搏的准备了,可这事情的走向怎么不太对啊?瓜太多,他们甚至来不及笑话。
敖玉这个气极,“你说是就是吗?叶宗主又不在,谁知你是不是胡说!萧楚河,你敢不敢与我再赌一次,此战谁败了,就放弃叶安世。”
孤高一世的萧瑟却摇了摇头拒绝了敖玉。
敖玉得意道,“怎么,怕输?”
萧瑟转着手中的天斩,冷冽的目光直视敖玉,“敖玉,他是我的珍宝。不是桌上的赌品随意下注亵玩。”
萧瑟毫不掩饰的释放着自己的杀气,可见敖玉的话确实惹怒了他,也彰显出了他对无心的重视。
一声轻笑打碎了此刻的剑拔弩张,“我答应了。”
敖玉眼神一扫,就再也移不开眼。
萧瑟身旁不知何时多了一个白衣人,眉间红钿妖媚,朱唇不点而红,他从没见过这般好看的人。他以为那幅画已经很漂亮,却没有这人动起来时的万一。
他依然知晓此人身份,“叶宗主。”
“太子殿下。”无心笑眯眯回应。
众将士本就好奇,什么样的神仙人物,能叫北离永安王和南决太子倾心。此时见了真人,无不感叹,当真是红颜,啊不,是蓝颜祸水啊。
“叶宗主答应了?”敖玉见到真人,更加不愿放手。
“无心!”萧瑟对于他拿自己做赌约很不满。
无心却没安慰他,仍旧笑眯眯对敖玉道,“对呀,我家王爷绝不会输,答不答应有什么关系?结果不会变。”
话语中,满满的都是对萧瑟的信任,也认定了他敖玉一定会输。敖玉心中怒火高涨,手一挥,冲锋的号角响起。
这是一场毫无悬念的战争。无论为国为家,萧瑟都不可能输。
南决一退再退,最终主动求和。萧瑟将军中事务交接给其他将军,拉了无心上马,“走啦!回去成亲去!”
他们还没到天启,永安王在战场上公然宣称天外天宗主叶安世是他的王妃,还与敖玉争风吃醋的事早就传遍了天下。天启顿时炸开了锅。
许多人觉得,永安王疯了。整个天启都认定了他储君的人选,他这个举动,跟放弃皇位有什么区别。
且不说这叶安世是个男人,他还是天外天的宗主。要知道天外天与他们可是有血海深仇的!虽然他们其实都知道永安王和叶安世关系好,甚至叶安世一直住在雪落山庄。可是他们私下来往是一回事,要成婚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很多朝臣联名上书明德帝,被明德帝扣下不发。几日不见陛下表态,已经有人开始于殿外长跪,求陛下申斥永安王。
可怜的萧瑟,刚一入天启,连休息都不能,就被瑾仙请去皇宫解决麻烦了。
瑾仙传达明德帝口谕,“他自己惹的祸,自己解决。他要是有能耐解决这些反对的人,孤就同意他与叶安世的婚事。”
萧瑟恹恹地进了宫。不过半刻,又出宫去了。明德帝好奇不已,立刻宣召了瑾仙来,问他萧瑟做了什么。
瑾仙面色扭曲,又要极力保持正常,他说,“永安王只说了一句话。”待他重复完,明德帝一口茶喷了出来。
瑾仙赶忙上前为他顺气,再也忍不住笑,“永安王这话还是极有用的。您是没看到,那几位大人的脸色有多难看。”
明德帝笑骂道,“这个逆子!”
雷无桀知道他们今日回来,早就在雪落山庄门口等候。远远见到无心的身影,立马迎了上去。
“无心,你回来了!”往他身后看去,又不见萧瑟身影,“萧瑟人呢?没跟你一起回来?”
跟上来的唐莲、若依和千落觉得新奇,萧瑟竟然肯放无心一个人?
无心神思不属,“进宫去了。”
虽然知道萧瑟必有应对之法,可是他还是忍不住担心,怕他受到什么责难。
几人前脚刚进雪落山庄,话还没说几句。后脚萧瑟就进了门。熟悉的气息就笼罩上来,无心的身体先于意识向那人怀里靠去,“这么快就回来了?”就算是萧老板,这速度为免也太快了些。
萧瑟“嗯”了一声,对其他几人道,“我们先去梳洗一番。”说罢牵着无心向后面的浴池走去。
“哎哎哎,萧老板,你还没说发生了什么呢?”无心扯着萧瑟的袖子一个劲儿追问。
萧瑟在浴池边站定,回身看着他挑了挑眉,突然手上用力,横抱起无心,将人丢进了温暖的池水中。
无心从池中站起身,浑身上下都湿透了,偏偏罪魁祸首还站在池边饶有兴趣的看着这副美人出浴图。
无心双眼冒火,“萧楚河!你有病啊!看我不打折你这双贱手!”
说完带着一身水就向萧瑟冲过来,萧瑟也不还手,反而抱着他往池中一倒。两人在池中你来我往,也不动用内力。肢体相接,这股火下去了,另一股火却上来了。不知是谁先开始,待反应过来时,池边只剩湿透的衣衫。
无心红着脸缠了上去,“萧瑟,我,我可以的。”
萧瑟愣是咬牙拉下了他的手,“你别招我。乖,现在还不是时候。”
这样还能忍?要不是两人肌肤相亲,他能感受到顶着他的灼热,他都要怀疑自己的魅力了。
萧瑟虽然不肯做到最后,却也不会轻易放过这个点火的人。让无心用腿帮了他一回才算作罢。
这么一闹,无心早就忘了问他宫中的事。不过不久,他就知道了。
正文结束,接下来写本文的观影体,还有一篇萧毅重生的番外,以及一篇不一定会有的雷无桀千落穿越的番外。
【观影体】少歌观萧瑟穿越长风渡62
这章基本就是瑟瑟怼江河了,想看这块内容的很爽了
【萧瑟见江柔颇为紧张的样子,知道她也是因为时局担心顾九思,便也不再往常般与江河打机锋。萧瑟坐下来以后便示意江柔开口。
江柔自从知道萧瑟为顾家做的,一开始是感恩,但是就这几日相处她是真得喜欢这个青年。
说句外人不知的,江柔刚生下顾九思那会儿就是希望儿子像如今萧瑟这般,做一个清贵却胸有沟壑的贵公子。
所以现在见萧瑟到了场,江柔还真安定了几分,便道:“二哥我就直说了,我们江家和洛家到底是什么恩怨?可与大哥的事情有关系?”
这话出口江河一张笑脸顿时就收敛了起来:“怎么问这些了?”
这个表现就...
这章基本就是瑟瑟怼江河了,想看这块内容的很爽了
【萧瑟见江柔颇为紧张的样子,知道她也是因为时局担心顾九思,便也不再往常般与江河打机锋。萧瑟坐下来以后便示意江柔开口。
江柔自从知道萧瑟为顾家做的,一开始是感恩,但是就这几日相处她是真得喜欢这个青年。
说句外人不知的,江柔刚生下顾九思那会儿就是希望儿子像如今萧瑟这般,做一个清贵却胸有沟壑的贵公子。
所以现在见萧瑟到了场,江柔还真安定了几分,便道:“二哥我就直说了,我们江家和洛家到底是什么恩怨?可与大哥的事情有关系?”
这话出口江河一张笑脸顿时就收敛了起来:“怎么问这些了?”
这个表现就已经承认了两家之间定是有恩怨,还是大恩怨。
如今顾九思和洛子商都在外赈灾,虽然不在一处,但端看朝堂洛子商得着机会就落井下石,便知他对顾家的仇恨已经不遮掩了。
谁知道洛子商会不会做什么?要是摸清了他的底细总归是让顾九思有个筹码。
所以这会儿柳玉茹干脆直接道:“舅舅,洛子商我们怀疑他是洛家遗孤,但是我们不知道为什么他对顾家恨之入骨。这事可能与洛家当初的大火有关,但是顾家与洛家确实并无交集,所以只能问问舅舅您了。”
萧瑟虽然与江河接触不多,但知道这人绝对是个心思深沉至极的人,便认真观察着他的面上每一丝变化。
这会儿在江河开口之前,萧瑟截断了他原本要出口的话:“你本来就认识洛子商,而且不是泛泛之交的认识。”
“我与洛子商的相处中看得出他对父亲这个角色又爱又恨,所以一开始我也和九思一样觉得或许他是顾伯父的私生子。”】
待解锁下文:洛子商身世终揭晓;瑟瑟讽刺江河虚伪;疯狂输出为洛子商鸣不平
【洛子商X无心】浮锦 章二十三落定
江河拿着从扬州发来的顾朗华和江柔的书信,气得手都在抖,得知顾九思被洛青阳绑架后,顾朗华曾想过给江河去一封信求助,但被江柔拦了下来。
别看顾朗华做生意很厉害,但他的才干却不敌江柔,而且自江柔嫁进顾家,顾家老夫妇去世后,顾家的主心骨就不再是他顾朗华,而是江柔,所以,平时小事,顾朗华还能拿拿主意,一到有关生意等重大的事上,顾朗华只有听江柔的份。
所以江柔说扬州到京城,路途遥远,即使兄长收到信后,立刻就有办法解救儿子,可谁敢保证洛青阳不会因为耐心尽失,在信还没送到京城时,就杀了九思。
再则,江家和洛家同在京城做官,二十多年前,江家与洛家的恩怨,若是......
江河拿着从扬州发来的顾朗华和江柔的书信,气得手都在抖,得知顾九思被洛青阳绑架后,顾朗华曾想过给江河去一封信求助,但被江柔拦了下来。
别看顾朗华做生意很厉害,但他的才干却不敌江柔,而且自江柔嫁进顾家,顾家老夫妇去世后,顾家的主心骨就不再是他顾朗华,而是江柔,所以,平时小事,顾朗华还能拿拿主意,一到有关生意等重大的事上,顾朗华只有听江柔的份。
所以江柔说扬州到京城,路途遥远,即使兄长收到信后,立刻就有办法解救儿子,可谁敢保证洛青阳不会因为耐心尽失,在信还没送到京城时,就杀了九思。
再则,江家和洛家同在京城做官,二十多年前,江家与洛家的恩怨,若是不慎走漏到洛侯章耳中,被他知晓兄长就是当年那对夫妇的儿子,别说能救回九思,只怕兄长也会有性命之忧。
故,先不要通知兄长,等救出九思后,再去信通知兄长才是上上之策。
因为顾江二人早已从扬州官府那里得知,洛青阳是七皇子的人,他来打听江洛两家多年前的恩怨,是要对付江家或者洛家一方,甚或是两方,所以当他得知真相后,定会立马赶回京城。而他们的信件,只要在洛青阳赶回京城前送到兄长手里,兄长自会有办法,对付洛青阳。
江河看罢信,不敢迟疑,整理了下仪容,便赶去了蔡府。
几日前,由六皇子执笔,明德帝盖章,天外天与大明签署了一份归属合约。
自合约起订那日,天外天盘踞的西北地区,全部归入大明的领土,所有天外天教众及天外天宗主,无一人例外,都将成为大明的子民。
不强制天外天归属大明的子民,从西北迁移到大明的领土生活,且大明将会每年拨款天外天一百万白银。
并封天外天宗主,叶鼎之之子无心为大明的庆王,世代享受王位继承权等一系列条约,经过无心与明德帝双方签署,各执一份合约后,天外天便正式归属于大明。
自此,天外天与大明真正实现了大一统。
虽然合约没有强制天外天的子民,从西北迁移到大明原本的领土生活,但自合约签署后,天外天子民便可随意进出各个州县,因此由合约产生的人口流动一系列的问题,都给内阁带来了重重压力,而其中当属上任首辅不久的蔡通,最为烦恼。
文渊阁有供官员安寝的里间,每个里间长不足十尺,宽不足六尺,里面仅放了一张木床,连一个成年男子在里面转个身都逼仄,而自奏折下达到他这后,蔡通已经在这样的里间里,睡过了五个日头。
身为蔡通左右臂的江河和曹正保,也在这样的里间过了三四晚。
今日,天外天的路引凭证终于敲定样式,自户部下放各州各县,依样留底保存。
蔡通便放了内阁半天假。
蔡府,采莲房中,蔡通靠在太师椅上,身后有采莲按着肩,面前跪着一个丫环敲着腿,他嘴里唱着几句京戏,是出自《牡丹亭》中杜丽娘游园惊梦那一出中的词,唱到“恁今春关情似去年。晓来望断梅关,宿妆残。你侧着宜春髻子恰凭栏。剪不断,理还乱,闷无端。”“端”字才落音,就有下人来报,说是江侍郎有事求见。
蔡通拍了下采莲的手,采莲停下按肩,让丫环去端过热水来。
服侍着蔡通洗了脸和手后,采莲拿过架子上的外袍,帮着蔡通穿好。
蔡通看着采莲跪着给他系最下面那颗扣子,突然冒出一句:“江河半月前来,和我提过一事,说想纳胭沁楼的西凤为妾,莲儿,你觉得此事如何?”
采莲也是从胭沁楼出来的,在胭沁楼受了不少屈辱,因与西凤年岁相近,加之性情相投,结为姐妹,她那夜被一顶轿子抬进蔡府前,曾拉着西凤的手,向她保证过,只要在蔡府站稳了脚跟,就一定会去求蔡老爷为西凤主一门良婚。
如今听到户部左侍郎江河意欲纳西凤为妾,采莲心里头高兴,脸上也带了些笑意道:“老爷,恕妾身多嘴,自古男婚女嫁,人之伦常也。再则,江侍郎是老爷您的门生,而西凤又是妾身的姐妹,若他二人能成,那可是亲上加亲,老爷,您说妾身说得对否?”
蔡通点了几下头道:“你说得也在理,那这门婚事,我就替他定了。”
蔡通出了采莲房中,采莲便吩咐丫环,让奶娘把稚儿抱来。
采莲是三年前,嫁进蔡府的,她进蔡府时,蔡通已近六十高龄,可采莲进府不到一年,便为蔡通生下了一个儿子,老来得子,蔡通对这个小儿很是疼爱,而母凭子贵,采莲在蔡府的地位也胜过了其他四房小妾,只在大夫人之下了。
蔡通进了正厅,江河忙起身喊了声:“老师。”
不等蔡通坐下,便自袖中取出信道:“出大事了,七皇子的门客,那个有孤剑仙之称的洛青阳,偷偷去了扬州,还绑架了学生的外甥,威胁学生的妹妹妹夫一家,道出当年江洛两家的恩怨。”
蔡通急取过一信,匆匆看过,眉头紧皱:“怎么搞成这样,这不是乱来吗?”
江河知道蔡通说的乱来,指的是江柔和顾朗华自作主张,把当年恩怨告之洛青阳一事。
对此事,江河心里也气愤不已。
但事已至此,就算去信骂一通江柔和顾朗华,也无济于事,眼下最紧要的是,如何阻止洛青阳进京,绝对不能让他见到七皇子。
言官经内阁两次递呈,指责七皇子也涉嫌参与兰心宫毒杀案的奏折,虽未引起明德帝的重视,可随着兰心宫毒杀案落幕,郑珝突带一道圣旨,由秦楠带领二十个锦衣卫,将七皇子府团团包围。
原是七皇子曾偷拿了一封二皇子密送给郑珝求助的书信,以此威胁郑珝为他所用,被郑珝将信骗到手后,递呈了明德帝,明德帝大怒,一面下旨,禁闭七皇子,不许任何人进出;一面下旨,命二皇子去守太后陵,为期三年。
一桩兰心宫案,让两位皇子沦落到如此下场,三位皇子中,唯六皇子独善其身,且因促成了天外天和大明的和平,举朝文武百官,要立他为太子的呼声水涨船高。
眼下,六皇子登上太子之位已经指日可待,江河绝容不得在这个节骨眼上,让七皇子抓到把柄,功亏一篑。
庆王府已经落成,工部那边已经下了三次文书到洛府,催无心移府。
虽有再多不舍,但皇命不可违,加之洛夫人又带了丫环来催,无心只能择了今日,离开洛府,迁进庆王府。
无心进洛府时,什么也没带,可是离府时,却有一堆东西要打包。
洛夫人亲自盯着两个丫环收拾,时不时又命丫环,去仓库里拿这拿哪,无心拦了几次,没拦住,也慢慢从中看出,洛夫人的心思来。
她应该是极高兴他能搬出洛府住,远离了子商,她的儿子,可又因他是忘忧大师的爱徒,忘忧大师救过子商的命,他又是子商的师兄,从小就陪在他身边,却这么急忙赶他离开,于心有愧,这才拿那些物品来弥补。
无心失神了一会,在洛夫人盯着丫环,收拾好东西,看向他时,他便笑了笑道:“伯母,有劳了。”
洛依水数了数包裹,确认没有遗漏后,又深深地看了一眼无心,喊了下人,将包裹抬到马车上,送无心到门口后,还是不忍道:“无心,别怪伯母狠心,伯母心里一直把你当子商的哥哥,我的半个儿子看,在你们还小时,伯母就盼着你们长大,取得功名,成家立业,和和美美地过日子。”
无心百感交集,半晌,道:“伯母,你多保重。”
看着马车慢慢远去,洛依水心里叹气,她刚才多想说一句:“虽然搬出府了,但要是想回来,就回来看看吧。”
洛依水想,还是让他们断了对彼此的心思,娶了妻子以后,再说吧。
内阁休假半日,洛子商没有急着回府,而是去了吏部,找洛侯章有事要谈。
他已与无心商量过,无心本来建议,要等白发仙第二封书信送达,再与外祖父提这事,但洛子商觉得此事不可一味地等下去,怕迟则生变,还是先与外祖父说一声为好。
无心便也赞成了洛子商的提议。
吏部不少官员都认得洛子商是吏部尚书洛侯章的外孙,所以他进吏部,并未受到阻拦。
但洛子商不熟吏部的路,不好到处走动,倒是有个下官,殷勤地替他通报了李从茂。
李从茂出来,见到洛子商,也不意外,带他一边往里走,一边问:“你是来找老师的吧?”
洛子商道:“是的,李叔。”
李从茂道:“老师半个时辰前,被郑公公请去见圣上了,还未回来,你先在这待一会,等他回来了,会有人来通报的。”
李从茂带洛子商进了里边处理公文的内厅,让洛子商不要拘束,随意坐。
又喊了下官来,端了热茶和点心来。
洛子商看出吏部,也是公事繁忙,不好多打搅李从茂,让李从茂自去处理公文,无需在意他。
其间,有个下官进来送档案,跑得急了些,被门槛绊倒,有一份官员铨选的档案,飘到了洛子商脚下。
洛子商捡起还他时,看到上面写着扬州泰兴县令吴学才,为官三年,官勤民安,人和万兴,故由扬州知州周伯昌举荐为顺天府大兴县县令。
这位吴学才,便是洛子商下扬州寻父之时,顾家伙同官员,造伪证,骗洛子商顾朗华已死的那位吴县令。
而看似吴学才从扬州调往京城,官职不变,都是县令,但一个是外官,一个京官,地位已截然不同。
而且大兴县,在皇城脚下,只要得了贵人赏眼,则官运昌达,平步青云,指日可待。
李从茂见洛子商拿着那份档案,留神了一会,便留了个心眼,待那下官走后,李从茂这才道:“子商,这份档案有何问题吗?”
洛子商道:“李叔,还是待外祖父回来,我再解释与你罢。”
李从茂道:“也好。”
可这一等,直等到天擦黑,洛侯章都未回来。
彩蛋:洛子商留宿庆王府,与无心成其好事
来生愿13
第二日用早膳时,无心整个人蔫蔫的,倒是萧瑟看起来精神抖擞。雷无桀坐在无心身测,侧过头去看他,突然道,“寒冬腊月的,怎么还有蚊子呢?”
桌上人皆是不解,“雷无桀,你说什么傻话呢?”千落问道。
雷无桀一脸单纯的指着无心颈间,“无心那不是被蚊子咬了吗?”
无心反应过来,迅速涨红了脸,欲盖弥彰般遮住了自己的颈侧,又狠狠瞪了罪魁祸首一眼。
其他人不似雷无桀这般单纯,当然知道那是什么。也不说话,只用看禽兽的眼神看着萧瑟。连徐伯都劝萧瑟,话里话外都是,无心还小,让他注意分寸。
萧瑟着实冤枉,他根本没做到最后的。他伏在无心身上,喃喃道,“无......
第二日用早膳时,无心整个人蔫蔫的,倒是萧瑟看起来精神抖擞。雷无桀坐在无心身测,侧过头去看他,突然道,“寒冬腊月的,怎么还有蚊子呢?”
桌上人皆是不解,“雷无桀,你说什么傻话呢?”千落问道。
雷无桀一脸单纯的指着无心颈间,“无心那不是被蚊子咬了吗?”
无心反应过来,迅速涨红了脸,欲盖弥彰般遮住了自己的颈侧,又狠狠瞪了罪魁祸首一眼。
其他人不似雷无桀这般单纯,当然知道那是什么。也不说话,只用看禽兽的眼神看着萧瑟。连徐伯都劝萧瑟,话里话外都是,无心还小,让他注意分寸。
萧瑟着实冤枉,他根本没做到最后的。他伏在无心身上,喃喃道,“无心,回来后我们成亲吧。”他什么准备都没有,万一弄伤无心怎么办?更何况,明媒正娶,虽说他们都是男子,也不讲那些俗礼,但他不想唐突了无心。
无心最是懂他,主动用手帮了他一次。哪知这火半点没下去,反而越烧越旺。现在想起,无心还觉得自己双腿内侧火辣辣的疼,比扎两个时辰马步还酸。
早膳之后,萧瑟去了军营整军,明日他们就要出发了。无心则是带雷无桀、千落、唐莲、若依去了飞仙阁。
飞仙阁是能与千金台、碉楼小筑并称的酒楼。千金台胜在贵,来往者皆是权贵富贾;碉楼小筑胜在酒,秋露白驰名天下;飞仙阁则胜在雅,文人举子常在此探讨诗词,畅谈抱负,与千金台完全是两个极端。但有一点是一样的,就是门槛同样的高。没有真才实学,管你是谁,休想进门。偏生飞仙阁在举子间名声甚好,甚至对一些有真才实学者还会出资帮助,倒教一般人不敢为难。谁也说不准,将来这些人里是否有人会登阁拜相。
因而,当众人知道飞仙阁是天外天暗桩的时候,看无心的眼神都不一样了。众人这才认识到作为天外天宗主的无心的手段。姬雪摇摇头,“都说百晓堂晓天下事,这事我们竟然不知道。天外飞仙,原来如此。”
难怪无心敢只身入天启,想来飞仙阁就是他的倚靠。若依不禁赞叹,“幸亏无心没有东征之念,不然鹿死谁手还真不一定。”
几人在飞仙阁待得时间有点长。别说,看那些文人吵架也挺有意思的。虽然听不懂,但是引经据典,莫名觉得好厉害。再说,飞仙阁的饭菜味道也不差,吃完晚膳几人才慢悠悠玩回走。
回来时,正撞上萧瑟往外走。
无心问道,“你还要出门?”
萧瑟摇摇头,自然地牵起他的手,“我去接你。”
雷无桀忍不住龇牙,“萧瑟,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粘人?两条街的距离还需要你去接?”
萧瑟凉凉扫他一眼,“你不懂。”
雷无桀被怼得哑口无言,委屈极了。
两人一边并肩向里走,萧瑟一边道,“两位叔叔给你来信了。”所以他才急着去找他。
无心神色一凛,天外天不重要的消息会传到飞仙阁,待无心有时间去查阅。重要的消息则会直接送到雪落山庄来,以确保无心能第一时间看到。
几人在院中坐定,立刻有丫鬟奉上热茶。虽说是寒冬腊月,但是几人都有内力傍身,不惧这点风雪严寒。为了无心,萧瑟将原来院子里的树全都换成了红梅。
此时,天色渐晚,明月高挂。下人点亮一院子的灯笼,前几日下得大雪还未化。白雪、红梅、明月、还有灯下的美人,好一副人间难见的画卷。
无心懒得自己看信,自然由萧瑟代劳。萧瑟前一刻还在因无心对他的依赖而欣喜,下一刻拆开信件就阴沉了脸,生生捏碎了手中的茶杯。
雷无桀好奇什么事能让向来面不改色的萧瑟面荣扭曲,凑了上去,扫了两眼就尖叫道,“敖玉要娶无心?!”
小帝君找爹爹 作者:追月
https://xinjinjumin544541823723.lofter.com/post/7753fb4d_2ba363132
昆仑(雷无桀)*无心(锦绣);柏麟:雷无之子
洛子商:狐族大祭司源仲转世,锦绣的弟弟
一句话介绍:幼年麟麟找爹爹结果发现认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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昆仑(雷无桀)*无心(锦绣);柏麟:雷无之子
洛子商:狐族大祭司源仲转世,锦绣的弟弟
一句话介绍:幼年麟麟找爹爹结果发现认错人
已然情深,何惧缘浅 李嶷×洛子商
楔子
初秋已至,暑意尚存。
行军一个多月,大大小小的仗也打了十几场,李嶷晒的更黑,也更瘦了一些……
因为吃不饱。
兵法言: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只是镇西军的粮草素来依靠朝中供给的甘凉粮道,只是如今讨逆大都督孙靖谋逆,策反了金吾军,闭宫屠城,皇帝被害,太子殉国,除了李嶷的父亲梁王其余诸王及世子皆遇害,后宫嫔妃公主死殉无数……太孙虽被云氅将军韩畅护着杀出一条血路逃出了京城...
楔子
初秋已至,暑意尚存。
行军一个多月,大大小小的仗也打了十几场,李嶷晒的更黑,也更瘦了一些……
因为吃不饱。
兵法言: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只是镇西军的粮草素来依靠朝中供给的甘凉粮道,只是如今讨逆大都督孙靖谋逆,策反了金吾军,闭宫屠城,皇帝被害,太子殉国,除了李嶷的父亲梁王其余诸王及世子皆遇害,后宫嫔妃公主死殉无数……太孙虽被云氅将军韩畅护着杀出一条血路逃出了京城,却在城外被乱军冲散,生死不明……
朝中上下陷入一片混乱之中,粮草自然断绝。各地节度使早已有了各自的心思,又岂会管?老师信中言道各地节度使都开始征兵征粮……
这与镇西军来说可说是雪上加霜,哪怕有老师时不时的接济却也是杯水车薪,如今军中连伤兵亦只得一日两食。
李嶷叹了一口气,随手折了几支嫩的芦苇根,弯腰在湖水里淘洗干净,放进嘴里不紧不慢地嚼着。他虽辞了太子监国之位,但仍旧被裴献等镇西诸将奉作平叛元帅,统率镇西军,号令天下兵马勤王。他既担了这个身份,自然是应当与镇西军最寻常的士卒一样,又岂能因太孙或者主帅的身份搞特殊。
李嶷抬头,看了看台上舒展的薄云,悠然道:“如今是万事俱备,就等一场好雨了。”
“这般行事,未免太险了。”一旁的裴源咬牙道:“殿下,末将还是觉得不妥。”
他与裴源在镇西军中多年,他虽是太孙,却也是同袍,亦如兄弟一般,平素只唤他“十七郎”,今日为了表明身份和立场却是用了“殿下”……李嶷一笑,浑不在意道:“兵者,诡道也。我知道此计凶险,担若非如此,怎么能绊住庾燎数万大军。不绊住庾燎,难取焉州,到时候全局崩坏,崔家和幽州节度使范轩又在一旁虎视眈眈,再难一救。”
道理都懂,但裴源还是不甘心:“但凡我爹或者洛公子若是在此,绝不能允。”
“大将军临走之前,嘱咐过你什么?”李嶷笑道。
裴源顿时噎了噎,他爹率大军出发之前,嘱咐他上下之属,君臣有别,好好听李嶷吩咐……
李嶷笑着似是安慰着道:“再说,你要领着人先接战,一样是有极大风险。”
裴源不由苦笑:“你若是有半点闪失,不用洛公子出手,我爹定然第一个就砍了我的头……”
“你就放心吧,我绝不会让大将军砍了你的脑袋。”李嶷拍了拍他的肩,轻笑一声:“老师向来温和,无需担心。”
“也就你觉得他温和……”裴源嘀咕道:“成天跟着你担惊受怕,还不如被我爹砍脑袋。”
李嶷轻笑了一声,将一根雪白的芦根递给裴源,又拿了一根放进嘴里,一边嚼着,一边看着不远处方圆百里的大泽,放眼望去,无边无际的芦苇荡,芦苇的叶子不时地被风吹得刷刷作响,芦丛间隙里是映着日头的湖水偶尔一闪的波光。
他十六岁被送到牢兰关镇西军中戍守边疆,已然四载,他早已决定这辈子就守着牢兰城,毕竟比起困在京城的王府,他宁愿一辈子呆在这里。
只是可惜……
幸好他因事耽搁,牢兰城之行并未成行,免了这行军之苦,李嶷在心里庆幸地想。如今他只盼着早日结束这乱世,他也能早日带着老师回到这牢兰城,逍遥自在的活着。
注意⚠️:本人生子爱好者,所以本文依然有生子。
【樾洛】蘸潇湘 11
刘学义水仙,潘樾x洛子商
这几天满脑子这一对,于是……更一章这个吧~
第十一章
范玉不情不愿的来到演武厅,熊志全已因等候多时,显得有些不耐烦。军中的习惯,听命守时最为重要,熊志全正要开口训斥,就见到了随后而来的洛子商和潘樾。
太傅身为东宫之首,熊志全多少要给些面子,拱了拱手算行了个礼,斥责的话也就没有说出口,只是令范玉先扎好马步,复又放上了两个铁球端在手里。
负重站桩是军中常用来训练新兵的手段,但范玉自小养尊处优毫无基础,自是苦不堪言,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便手脚打颤,眼巴巴的,求救似的望向洛子商。
潘樾见状,与洛子商对视一眼,得了默许,这才上前卸下...
刘学义水仙,潘樾x洛子商
这几天满脑子这一对,于是……更一章这个吧~
第十一章
范玉不情不愿的来到演武厅,熊志全已因等候多时,显得有些不耐烦。军中的习惯,听命守时最为重要,熊志全正要开口训斥,就见到了随后而来的洛子商和潘樾。
太傅身为东宫之首,熊志全多少要给些面子,拱了拱手算行了个礼,斥责的话也就没有说出口,只是令范玉先扎好马步,复又放上了两个铁球端在手里。
负重站桩是军中常用来训练新兵的手段,但范玉自小养尊处优毫无基础,自是苦不堪言,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便手脚打颤,眼巴巴的,求救似的望向洛子商。
潘樾见状,与洛子商对视一眼,得了默许,这才上前卸下了范玉手里捧着的铁球。“殿下累了,就先休息一会儿。”
“洛太傅这是什么意思?”对于对方的擅作主张,熊志全甚是不满。洛子商虽官高一阶,但东宫教学,向来是文武互不干涉,今日许他旁观,已然是给足了颜面,不想他会突然横插一手。
“殿下并非年少习武,未有基础。”潘樾颠了颠手里的铁球,分量十足。“一开始便负重筑基,怕是会过犹不及,有伤筋骨。”
“你又是谁?”冷冷瞥向潘樾,熊志全上下打量一眼,对这些文弱书生,当真没有半分好感。
“在下潘樾,太傅府主簿。”潘樾放下铁球,浅行一礼。
“你就是潘樾。”近几日的朝中传言,熊志全多少有所耳闻,现下得见其人,忍不住再次审视起来。但说到底不过是个前朝探花,即便文采过人,也终究是个只懂纸上谈兵的读书人。“我在军中带了十几年的兵,从来用的都是这种方法,也没见伤过谁的筋骨。你们这些读书的,又懂什么?”
“潘某不才,少时也曾跟教习师父,学过几年武。”潘樾不紧不慢,淡淡说道:“熊将军既带兵多年,自当知因材施教,太子殿下的体质偏弱,并不适合此等激进做法。”
“我是个粗人,没你们这么多道理。”听到潘樾会武,熊志全总算来了兴致:“潘主簿既然自认内行,那就手底下见真章。打得赢我,殿下随你教导。”
“如此……熊将军,请!”潘樾抬手示意,两人向演武厅正中走去。
说着说着变成了要动手,范玉在一旁不免有些心虚,眼看着熊志全那比潘樾壮实不少的身形,范玉忍不住挪到洛子商身边,低声问道:“太傅,潘主簿他……行吗?”
“殿下放心。”洛子商温声安抚道,视线却一直留在潘樾身上。
先前潘樾提出由他出面收服熊志全,洛子商便猜到他会用这种最直接的方法。而此时当着范玉面前,若潘樾胜出,更是能额外博得范玉好感,可谓一石二鸟。至于第三……洛子商唇角牵起一丝弧度,自己一直寻机一探潘樾虚实,如今借熊志全之手,自是再好不过了。
熊志全本是武状元出身,后在军中拼杀十数载,以刚猛勇武闻名。无论根基,亦或是实战经验,皆不容小觑。潘樾撩起衣摆别于腰后,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严阵以待。
拳风凛冽袭面而来,没有任何花哨的招式,强横的力道逼得人难以招架。潘樾侧身躲避,脚下腾挪,一个转身便到了熊志全身后。而熊志全似乎无所畏惧,回手再攻,几相往来,两人已是变换身形,近身交手数个回合,却以潘樾硬接熊志全一拳,连退几步卸去力道为中止。
“小子身法不错啊,是跟哪家名师学的?”熊志全脸上难得见了笑容,没想到潘樾一介文士居然会有这般武艺,心中颇为惊喜。
“不过少时的一段机缘,让将军见笑了。”潘樾动了动被那一拳震得发麻的右手,习武以来第一次遇到这样强的对手,一时亦被激起了少年血性。
“不想说也无妨,再来!”新奇的身法勾起了熊志全的兴致,早已将这一战的缘由抛诸脑后。
勇猛无畏对上灵活机变,两人打得酣畅淋漓,终以潘樾的身法奇诡,攻其不备险胜。
熊志全毫无形象的坐在地上,喘着粗气,却是指着潘樾,咧嘴直笑,算是输的心服口服:“你小子,滑不溜秋的,跟条泥鳅一样。”
“将军谬赞。”潘樾缓下气息,拉了熊志全起身,这才回首望向一旁观战的两人。
熊志全亦跟着看向范玉,摆了摆手:“行了,愿赌服输,以后要怎么教授殿下,你说了算。”
重新为范玉制定了锻炼计划之后,潘樾便随洛子商离开了东宫。
此次即收服了熊志全,又让范玉对潘樾另眼相待,算是收获颇丰。马车里,洛子商饶有兴致的看着潘樾,以熊志全的武艺和经验,即便是鸣一,也没有十足的把握能够取胜,可见潘樾的武学修为,远在自己对他的认知之上。
“安仁当真是深藏不露啊。”洛子商闲散的靠着车厢,把玩着手里的折扇,开始“兴师问罪”起来:“你究竟还有多少事情,是一直瞒着我这个盟友的?”
“文潇这说的是哪里话?”潘樾闻言皱眉,抬头见洛子商一脸玩味,才知他又拿自己打趣。“你我初见之时,不就知晓,我习过武。”
“知晓归知晓。”扇子指向潘樾胸口轻点,洛子商挑眉:“老实交代,师承何人?别想拿什么少时机缘糊弄我。”
“并非糊弄,确实是年少之时,机缘所得。”提到当年过往,潘樾郑重了颜色,抬手推开胸前的折扇。“记得那年我独自离家,入京求学,在路上遇到了山匪。先前虽然学过一些拳脚,但哪里打得过三四个壮汉,幸得一位道长所救,一路同行,才得以平安到达东都。分别前,道长说与我有缘,便送了我三本书册,这套身法,就是其中之一。”
“三本?”见潘樾言词真切,不像作假,洛子商忍不住问道:“那另外两本呢?”
“一套剑法,一套练气的功法。”潘樾如实答道:“只是道长曾言,此剑法为仙家之器,不可现世。可于危机时刻,自救救人,却切忌滥杀无辜,徒造杀孽。”
这越听越像神怪画本里的桥段,惹得洛子商半信半疑:“所以,你都学了?”
“没有。”潘樾扯了扯嘴角,笑的有些苦涩:“那功法我只习得两成,再难精进。”
“这么难吗?”洛子商好奇,究竟是怎样深奥的武学,以潘樾的聪慧,才只悟得两成。
“倒也不是晦涩难懂。”潘樾长长叹了口气:“只是若要修为大成,修习之人需摒弃欲念,断情绝爱。我做不到,自然难成。”
“这种怪力乱神的说词,你竟会信。”洛子商皱眉,嫌弃的摇了摇头,自己此生从不信神鬼之说,只信欲求之物,唯有靠自己可得。
“起初……我也不信。”潘樾垂了眼帘,就连声音都不由自主,低沉了几分:“道长赠我功法时,说我命中有情字一劫,若不能堪破,轻则五劳七伤,重则短折横死。只有修习这套功法,抛却情爱,方可安然渡劫。”
之后……潘樾高中,衣锦还乡,迎娶了杨采薇。
车厢之内,一时沉默无言。
洛子商没想到最后会说到潘樾的伤心事,心中隐隐一丝愧疚。正欲出言安慰,却见潘樾微微颦眉,握着右手,轻轻转动着手腕。想到之前他硬接熊志全一拳后,也曾有类似的动作,不禁问道:“受伤了?”
“无妨,许是扭伤罢了。”潘樾握了握拳,腕间仍有些许刺痛,却适时的将思绪拉回。“那熊志全确实勇猛,性情又耿直,日后若能为殿下所用,算得上是位良将。”
“嗯。”转移了话题,洛子商亦收了心绪。“今日已是初见成效,要彻底收服他为己用,还需再做些安排,不急于在一时。我看他出手没个分寸,等回去了,还是让荀先生来看一看,莫要伤了筋骨。”
“好。”对于洛子商的关心,潘樾欣然一笑,转念想到荀文宏那性子,不免心有余悸。“只是……能换个大夫吗?”
洛子商一愣,半晌才反应过来,看着潘樾面上难得露出的怯色,摇头失笑:“好……给潘主簿,换个大夫。”
而经此一事,范玉对潘樾的态度大有好转。不过月余,洛子商已将讲学授课一事,一并移交到了潘樾手上。平日里坐在亭中烹茶,督促范玉认真听学,偶有事宜待办,也可先行离开,留潘樾一人在东宫教习。
范轩听着太子随侍的定期汇报,点了点头。对于洛子商的识时务,很是满意。当时为收拢扬州,才不得已许他太傅之位,而无论是人品还是声望,范轩皆不属意洛子商。因此他这个太傅,终不会坐得长久。且以洛子商的聪明,怎会料不到范轩的意图,两人心照不宣,也算各取所需。
但观洛子商近期的表现,范轩最初的打算,渐渐有了动摇。范玉年幼,又于朝堂制衡一道过于单纯,若能有洛子商从旁出谋划策,东宫方可稳立于两派之上。可前提是,要确保洛子商是心甘情愿,真心辅佐太子。如果不能……范轩摩挲着手中的奏折,那以范玉现下对洛子商的依赖与信任来看,他才是范玉未来帝位上,最大的隐患。
太子太傅,关乎东宫之本,需要的……只能是位纯臣。比如……潘樾那样的纯臣。
黄泉碧洛36
黄泉碧洛三十六
顾九思从柳玉茹手里面把布接过来查看,上面的印记越看越觉得熟悉。
柳玉茹分析道:“窗帘上的血手印,应该是刘春遇害时留下的。”等了一会儿,柳玉茹没有听到顾九思的声音,抬头看向顾九思。见他似乎知晓这个印记的来历,不禁追问:“这个人是谁?”
顾九思却看着印记,面色凝重:“此事非同小可,我要见陛下,只有陛下才能妥善处置此事。”
顾九思说得笃定,柳玉茹不疑有他。随后抓着顾九思的手,向他保证:“我一定救你出去。”
顾九思反抓住柳玉茹的说,满脸感动:“我顾九思修了几世的福分,才能娶到这么好的夫人。为我发扬祖业,为我四处奔波。”
“九思,”柳玉茹看着顾九思,眸中含泪:“我把一切想的太...
黄泉碧洛三十六
顾九思从柳玉茹手里面把布接过来查看,上面的印记越看越觉得熟悉。
柳玉茹分析道:“窗帘上的血手印,应该是刘春遇害时留下的。”等了一会儿,柳玉茹没有听到顾九思的声音,抬头看向顾九思。见他似乎知晓这个印记的来历,不禁追问:“这个人是谁?”
顾九思却看着印记,面色凝重:“此事非同小可,我要见陛下,只有陛下才能妥善处置此事。”
顾九思说得笃定,柳玉茹不疑有他。随后抓着顾九思的手,向他保证:“我一定救你出去。”
顾九思反抓住柳玉茹的说,满脸感动:“我顾九思修了几世的福分,才能娶到这么好的夫人。为我发扬祖业,为我四处奔波。”
“九思,”柳玉茹看着顾九思,眸中含泪:“我把一切想的太好,太简单了。我原想着,你为百姓谋福,我挣钱为你铺路,谁知道来了东都,这么多事情压过来,我才发现,我们的力量太薄弱,太渺小了。”
顾九思握紧柳玉茹的手,安慰道:“可我们还是一步步挺过来了。相信我,等见了陛下,此事终究会有结果的。”
顾九思的这番话,显然对柳玉茹有用。她很快振作起来:“九思,我们一定会平安的。”
探监的时间又到末尾,柳玉茹不舍的同顾九思道别。等外面的牢门响起关锁的声音,听了一耳朵,对,顾九思手里的证据有所猜想的江河,突然开口:“你为何骗她?”
顾九思收起脸上的哀思,佯装没有听懂江河话里面的意思:“舅舅何出此言?”
江河道:“你让她以为,只要你将凶犯信物呈上,就可以洗脱罪名。”
顾九思往江河牢房的方向走过去,靠在牢门上说:“本该如此。”
江河扒着牢门,对顾九思道:“你有从龙之功,又是中直纯臣,简在帝心。范轩的确赏识你,可这种赏识,倘若与未来储君,他自己唯一的骨肉相比呢?他会选谁?”江河手撑着牢门,神色有些感慨,“这世上不乏聪明人,年轻人的聪明总喜欢说出来,等年长之后才明白,真正的聪明是知而不言。”
顾九思背靠着牢门,有些不明白:“舅舅的意思是?”
江河道:“留下此物,将有一线生机。呈上此物,将必死无疑。”世人偏帮亲而远理,此是人之常情,亦是人间常态。江河见多了帮亲不帮理的人,他自己也是同样。以己度人,他不认为在顾九思和范玉之间,范轩会选择按律法为顾九思洗刷清白,贬斥范玉。
顾九思却持不同意见:“我相信陛下是个明主,会秉公决断。”
“明主?”江河似是听到天大的笑话,“我入朝为官十余年,看过很多荒唐事。你以为我为什么能在前朝当上吏部尚书,是因为我足够的荒唐。或许范轩是个好人,但任何人,只要踏进东都这个权利的漩涡,都将身不由己。”
江河对顾九思说着自己为官多年的感悟,并以自己多年的见解,为顾九思阐明范轩的境况:“帝王和节度使不一样,帝王需要培植继承人,来权衡各方势力。好让这个布满淤泥的大夏继续运转下去。他需要做出太多的妥协和忍让。”
江河的话确实说的很有道理,可顾九思就是个犟头钉,他故意跟江河唱反调:“舅舅如今被关在这里,不也是揣测帝心的结果吗?”
江河道:“梁王未反之时,我已离京下任,与他划清界限。可江家与梁王千丝万缕,不管是谁入主东都,都会将我与他化做一党,连范轩也不例外。既然你得到范轩的赏识和重用,你更应该清楚地认识到,当你入大夏朝堂为官时起,你就要与舅舅划清界线,不要有任何的牵扯,免得帝王猜忌。”说着,江河拍了拍牢门:“至于这诏狱,对舅舅来说,恰恰是最安全的地方。你懂吗?”
江河把道理掰碎了说给顾九思听,非是他故意揣度帝心,而是事不可为,不得不避。
顾九思突然问江河:“你甘心吗?你一身经国抱负,才学谋略,却不能得见天日,你真的甘心吗?”
江河嗤笑一声,似遗憾又似嘲弄:“你这孩子,如今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呢?”眼下,顾九思陷入死局,江氏和陆氏彻底结恶。范轩又惮压不下陆后和旧臣,被他们反将一军。此后朝中的形式,必然是以旧朝臣为首,江氏这个帮着范轩查案的叛徒,必将受到他们的针对。能保几时光鲜,难说喽。
顾九思不知道江河的想法,顾我道:“若能得陛下召见,我会向陛下请旨,让你重回朝堂。虽不能说是官复原职,但至少不是明珠蒙尘。”
江河看自己说了这么多,顾九思还是一根筋,不由感到泄气:“说到底,你还是信范轩。”
顾九思转身扒拉着牢门,对江河提起旧事:“舅舅,你还记着吗,我小时候第一次去赌坊,还是你带我去的。”顾九思问江河:“敢不敢再赌一次?”顾九思怂恿江河赌的是,范轩有明君风范,不会因江河曾属梁逆,而为难江氏,赌的是范轩会摒弃前嫌,重用江河等人。赌资则是江氏、顾氏和叶氏。
江河气急:“你这是拿命去做赌注。”按眼下的情况,江氏勉强还能自保。可真要按顾九思说的,彻底投靠范轩,站到司州世家的对立面去,这里面的风险不可谓不大!
顾九思知晓江河心里面的顾虑,没有说什么劝解的话。而是说起自己的经历。顾九思说:“我这一路走来,一直在赌,但我赌来了世间最好的妻子,赌来了值得托付真心的兄弟。也赌来了望都三十万百姓的性命。”说到此,顾九思顿了一下。看着摇曳的烛火,他的眼中出现蓦地浮现亮光:“这一次,我赌陛下是个明君,我赌大夏不会再有前朝的旧疾,我相信大夏会是一个公平、正义、开明的新王朝。”
顾九思的话让江河有些触动,这让他想到少时的豪情壮志,可他现在毕竟不似年轻那会儿,身上的担子很重,所思所虑的事情亦很多,因此无法下定决心。
另一边,柳玉茹自诏狱出来后,就跑到监察院外,敲登闻鼓。
鼓声咚咚作响,吸引来不少百姓。他们凑在一起讨论,敲鼓的是谁。有去花容买胭脂碰到过柳玉茹的人,将她认了出来,便对身边的人解释她的身份。一提到柳玉茹的名字,众人不由自主的响起她的夫婿顾九思,因杀人被判死刑。再看柳玉茹敲登闻鼓,不禁有人怀疑,这里面是否另有冤情,也有的人反驳。整个监察院外面,热议如闹市一般。
柳玉茹敲响登闻鼓后,很快走出一个衙役:“何人击鼓?”
柳玉茹放下鼓槌,回道:“民妇柳氏,求见天子。为夫申冤。”
正在这时,云裳公主在宫婢的簇拥下走过来。她似笑非笑的看着柳玉茹:“原来是顾夫人。”
柳玉茹面色如常,朝云裳公主行礼道:“参见公主殿下。”
云裳公主道:“为了顾侍郎的事情来的吧?你不必担心,今日我既碰上了,便一定会让监察御史秉公处治,随我进去吧。”秉公处治四个字,云裳是笑着说的。话毕,率先走进监察院。
因为云裳公主的到来,围观的百姓议论纷纷,也跟着走进监察院,想要看后续。
听闻云裳公主驾临,监察御史很快来到审理大堂。
看到云裳公主,监察御史上前行礼道:“微臣参见公主殿下。”
云裳公主坐在椅子上,随意朝他摆手,道:“免礼。”
监察御史朝云裳公主礼毕,坐到大堂中央的位置,一拍惊堂,全场寂静。接着便听监察御史喝问:“堂下所跪何人?”
柳玉茹跪在地上,朗声道:“民妇顾柳氏,乃户部侍郎顾九思之妻。”
监察御史又问:“为何击鼓?”
柳玉茹答:“民妇要告御状。我夫君为奸人所害,现正蒙冤狱中,还请大人禀告陛下,民妇要将手中的证据,亲呈陛下。”
云裳公主奇道:“什么证据,不便直接呈上来?”
柳玉茹把云裳公主的话当做随堂风,没有搭理。而是看着监察御史:“敢问大人,是否确认审理此案?”
监察御史觎着云裳公主的脸色,没有立即回答。柳玉茹又跪在堂下说:“如果大人执意要审,民妇便将证据呈上来。”
云裳公主神情略带得意的看着柳玉茹,道:“那便呈上来吧。”监察御史却突然出声:“等一下。”
云裳公主脸上得意的神情瞬间顿住,她看向说话的监察御史。
监察御史站起来,朝云裳公主拱手,面上亦有着为难:“公主殿下,这个案子的品级,微臣管不了啊!”
云裳公主的脸色更冷:“那就请顾夫人去能管的地方。做事,总得合规矩才是。”
柳玉茹却问监察御史:“大人,依典律,察院之下,设登闻鼓检院,并监察御史,受理百姓冤屈。登闻鼓响,便可上达天听。我为我夫君申冤,故击登闻鼓,以求见天子。敢问大人,这有何不合规矩。”
听闻柳玉茹的说辞,围观的百姓讨论的更加激烈,为柳玉茹合不合规矩的事争吵。
接着,柳玉茹又把矛头对准云裳公主:“倒是公主,您是公主之身,敢问您是何职位,在检察院内指手画脚,干涉诸多。此时此刻,你坐在这儿,又是合了哪条规矩?”
云裳公主被柳玉茹的伶牙俐齿气的胸脯剧烈起伏,她调整面上的表情,冷声道:“顾夫人倒是熟读大夏律。”
后又反问柳玉茹:“那顾夫人可知,按典律,击登闻鼓面见天子,男子需先受三十大板,女子需受拶刑。”听闻拶刑,柳玉茹的眼睛微阖,心中有一瞬恐慌。
云裳公主自以为吓到柳玉茹,脸上再度露出得意,故意问:“顾夫人,你可愿受刑。”
拶刑的恐怖,围观的百姓大多都知晓。看着柳玉茹单薄的身体,既觉得可怜,又觉得她不会答应。
柳玉茹全不把身后的议论放在心上,身形跪的笔直。接着便听她朗声说:“据民妇所知,这是前朝之律,新朝新政,陛下怜惜百姓,已经下旨,重修典律,废除此条。”
柳玉茹的这些说辞,在云裳公主眼中如垂死挣扎。她笑看着柳玉茹,娇媚的声音却如蛇吐杏:“那修完了没有啊?”
云裳公主提高音量,是给柳玉茹解释,又是给外面围观的百姓解惑;“新律一日未颁,旧律便依旧可循。”
说完,又看像监察御史,半是恐吓,半是征询般问道:“监察御史,是不是啊?”
在云裳公主的视线压迫下,监察御史擦着额头上的冷汗,无奈应是。而后劝告柳玉茹:“顾夫人,要不,算了吧。”
云裳公主也在一旁说着风凉话:“是啊,回去吧,顾夫人。御状不是说告就告的,顾夫人今日来,可是做好了受刑的准备?怕是没有吧,拶刑很疼的,你今天这样漂亮,等下受了刑,会很难看。”
柳玉茹被云裳公主和监察御史这一唱一和,气的眼眶通红。她冷着脸,不愿搭理云裳公主。
云裳公主却还不愿就这样放过柳玉茹,她从位置上站起来,走下台阶,走到柳玉茹身前蹲下,在她耳边轻声说:“你做这些,不过是无用功,救不了九思哥哥。他身边,本就不该是一个布衣民女。”这样的话,与剜柳玉茹的心头肉有何区别!
柳玉茹自来到东都,便多次因自己的家世遭人看不起,还连累顾九思,被人轻视。这便罢,顾九思被云裳公主看中,想要强迫他娶,因为柳玉茹家世低微,所以很多人都把错归纳到她的身上。便是柳玉茹为自己争辨,说她才是顾九思明媒正娶的夫人,是他的正妻,也被人嘲笑,说自己不配!
在这多重的舆论压力下,强大如柳玉茹,心理亦出现问题,把顾九思看得更重,现在又听到云裳公主贬低自己,说自己与顾九思不配的话。柳玉茹心头一梗,扬声道:“大人,民妇,愿受拶刑。”话音落,围观百姓一片哗然,讨论声热烈,都在怀疑顾九思之案是否真的另有冤情。而柳玉茹也如愿从云裳公主脸上看到错愕的神色。
柳玉茹眼中流露出得意,心中暗想,我才是最爱九思,最与他相配之人!
柳玉茹提高了声音:“还请大人将冤情禀呈天子。”
监察御史左右为难,这柳玉茹是顾九思的妻子,受江氏和叶氏的庇佑,若真让她受刑,到时候顾九思翻身,追究起来,自己恐落不着好。监察御史又看看云裳公主,这位主儿自己也惹不起。
云裳公主从陆后那里知晓,不仅是陆氏和高氏,太子范玉也一心想要把顾九思摁倒。而且凶手杀害刘春的证据全部都被他们消灭掉,任凭柳玉茹等人有通天的本事,也不可能给顾九思翻案。到时候,若想要保顾九思不死,他们还得来求自己。是以,云裳公主满脸傲然:“顾九思年纪轻轻便走到了户部侍郎的位置上,心机手腕,审时度势,都是一把好手。他这样的人,你当真他心中纯洁无垢?你敢信,他真的没有半分污点?在此案中没有半点牵扯?”顾九思是不是好官,在云裳公主眼里不重要,但她瞧不得柳玉茹一脸正义凛然,牺牲小我求大爱,无悔付出的表情。衬得自己好像非常的不入流。
柳玉茹满脸坚毅:“我信。”云裳公主再次被柳玉茹的直白梗住,她不耐的把目光从柳玉茹身上挪开,仿佛看她一眼都觉得伤眼。随后不再打断监察御史:“那便可以行刑了。”
监察御史应是,坐回位置上,从签筒里面抽出一根红头签,扔到地上:“行刑。”
这衙门里面的签分白头,黑头,红头。白头虽伤不重,黑头便是实打实的伤重,红头则最厉害,不死也残。
监察御史本来是想投白头,但被云裳公主盯着,又换黑头,云裳公主却还不满意。无法,只能投出红头。
衙役下去取施行拶刑的刑具,洛子商这时走进来,道:“慢着!”
看到洛子商过来,云裳公主不着痕迹的翻了个白眼,也不知道这柳玉茹有什么本事,一个个的对她迷恋的不得了。云裳公主没少听陆后说,洛子商的软肋是柳玉茹,所以必须要把柳玉茹握在手中。不过洛子商这人号称智谋百出,焉知不是在做戏。所以听闻柳玉茹打算敲登闻鼓,陆后便让云裳公主前来,好好为难为难柳玉茹,看看洛子商会不会出现。
监察御史的官职为正七品,品级比洛子商低了好几级。看到洛子商走过来,赶紧起身走下来行礼,朝洛子商行礼:“洛太傅。”心中却是暗暗叫苦,怎么又来一尊大佛!
众人随监察御史的动作,齐齐朝洛子商行礼:“参见洛太傅。”
洛子商走到大堂中央,转身看着柳玉茹,满脸的恨铁不成钢:“柳玉茹,他顾九思哪里值得你这么奋不顾身,连命都不顾了!”
柳玉茹自徉州之事后,看洛子商的眼神满是鄙夷和愤恨。她像看憎恶之物一般看了洛子商一眼,然后挪开目光:“我信他,我信我夫君,他公正无私。我信我夫君,上对得起皇恩浩荡,下对得起黎民百姓。我夫君,是一个堂堂正正的好官!”越说,柳玉茹的心越镇定。
洛子商脸上的表情却非常难看,非是被柳玉茹的话刺激到,而是胸中有股呕吐之意。却又不能当场表现出来,憋的他非常不舒服。
柳玉茹说完后,不想再搭理洛子商和云裳公主,朝监察御史开口:“大人,行刑吧。”
洛子商难受得不行,想赶紧坐下喘口气。遂顺柳玉茹的话,说了个“好”字,然后做出一副被伤到的表情,坐到椅子上,手抓着扶手,强行抑制悲伤。实则是在压制,突然上涌的呕吐欲望。
云裳公主坐在椅子上,看着对面洛子商一脸神伤的模样,心头快慰。甚至觉得洛子商为了个女人,把自己弄得这么难看,实在有些愚蠢。
见没有人阻拦,监察御史坐回位置上,吩咐衙役:“行刑。”
话落,衙役把刑具套到柳玉茹的十指上面,然后拉住刑具上面的绳子,用力往两边拉扯。
十指连心,在钻心彻骨的痛苦折磨下,柳玉茹忍不住哀嚎出声。她喊的太过凄惨,围观的百姓亦听得揪心。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柳玉茹身上,没有发现,洛子商看着柳玉茹受刑,脸上满是难过和痛苦,看着比柳玉茹这个受刑的人还要疼。
洛子商不着痕迹的抚摸自己的肚子,想要让肚子里面闹腾的孩儿安静下来。这孩子一直都安安静静的,今日不知道是否是柳玉茹的声音太过凄厉,吓到他了,一直在肚子里面翻滚。顶的自己胃里难受,格外想吐。
在洛子商快要抑制不住呕吐的欲望前,柳玉茹的刑罚终于结束。洛子商松了口气。
柳玉茹手上的拶刑结束,随着刑具被衙役取下,她也痛得躺倒在地上。监察院外面围观的百姓看她半天起不来,纷纷猜测她受伤的情况。
过了一会儿,柳玉茹强撑着起身,面朝监察御史跪着:“大人!还请大人带我去宫门口!我在那儿,等着,等着陛下召见。”柳玉茹艰难的说完,满眼期盼的看着监察御史。
监察御史无措的看向云裳公主,等她示意。
云裳公主今日来此的目的已经达到,柳玉茹能不能见到范轩,并不在意。看着柳玉茹一身凄然的模样,云裳公主顿感无趣,在她看来,身为一个女性,永远不该为男人要死要活,奉献一切。是以,尽管敬佩柳玉茹唯爱牺牲的勇气,却也瞧不上她。
云裳公主起身离开,她从柳玉茹经过,神态高傲,背影笔直。
监察御史又把目光看向洛子商,等他示意。洛子商本还有几句话要说,然腹中胎儿实在闹腾过甚,遂在云裳公主走后,也紧跟着离开。
插手的人都走了,监察御史赶紧吩咐衙役备车,准备送柳玉茹面圣。
云裳公主在监察院外面等着洛子商,看到他走出来,面色还有些发白,不禁打趣道:“洛太傅果然是用情甚深,可惜呐,襄王有意,神女无心。”
洛子商现在分外不适,懒得搭理云裳公主,径自从她身边走过,登上自己的马车。
洛子商这般无礼,把云裳公主气了个呛倒,失态的指着洛子商马车远去的方向,说了一声:“无礼!”
“呕!”洛子商坐上马车后,终于压抑不住,用帕子捂着嘴巴干呕起来。王善泉一直在马车上等洛子商回来,见他一回来便干呕不停,赶紧把他搂到怀里面,给他顺背。怕照顾不过来,还把在外面和车夫坐在一起的鸣一叫进来,让他帮忙倒水。
王善泉伺候洛子商喝了一杯水后,洛子商干呕的情况才缓解下来。他靠在王善泉身上,又累又难受,不想说话。王善泉轻轻拍抚着他,放缓声音,轻柔的哄道:“我在呢,什么也别想,闭上眼睛好好休息一下。”
洛子商顺从的闭上眼睛,嘴里还不忘吩咐:“去皇宫,我要去见太后。”尽管洛子商的身体有些难受,但今日就是他的计划进行到收尾的关键时刻,容不得半点失误,所以他必须亲自去见陆后。
王善泉无法,只得答应。却把王杰叫上来,吩咐他立刻去找二钱,拿止吐安胎的药。
另一边,柳玉茹历经艰难,终于见到范轩。她哆嗦着身体,跪下行礼:“民妇,叩见陛下。”
范轩从奏折中抬头,看到柳玉茹的惨状,非常震惊:“玉茹?你怎么伤成这个样子啊!”然后赶紧叫起:“平身!”
柳玉茹强忍着痛苦站起身:“谢陛下。”而后回答范轩的问题:“回陛下,民妇击登闻鼓,告御状,需受拶刑。民妇因刑失仪,还请陛下见谅。”
范轩看她神色凄惨,浑身都在发颤,心有不忍:“来人,赐座。”满子端来一张椅子,柳玉茹谢过范轩后,方敢挨着小半个椅面坐下。
看到柳玉茹,范轩亦有些感叹:“在望都的时候,你们要见我,是见很容易的事情。怎么现在到了东都,我发现你们想要见我,怎么就这么难呢?”
柳玉茹惨然一笑:“陛下现在是天子了。”
这个话题显然不适合再说下去,范轩转移话题,问起柳玉茹的来意:“玉茹啊,”你来见朕,是给九思求情的吧。
柳玉茹道:“陛下,若只是为了求情,便不须费这么大的功夫了。九思之祸,皆因库银而起。民妇击鼓鸣冤,冒死面圣。一是想把户部侍郎刘春及其党羽,内外勾结,私吞库银的证据,亲呈陛下。二是来求陛下,亲自提审我夫君。我夫君说,陛下的困境,他有办法。”柳玉茹说这段话的时候,因不小心触动手掌,数次被疼得出现停顿。范轩并为怪罪,而是耐心的听她说完。
柳玉茹说完后站起身,看向王弘。范轩赶紧让王弘,把柳玉茹带来的匣子拿过来。
王弘很快把匣子放到范轩面前,范轩摸着匣子,打开后,从里面取出写着刘春勾结朝臣的罪状,面眉目间的郁气有所松缓。
范轩一边看,一边吩咐王弘:“去到刑部,把顾九思给我传过来。朕,要亲自见他。”王弘领命,赶紧去诏狱提人。
听到范轩愿意见顾九思,柳玉茹喜出望外。范轩看完罪状,看到柳玉茹还在下面站着,心里过意不去:“玉茹啊,你先去休息吧。过一会儿,我让太医去给你看一看。”
柳玉茹点头,临走前却哀求范轩:“陛下!我受刑的事,求陛下千万不要告诉九思。”
范轩感她对顾九思的情深,眼神中充满怜爱:“你去吧,我不告诉他就是了。”
柳玉茹得到范轩的保证,谢恩后,跟随满子离开。
王杰的轻功了得,很快找到二钱,向他说明洛子商的症状,然后从他那儿拿到止吐、缓减胸口郁闷的药丸,飞速赶回,交到王善泉手上。王善泉闻了闻,药丸或许是考虑到孕期对气味敏感的缘故,没有任何味道。王善泉把药丸放到杯子里面,化成水后,喂给洛子商服下。
二钱的药效果奇好,洛子商干呕的症状很快消退。正巧车驾快到宫门前的大街,他把王善泉留在车上,下车往宫门走去。
洛子商来到陆后宫中,开口就说:“柳玉茹敲登闻鼓,现已经面见天子,把给顾九思翻供的证据交到陛下手中了。”
陆后大惊,抚摸狸奴的手不自觉的用力:“你不是说证据全都处理掉了?他们怎么还会找到证据!”
洛子商道:“太后,这证据是真是假不重要,重要的是,陛下想让顾九思活。”
陆后面色难看:“难道陛下丝毫不顾及朝中老臣和哀家的颜面吗?”
洛子商道:“柳玉茹不畏拶刑也要为顾九思翻案的事,已经在东都传开。所有人都在讨论,顾九思此案是否有冤屈。还有人把顾九思在悠州时,捐赠家财,死守望都,百姓送万民伞的事翻出来说。现在东都哪个不说顾九思是个好人,是大英雄!”
边说着,洛子商眼睛盱着陆后的脸色,把宫门前发生的事说给她听:“曾受过顾九思恩惠的百姓,现在正跪在宫门外,要求查清此案,还顾九思清白。”
柳玉茹前脚才敲登闻鼓,后脚便有机会关于顾九思的谣言传出来,这里面必然有周烨等人的手笔。而跪在宫门外的那些百姓里面,有没有周烨等人安排的人做牵头,以及洛子商有没有让人在里面推波助澜,便不好说了。
听到百姓大张旗鼓的跪在宫门外,给顾九思求情的事。陆后的脸色更加冷酷,“这个顾九思,倒是颇得民心。”
洛子商道:“百姓愚钝,稍加引导便被他们笼络了去。此时陛下被顾九思的事牵绊,对此事暂不追究。等诸事安定后,今日之举,必将让范轩对他们起疑。”
以后之事,陆后并不关心,她在意的是:“顾九思这次,当真死不了?”
洛子商道:“太后您于朝堂上相逼,范轩碍于情面不得不答应处死顾九思。如今,被民声胁迫,顺水推舟,还顾九思一个清白,免他刑法,不也是理所当然之事?”
陆后被洛子商的反问弄得噎住,随后看着洛子商道:“洛太傅此来,应当不止是为了告诉本宫,顾九思死里逃生之事吧?”
洛子商一笑:“我有一计,顾九思今日必当殒命宫中。”
陆后挑眉:“愿闻其详。”
洛子商道:“这件事还需要太后您亲自出马,以云裳公主嫁给顾九思一事,去为难顾九思之妻柳氏。”
陆后自持身份,不肯答应:“我儿金枝玉叶,本就不该嫁他,本宫为何要纡尊降贵地,去为难一个民女,自降身份。”
洛子商道:“太后有所不知,顾九思虽谋略过人,但柳玉茹是他唯一的弱点。公主之事,不过是寻个由头,罚她一罚。但倘若顾九思胆敢进宫来阻拦,那随便往他头上安个罪名,就容易多了。”
这里面牵扯到柳玉茹,那洛子商的目的定然不纯。他处心积虑的帮助陆永和陆后除掉顾九思,必定是有自己的私心。陆后暗想 若顾九思真因红颜一怒,愤而触犯宫规,为此身死。那让他触犯宫规的红颜——柳玉茹,顾氏必然容不下。如此,洛子商便有机会得到心仪许久的美人。
陆后摸着狸奴顺滑的毛被,自觉瞧出洛子商的意图:“柳玉茹不正在御前奏对吗?等她出来,将她传来。”殿内的宫婢恭敬的答应。
另一边,顾九思被王弘从诏狱中提出来,带到长庚殿,面见范轩。
顾九思一进入殿里面,便跪到地上,朝范轩行礼:“微臣顾九思参见陛下。”
范轩坐在上首,仔细看了一会儿顾九思的神态,半晌才满带愧疚的说道:“朕看你,消瘦了许多,这些日子让你受苦了。起来说话吧。”
“谢陛下。”顾九思谢恩后站起来,而后看着范轩:“微臣受点苦不算什么,当务之急,还是要解陛下之困。”
范轩点头,把柳玉茹方才送来的匣子拉到自己面前,在上面拍了拍。边拍边问:“你的夫人说你有好办法,那朕就不跟你绕弯子了。你倒说说看,这千疮百孔的大夏银银库,这离心离德的前朝旧臣,该做何解?”
顾九思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分析起朝廷的现况:“自陛下承恩太后,继承大统,各方势力便开始暗流涌动。这前朝的官员不得不用,太后的面子又不能不给,这些人趁着陛下根基未稳,结党营私,钱库几乎被掏空殆尽。但若此时动了他们,便会给他人留下可乘之机,落人口实,再起叛乱。”
范轩点头,对顾九思的话非常赞同:“说的没错,现在不能动啊!”说完,范轩脸上露出无奈:“可又不能不动。”
范轩叹息一声,神情格外凝重:“那为今之计,又当如何呢?”
顾九思答:“微臣建议,这第一步,应整顿吏治,重启科考,广纳贤才。”范轩施行政令,最大的问题就是人手不够。广开恩科,是能够在最短时间内招纳人手的办法。
对于开恩科监考这件事,顾九思向范轩举荐叶世安为主考官,范轩不解:“叶世安?”
顾九思为其解释缘由所在。顾九思说:“他是前朝的解元,也是大儒之后。为人刚正不阿,博学通达。如果有他在,定会为陛下选拔出一批清正廉明的好官。”大儒二字,被顾九思咬的很重。叶世安的祖父是大儒,有许多学生。现在有的在朝为官,有的遇事不第,闲赋在家,有的则做了教书匠。有叶世安牵头,那些在朝当官的人为报师恩,必然会广开绿灯;赋闲在家的人听闻是恩师之后主持科举,自觉中榜有望,定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同样的,那些教导学生的先生,也觉朝中有人,或可攀上关系,亦不会放过这个机会。还有不少仰慕叶世安祖父名声的人慕名参加科考。除此外,叶氏的族人,他们也会响应叶世安而参加科考。如此一来,范轩的人才危机可解。
范轩想明白这点,不由发出感慨:“此子可堪重用啊!”至于是叶世安本人的才华可得重用,还是他的身份和背后的叶氏,便仁者见仁。
顾九思瞧范轩把自己的第一个提议听进去了,接着说第二个建议。他提到南伐昱州节度使刘行之。
除益州未曾归顺外,天下十二州尽表文说归顺大夏。范轩出于各种目的,对各州的幅员和州名进行了更改和调整。
凉州分裂成两端,南北进对峙。范轩便把凉州一分为二,北为通州,南为凉州。永州如是,北为兖州,南为永州。还把永州吞下的仓州独立出来,妄图让其再次成为徉州、永州、清州和徐州的缓和之处。至于拒不归顺的益州,范轩接受益州部分世家的投诚,把他们的势力范围从益州划出来,称为益州。而刘行之所在那部分,则称昱州,并称刘行之为乱臣贼子,有祸乱天下之野心。除此之外,还对各州之间的界线进行重新规划,在规划之余,故意留几处有争议的地方,让他们互相争论。
范轩的险恶用心,各州心知肚明,但即便他们再如何控制,当矛盾积攒到一定程度的时候,总会爆发出来。届时,范轩的目的便算达到了。范轩不怕他们争斗,就怕他们不争。不然,如何耗费他们的实力,朝廷又怎么有借口插手他们的内政呢?
眼下说这些还太长远,范轩自己的地盘也还烂事一大堆呢。突然听顾九思提起刘行之,范轩便想听听他的打算。
顾九思先把出兵伐战的目的道出:“今观天下大势,看似相安无犯,但实则东方南方,西方北方都虎视眈眈,各藩节度使也是闻风而动。现急需一场大胜。敲山震虎,以保大夏十年太平,百姓安居乐业。”
范轩的眉头微微皱起,“九思啊,你这一步棋,可是一个险招啊!”眼下,范轩不愿再起兵戈。一是才经勤王和疫病,兵力大幅衰减,经费耗费过甚;二是他手底下的武将不出众,带兵打仗这些事仍需仰仗周高朗。范轩现在防备周高朗,不愿看他再得军功,重掌军队。
范轩的顾忌,顾九思也察觉得到。但他仍硬着头皮回答:“没错。”
见此,范轩又问:“一招得胜,可保大夏十年太平。倘若,败了呢?”这是想给顾九思改口的机会。
顾九思却做不知,顾我道:“所以我们要先打刘行知。这昱州正值蝗灾,粮草不足。兵贵神速,趁此良机,南伐昱州。围而不打,至多一年,待城中的粮草耗尽,便可一举拿下。”
范轩私以为,提点到这个地步,顾九思依旧顾我,颇有些不解人情。却仍耐着性子问:“此战谁可任主帅啊!”范轩也想听听,顾九思能否给一个让自己平息怒气的答案。
顾九思眼睑微垂:“微臣举荐——周烨。”
这个名字出乎范轩的意料,但看顾九思的眼神却觉得格外顺眼。
举荐周烨,也不是顾九思一个人的决定。是经由他与周烨等人商议后,才提出来的。如此提议的原因在于,顾九思和叶世安同周烨走的太近。兵部是周家的一言堂自不必说,顾九思出自礼部,叶世安吏部,经由二人,又和户部、刑部、工部的官员拉扯上关系。这么算下来,周烨一个人就和六部牵扯上关系,身后还有周家做后盾,对范玉的威胁太大。而周烨能有这么大的势力,离不开顾九思和叶世安的身影。顾九思和叶世安若还想要得到范轩的信任,必须想办法撇清自己和周家、周烨的关系。这便有顾九思亲自向范轩举荐周烨南伐的事。
对范轩解释的时候,顾九思却不能说的这么直白,遂朝范轩夸赞道:“此战需要一个行事周密,且心坚如钢的人。既能调动三军,又能为陛下所信任。枢密使周将军的三位公子,皆乃不世良才,但之所以选择周烨,还有个很重要的原因。”
范轩来了兴趣:“说。”
顾九思道:“此战并非攻伐之战,而是安民定邦,四海归心之战。这主帅除了勇毅外,还要有一颗顾惜将士和百姓的仁心。望都守城一役,已知周烨心性,忠肝义胆,仁厚惜民,可担此重任。”
顾九思突然提起望都一役,可不是无的放矢。在百姓眼眼里,周烨宁愿违抗军令也要带兵回援,是一件大好事。可在范轩这类上位者眼中,则是犯了行军打仗的忌讳。范轩由此想到周烨的性格,在心中忖度,若让周烨领兵南伐,恐非刘行之对手,还会被拖在昱州,久回不来。在此期间,若性情用事,触犯军规,范轩便有贬斥周烨的理由。
范轩就一个儿子和周烨这一个侄子,血脉太少。即便周烨势大,压范玉一头,也狠不下心将之灭杀。把周烨赶到昱州去,既能打击刘行之,又不伤他性命,也算不错。
如此想着,范轩的态度变得更为温和:“好一个安民定邦,四海归心之战。周烨这孩子,朕看着他长大的,用他,朕放心。”
过了一会儿,范轩再度试探顾九思:“这日渐亏空的银库,这结党营私的太后,又当如何呢?”
顾九思道:“要解此困,还需缓缓图之。户部上下私吞库银的证据,陆永这个户部尚书,必须革职严惩,以示众人。”顾九思已经从江氏族人那儿知晓,陆永等人是给江氏和附庸家族背黑锅的存在,如不能把他们摁死,等库银案查到江氏的头上,那包括顾九思在内的所有人,都落不着好。所以顾九思极力在范轩面前,把库银案的事推到陆永等人的头上,说到底,范轩只是想要钱财充盈国库,再把前朝旧臣拉下来罢了。
范轩未必不知道顾九思的打算,顾九思也不觉得自己的那些小心思能瞒过范轩。但想要让范轩对此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便需要更大的砝码。
顾九思道:“此举关系重大,稍有不慎,就会使整个朝堂人心惶惶,微臣资质浅薄,恐难当大任。臣建议,还是需要一个深谙官道,长袖善舞,并与太后和旧臣都交之甚深之人,主持此事。”
范轩等这句话等了许久,明明知晓顾九思说的是谁,仍配合的问了一句:“你说的,是谁?”
“前朝吏部尚书,微臣的舅舅,江河。”顾九思的答案未曾超出范轩的意料,果然是江河。
范轩道:“他本就是户部侍郎,在前朝主持户部十年,后又升任吏部尚书,对前朝户部的事情十分了解。他乃前朝旧臣,跟太后的关系,交情匪浅。如果由他担此重任,相信太后不会为难他。由他重入朝堂,的确是一个平衡之举啊!”
范轩看着似乎是愿意接受江氏的投诚,愿意重用江河。顾九思盱着范轩脸色,再次给江河说好话:“微臣对陛下忠心耿耿,定会劝服他效忠于陛下。他在前朝也是能臣,若是能够辅佐陛下,定是如虎添翼。”顾九思这些话,也是在向范轩表忠心。
范轩心里高兴的很,面上却仍做出踌躇的身态:“九思啊,你再让朕好好想一想。”
这人就是不能太得意,范轩正为能够得到江氏的投诚而开心不已,忽然咽喉干痒,忍不住发出震天的咳嗽,让王弘和顾九思看得揪心。
“咳!咳咳!”范轩拍着胸脯让自己顺过气来,等缓和过来后,再度看向顾九思:“那你自己的案子,你当如何呀?”
顾九思道:“这案件的证人已经被周烨找到了,是乐丰楼的跑堂,他正举家逃离东都,目前已经承认,收受了刑部的酬金 咬死我是凶手。顺藤摸瓜,也找到了在我家埋下凶器和血衣的小吏。”
这话一听,便是顾九思已经为自己准备好了翻供的证据。虽则范轩有办法给顾九思翻供,但顾九思能够主动把这一切准备好,不用范轩操心,更好不过。
范轩欣慰的说道:“那就好,那就好。”还对顾九思保证:“朕,一定会还你清白的。”
顾九思拱手道:“多谢陛下。”而后看着范轩,面色有些犯难,似乎是有什么不便说的事,难以启齿。但范轩还在等着,顾九思做了一番心理准备后,开口道:“陛下,杀害刘春的真凶,臣已掌握。只是此人不便外说,先来禀报陛下。”说完,从袖子里面取出柳玉茹给他的证物,并道:“此物上面的印记,为杀害刘春的真凶所留。”
能让顾九思犹豫不敢说的事,必然牵扯甚大。再观他一而再的看着自己,范轩心里咯噔一声,暗自猜疑:“难道与玉儿有关?”
范轩边想着,给王弘使了一个眼神。王弘便快速走下去,从顾九思手里接过证物,呈上去,交到范轩手里。范轩展开一看,看到上面有一个血色印记,与自己送给范玉的环佩十分相似。
当此时,范玉和洛子商正在对弈。这时,他安排在长庚殿外盯梢的太监跑回东宫回话:“回禀殿下,奴才刚又看了,那顾大人还在御书房。陛下……陛下他发了好大的脾气。”
听到范轩发怒,范玉下意识是看向洛子商:“太傅。”
洛子商捻起一颗棋子,落到棋局之上,嘴里轻声安抚他道:殿下放心,微臣已为殿下想好了一步后招。”随着棋子落下,这一局已经无须再看。洛子商站起身,背对着范玉,望着宫外:“顾九思,是不会活着离开皇宫的。”
长庚殿内,顾九思在为范轩讲诉事发当晚的经过。顾九思道:“那日,我约刘春在乐丰楼见面,分析利弊后,刘春决定主动认罪。待我离开,便有人发现刘春暴毙在天水阁中。微臣身陷大牢,是叶世安和沈明到乐丰楼查看,发现了此印记。经过对比,确实为刘春所留。他惨遭毒手之时,狠狠地抓住了凶手的配饰,才留下了此血印。此配饰十分罕见,只有一人,常配于身上。”
范轩神情凝重:“太子,为何要杀刘春?”
顾九思道:“此物证能被发现,便不寻常。案发当日,太子何时出入宫禁,也都被记录在册。若问太子为何要杀刘春,倒不如问,布此局之人,为何要借太子之手。其目的,已不单是要嫁祸微臣,而是要挟天子,以令诸侯。”顾九思这话有夸大之嫌,甚至让范轩怀疑,顾九思是否是故意捏造这份证据,为的是打击太子,陷害洛子商。
看着证物上面熟悉的印记,范轩忽又想起,王弘方才给自己汇报,范玉近来时常与洛子商相处,闲暇时,相约去城郊打猎。期间,还一起去了一趟乐丰楼。
这便让范轩犹豫起来,开始怀疑,刘春遇害这件事,和范玉有没有关系,是否是他所杀。
在范轩沉思的时候顾九思仍在说话:“太子秉性纯真,虽未有建功立业,但也励精图治。可自从陛下许洛子商为太子师之后,太子便日渐嚣张跋扈,滥权擅政。如今,铸此大错。”话毕,顾九思跪到地上,坦言:“陛下,太子有失德行,恐难当储君之位。”
范轩大怒:“住口。”
范轩的身体不宜过怒,王弘在旁担心的唤了一声:“陛下!”
范轩沉着脸,半晌才道:“朕,就这么一个儿子。你把这东西摆到朕的面前,你想要朕怎么办?”范轩近来发觉自己的身体日渐衰弱,他虽是儒生,但悠州民风彪悍,他也是自小在马背上长大的。哪怕武力不及周高朗等人,身体却也是极为康健。未曾想,入东都未及半载,身体就变得虚弱,时常咳嗽,走几步就要停下来喘气。范玉疑心是陆后的手段,怕她们把手伸到范玉身上,兼之范玉最近长进,让他生出威胁之感,所以计划着把范玉调离东都。但绝不是因罪调离!
偏偏江氏才投诚,一时半会儿还要顾及他们的想法。在范轩看来,顾九思之所以咬着范玉,一来是因为刘春之死确实是为范玉所为,顾九思代范玉受过,还察觉出范玉的杀心,心里有气,所以想让范轩给自己出气。二来呢,可能也是察觉到自己的想法,遂故意捅破这件事,让自己有理由把范玉调离出东都。
面对范轩的问话,顾九思道:“可大夏千万子民,还都指望着陛下。”意思便是,一定要看到范玉受罚,方肯罢休。
此事错在范玉,顾九思的态度又如此强硬。一边是儿子,一边是才投诚的势力,范轩心里烦闷至极,有腥甜从喉咙上涌,范轩努力将其压制下去。
顾九思观范轩身体不适,知不能再紧逼,遂放缓声音道:“恳请陛下,保重龙体。”
此时,范轩把腥甜咽下,“传朕口谕。”想到接下来要说的话,范轩的脸色一片颓然:“太子,调离东都,遣返悠州,身边一干人等,不得随行。”
接着,又对顾九思的案件进行决断:“户部侍郎刘春,私吞库银,畏罪自杀,抄没全部家产,子孙三代,不得入朝为官。户部侍郎顾九思,含冤受屈,即刻释放。”
王弘应是,稍后安排人去传旨意。
顾九思跟着叩首道:“谢陛下。”
范轩摆了摆手,示意王弘送顾九思出去。王弘略一行礼,走到顾九思身侧:“顾侍郎,请。”
顾九思可不敢再留在范轩面前碍他的眼,赶紧起来,跟随王弘出去。
等出去的脚步声消失,范轩拿着血印的手指突然用力攥紧,而后再也忍不住,呕出一口猩红。
顾九思和王弘已经来到长庚殿外面,不知道殿内发生的情况。王弘看着顾九思道:“顾侍郎,恕老奴不能远送。”而后叫来自己的徒弟:“满子,送顾侍郎回府。”满子应是,在顾九思前面带路,送他出宫。
眼看顾九思走远,王弘略做准备后,打算去东宫传旨,范轩却又叫他过去,交给他一道擢升江河的圣旨。王弘走出来,便先安排人去诏狱送圣旨,自己则亲自去东宫传旨。
江河正在诏狱里面看书,突然牢门被打开,一个手奉明黄卷轴的太监,在两个小太监的陪同下走进来。那太监看到江河,便道:“江尚书,请接旨吧。”
江河立即跪下叩首,持圣旨的太监点点头,展开圣旨诵读:“前朝工部侍郎江河,有经世谋略之才,出仕十五年,忠心为国,可堪大任,特擢为户部尚书,并主理追讨库银之事。钦此。”
江河道:“微臣,接旨。”随后站起来,接过圣旨。
擢升是喜事,诵读圣旨的太监免不了恭贺几句,而后又说:“小的这还有道口谕,陛下要召您入宫觐见。”
江河笑着道谢:“劳烦了。”
事情已毕,那太监便带着身后的小太监离开。等人走远,江河拿着圣旨,面露喜意:“小九思,你赌赢了。”
另一边,顾九思跟随满子出宫。就看不到柳玉茹,便忍不住问:“公公,可否见过我夫人啊?她理应在这儿等我才对。”
满子答:“顾夫人累了,陛下让她先回去了。”
顾九思却不太相信,柳玉茹不可能会先离开。这样一想,便有些担忧:“她可是有何不适啊?”
满子面上闪过虚色,嘴里仍说:“顾夫人生性娇弱,陛下,陛下看她可怜,所以让她先回去了。”
顾九思没有错过满子那一瞬间的心虚,急道:“她到底怎么了,请如实告诉我。”
“是顾夫人自己不让跟您说的。”满子好似被逼得没有办法,无奈把柳玉茹隐瞒的事告知:“顾夫人今日击登闻鼓,被云裳公主横栏一道,受了拶刑。”说到此,满子看了一眼顾九思的脸色,果然难看至极。满子收回眼神,在顾九思开口问柳玉茹所在前,先一步说出来:“眼下,正被太后召见。”
顾九思脸色当即大变,转身就往后宫的方向跑去。满子看着顾九思跑远的背影,把身上的香囊取下来,从里面取出一颗乳白药丸,捻成粉末后,随风飘散。
黄泉碧洛35
黄泉碧洛三十五
顾九思等人查案渐有收获,刘春得到消息,在某个夜间,把府上逾制的东西,以及依据自己的身份买不起的东西,通通烧毁。
刘夫人夜起,发现自己的心爱之物全都不见了,赶紧带人四处寻找。最后被下人告知,刘春在水榭那边烧东西。
闻言,刘夫人坐不住了,跑到水榭去寻找刘春。
刘夫人来到水榭,果然看到刘春在往火盆里面扔东西。仔细瞧去,还有些眼熟。再仔细一看,不正是自己平日里的爱重之物吗?眼看着刘春还要再往火盆里面放东西,刘夫人赶紧冲上去制止:“郎君,你在做什么呀!我的衣裳,我的桌屏。”
看到火盆里面还未烧毁殆尽的东西,刘夫人伸手就想去捞,却被刘春拉住:“你给我起开。”把刘夫人拔到一边,刘春...
黄泉碧洛三十五
顾九思等人查案渐有收获,刘春得到消息,在某个夜间,把府上逾制的东西,以及依据自己的身份买不起的东西,通通烧毁。
刘夫人夜起,发现自己的心爱之物全都不见了,赶紧带人四处寻找。最后被下人告知,刘春在水榭那边烧东西。
闻言,刘夫人坐不住了,跑到水榭去寻找刘春。
刘夫人来到水榭,果然看到刘春在往火盆里面扔东西。仔细瞧去,还有些眼熟。再仔细一看,不正是自己平日里的爱重之物吗?眼看着刘春还要再往火盆里面放东西,刘夫人赶紧冲上去制止:“郎君,你在做什么呀!我的衣裳,我的桌屏。”
看到火盆里面还未烧毁殆尽的东西,刘夫人伸手就想去捞,却被刘春拉住:“你给我起开。”把刘夫人拔到一边,刘春继续往里面扔东西。
刘夫人看着里面被烧毁的珍品,心痛不已:“这可都是苏绣啊!”再看到自己最华贵的衣服也被烧了,心疼的无以复加:“我的衣裳啊!”
要把这些好东西烧掉,刘春本来就已经心疼得不行,再听到刘夫人在这儿哭哭啼啼的,心头更加难受:“我不心疼吗?可心疼有什么用,心疼也得烧。”
“钱财,到底是身外之物。”看着多年筹谋得来东西,一朝成灰烬,刘春才领悟到这个道理。怕刘夫人还要从中阻拦,刘春把后果说与她听:“如果这些东西被他们查出来,你我一家老小的性命,可就都保不住了。”
刘夫人心里存着的那点侥幸被刘春的话搅碎,但她仍想再挣扎一下:“那个查案的顾九思当真就这么油盐不进吗?何不去府上找他?我们家这些东西,与其烧了,拿去送给他,岂不是更好!”
这是刘夫人讨好人办事常用的手段,可今时不同往日,范轩铁了心的想要把陆氏和高氏拉下马,充盈国库。曾经亲近的世家门阀,对他们敬而远之,恨不得反过来把他们送到锋口上,借此把自己的罪推到他们的身上,洗净自己身上的颜色,向范轩表忠心。
听到刘夫人的话,刘春怒斥:“妇人之见!愚不可及!找他?你是要给他送我贪赃行贿的把柄吗?”
看妻子被自己的疯态吓到,刘春深吸了口气,而后颓丧道:“烧吧!”
正当此时,刘府上的下人过来,凑近刘春的耳边说:“侍郎,陆尚书有请。”
在陆永竟然在这个时候找自己,刘春怀揣着不安,来到陆府。
陆永坐在上次接见洛子商的位置,他边泡茶边示意刘春坐下。
刘春脸上神情勉强的笑了笑,然后寻靠近陆永的位置坐下。等刘春坐下后,陆永的茶也冲泡得差不多。他给自己倒了杯茶,端起来放到鼻翼下方嗅闻。
陆永始终不说话,刘春便越觉不安。他扛不住这沉默的氛围,率先打破沉默:“不知陆尚书深夜寻下官前来,所为何事?”
陆永道:“顾九思已经查到孙壑身上,你顾念同乡情谊,未曾对孙壑进行灭口,才有今日之危。接下来,不需要我说,你知道该怎么做吧?”
刘春和孙壑为同乡好友,二人一同赴东都赶考,同时中榜。刘春被榜下抓婿,成为陆永堂妹的夫婿,之后在陆氏的帮扶下,坐上如今的位置。刘春发达了也未曾忘记这位同乡,把他提拔到户部,专职记载造册,为他们贪墨的事做掩盖。范轩打算彻查账目的时候,陆永就给刘春传话,让他把孙壑灭口。刘春顾念着同窗情谊,不忍下手,只是让孙壑带着他的母亲远离东都。不成想,这一时的心软,竟让自己陷入如此危险的境地。
所谓死道友不死贫道,当自身的性命受到威胁的时候,旁人的性命又算得了什么呢?这么想着,刘春的脸色逐渐变得阴狠:“下官知道该怎么做了,陆尚书放心。”
另一边,顾九思从白玉京那儿得到孙壑的消息,在休沐这日,他让叶世安和沈明吸引陆永他们的注意,自己则悄悄的出城,按照白玉京提供的路线 去找孙壑。
顾九思很快找到孙壑的住处,他环视四周,确保无人瞧见后,上前敲门。
孙壑自从收到刘春让他远离的消息后,便带着老母隐居山林。这儿人迹罕至,突然响起的敲门声,让孙壑心中警铃大作。他问了一声“谁?”,然后放下手里面的衣服,小心上前,把柴门打开。看到是个生面孔,心里面的警铃响的更加厉害。面上却仍是一脸憨厚:“你是?”
时间紧急,顾九思直截了当的问:“是孙壑吗?”说完,自己做了个介绍:“在下户部侍郎顾九思,因公务前来拜访。”
孙壑忙道不敢,侧身邀请他进来,还让自己的母亲沏茶。关门的时候,还顺势观察了一下,外面有没有人跟随。
顾九思走进庭院,看着简陋的屋舍,不由感叹:“你这住所还真是偏僻啊,就你和母亲两个。”
孙壑没有答话,他握住藏在袖子里面的匕首,凶狠的往背对自己的顾九思刺过去。顾九思常年习武,瞬间发觉身后传来的异动。侧身避过孙壑的杀招,然后擒住他的手腕,不解的问:“这是何意!”
孙壑冷笑:“你不是刘春派来杀我的吗?废什么话!”早在帮刘春做事的时候,孙壑便料到有这一天。最近彻查库银案的事闹得沸沸扬扬的,他进城为母亲取药的时候听了许多。眼瞧着库银案的矛头指向陆氏,孙壑便知晓,自己安宁的日子将要到头了。所以,做好了被刘春派人灭口的准备。
虽则已经做好被灭口的准备,不代表孙壑就不贪生。且他至孝,顾九思以保他性命为饵,又用他的母亲病重需要人照料为勾,两相齐下,孙壑答应带着母亲和顾九思离开,为他作证。
刘春派来的杀手晚顾九思一步,看着空空如也的屋舍,赶紧回去复命。
此时,刘春正在府中,焦急的等待杀手回来禀告消息。当听到派出去的杀手回来禀告,说没有找到人的时候。刘春惊怒交加:“不在那里是什么意思?”
杀手答道:“那宅子已经人去屋空,孙壑和他的老母亲都已经不见踪影。”
刘春不解:“他的母亲病入膏肓,就凭他一个文弱书生,能跑到哪儿去呀?”
杀手道:“听监视他的邻居所言,白天有个年轻男子找过孙壑,之后便悄无声息了。”
听到孙壑是被一个年轻男子带走的,刘春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顾九思。整个白天,户部的人都被叶世安和温如许几人拖着,出不了衙门,也一天没有见到顾九思的身影。
心中想到某个可能,刘春的神情蓦然变得惊惧:“此次未能灭得了孙壑的口,倘若他若是落在顾九思手里。”后面的话不消说出来,结果可想而知。
这时,刘府上的下人拿着一封请帖,走进来道:“侍郎,有人送来了顾侍郎的拜帖,邀您今夜乐丰楼,饮酒一叙。”
刘春赶紧接过来,打开一看,邀请他的人出乎意料:“顾九思?”刘春看着请帖上面的名字,面上若有所思。
有洛矩时刻盯着顾九思,他宴请刘春的消息,瞒不住洛子商。
时机正好,洛子商决定,带太子范玉去乐丰楼查案。
在去找范玉之前,洛子商问鸣一:“让你找的东西,准备得如何了?”
鸣一从怀里面取出一个精致的瓷瓶,放到洛子商面前:“主人,这寒食散能摄人心神,产生幻觉,令人情绪暴躁。”
洛子商看着面前精致的瓷瓶,眉头微拧,显然是有点怀疑:“效果可靠吗?”
鸣一解释道:“这是西域精石炼就的上品,太子只要连续服用超过一个月,效果强于寻常五石散十倍。这是独有的香料,只要在香炉中放入此香,寒食散的作用会增加数倍。令人理智尽失。”
洛子商又问:“效果有多久?”
鸣一道:“可持续数个时辰。”说完,又掏出一个青绿色的小瓷瓶:“只要喝下这解药,即刻便可恢复清醒。”
洛子商还未曾听闻这种药物还有解药,半信半疑地拿起瓷瓶,打算揭开顶上的盖子,亲自闻一闻。却有一只手突然插入,将瓷瓶强势抢了过去。
“这玩意儿你可闻不得!”抢东西的人正是二钱,他才从医馆回来,打算给洛子商把把脉,看看他的身体情况。没想到,一进屋就闻到一股异常刺鼻的香味。这味道二钱非常熟悉,是专门用来刺激犯五石散等瘾症的病人,快速恢复理智用的。里面添加了许多强刺激性的药物,正常人闻了都容易出问题,更别提洛子商现在身体特殊,更闻不得这玩意儿。
经二钱解释,洛子商才知道,自己方才拿的东西有多危险。同时也知晓,五石散和寒食散的危害。如此一来,用寒食散催发范玉心中邪念的计划,便得搁置。
正当洛子商打算更改计划的时候,二钱却从身上挎着的药箱里面,拿出两个小瓷瓶:“红色瓶子里面装的是淬寒星,白色里面的是冷秋香,前者内服,后者香薰。单独使用,都是养身的好东西,但是服用淬寒星不足半个时辰的人,闻到冷秋香的味道,会出现神志昏懵症状,陷入易怒的状态,但本身的意志是清醒的。”
洛子商顿时喜出望外,看着二钱掏出来的瓶子,默默盘算。这东西可比寒食散好用多了,既不伤身,旁人查起来也想不到这一层。而能让人保持一定的清醒这一点,比寒食散更为有用。虽然寒食散容易让人疯狂,但事后很容易生起怀疑。可若让范玉保持清醒,从始至终,做主导的都是他自己,那么他犯下的错误也就怪不到别人头上。
事不宜迟,洛子商起身把瓷瓶收到自己袖子里面,谢过二钱后,准备进宫找范玉。
被王善泉派来,在暗处保护洛子商的王杰等人看洛子商想要以身涉险,再也坐不住了,从暗处出来,阻拦洛子商。洛矩等人同时出现,挡在洛子商身前。
洛子商被洛矩他们护在身后,看向王杰他们的眼神不悦:“这是何意?”
王杰苦笑道:“主君,按您的身体情况,此时不宜犯险。”
那晚二钱给洛子商诊脉的时候,虽然把王杰等人赶到远处,但死士里面的人各有所长,有一个叫王魁,以耳力超绝称奇,百米内的声音如在耳边发响。所以,那晚二钱和洛子商交谈的内容,王魁一字不落的听入耳中,当夜就派人快马跑去清州,把洛子商有孕的消息给王善泉知晓。
消息送出去后,王杰等人拉着洛矩他们,把对洛子商的保护再往上升级,务必不让洛子商碰到任何一个磕绊和尖角。
王杰他们对洛子商保护的如此严密,这般看重,听到洛子商想要带着随时会发狂的范玉去见刘春,这种以身犯险的事,他们怎么可能同意。这才从暗处显身,制止洛子商,想要打消他的意图。
洛子商知晓王杰的好意,他下意识的抚摸着幅度暂小的腹部,心中暗想:今时不同往日,自己现在可受不得一点伤害。
洛子商顾虑身体,有心想要调整计划,可眼下时机正好,他不愿就这么放过。
洛矩他们也知道洛子商有孕的消息,但与王杰他们不同,王杰等人是王善泉的手下,现在是被王善泉派到洛子商身边进行保护,他们以王善泉的意愿为先,当洛子商做出可能违背王善泉意愿的事,比如这次带着会突然发狂的范玉去见刘春,他们就可以站出来阻拦。而洛矩他们是洛子商的死士,以洛子商为马首,没有洛子商的命令,或洛子商没有遇到危险,他们不能随意出现,对洛子商的行为发出质疑。这次也是王杰他们先跳出来,洛矩才敢擦着规矩,带人跟着跳出来。
洛矩观洛子商的神情有些松动,突然提议道:“主人,洛克一手易容术巧夺天工,可由他易容后,代你行计划。”
在洛矩说话的时候,被点到名的死士取下自己脸上的面罩,露出一张与洛子商极为相似的脸蛋。
死士随时都要做好助主人金蝉脱壳的准备,所以死士里面总会有一个,时刻在面上易容的替身。洛克就是王善泉特意为洛子商安排的壳,他不仅擅长易容,通过观察,还能把人模仿的惟妙惟俏,让人分辨不出真假来。
此时洛子商不便涉险,由易容成洛子商模样的洛克出面,代替洛子商去实施他的计划,极为妥当。
洛子商仔细想了想,也觉得让洛克代替自己前去是个好办法。倘若他偏要亲自去,恐怕王杰等人会耗着自己,等时机过去了才会退走。
洛子商猜想的不错,王杰等人就是这么想的。如果洛子商非要以身犯险,他们就会一直堵着洛子商,直到顾九思和刘春分别回到府上,才会向他领罚。所幸,洛子商接受了洛矩的提议。
事不宜迟,洛子商对洛克简单交代一番后,便让他替自己进宫,把范玉带出来见刘春。
洛克换上洛子商的衣裳,仿照洛子商的仪态,进入东宫。
蓝彩是范玉身边的头等婢女,范玉于生活方面的一应事务,都交由她安排。洛克按照洛子商的吩咐,在等范玉过来的时候,把红色瓷瓶交给蓝彩。
洛子商进宫时,范玉正在范轩那儿挨训,还听了一脑袋的“顾九思”,范玉愤懑不已。他气冲冲的从范轩那儿回到东宫,听蓝彩说洛太傅已经等候多时,眼睛登时一亮,快步走过去见洛子商。
看到洛子商,范玉便迫不及待的问:“太傅,可是有好消息了?”洛子商笑道:“不负殿下所托,臣已经打探到,顾九思今夜将于乐丰楼约见刘春。我们可在顾九思之后,与刘春见一面,问出他们交谈的内容,再试着将他拉拢过来,做我们的人证。”
范玉大喜:“那还等什么,我们现在就去!”
洛子商却将他拦住,并指着天色道:“殿下,时辰还早呢!”蓝彩这时也走进来,对范玉说:“殿下,您晚膳还未曾用,婢子给您做了爱吃的糖糕,可要吃上两块,先填填肚子?”
经蓝彩这么一说,范玉还真觉得自己有些饿了,赶紧说好,好邀请洛子商一起吃。
洛子商只道自己不善吃甜食,温言婉拒。范玉大感可惜,又被糕点的香味吸引,便不再过问。
时辰将至,刘春如约到乐丰楼赴邀。顾九思早已经在此等候多时,他邀请刘春入座,而后亲自给刘春面前的酒杯里面倒满酒。
在顾九思倒酒的时候,刘春开口道:“我与顾侍郎同僚这么久,还从未单独宴饮,不知今日为何由此雅兴啊?”
顾九思坐到位置上,边给自己倒酒,边说:“既然是同僚,自然该熟络一些,刘侍郎近日不也是关心了昔日的下属孙壑吗?”说到最后,还刻意在孙壑的名字上加重了语气。
刘春尽管心里已经做好最坏的打算,听顾九思提起孙壑的名字,验证了自己的猜想的时候,仍下意识的感到心惊胆颤。
顾九思全然不顾刘春骤变的脸色,冷声说道:“交代出陆永等前朝重臣贪墨库银的一切细节,我保你不死。”
如若此刻在这里,说这话的是江河,刘春还会考虑几分。可惜,站在这里的是顾九思。就他这么个黄口小儿,凭一句话就想让自己把身家性命交到他手上,简直是贻笑大方。刘春装糊涂道:“我不知道你在胡扯什么,我什么都不知道。”边说边站起身,打算离开。
顾九思也跟着站起来 在刘春准备离开时,扣住他的肩膀。刘春不妨被他擒拿住,疼得喊出声来。
乐丰楼的伙计正好开门送酒进来,看到这场景,愣了一下。
顾九思斥道:“出去,有事我会叫你。”伙计慌忙应是,赶紧关上门离开。
等门被关上,房间里面只有自己二人后,顾九思松开刘春的肩膀,苦口婆心的说道:“刘春,你自己好好想想,我要是真想让你死,那直接把孙壑的证据交给陛下,那你必死无疑。而陆永,一定会舍弃你保全自己。咱们俩无冤无仇,我的目的是追回库银,目标是陆永。这次来,是想给你一个机会,留你一条生路。”
弃车保帅 人之常情,譬如刘春和孙壑。所以刘春毫不怀疑,当孙壑对库银案的涉案人员进行指证的时候,陆永一定会把所有的事推到自己头上。正如顾九思说的,自己必死无疑。可人啊,最贪的就是一个生字。在明知必死的情况下,刘春看到顾九思递过来救命稻草,免不了心动。
刘春陷入纠结,一边是陆永对自己的赏识提拔之恩,一边是自家老小的性命。想着自己的老妻爱妾,麟儿娇女,再想到站在顾九思身后的江氏、叶氏还有皇帝范轩,刘春心里的天平开始失衡。一番权衡过后,刘春心里做下决断。
自己的决定到底还是辜负了陆永对自己的栽培,刘春脸上露出几分苦闷。他喝了一口闷酒,看着顾九思道:“顾侍郎,我答应你,明日上朝,指证陆永。但你一定要信守承诺,别忘了你答应过我的。”
顾九思朝刘春举杯,神色郑重:“放心。”又谢过刘春大义,放下酒杯离去。
顾九思走后,刘春没有忙着离开。他神色愁闷,一口接着一口的喝着闷酒。
正当刘春喝闷酒的时候,门忽然从外面打开。刘春神情惊异的看向门口,却见洛子商摇着扇子,步伐悠悠的走了进来,后面还跟着一个身穿黑色斗篷,个子稍矮的人。
刘春急忙站起来行礼:“微臣参见太傅。”等黑衣人取下斗篷,刘春看清楚他的长相后,又是一惊,态度也更加恭敬:“参见太子殿下。”
原来是假扮成洛子商的洛克带范玉来乐丰楼了,这当真是出乎刘春的意料之外,同时更感棘手。这个洛子商是敌非友,不好应对。还带着太子范玉,恐怕来者不善啊!
刘春心中忐忑,看着洛子商和范玉自寻位置。洛克见有木榻,便歪靠在榻上。木榻上的位置狭小,范玉不意与洛子商相争,便在餐桌前随意找了张凳子坐下。这个位置,恰巧是方才顾九思坐过的。
榻上摆着一张茶几,上面放有熏炉,洛克问过范玉的意见,经他同意后,大大方方的把冷秋香放进去。
清冷的云烟,从熏炉里面,丝丝缕缕的升腾而出。屋子里面渐渐染上雪息与梅香,其味淡而不寡,浓而不烈,清中带冷,冽中含暖。让人闻着,便觉舒缓。
在这股香气的影响下,刘春渐有放松。
范玉却在这时,突然发难:“刘侍郎,刚刚顾九思与你说了什么,原封不动的说给我听。”
刘春为难道:“回太子殿下,不过是同僚之间的喝酒闲聊罢了,不值一听。”
洛克亦故意说道:“刘侍郎,你可看清了,你面前的这位,到底是谁了吗?太子殿下,未来的天子,还不说实话吗?”洛克每说一句,范玉的下巴便高昂一分,似想要彰显自己的威严和矜傲。
洛子商这明晃晃的挑拨,让刘春有些慌乱。再看范玉,脸色果然变得极为阴沉。刘春此刻即无奈又些犯难:“我们真没聊什么!就是酒后牢骚,下官说完也就都忘了。”
在来乐丰楼前,范玉吃了不少蓝彩给他做的,掺了淬寒星的糖糕。未满半个时辰,又闻到冷秋香。这两样叠加,让范玉的情绪变得古怪,还有点发懵。今日,他本来就在范轩那儿受训而不快,此时一而再的追问刘春,也未曾得到想要的答案。范玉便觉刘春也是偏帮顾九思,看不起自己。当即拍着桌子怒斥:“少给我装了!刘春,你别以为我不知道,顾九思来找你,说的是贪墨库银一案。”
刘春被吓得跪到地上,大喊冤枉。他觉出洛子商熏的香有古怪,打算先行离开。遂向范玉请辞:“微臣今天喝多了,怕冲撞了太子殿下,微臣先告退了!告退!”边说边往外面退。
这一举动却刺激到范玉,他突然起身掐住刘春的脖子:“我准你走了吗?”
“太子殿下!”刘春被掐的喘不上气来,他顾不得以下犯上,抓住范玉的胳膊把他推开。在刘春努力呼吸的时候,洛克的声音再次响起,语气里面充满惊诧:“刘春,你还真是丝毫都不把太子殿下放在眼里啊!”尾音幽幽,带着含糊不清的嘲讽。
刘春一听,心里咯噔一下,心说坏了。
范玉本来就在气头上,哪怕理智尚存,在刘春的再三不配合,以及洛克似有若无的刺激下,也被怒火冲脑,他拔出护身的匕首,指着刘春斥问:“你说不说?”
被范玉用匕首指着,再观范玉神色不对劲,刘春心中直叹自己危矣。唯恐再刺激到范玉,刘春不得不开口道:“太子殿下,这这,库银一案,乃是顾九思分内之事,你何必费此心力,横插一手啊!”
范玉还未做出表态,洛克猛地收拢折扇,指着刘春道:“大胆刘春,你是觉得太子殿下的话,都不如顾九思的好使了,是吗?”
刘春赶紧摇头:“不!”
洛克犹不放过,继续追问:“你是觉得陛下宁肯相信一个外臣,都不愿意相信自己的儿子了,是吗?”
这话刘春更不能答应啊!头摇的更加厉害,嘴里说着“不”,范玉看着他的眼睛却越来越红。
洛克看似在对刘春步步紧逼,实则是在刺激范玉仅剩的理智。范玉在洛子商的话语引导下,又想起范轩说的“生子当如顾九思”“顾九思真是朕的儿子就好了”的话,还有那一句句褒奖顾九思,让自己多向他学习请教的话。
这些话语不停的在范玉的脑海里面回响,冲击着他残存的理智。当听到洛克问刘春,“陛下宁愿相信一个外人,也不愿相信自己的亲儿子”这句话时,范玉的理智彻底被怒焰烧毁。
范玉眼冒怒火,匕首怒指着刘春:“他查得,我就查不得?”父皇就这么相信顾九思?
刘春慌忙摆手:“微臣不是这个意思啊!”
“那你是什么意思?”洛克故作疑惑的看向刘春:“刘春,你一再地冲撞,藐视太子,还暗讽太子不如一个侍郎,你好大的胆子!”
范玉对顾九思积怨久矣,现经洛克这么一撩拨,怒焰更甚。他指着刘春,神情似怨还哀:“你们为什么要这么相信顾九思!要这么向着他!说!”
在这一刻,范玉把刘春看成了范轩,他在问刘春,更是在问范轩,为何那么相信顾九思,对他的看重比对自己还甚!
范玉手中的匕首越怼越近,刘春慌乱的往后退。脚绊倒地上的台阶,一下摔倒地上。眼看范玉还要拿着凶器怼过来,刘春忙道:“我说,我说,我说!顾九思答应过,会保我的命,保我一家老小的命!我,我所有的一切都握在他的手里,我只能选择相信他呀!太子殿下!”
洛克预料到刘春慌乱之下,会说出一些让范玉失控的话,却没想到,竟然是这样一番话。这与在火上浇油何异啊,刘春的结局,洛克已然看到。
果如洛克猜想的那样,范玉听到刘春的说辞后,彻底失控。刘春的这番话落在范玉耳中,便是刘春信任顾九思更胜过自己。此刻他看刘春似范轩,刘春的回答便代表范轩在说,他更信任顾九思,而不相信自己这个亲儿子!这怎不让范玉疯狂呢!
“顾九思保你?”范玉的神态几近疯魔癫狂,眼中闪着凶光:“你这么信任他?”刘春拼命摇晃脑袋,不知道是想点头承认,还是摇头否认。可如今范玉默认他相信顾九思胜于自己,便认为他是在点头。在生死攸关之际,刘春还这么信任顾九思,此举彻底激发范玉的凶性:“今天我就要看看,他拿什么保你!”边说着,发狠似的,把匕首插入刘春体内。
刘春双目圆睁,眼睛死死盯着范玉,最后力竭般,松开范玉的手和袖袍,摔倒在地上,身体抽搐两下后,再没有动静。
事情发展到这儿,洛子商的目的已经达成。洛克起身把范玉扶到榻上,往他嘴里罐了一壶茶水,然后扶着他的肩膀,做焦急之态:“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太子殿下!”
在洛克的连声呼唤下,范玉的理智逐渐回笼。他还有些懵,便听洛克在他耳边急道:“你怎可如此冲动啊!你看看你都干了什么!”
范玉看着自己满手的血腥,再看看躺在地上,不停往外淌血的刘春,神情在迷茫中带着惊惧,他有些不敢相信:“我,我杀的!”
洛克似被范玉的话惊醒,转身抱起范玉的斗篷,塞到他怀里:“太子殿下,此事万万不可让别人知道,快走!”在洛克连声催促下,范玉哆哆嗦嗦的穿上斗篷,慌忙不迭的往外面跑去。他按照来时的路,从乐丰楼后门离开,坐上来时的马车,快速往皇宫赶去。
等范玉的脚步声远去,直到消失,洛克忽然唤鸣一进来。二人分工,鸣一把房间里面的痕迹清理掉,又重新布置了一遍案发现场。洛克则翻到楼外,藏到马车上。再假扮醉酒客人进入乐丰楼,装作乱逛,撞开刘春尸体所在的房间。尾随在鸣一后面看顾的乐丰楼伙计看到刘春倒在血泊里面的尸体,立马大喊:“死人了!”
一个侍郎死在乐丰楼,这可不是小事。应天府立即派人过来,封锁乐丰楼,又从乐丰楼掌柜和伙计嘴里问出,今夜刘春是应礼部侍郎顾九思的邀约而来,现在刘春死了,顾九思逃脱不了嫌疑,遂命人去顾府把顾九思抓起来,容后审问。
顾府,柳玉茹还没有入睡,婢女在旁陪着她,劝慰道:“少夫人,四更天了,再熬天都快亮了。我服侍您安歇吧!”
柳玉茹停下踱步,神态有些忐忑:“不知怎么,我总觉得不安,心里乱得很。”
正在这时,顾九思从外面走进来。他看着柳玉茹,脸上虽未笑,眼底却满是温柔笑意:“成了,刘春已经同意明日上朝和我一起指证陆永,并交出库银案所有证据和银两去向。咱们总算是能给陛下,给百姓一个交代了。”
柳玉茹听到这个好消息,也不由露出笑来。还不等夫妻二人倾诉衷肠,应天府的官差突然闯进来说:“顾侍郎,随我们走一趟。”
柳玉茹急道:“出什么事了?
为首的官差未看柳玉茹,反是问顾九思:“户部侍郎刘春是应你的邀约去的乐丰楼吧?”
顾九思不解:“怎么了,和同僚吃饭也算是罪过了?”
官差道:“刘春死了。”
顾九思和柳玉茹惊讶不已,明日便要刘春出堂作证,可他偏偏在这个时候突然死亡。这件事处处透着古怪,但他毕竟是在应顾九思的邀约之后死亡的,顾九思身上有嫌隙。在洗脱嫌疑之前,他只能到牢中小住。
顾九思因涉嫌杀害刘春入狱,真正的凶手范玉此时已经回到东宫。
“殿下?”蓝彩打开宫门,看到范玉一脸神思不属,惊恐浑噩,又不小心瞧见他染血的双手,赶紧把他的手塞回斗篷里面,然后拉紧他身上的斗篷,带他回房。
蓝彩扶浑身打着哆嗦的范玉坐下,去东宫的小厨房里面端了盆水回来。蓝彩把水放到床边,试探着去解开范玉身上的斗篷,被他揪着斗篷躲开。
蓝彩温柔的哄道:“殿下不怕,奴婢帮你把身上的斗篷脱了,把手清洗干净,再把斗篷和衣服全都处理掉,当这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闻言,范玉抽了抽鼻子,“蓝彩……”
蓝彩听出范玉声音里面的恐惧,坐到他身边,温柔的把他抱在怀里,轻轻劝哄:“殿下不怕,还有蓝彩帮你呢!”
范玉从乐丰楼逃出来,回到东宫到现在,内心充满恐惧和不安。在蓝彩温柔的安抚下,范玉逐渐没有那么惊惧。他乖巧的坐在床上,任由蓝彩给他脱下斗篷,清洗手上的血迹,接着又在蓝彩的伺候下,换了身干净的衣服。
在蓝彩的伺候下,范玉躺进被窝里面休息。蓝彩则抱着范玉沾有血迹的衣服和斗篷出门,来到厨房,全部扔进火塘里面烧毁。等到亲眼看着这些衣物被烧成灰烬,蓝彩才放心的回去陪范玉。
此时,范玉还没有睡着。他只要一闭上眼睛,就会看到刘春惨死的情状,还有范轩失望的眼神,这些都让他害怕得睡不着。
看到蓝彩回来,范玉抓住她的袖子问:“都处理好了吗?”蓝彩安抚道:“殿下放心,我亲眼看着烧光的。”得到蓝彩的保证,范玉心里的石头顿时变得轻松几分。
正在这时,蓝彩派出去打听消息的太监跑回来,在门外禀告说:“殿下,顾侍郎涉嫌谋划刘春,被抓捕入狱了!”
听到这个消息,范玉身体一震,他朝外面说了句“知道了”,然后拉着蓝彩的手,一脸窃喜:“太好了!所有人都知道是顾九思杀了刘春!没人会怀疑到我的身上!”
蓝彩这才知道,范玉竟然才是杀害刘春的真凶。范玉也反应过来,自己方才说漏嘴了。他看着蓝彩,支支吾吾的,不知道说什么才好。蓝彩却拉住他的手:“杀害刘春的凶手是顾侍郎,和殿下没有任何关系,知道吗!”蓝彩说话的语气非常凶,且严肃。
范玉却觉如听仙乐,他激动又无措的看着蓝彩:“我做了杀了人,做了坏事,你不觉得我是坏人吗?”说着,范玉低下脑袋,他害怕看到蓝彩眼泪的失望和恐惧。
“殿下,”蓝彩双手托起范玉的下巴,与他面对着面。看到范玉挂在脸上的两行眼泪,蓝彩心疼的为他擦掉:“殿下不要害怕,蓝彩会帮你的。”
“奴婢读的书不多,也不懂什么大道理。奴婢只知,忠心护主。殿下是我的主人,你做什么,在我眼中都是对的,奴婢不会因为殿下做了坏事而害怕你、远离你,只怕殿下嫌奴婢愚笨,不要奴婢在身边伺候。”说着说着,蓝彩反倒自己哭了起来。
范玉自入东宫,一直是有蓝彩照顾。蓝彩待他温柔体贴,细心动人,长得又好。完美贴合范玉心目中贴心大姐姐的形象,非常轻易地就敲开范玉的心房,成为范玉心中除范轩外,第二重要的人。
蓝彩那通忠心护主的话,把范玉感动的稀里哗啦的,再看到蓝彩因为太过害怕自己会嫌弃她,担心不能再在自己身边服侍,而哭的梨花带雨的模样,范玉心里不由动容:“你不要怕,我不会赶你走的。”
“殿下,当真么?”蓝彩从范玉怀里抬起头,眼神里面充满惊喜和怀疑。
范玉向她点头保证:“男子汉大丈夫,一言九鼎!”蓝彩这才破涕为笑,再次靠进范玉怀里。
过了一会儿,范玉的声音,有些迟疑的在蓝彩头顶响起:“杀害刘春这件事是我做的,父皇教导我,做事要敢作敢当,我……”范玉纠结了一下,有些艰难的说:“我想把真相告诉父皇!”
“殿下不可!”蓝彩从范玉怀里坐起身,手捂住他的嘴巴,“殿下,你可知道刘春的身份!”
范玉摇头,蓝彩为他介绍道:“刘春的妻子,乃是太后的堂妹之女,太后与其堂妹交情极好,更是把刘夫人当亲闺女看待,爱屋及乌之下,刘春也得太后看重,视为子侄。若太后知晓刘春是为殿下所害,那么朝中大半朝臣的矛头都会指向殿下,殿下的太子之位危矣!所以,殿下千万别想着去认罪!你只需知道,杀害刘春的人是顾侍郎即可!知道吗!”
范玉没想到,刘春一个小小的侍郎,牵扯的后台这么深厚,内心有些后怕,但心中的道义又折磨着他。
范玉满脸纠结:“我是无心之失,太后他老人家那么慈祥,应该会原谅我吧?父皇,父皇也不会坐视不管的!”
事到如今,范玉还如此天真。蓝彩叹了口气,扶着范玉的肩膀维持自己的人设,贴心道:“殿下既然如此想,不若奴婢去见太后老人家,试探一番。待取得太后的原谅,再去找陛下说明情况,求得他的谅解?”
范玉心里想着要说出真相,取得谅解,事到临头,却又退缩了:“万一太后不愿意原谅,又知道了真相,那可怎么办?”
“那太子殿下觉得,该怎么办呢?”一道老迈的声音乍然在范玉的房间响起。范玉被这突然出现的声音,吓得打了一个哆嗦。蓝彩赶忙抱紧他,看向来人。认出进来的人是谁后,蓝彩忙松开范玉,跪到地上:“奴婢,参见太后。”
听到是太后来了,范玉身体哆嗦得更加厉害。还是蓝彩大着胆子站起来,挡在范玉面前。
陆后让宫人推开蓝彩,朝范玉走近,“你们方才的话我都已经听到了,本宫问你,杀害刘春,你当真是无意为之,而非蓄意谋害?”
随着陆后的走近,她身上的压迫感越来越重。范玉本就因害了刘春而心虚。在陆后如此强势的威压下,不自觉得往后退缩。
眼看范玉被陆后吓得不轻,蓝彩挣脱宫人的手,从地上爬起来,扑到范玉身上护着他,“太后容禀,太子殿下纯善,连蝴蝶也不忍杀害,何况乎人?必然是无意而为啊!”
“我问的是太子殿下。”陆后眼睛看着范玉,声音冷硬:“太子殿下,回答我,有心抑或无意?”
被蓝彩抱着,范玉稍微有了一点安全感。他从蓝彩怀里抬起头,满脸歉意:“我只是想向他打听一些消息,可他拒不配合,我……我一时激愤,没有控制住情绪,这才……”范玉抽噎了一下,“我真的不是故意杀他的!我当时不知道怎么的,就很生气!等我怒火消退后,刘春已经躺在地上了!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看范玉哭的可怜,此事也非他之本意,陆后的脸色不由松动下来:“既如此,本宫便不再追究你之过错。”
范玉泪眼朦胧的抬起头:“真的?您肯原谅我?”
陆后叹了口气,“逝者已矣,我再如何追究你的过错,刘春也不会活过来。又何苦为难你,让这大夏陷入危机呢?”
“多谢太后宽仁!”范玉跪在地上,朝陆后磕了一个响头,被蓝彩扶起来后,有些惊异的问:“您说的危机是?”
陆后没有立即回答,反而问他:“我方才听你说要去向陛下说明真相,太子殿下可想过,若此事泄露出去的后果?”
范玉摇头,“我私下告诉父皇,绝不会让别人知道!”
陆后道:“世上从来没有不透风的墙!太子殿下怎么保证,这件事不会泄露出去呢?还有,若陛下不交出凶手,顾九思又如何脱罪呢?”这一点,范玉倒是没有想过。
陆后道:“现在顾九思之事,是两个派系的较量,还算可控。可若真凶是太子殿下的消息传出去,则会变成储君之争。陛下曾说过,周高朗的儿子与皇子同等,皆可为储君。周高朗近来为何与陛下生隔阂,不就是因为储君的事吗?你试想一下,换你站在周高朗的位置,知晓太子犯了这么一个天大的错误,会放过把太子拉下来,换自己儿子当上储君的大好机会吗?”
范玉摇头:“不会。”
陆后笑道:“你看,你也知道你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同样的,周高朗也不会放过这个机会。而陛下只有你一个儿子,势必会千方百计的保住你的位置,这么一来,才平息不久的储君之争又要开启。这次可不同上次,此次是太子失德,罢黜你的位置合情合理。若陛下执意要保住你的储君之位,定会与周高朗交恶,甚至会被满朝文武攻讦。太子殿下愿意看到陛下被如此为难吗?”
范玉仍是摇头:“自是不愿意。”
陆后也跟着摇头:“我亦不愿意,所以,我们要把这个秘密吞入腹中,认定顾九思才是杀害刘春的凶手,并把这个罪名给他落实了。”
范玉在心里面想了想,觉得陆后的话说的有道理,遂点头。
洛克带范玉去乐丰楼,一直没见回来。洛子商心里担忧,便一直没睡,待洛克和鸣一回来禀告,说一切按计划顺利进行。洛子商才觉心安,然后在阿兰和百合的伺候下洗漱,上床休息。
洛子商不喜欢在房间里面留人,阿兰和百合给他掖好被角,便将烛火熄灭,悄声走到外面。
或许是孕期嗜睡好眠,洛子商很快睡着。而在他睡着后不久,有一个身穿黑色斗篷的人,翻入府中。洛矩和王杰等人立刻出现,进行围捕。却见那人掏出一块玉佩,朝王杰扔过去。同时取下兜帽,露出自己的脸来。
“恭迎主人!”王杰接住玉佩一看,是调动死士的信物,为王善泉所有。等黑衣人的兜帽取下来,看清楚是王善泉的脸后,王杰立马跪到地上。同处于王善泉阵营的死士,跟着下跪。
“起来吧,”王善泉把斗篷取下来,在手臂上挽了两下后,挂在上面,试探着动了两下胳膊,觉得不自在。
此时,王杰等人听从王善泉的命令,从地上站起来。他们站在原地,半低着脑袋,等候王善泉的吩咐。
王善泉尝试好几次,发现这斗篷搭在胳膊上,总是不太方便。瞧王杰离自己最近,顺手把斗篷扔给他。
有风声迎面而来,王杰下意识的以为有敌袭。他的身体紧绷,短刃隐出半鞘。若非大脑还有理智,记得眼前的人是自己的主人,这匕首便将刺出。
王善泉未把王杰下意识的反应放在心上,他理了理衣襟,边整理,边问起洛子商的近况:“你们主君近来身体如何?”
洛矩等人虽曾为王善泉的死士,但他们现在效忠的是洛子商,以他为主轴,没有洛子商的命令,绝不会对任何人透露他的信息,即便是王善泉这个前主子也不例外。
与洛矩等人相反,王杰就没有那么多顾忌了。他们效忠的主子是王善泉,会在洛子商身边,也是王善泉指名要他们护卫洛子商的安危。对洛子商并无忠心可言。听到王善泉的问话,王杰回道:“主君近来易乏,嗜睡,胃口一般。”
王杰把洛子商的身体情况说明后,又把今日洛子商最近做的事,见的人,以及今日想要涉嫌的事禀告给王善泉知晓,也没忘记向他请功,说他们劝阻洛子商,让洛克代替他行计划的事。
随着王杰的讲述,王善泉不由拧紧眉头。孕期最忌多思多虑,这个小祖宗,天天和那些老狐狸打交道,如何吃得好,休息得好!每隔两日还要早起上大朝会,身体被这般折腾,这怎么行呢?
王善泉本来就为洛子商思虑过重而忧心,又听说他还想要亲身冒险,险些被气得发笑。好在王杰他们还有脑子,知道要拦着。
“做的不错,这次我便不罚你们越俎代庖之罪。”说完,王善泉叹息一声,伸手揉了揉眉心。
王杰等人逃过一劫,也跟着松口气,然后去给王善泉准备洗漱用的热水和衣物。
王善泉把自己清理干净后,小声推开门,走进洛子商的房间。
洛子商本身极度缺乏安全感,现在又是在东都这个充满危险的地方,更不敢掉以轻心。但处于孕期的身体渴望睡眠,所以他半沉睡半昏醒,睡得并不安稳。
王善泉来到床边,动作小心的揭开被角,然后上床。
洛子商浑浑噩噩之中,似乎听到房门被推开的声音,立即警觉。后来又想,洛矩和王杰他们在外面守着呢!除了王善泉,没有谁能够在不惊动他们的情况下,安然无虞的靠近自己。遂紧绷的身体,又心安的放松下来。等到王善泉上床,洛子商还自发的滚进他的怀里,头靠在他的胸口上面,说了一声:“好困!”嗓音娇软,还带着睡梦被搅和的不满,似撒娇,又似委屈。
“乖宝睡吧,为夫在呢。”王善泉侧身把洛子商往自己的怀里拢了拢,然后轻轻拍抚着他的后背,哄他入睡。
在熟悉的气味、强健的心跳声,以及轻缓的拍抚中,洛子商终于卸下防备,沉沉谁去。
等洛子商睡熟后,王善泉的手掌,虚虚放在洛子商的腹部上方。在这个地方,正孕育着他和心爱之人的血脉。
王善泉不是第一次做父亲,然而,对那些子嗣的感情,从来没有像期盼这个孩子的到来这样浓烈过。哪怕是王善泉的嫡长子出生,他也未曾有几分开心。可洛子商腹中的这个孩子还未出生,王善泉便已经对他抱有无穷无尽的喜悦和期待,甚至在心里琢磨着要多活几年,想办法把王氏的权柄交给这个孩子。
相比于洛子商这边的温情脉脉,顾九思被官差押到应天府审问,等他录完供词后,被关押进诏狱。
顾九思被应天府羁押扣审,江氏的人收到消息后,提前在诏狱里面进行了打点,正好把顾九思的牢房安排在江河的隔壁。
顾九思录完笔录,被送进牢房的时候,正是江河用早膳的时辰,顾九思闻着隔壁传来的美食香味,不禁发出哀叹:“我说舅舅,你在这儿好吃好喝,让你外甥在外受苦,这不合适吧!”
江河把嘴里的饭菜咽下去,笑道:“小九思,这苦,可是你自己找的。舅舅早就跟你说了,让你别查了,别查了,你偏不听,你进来的,比我想的还早几天。看来你查得挺下本钱的呀!”
顾九思道:“你既然算准了我会进来,那再帮我算算,我何时出去呗!”
江河端起酒杯,说了句“这可是诏狱,进来了,就别急着想要出去了”,说完,把酒水一饮而尽。
顾九思脸上期待的神情一收,显得有些颓废。江河提起酒壶,往自己的酒杯里面倒酒,边倒边说:“既来之则安之,你也啥也别想了,陪舅舅喝一杯。”话说完,酒杯也正好倒满。他一手提着酒壶,一手端着装满酒的杯子,走到牢门边上。从空隙里面,把酒壶递给顾九思:“接住了啊!”
顾九思靠近牢门靠墙那边是空隙,伸出手去接,拿到酒壶后,还不动漫吐槽:“连口菜也不给啊,我可都闻见了。”说完,仰头就着壶嘴喝了一口,而后夸了一声好酒。
顾九思深陷牢狱,最担心的就是柳玉茹、叶世安、沈明和周烨几人。他们聚集在顾府,商量对策。
叶世安道:“库银案刚查出一点眉目,刘春便死了,九思成为凶手,这分明是陷害啊!”
柳玉茹凛然道:“既是诬陷,我们定能找到办法,证明九思的清白。”
沈明却没有那么乐观:“这进了天牢,就相当于进了鬼门关,不等咱们找到证据,这里面的人要是被打废了怎么办?”
且不说顾九思就在江河隔壁,有江氏打点,还有范轩和周烨护着,顾九思的安危倒不必担心。然知道是一回事,被沈明这么一吓,柳玉茹迫切想见到顾九思。
叶世安和周烨他们想了想,便同意了。
诏狱森冷,今夜却有娇客来访。
“九思哥哥。”来人取下兜帽,一张明艳俏丽的脸蛋瞬间露了出来。顾九思一瞧是云裳公主,瞬间觉得牙酸发麻:“使不得,使不得。你这么叫我,我听着牙疼。”顾九思才被关进大牢里面,云裳公主便得到消息过来看他,这里面的弯绕,哪怕是再笨的人,也能看出几分。更别说,顾九思被陷害,还是陆氏的手笔,这云裳公主来,也不见得有好事。是以,顾九思对云裳公主更为不耐。
云裳公主却好似没有看到顾九思这做作的作态,温言道:“听闻顾侍郎下狱,我心中不安,便过来看看。”
顾九思道:“那既然已经见到了,就请回吧。”
云裳公主看着顾九思,笑道:“没想到,顾侍郎如今落得如此境地,顶着杀人的重罪,还这样处变不惊。”
顾九思深陷牢狱,与陆氏脱不了干系。想到刘春的死,以及被中断的库银案,顾九思也懒得再与云裳公主虚以委蛇,直言道:“公主有话,不妨直说。”
云裳公主脸上的笑容瞬时收敛:“我有法子救你出去。”
这话引起顾九思的注意,他调整了一下坐姿,做洗耳恭听之态。
便见云裳公主从袖子里面取出一块免死金牌:“陛下能不兴刀兵,顺利登基,仰仗我母后支持,这事算不上秘密。今上宽仁,投桃报李,保我母女二人尊位,又给了我和母后一块免死金牌。我们前朝皇族的亲属家眷,除叛朝之罪外,皆可凭此免死。”
云裳公主的办法,说来说去,不还是要让顾九思娶她。顾九思想明白后,对她的办法不屑一顾。
云裳公主把金牌收起来,走到顾九思面前蹲下:“九思哥哥,你知道我的心思的。你若成为驸马,无论刘春是不是你杀的,都不再是问题。”
旧事重提,顾九思已经厌倦了。他不耐烦的说道:“公主啊,我同你说过,我已有妻室,恩爱非常。我妻子是这世间最好的女子,无人能比。”
云裳公主满脸疑惑:“哪怕是公主?”
顾九思郑重点头:“哪怕是公主。”
俗话说,可一可二不再三,为了嫁给顾九思,云裳公主一而再的抛却身段,却只得顾九思的无情拒绝。这次听闻顾九思深陷牢狱,更是眼巴巴的跑到这等污秽的地方,来求着他娶自己,帮他免罪。却又再次遭到他的拒绝。如云裳公主这般天之骄女,哪里还能忍耐得下如此屈辱,瞬间冷了脸,从地上站起来:“顾侍郎,你知道朝中有多少人等着用这个计划,将你彻底打落到泥里吗?你那如今连胭脂铺都开不成的妻子,能帮你什么?越是不入流的人,婚配越是随意,越是要往上爬的,越要注重门弟。”
“柳玉茹,是叫柳玉茹吧!”云裳公主想了一下顾九思妻子的名字,而后接着说道:“她是不错的,但布衣出身,投身商贾,终究难登大雅之堂。顾侍郎,你是个聪明人。本应前途无量,你心里要清楚,什么才是更好的。”
听云裳公主一再地贬低自己的妻子,顾九思有些坐不住了,他站起来,看着云裳公主,目光似讽还嘲:“公主乃是天家血脉,金枝玉叶,如今却落得拿自己高贵的身来当做筹码,与我这商贾出身的臣子来讨论婚嫁的利弊,些许可怜呐!”
云裳公主被顾九思的话激怒:“顾九思,你放肆!”
顾九思道:“我不放肆,我能在这儿待着?你怕是根本就不知道我顾九思是什么样的人吧!把婚事当做生意,商贾之家尚不会如此,公主倒是让我大开了眼界。”
既然已经和云裳公主撕破脸皮,顾九思也懒得在她面前装君子。他双手环抱在胸前,一脸不屑的看着云裳公主,数落道:“就你,也配对玉茹指手画脚?我们家玉茹为旁人付出,帮助过许多人,救济过许多人。她走到哪里,就把希望带到哪里。那你呢,你赚过钱吗?你为旁人为天下做过什么吗?你吃着百姓纳的粮食,为他们忧心过片刻吗?公主不仅是个封号,它和陛下一样,要承担许多责任,我们家玉茹虽然不是公主,我却视她为珍宝,我顾九思这辈子再也不会娶第二个女人。”
这么一长串话说下来,顾九思觉得有些口干,做到长凳上,给自己倒了杯水,呼噜喝了起来。
顾九思的无礼之言,让云裳公主觉得难堪。她不满地质问:“顾九思,我心悦于你,你可以不领情,但你怎敢这样横加羞辱!”
顾九思听了这话,觉得惊奇:“喜欢我?真的假的啊?公主,我自己几斤几两我心里清楚得很。”
云裳公主脸色微寒:“你什么意思!”
顾九思道:“非要我把话说的这么明吗?”瞧云裳公主还不死心,还想要纠缠的模样,顾九思觉得腻歪,索性打破她的算盘:“前朝的太后和公主,在新朝天子的皇都,能荣耀几时啊!如今你也到了一个适婚的年纪,若再拖下去,真和北梁打起来,那定会把你送去和亲,所以你才这么急吧?”
云裳公主眸孔微缩,顾九思继续忘我道:“但这东都城内,盘根错节的你不能嫁,老牌贵族不能嫁,门楣差,能力差的也不能嫁,看来看去,只有我这没落子弟最为合适。像我这样的说出去好听,但没什么家底,又很好拿捏。人嘛,聪明机灵,长的也不错。还很有前途。你是不是觉得我很不要脸?我就是!”
顾九思故意俏皮了一下,而后接着说道:“公主啊,这为自己的婚事和将来筹谋本没有错,但错的是不该把别人视为草芥,把他们视作实现自己目的的工具。就冲这一点,你我就不是同路人。那和我妻子,更是有云泥之别。”
话说到这个份上,云裳公主再要纠缠,就真的是恬不知耻,惹人笑话。她狠狠撂下一句“顾九思,你会后悔的”,便气呼呼的离开了诏狱。
自云裳公主进来的时候,江河便醒着,他一字不落的把两人的对话听完。等云裳公主走后,忍不住出声调侃:“不解风情啊,小九思。你当真没有继承我的半点风流气度。”
顾九思有些诧异:“你什么时候醒的,全听见了?”
江河以折扇敲打着手心道:“此等如花美眷,可以助你平步青云,你却不要,可惜了。”
顾九思反向调侃道:“这公主可还未走远,你要是有心,不成,你来当这个驸马。这样还能把咱俩放出去,我还能喊她一声舅妈。”
“免了。”江河把玩着折扇:“在这儿清净,外头的事才看得清楚。”
云裳公主气冲冲的走出诏狱,坐上自己的车驾回宫。她的车驾尚未走远,柳玉茹在沈明和叶世安的护送下来到诏狱外面。她扶着沈明的手从马车上下来,正好看到远去的公主车驾,呆了一下。
叶世安瞧她呆住,关切的问道:“怎么了?”
柳玉茹摇摇头,叶世安也未放在心上,便把柳玉茹交给牢狱里面接引的衙役,由他送柳玉茹进去看望顾九思,再把柳玉茹送出来,他和沈明则在外面等柳玉茹出来。
柳玉茹在衙役的带领下,来到顾九思所在的牢房。一看到顾九思,柳玉茹就扑到牢门上,呼唤顾九思的名字。
“玉茹!”看到柳玉茹,顾九思亦觉惊喜。
柳玉茹看着顾九思略带憔悴的面庞,目露担忧:“你还好吗?刘春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看着柳玉茹这么担心自己,顾九思顿感对她不起:“对不起,我错了,又害你担心了。”
柳玉茹急道:“现在还说这些做什么,朝局的事,你看得比我透彻,现在我该怎么做,你给我指出一条路啊!”
顾九思想了一下,说道:无论是谁陷害我,他们都是冲着库银来的。现下还有两件事,需要你帮我去做。”柳玉茹赶紧点头。
顾九思道:“第一,让木南带你去城外,找一个叫孙壑的的人,他是库银案的关键证人。第二,刘春是在乐丰楼遇害的,去那里看一看,有没有什么蛛丝马迹,或能证明我的清白。”
柳玉茹把顾九思的吩咐记在心里,二人还想再诉诉衷肠,却有人不解风情,偏要在此时打扰。
不解风情的江河说:“答应公主做了驸马,就用不着这么费折腾了。”
柳玉茹突然想起方才在外面看到的车驾,照江河的意思竟是云裳公主来过了。
顾九思不耐道:“谁会答应公主啊!”怕柳玉茹多想,又安抚她道:“别听他胡说。”
柳玉茹看着顾九思,满脸信任:“我知道的,我相信你。”
话毕,柳玉茹走到江河的牢房外面,按照礼数朝他行了一礼,而后道:“舅舅方才的话说错了。”
“噢?”江河面露惊异。
柳玉茹道:“我相信九思无罪,亦相信天子明察秋毫,等到真相大白,九思自然无事,无需跟公主交易。况且,以利而聚,利尽则散。倘若九思当了驸马,或许可以免除牢狱之灾,但今日她李云裳可以使九思脱离牢狱上青云,他日,便可以皇家之名,命九思摧眉折腰事权贵。九思心怀天下百姓,绝非趋炎附势之人,我亦不愿见他失了赤子之心。”
听完柳玉茹的话,江河笑着感叹道:“真没有想到啊,柳玉茹竟然是一个这么有气度的姑娘。当真有趣得很呐。”
柳玉茹神态谦虚:“舅舅缪赞了。想办法还九思清白还需要些时日,舅舅安居此处,想必是另有成算,玉茹心中难以揣度,只是希望这些时日,舅舅可以照拂九思一二。玉茹在此,拜谢舅舅。”
这话不用柳玉茹说,江河自也会护着顾九思。不过这与特意被点出来,让人尊重,受人感激的感觉,却又不同。
江河笑着坐回自己的摇椅上:“小九思,你眼光不错呀,难怪看不上公主。”
顾九思撇撇嘴:“差不多得了,你有什么事冲我来呀,别招我夫人。”怕柳玉茹被江河吓到,还对她说了句:“这人神神叨叨的,别理他。”
顾九思是江河的亲外甥,他怎么调侃江河,对他没大没小,那都是他们自家人的事。柳玉茹却不能也这般不懂礼数。遂笑着反驳顾九思,还夸江河好相处。
这时,带柳玉茹进来的衙役在进来说时辰到了,让柳玉茹赶紧离开。
另一边,云裳公主回宫后,被陆后堵了个正着。陆后没好气的问:“你又去牢里看顾九思干嘛啊?”
云裳公主讨好的说:“我不是想着,再去争取一番,让他日后为母后所用。”
似又想起顾九思那番不留情面的说辞,云裳公主脸色不由地有些委屈:“没想到,他这么油盐不进。”
陆后道:“罢了,此人是留不住了。”
“母后!”云裳公主叫住陆后,有些纠结的问:“可毕竟他是眼下最好的一枚棋子,真要他命吗?”
陆后有些恨铁不成钢的看着云裳公主:“你不就是看上了他那副皮囊吗?”
云裳揪着衣带,呐呐不敢言。
陆后见此,更气了:“男人的皮囊是迷你心智的,让你变蠢?”
面对陆后的指责,云裳公主低下头来。陆后又道:“以后我们母女俩在朝中位置坐稳了,什么样的如意郎君你得不到啊!
云裳公主在心里仔细想了想,确实是这个道理,便顺承陆后的话道:“母后说的是。”
另一边,柳玉茹从诏狱出来后,在沈明和叶世安的护送下回到顾府,然后按照顾九思的吩咐,找到木南,让他明早带自己去找孙壑。
沈明和叶世安则各自回到自己的府邸,为将要开始的听政会做准备。二人换上官服后,去周府找周烨,三人结伴去见周高朗,打算在听政会开始前,说服周高朗,为顾九思说情。
三人过来的时候,周高朗已经穿戴好朝服,正在喝茶醒神。看到周烨几人过来,眼睑半垂:“陆氏不会放弃这个好机会,顾九思,必死无疑。”意思便是,让周烨他们不要把心思打到自己身上。
周烨三人面面相觑,叶世安上前朝周高朗拱手:“周知院,你我心知肚明,顾九思是被冤枉的!”
“那又如何?”周高朗放下茶杯,抬头看向叶世安:“顾九思得罪的是整个司州的官员,还有同司州有姻亲关系的悠州官员。倘若我帮他脱罪,下一个被针对的就该是我了。”说完,周高朗端起茶杯,显然是要送客。
眼看周高朗一副拒不配合的模样,叶世安几人满脸无奈。最后还是周烨给叶世安使眼色,让他先带沈明出去等着,自己则留在房间,再试着劝说几句,看能不能说动周高朗给顾九思求情。
叶世安收到周烨的示意,拉住犟着脖子不肯走的沈明,走了出去。
周烨三人之间的眉眼官司,周高朗瞧在眼里。看到叶世安拉沈明出去,周烨还在,不由玩笑道:“你自己也看得分明,顾九思此次危矣,何故再劝说我淌这趟浑水?”
周烨神情忽而变得郑重:“父亲,我非是为顾九思求情,而是为周家,为你和陛下的关系着想。”
周高朗饮了口茶:“这话怎么说?”周烨道:“此前顾九思查账,出自陛下示意。是陛下和前朝旧臣的较量。可事情发展到现在这个地步,牵扯到的,已经不仅是陛下和顾九思,而是司州派和整个悠州派的较量。”
周烨的话说得有点意思,周高朗放下茶杯,听得更为认真。周烨道:“若此次顾九思真被诬陷致死,陛下的声望势必会受损,司州世家门阀的老臣们,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倘若他们趁势翻身而起,悠州派系的官员,则将受到排挤打压。”
“我们周家军的战力不俗,但粮草、甲胄和马匹等,哪样不需要花钱?之前虽也受那些悠州文臣的拿捏,但他们知晓周家军才是大夏的底气,所以不曾克扣。可那些司州世家门阀的人,会在乎这些吗?一旦悠州派被挤压想起,让他们掌管朝堂,周家军的处境就危险了。”
对于缓和周高朗和范轩的关系,周烨是这样说的:“顾九思毕竟是在陛下的授意下查账,他如今身陷囫囵,陛下正是对他感到愧疚的时候。若父亲能为顾九思说几句求情的话,陛下或许会怀疑父亲是否对顾九思身后的势力另有心思。可同样的,亦会感激,您在此时与他仍是一条心啊!”
听了周烨的一通分析,周高朗自己也在心里琢磨了一下,发现不管顾九思这次是在劫难逃还是柳暗花明,替他说几句求情的话,自己都不会亏。周烨瞧出周高朗脸上的神情松动,便知道自己已经说动他,心里顿时松了口气。
大夏的早朝分三种,大朝会,常朝,听政。大朝会,每逢盛大节日庆典,才会举行。常朝则是四品及以上官员,每日于午时入宫觐见,汇报工作的朝会。听政于朔月举行,要求东都内,所有品级的官员,都要入宫禀告政务。
因范轩称帝不久,需要了解的政务较多,也是为了更好更快的掌握超纲,所以每朔月一次的听政,被范轩要求三日举行一次。
每次听政,官员们子时便要起来,整理妆容服饰,检查上朝时需要汇报的奏章,为了不在朝会上失仪,不敢喝水用食。等到寅时,群臣汇聚在宫门外,按照品级,有序排队。宫门打开后,在文魁武首的带领下,有序进入。四品内官员可入殿,其余则顶着凉风,在外面等候。
隔个一两日就要这么折腾一场,也难怪王善泉吐槽范轩有病,也不怕体弱的文臣被他折腾出好歹来。
王善泉抱着洛子商,一直没有睡。等到子时半,他抱起洛子商,轻柔的给他换上朝服。照王善泉的想法,是想故技重施,让洛克替洛子商去上朝。但没有经过洛子商的同意,王善泉不敢越过洛子商,给他拿主意。可王善泉又不舍得让洛子商这么早起来,遂自己给洛子商换上朝服,抱着他上马车,到宫门远处等候。直到申时过半,才把洛子商唤醒。
现在不是二人叙话温存的好时机,王善泉哄着洛子商吃了一些糕点,又在他脸上亲了一口,才不舍的放他下去。王善泉坐在马车上,看到洛子商进入文臣前方的队伍。随着宫门打开,洛子商跟着文臣的队伍消失在宫门里面,渐远渐看不到。直到宫门关闭,王善泉才收回目光。
朝会上,刑部尚书胡攀出列,向范轩汇报刘春身死一案的案情进展:“陛下,顾九思谋杀刘春一案,刑部已在顾家后院挖出了血衣和凶器。”
一夜之间,竟然把证据准备得如此齐全,显然是来者不善。范轩的面色有些阴沉,他对王弘示意。王弘恭敬点头,走下台阶,把血衣和凶器呈到范轩面前的御案上。范轩眉头紧拧,从里面拿起染血的匕首。
胡攀还在继续汇报:“血衣正是顾九思约见刘春当晚所穿,凶器则与刘春身上的致命伤痕完全吻合。又有乐丰楼的伙计作为认证。他亲眼所见,顾九思与刘春发生争执。还听二人说出了救命、杀人的话来。还有数名官邸当值护卫,提供证词,说顾九思与刘春作为同僚,向来不和。顾九思时常怨怼刘春在流程上对他多加为难。如此一来,无证、人证、动机一应俱全。按刑部规矩,此案已经可以结案了。”
众臣面面相觑,小声议论。
周高朗突然转身看着胡攀:“结案?顾侍郎身为御前红人,又有赫赫战功在身,前途无量,在这个时候,他会为了一点同僚龃齬去杀人?我看你是在胡说八道啊。”
周高朗自来看顾九思不顺眼,突然出言给顾九思求情,实在是出乎范轩和重臣的预料。范轩尽管心里嘀咕,却是乐见其成。
胡攀道:“陛下明鉴,下官不敢与周知院争口舌。刑部断案,都是靠证据的。”
周高朗道:“证据不能伪造吗?你们这些文官的弯绕绕,我是早有耳闻了。”说完,周高朗转身面向范轩:“陛下,依臣看,顾九思放弃大好前程,为琐事杀人,这就是最大的疑点啊!”
洛子商从队中出列,朝范轩行了一礼,道:“陛下,顾侍郎乃是国之栋梁,我也不愿相信他会做出这等事来。只是顾侍郎年少时便脾气急躁,数年前,曾因为一点口角便打断了徉州节度使之子的腿。此事闹得沸沸扬扬,徉州人尽皆知。所以我想,顾侍郎因一时激愤而杀人,此事也有迹可循。”
沈明怒道:“胡说!”他还想冲出去和洛子商对峙,被旁边的周烨拉住。周烨小声对他说:“不可!”而后上奏:“臣有话说!”
周烨从队列里面走出来:“陛下,太傅道听途说,不可为凭。而且事发当日,末将刚好在场,可谓亲眼目睹。节度使之子王荣,欺男霸女,恶贯满盈,当着众人的面羞辱顾侍郎之妻,”
洛子商道:“但终究应该禀官处理,不该因一时冲动,枉法而动用私刑。”
叶世安此时站出来道:“陛下,微臣可以作证,当时的徉州哪儿还有什么法度可言啊!”
范轩被他们吵得头疼,连说三声:“好了!”
自朝会开始,范玉就处在不安之中,眼看着朝臣庇护顾九思,想要给他翻案。范玉还记得昨夜陆后对他说的那些话,尽管心有不忍心,但终是下定决心,转身对范轩道:“父皇,儿臣有句话想说。”
得到范轩应允后,范玉道:“父皇,顾九思谋害朝廷命官一案,人证物证俱在,案情已然明了,以儿臣愚见,新朝初立,本当赏罚分明,不该因顾九思对大夏有功,而坏了规矩。”
范轩的神色变得惊疑,好似第一次认识自己的儿子:“太子的意思,也是想让朕斩了顾九思?”
范玉道:“为稳固朝纲,抚慰众臣,儿臣奏请父皇,按律行事。”
周烨和叶世安等人原还以为范玉是来帮他们的,没想到范玉竟然也一心想要置顾九思于死地!
正当事态进入僵局的时候,突然有内监高呼:“太后到。”
重臣齐齐行礼:“参见太后。”
范轩也从座位上起身,亲自迎接陆后,给她赐座。
“太后,听闻您最近身子不适,因何不在内宫安歇啊?”陆后从来不进朝堂,这次突然过来,联想到要求严查顾九思的朝臣,心里已经有几分猜想。
接着便见陆后面露哀戚,哀声说道:“陛下,本宫今日并非以太后的身份,前来置喙公务,而是以长辈的身份,向陛下求一个公道。刘春的夫人是我母族堂妹的女儿,刘春,也算是我半个子侄。他入朝为官多年,为国尽忠,从无半点懈怠,却被人暗害惨死。今日,豁出这张脸面,只求陛下秉公处理。遵照大夏律法,问斩顾九思。”
虽则早有心里准备,可陆后这么直白的指出要斩杀顾九思,亦让范轩心惊:“太后,万不至于此啊!”
陆后却不肯让步;“陛下,此凶犯不伏诛,本宫难以安寝,此后,也再无脸,面见母族之人。”
范轩面色微动,陆永趁机给胡攀使眼色。胡攀立即跪到地上:“陛下明鉴,微臣执掌刑部,一直都是按章办事,桩桩件件都有据可依。反倒是顾九思下狱后,有人为他四处奔走请托,微臣怕的是,若刑部断案不靠证据,倒靠一些猜度臆断,功劳人情,将凶手高拿轻放,那真是寒了满朝同僚和天下百姓的心哪!请陛下依照我大夏律法,判决顾九思三日后问斩,以慰刘侍郎在天之灵啊!”
随着胡攀的话落,从队列里面走出多位朝臣,他们齐齐高呼:“臣附议。”
看着近半个朝堂的臣子都要求严办顾九思,范轩被逼得没有办法,只能让步:“按律法办吧!”说完,范轩扶着额角,觉得自己头疼的越发厉害。
圣意已昭,若无能够为顾九思翻供的证据,便再无更改的可能。周烨等人顿感无力,他们看向陆永等人,眼睛里面几乎要冒出火花。
朝会结束后,洛子商和范玉回到东宫。
范玉想到刘春的死,又想到陆后说的那些话,心绪难平。他放下酒杯,有些不放心的问:“太傅,顾九思真的不可能翻案了?”
洛子商道:“要严办顾九思的折子雪片一样堆在陛下的桌子上。此事没个结果,他们不会善罢甘休的。”
闻言,范玉稍感心安。接着又听洛子商说:“今日太后说出了这样一番话,几乎退让到了泥里。陛下若是依然一力公开维护顾九思,必会与东都老臣离心,与太后失和。”
依照洛子商话里面的意思,这件事已经可以就此画上句号。范玉脸上露出如释重负的神态。可还不等这口气泄出去,便见洛子商拧眉,“顾九思一党深得陛下欢心,陛下有心回护,私下斡旋一二,也未可知。”
范玉有些失落,又有些着急:“父皇当真这样相信顾九思啊!”
洛子商坐久了,觉得腿有点涨。他从位置上站起身,接着方才的话题,继续说道:“陛下在龙潜之时,曾得过顾家的相助。陛下又十分看重顾九思,于工公,视他为臂膀;于私,视他为子侄。这份情谊,不可小觎。明面上,陛下要遵循自己定下来的法度,但是未必不会想办法,在暗中帮助顾九思翻身脱罪。”
如果说,陆后的言语是激起范玉对父亲的保护欲,因不愿范轩因储君之事被朝臣为难,而对顾九思下杀心。那么,洛子商则是故意激发范玉对顾九思的嫉妒之心,让他恨之欲其死。
范玉果然被洛子商撩拨出火气,愤愤道:“臣子为国尽忠本就是分内,父亲以前得过他一次帮助,就要被他挟恩图报一辈子不成吗?太傅,你快给我想个法子。”
洛子商转身看着范玉,给他提议:“陛下虽重情谊,但更看重太子殿下。此事,还需太子殿下亲自开口。”范玉亦想试探自己在父亲心里的分量,犹豫一下后,点头同意。
顾九思不日将被处死,范轩深感有愧,打算去见见他。王弘得到范轩的吩咐,遣自己的徒弟满子去安排马车,等满子过来回复,说马车已经准备好后,王弘动作小心地扶着范轩,准备去庆和门上马车。
恰在此时,范玉走了过来。王弘松开搀扶范轩的手,朝范玉行礼:“太子殿下。”
“玉儿。”看到儿子过来,范轩本该感到惊喜,此时,他脸上的神情却有些深沉。
范玉正弯腰朝范轩行礼,没有看到。行完礼后,范玉在未经范轩发话的情况下站直身体,他一眼范轩,瞧他的架势似要出去,不由感到好奇:“父皇要去何处?”后又猜测:“可是要去见顾九思?”
范轩这次出行,是命人暗中安排的。可他才要出门,便被范玉堵住,还猜中自己的打算。在猜疑心日益加重的范轩眼中,这便是有窥视帝踪之嫌。
范玉没有看出范轩眼中的深思,拱手直言:“父皇不能去。”
范轩奇道:“玉儿为何拦我呀?”
范玉抬起头,看着范轩说:“儿臣此时拦下父皇,与在朝堂上向父皇进言处死顾九思是一样的道理。父皇是当今天子,所应思量的,乃是天下大计。若一味偏袒悠州旧臣,只会引得东都臣子对父皇生怨,社稷离心。”
往日不开窍的儿子,竟然能够说出如此有见解的话,范轩既喜又惊。同时,也在心中思索,这些话,是范玉自己思考所得,还是有人教他这么说的。想的入神,范轩忍不住干咳几声:“玉儿你说得也有理。只不过,顾九思对望都子民有大恩,朕不能忘本哪!”
这是试探,范轩还想听听,范玉还能说出什么话来。范玉不知道范轩的心思,反而以为是范轩被自己说动了,面上不禁露出几分笑来。偏还要强自压抑,做悲悯之态:“顾九思于儿臣也如同兄长,胜似手足。儿臣此时,也是一样的忧心。只是父皇已将此案移交给刑部,一概事由,都得遵循大夏律法。父皇于此时私会罪臣,若被人发现,与父皇本人无碍,却是将顾九思架在火上烤。对调查清楚案件本身全无益处。”
范玉说话的时候,范轩始终观察着他脸上的表情。见范玉脸上不见心虚和怯懦,说明这些话,都是他自己想出来的。范轩有些欣慰,孩子终于长大了。
范轩想着事,许久不说话。范玉有点拿不准他的意思,小心唤道:“父皇。”
范轩被范玉的声音唤得回过神来,他看着范玉,面露欣慰:“玉儿,现在是长大了呀。脑子里面,想的事情也多了。”
范玉难得听到范轩对自己的夸奖,惊喜难抑:“儿臣一直都愿为父皇分忧。”
范轩点点头,让范玉退下。等范玉走后,范轩吩咐王弘:“去查一查,太子近来都去了什么地方,都见了些什么人。”王弘领命。
顾九思被判决,柳玉茹他们却还在四方奔走,为他寻找翻供的证据。柳玉茹在木南的带领下见到孙壑,从他手里拿到证据,然后拿去给顾九思。
“本以为刘春主动认罪就算了了,可还是被人提前了一步。”顾九思把孙壑写的证词看完,折好交还给柳玉茹,还叮嘱她道:“孙壑那边不能再出意外了,收好。”
柳玉茹把证据收起来,给顾九思说第二件事:“周烨动用了他大哥二哥在军方的情报网,找到了那个做伪证的伙计江小河。他果然收了刑部的钱,正准备逃走。”抓到江小河后,周烨已经把他扣押起来,等候上堂作证。
接着,柳玉茹拿出第三个证据给顾九思看:“这个是叶公子和沈明在刘春遇害的房间找到的。”这是一块从窗帘上剪下来的布,上面印有一个血手印。
现场经鸣一处理后,怎么可能还会留下这么明显的证据。自然是洛子商料到周烨和沈明会夜探乐丰楼的案杀现场,寻找证据。派洛矩先他们一步进入,放在里面的。
黄泉碧洛34
黄泉碧洛三十四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周烨害怕顾九思在宫里面见到洛子商,不管不顾,就要向他报仇,遂把他叫出了宫。
一行人回到顾府,周烨向顾九思坦言:“九思,实不相瞒,方才有一瞬间,我确实担心你会提刀回去,杀了洛子商。”
顾九思红着眼睛道:“那会牵连你们所有人,我不会这么做。但眼看仇人近在眼前,却不能为父亲、为朋友为那些无辜者报仇。”说着,顾九思攥紧了拳头,指甲几乎刺进肉里面。
“这感觉,我懂。”叶世安的声音忽而幽幽响起,“我叶家又何尝不是满门血债,家破人亡呢!只是眼下,却拿他一点办法也没有。”
沈明不解:“那为何不去面见陛下,把那洛子商的假面,给他揭穿了,让陛下斩了他呀!”
沈明的话...
黄泉碧洛三十四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周烨害怕顾九思在宫里面见到洛子商,不管不顾,就要向他报仇,遂把他叫出了宫。
一行人回到顾府,周烨向顾九思坦言:“九思,实不相瞒,方才有一瞬间,我确实担心你会提刀回去,杀了洛子商。”
顾九思红着眼睛道:“那会牵连你们所有人,我不会这么做。但眼看仇人近在眼前,却不能为父亲、为朋友为那些无辜者报仇。”说着,顾九思攥紧了拳头,指甲几乎刺进肉里面。
“这感觉,我懂。”叶世安的声音忽而幽幽响起,“我叶家又何尝不是满门血债,家破人亡呢!只是眼下,却拿他一点办法也没有。”
沈明不解:“那为何不去面见陛下,把那洛子商的假面,给他揭穿了,让陛下斩了他呀!”
沈明的话语天真,叶世安不得不打破他的幻想:“洛子商最擅长的就是在幕后搅动风云,没有任何人知道他的真面目。都以为他忍辱负重,一力在假王善泉手下保全江南士族。所以他威望颇高啊!”除了还有些搞不清楚状况的沈明,顾九思和周烨的神色都极为难看。”
叶世安接着又说:“还有,他最擅长的就是蛊惑人心,此时闹起来,定会被有心之人抓住把柄,用来攻讦陛下和悠州派,得不偿失啊!”
沈明还是不太明白:“那陛下也是明辨事理的,那不是更信任咱们吗?”
周烨道:“没用的,你仔细想想,洛子商竟然敢堂而皇之的出现在东都,他手上必然有旁人,甚至连陛下都不敢动他的理由。”
顾九思喝了口茶,接着周烨话分析道:“新朝初建不宜攻伐,如今陛下根基未稳,各州割据,正需要他们审时度势,主动归顺。现在洛子商主动送上了徉州,此时动了他,那谁还敢归顺咱们大夏!”
各州虽说已经上表归附,可这归顺之心有几分真意,实在不好说。洛子商率先献出徉州,表露出真心归顺的意图,若此时动了他,必然会让才归附的州属生出不安。只考虑这一点,范轩此时便不敢动洛子商。
听了顾九思三人的一通分析,沈明也有些反应过来,想清楚这里面的弯绕后,面上不由露出惊诧的神色:“这么说,那洛子商借着观望天下之势,得了一块免死金牌啊?”
叶世安点头:“正是。”
顾九思面色难看的敲击桌面:“为了陛下,为了新朝安定,这血海深仇我可以忍!可那是太子太傅啊!太子乃是我朝之本,是大夏的未来,他用徉州换来这个位置,就是把赌注放在了储君身上,这是我最担心的。”若洛子商在此,听到顾九思这番话,定会嘲笑顾九思,官职不大,想的挺远。
所幸,洛矩正在顾府上监视顾九思几人的动向。他已经把这些话记下来,就等着晚上回去向洛子商汇报的时候,说给他听,给他逗趣儿。
翌日,朝会结束后,洛子商随范玉来到东宫,对他的文章做了一番讲解,给他布置下课业后,亲自到太后宫中参拜。
进入太后宫中,洛子商行礼道:“臣,洛子商参见太后。”
太后看一眼洛子商,没叫他起身。洛子商把礼盒奉上:“臣为太后寻得一对合浦夜明珠,供太后把玩,望太后笑纳。”
陆后抚摸狸奴的手放缓了动作,在侧伺候的宫婢上前,从洛子商手里把礼盒接过来,打开递到陆后近前,供她观赏。
看着匣子里面呈放的两颗硕大的明珠,陆后脸上冷肃的神色终于松缓下来,看向洛子商的眼神也变得温和:“太傅有心了。”洛子商微微颔首,做腼腆之态。
美男子做羞赧之态更展风采,陆后看着也觉眼前一亮。待洛子商的态度愈加温和,脸上也生出笑来。陆后边笑着,边摸着膝盖上盘踞的狸奴,语气疑惑的问道:“听闻太傅手刃王善泉,献出徉州,陛下特擢为太子太傅,既是陛下身边的红人,怎得又来本宫宫里走动了?”
洛子商道:“微臣究竟是大夏天子的朝臣,还是陆氏和高氏的合作伙伴,亦或是太后手里的刀,端看太后怎么想。”
陆后轻笑:“那太傅可得拿出点真本事来,才能叫本宫相信啊!”陆永在陆后面前提起洛子商时,多数是夸他机敏,才智卓绝,又富有。提到徉州之事时,也多把功劳往王善泉身上推。而陆后对外朝的事并不如何清楚,在错误信息的引导下,只以为洛子商就是位比较聪明的富商,遂把他当谋士,以及一个工具看待,对他并无礼遇。同样的,也并不如何信任。还因为洛子商想要得到陆氏和高氏两族的依附,而嘲他痴心妄想,对他有几分不满。这也是洛子商入宫觐见,遭她冷待的原因所在。
洛子商道:“当初陛下入主东都,若是没有太后的扶持,何以让天下臣服。可如今,陛下根基为稳,便借彻查库银之名,来肃清朝野,实则是在向太后夺权。”
陆后眸露阴郁:“陛下此举,的确是伤了本宫和前朝旧臣的心。不知太傅,有何高见?”这是在对洛子商的能力进行试探,当初让陆永拉拢洛子商,为的不就是让他给他们出谋划策吗?倘若连这一关都不能帮扶陆氏和高氏度过去,那莫说依附洛子商,唯他马首是瞻,允诺给洛子商的其他好处,日后亦不必再提。
洛子商也知晓陆后的意思,迟疑片刻,对陆后道:“臣曾听闻,这云裳公主和顾九思之间曾有婚约。”
牵扯到自己的爱女,陆后的神情也变得认真。便听洛子商分析道:“既是先帝遗愿,理当履行婚约。这顾九思乃是一名纯臣,他唯一的倚仗便是陛下的信任,这若与公主联姻,便可归于太后的麾下,而陛下则很难再相信他。他顾九思便会成为太后手中再好不过的一把刀。”
洛子商分析的头头是道,陆后越想越觉得在理,抚摸狸奴的动作逐渐停了下来。半晌,方开口道:“公主是先王留下的唯一的孩子,是该给他寻门好亲事。”
眼瞧着陆后把自己的话听进去了,洛子商内心满意。想要帮陆氏和高氏度过这关,洛子商自然还有别的办法。但是,拉拢人才,一靠利诱,二靠许权。洛子商本身财富和权势都不缺,为给陆氏和高氏拉拢自己提供条件,洛子商不得不向他们透露出自己的软肋。如此一来,他们自以为拿捏住了洛子商的把柄,便不会给洛子商反客为主,以下犯上的机会,更不会再怀疑他的忠心。
洛子商此前已经让人放出,徉州来的洛太傅对户部侍郎顾九思家的夫人钟情不悔的消息。只要陆永他们派人去查,便会知晓,洛子商怂恿陆后把公主嫁给顾九思,目的之一便是这位顾夫人。以陆永等人的智慧,届时,一定会帮着洛子商得到柳玉茹,既能让顾九思受挫,又能让洛子商欠他们一个人情,说不准,还可以柳玉茹来拿捏洛子商,让洛子商为他们办事。这样一举两得三得的事情,陆永他们肯定乐的去做。
鉴于这次又利用柳玉茹这位儿时的玩伴,洛子商在心中向她许诺:“柳玉茹,公主嫁入顾家后,世上再无顾夫人,但我仍然可以让你成为柳老板。”
洛子商走后,陆后找到爱女云裳问她的意思。
陆后拉着云裳公主的手问:“你父皇在时,你便闹着要嫁给顾九思,母后今日问你,是否还愿意嫁给他?”
谈及婚事,哪怕是云裳公主这样跋扈的性子,也不由得羞赧,她回握住陆后的手,红着小脸,呐呐道:“但凭母后做主。”这便是愿意的意思。
陆后叹了口气,拉着云裳公主坐下来,对她说道:“那顾九思现在已有妻室,本事马虎,官职也不高,现在还与我陆氏高氏交恶,你也愿意?”
云裳公主的脸色随着陆后的话,变得煞白。过了半晌,她才开口回答:“愿意。”在陆后发火前,云裳公主为自己解释道:“陛下正在查前朝旧账,顾九思又油盐不进,其他世家又在里面掺和。再任由账目查下去,舅舅危矣。我虽真心想嫁给顾九思,但想得更多的,还是通过婚事,把顾九思拉到我们这边儿来。如此,陛下无法信任顾九思,连带他身边的亲友族人,亦不敢重用,如去一臂膀。这彻查账目的事也无法再继续下去,两相其美,岂不更好?”
“我儿长大了。”听完云裳公主的话,陆后脸上难看的表情终于松缓下来。她不介意自己的女儿向往爱情,并试图用各种手段得到,但不能忘记自己的身份,更不能沉迷其中,失去理智。显然,云裳的表现让她非常满意。
成陆后宫里出来,洛子商便离开皇宫,看着时辰,去章怀仁府上拜访。
章怀仁已经在院中等候,桌子上摆着棋局,正一边破解,一边等待洛子商的到来。
“晚辈拜见章先生。”洛子商在距章怀仁三步外的地方停住脚步,恭敬作揖。
章怀仁不慌不忙的把手里捻着的棋子,放入棋局里面,随后抬起头看向洛子商:“过来,坐下与我说说话。”
洛子商应“是”,然后走到章怀仁对面的位置坐下。
“横道子卜算天机,言说龙气有二,一者范氏,二者周氏,这二者气运有龙形,却难得凝聚长久。后来徉州大乱之后再次卜卦,算出第三者,在于虚实之间,虚玄实赤,隐有化虚为实之相。而赤者,乃晋。”章怀仁捻起一枚棋子,看向洛子商:“文忠传信于我,说你是煜阳君之孙,我本以为是他年纪大了,报仇心切,胡乱说来糊弄我的。可如今看到你,恍如煜阳君再世。”
“先生也见过家祖?我真的和他长得很像吗??”哪怕看过自家外祖父的画像,知晓自己和他长得极为相像,但洛子商仍有些好奇,他和外祖父究竟有多相像。文忠和岳伟两位大人看到他,便说他是外祖父再世。眼前这位章大儒也说,恍如是外祖父再现。
“你外祖父,曾是我的学生。”章怀仁的话让洛子商大吃一惊,他未曾想到,这里面竟然还有这样一层关系。
再见故人面容,这盘棋是无论如何也下不下去了。章怀仁伸手把棋子一个个拾起来,放回棋盒里面。边捡子,边对洛子商道:“你与你祖父相比,除了气质不同,五官几乎无一处不像。”
“那岂不是说,若我想见祖父,揽镜自照即可?”洛子商突然自哂,似觉得洛子商的话说的有趣,章怀仁也跟着笑道:“甚是,甚是。”
随着这一笑,二人之间陌生的气氛瞬间消散,变得融洽起来。洛子商帮着章怀仁收棋子,章怀仁把装黑子的棋盒递给他,自己则收白子。
“你的来意,我已知晓。然,给我一个能让我信服的理由。”棋子收到一半,章怀仁突然开口。洛子商收棋子的动作一顿,复又恢复自然。他一边把黑子收起来,一边笑着说道:“范轩用人存疑,手段不丰,且亲近顾九思等年少臣子,而远有经验的老臣,长久下去,早晚与朝臣离心。何况,各州明面上归附,却无半点臣服之心。待时机合适,烽火必会再燃。 ”
“有一言曰,天下兴亡,百姓皆苦。近百年来,神州天灾人祸不断,民生艰难,凋敝至此。可那些世家门阀却似看不到,反而剥削的更厉害。长此以往,我神州还能有多少黎民百姓?更休说,西洋诸国,对我神州虎视眈眈。”
说到此处,洛子商坐直身体,直视章怀仁的眼睛说道:“先生可知,我们的火药流落到那些蛮夷手里,经他们改造,竟然成了攻城掠地的利器!反观神州,百年内乱,工机百术停滞不前,火药仍停留在皮纸包裹,炸山毁石之用。即便是这样,仍被严格管束,不可擅用!”
洛子商似乎又想到自己在荷花国看到的利器,以管为筒,紧密压缩的火药为弹,通过机栝,把筒里面的弹药发射到数米外,击杀目标。便是射偏了,没能将目标杀害,也能造成重伤。此等利器若在军队里面普及,那军队的力量将成几倍增长,手无寸铁的军民在这些利器面前,更是无有反抗之力。
幸运的是,那个利器是荷花国的一名叫威克尔的科学家自制研发的,还未宣告给别人知晓,第一次在野外试验威力,又正巧被洛子商碰上。之后,洛子商给威尔克下套,让他从人人敬仰的贵族老爷、科研家,沦为人人可欺的奴隶,洛子商则是他的奴隶主。思想是世界上最不可控制的东西之一,洛子商可以把威尔克和他制造的利器藏起来,但人才如星难计数,一个威尔克消失了,不代表别的人不会再创造出来。所以洛子商没有杀威尔克,而是把威尔克带到自己的岛上,许以重利和好处,找来公输家的门徒,又提供大量人手和材料,让他继续对利器进行改良精造,并研制更多与火药相关的利器。
洛子商想得很简单,既然无法制止更厉害的武器出现,那就跟着学,然后自己学着制造研发。那些公输家的门徒,正是为此安排到威尔克身边的。
公输家和墨家其实在火药方面的研发并不少,甚至早在百年前就尝试更改火药配方,缩小体积,然后塞到铜管里面,通过机栝投射出去。只是受限于材料,且两家又不受重用,神州又处在内乱之中,关于这方面的研发这才止步不前。
受到威尔克的启发,又有洛子商的大力支持,公输家和墨家合作,很快制造出神州自己的第一件利器,取名曰朱雀神铳。洛子商的商船上,人手一只。正因为有火铳的保护,洛子商的商船在海上才能全身而退,还能反过来追击海盗,震慑西洋和南海诸国。这也是为何近几年没有蛮夷敢来冒犯神州的原因。他们经常与神州交流,知晓商人在神州地位极低,见洛子商一个商人,竟然都能拥有这么厉害的神器,便以为神州大陆上,恐怕人人皆是手握利器的屠夫。他们越想越后怕,这才安静了许多年。
洛子商不是个做好事不留名的人,他把这些说给章怀仁听,还把自己贴身佩戴的火铳拿出来,递给章怀仁看。
在章怀仁拧眉查看的时候,继续说道:“神州发展继续迟滞,西洋诸国却步步往前。若日后西洋诸国对我神州下手,他们个个拿着神兵利器,而我们却仍举着刀枪棍棒。先生,你说,我们能赢否?若赢,伤亡又会高达几何之数?”
章怀仁看着手里的利器,神色凝重。
洛子商觎着章怀仁的脸色,突然站起来,朝他行了一个大礼:“先生,神州需要统一,需要改变!”
“先秦百家争鸣是何等的盛事,却看今朝,儒学独大,那些腐儒为奉承上意,对儒家内旨肆意更改,正统儒学反被贬为邪说。再看百家,不得不披着一层儒学的外衣,方能继续传承。可长此以往,那些披着儒学皮的百家思想,是否会被腐儒偏写?岂不闻,刑不上大夫,原是为励节。可经腐儒歪解,竟是任何刑法不可施加于士!由此,才有魏朝文仕犯法不以刑,那些儒生文人就像得到赦免金牌一样,以文犯法,最终导致魏朝衰败。”
洛子商站直身体,神情郑重的看着章怀仁:“先生,腐儒之道,不可长存!神州,亦需要一场百家争鸣!范轩做不到!周高朗做不到!”
“那你,可能做到?”章怀仁终于出声,他看着洛子商的眼睛,又问了一遍:“你可能做到!”
洛子商坦言:“若是徉州大乱之前的洛子商,做不到!那时他被仇恨蒙蔽双眼,即便知晓神州有可能面临的危难,也不如何放在心上。可徉州之乱后,洛子商从百姓身上感受到,何为温暖,何为信任,何为民心所向。那时起,俗人的那些恩怨情仇,便不再是他心上最重。他现在最想做的是,神州一统,还海晏河清,国泰民安。再就是,培养民智,广开言路,再使百家争鸣。同时,重视千工百机,发扬科技!绝不叫蛮夷欺我神州!”
这番话是出自洛子商的真心,不仅他自己说的激情澎湃,章怀仁也听得热血沸腾!
“好!如此,老夫便助你一臂之力!”章怀仁当场拍板答应帮助洛子商,要知道,章怀仁可是文坛巨擎,他的门生更是遍布天下,有他相助,此后,洛子商无须为自己的名声担忧,更不用担心管理内政的人才不够用了。
等上涌的热血冷静下来,章怀仁的理智也回来了。但话已经说出去,他也不会后悔。章怀仁把火铳递还给洛子商,斟酌一会儿后,对他道:“我会教君子,却教不来帝王。这属于帝王的用人之术,平衡之道,还得要有帝王指点才行。范轩的手段稍显不足,却也有可取之处。”说完,章怀仁脸上露出几分踌躇。
过了一会儿,似是把内心的纠结之处想明白了,章怀仁把一个隐秘的消息告诉给洛子商:“观史知兴替,望人知得失。当年你祖父深感帝王处理政事时,没有一本可以专门供借鉴的书籍,所以悄悄把各朝各代皇帝处理的奏折都收集起来,附上他的见解和批注,将其著成一本典籍。因这件事是悄悄进行的,所以知道的人甚少。那套书籍上面的内容或对你有用,可去取来学习观阅。”
听到竟然有这样一套培养帝王的专用书,还是自己的祖父亲自书写的,洛子商对此非常感兴趣:“那这书在哪儿?”
章怀仁手指遥指着东宫的方向,道:“在那儿!”
洛子商顺着章怀仁的方向看过去,隐约可以听见东宫最高楼的檐玲被风吹动撞击,发出的声响。
“多谢先生告知,晚辈知晓了。”洛子商朝章怀仁拱手,而后见天色不晚,便提出请辞。
回去后,洛子商一直在思考,该怎么混入东宫的密室,把里面的书籍拿出来。混入密室,对洛子商来说不难,难的是该怎么把里面的物品,神不知鬼不觉的从里面带到宫外来。章怀仁既然说煜阳君把历朝历代存留的奏折都收集起来了,单凭他一人之力,想要在短时间内把那些奏折全部看完,再附上批注,是不可能的事。所以里面肯定还放着许多,煜阳君未曾看完的,历朝历代经过帝王批阅的奏折。
洛子商不知道这些奏折的数量有多少,但肯定不是短时间内能搬空的,所以洛子商先要做的,是把太子范玉请出东宫,还要确保他短时间内回不来。再就是,要在过宫里面找到,能与他里应外合的盟友。思来想去,洛子商把主意打到太后和御林军身上。太后在宫中扎根多年,对宫里的人事了若指掌,有她帮忙遮掩的话,把东西从东宫带出去的风险更小。至于御林军,还需从长计议。
现在,洛子商最先要做的,是想办法把范玉从东宫里面弄出去。洛子商正为此犯愁呢,洛矩从顾府回来,把白日的事当玩笑话说与洛子商听。
洛子商听到顾九思担忧储君一事,又想到顾九思的团体亲近周烨,而厌范玉,心里突然有了一石双雕之计。
且不说洛子商的算计,翌日,云裳公主估摸着顾九思下值的时辰,跑去度部堵他。
顾九思刚出度部,忽听一声“九思哥哥”,他惊诧的回头:“您是?”
云裳还未开口,伺候她的宫婢便出言斥道:“见了公主,为何不拜?”
顾九思还没反应过来,云裳公主制止还要朝顾九思发难的宫婢,眸色深情的看着顾九思:“今日我只是来见故人,不讲这些繁文缛节。”
“下官不知公主身份,失仪冒犯,还请殿下赎罪。”顾九思仿如梦中初醒,赶紧给云裳行礼。
云裳拦下他行礼的动作,娇嗔道:“九思哥哥怎么如此生分了?我是云裳啊!”
瞧顾九思还有些发懵,云裳公主笑道:“九思哥哥不记得了,咱们打小就见过,那时候我才五岁,你不知道我是谁,只当我是小宫女,帮我上树摘风筝。还骗我说叫你哥哥,才肯还给我。”
听云裳公主提起年少旧事,顾九思才反应过来,眼前的人究竟是谁。他擦着额头上的汗,无措道:“公主是凤凰衔珠,下官岂敢攀亲啊!下官儿时做的顽劣之事,不计其数,车载斗量,如有冒犯,还请公主海涵。”心里却道,云裳公主这出现的时机,太过古怪!
云裳公主不喜他这般说:“哪里冒犯了,你我如此缘分,我高兴得很。三年前那场大雪,你我阴差阳错的擦肩而过,我本以为咱们缘分尽了,没想到,这风筝线还真没断。”
瞧这意思,娇客来意不善啊!顾九思心里更慌了:“不不不,这都是那梁王老贼搞的鬼,我对您是没有一丝一毫的心思,我哪配得上您啊!”
顾九思为了让云裳公主歇下心思不惜自贬,还提起自己已有家室的事:“再说了,下官如今已有妻室,是悠州首富,花容胭脂铺的老板柳玉茹。我们如今琴瑟和鸣,恩爱非常。”
云裳公主静静看着顾九思,丝毫不把他娶妻的事放在眼里,还笑着邀请道:“九思哥哥,你我好久不见,不如就留在宫中,咱们去花园走走。”
顾九思哪敢同意,当即推托道:“下官的腿脚好像也不太好。”
云裳公主还要再说邀请的话,被突然过来的内监打断:“顾侍郎,叶书谏请您去一趟礼部。”
这话落在顾九思耳中如听天音。他还知晓要收敛脸上高兴的笑容,低着头向云裳公主请辞:“下官有要务在身,告辞了。”
眼看着顾九思走远,云裳公主在他身后急急呼唤:“九思哥哥,等等,九思哥哥!”未料,她越是呼喊,顾九思远去的步伐越快。直到看不到顾九思的身影,云裳公主的脸色瞬间冷了下来:“不知所谓!”在旁伺候的宫婢齐齐低下脑袋,不敢触她眉头。
顾九思有自己的张梁计,云裳公主自然有她的过桥梯。她回到宫后,差人给顾府下帖,还特意点名明,是送给顾侍郎之妻,顾柳氏玉茹的。
请帖送到顾府的时候,柳玉茹正在看账本。她正盘算这个月花容的盈利是多少,侍女从外面进来,递给她一份帖子:“少夫人,宫里来人送了帖子。”
柳玉茹撇了一眼,道:“放着吧,等郎君回来我拿给他。”
侍女道:“少夫人,这帖子是给你的。来人说是公主殿下邀您赴宴赏花。”
闻言,柳玉茹把手里的账本放下,一脸疑惑的把帖子接过来:“这云裳公主邀我做什么?”
侍女答:“说是宴请东都官眷,好多家夫人都去。”
柳玉茹的脸色逐渐变得凝重:“我们来东都这么久,与云裳公主一直相安无事,怎么偏偏在九思彻查库银的时候跑出来打感情牌?”
事出反常必有妖,柳玉茹越想,越觉得:“这事,不对劲。”
侍女担忧的说道:“少夫人,要不要我帮您回了帖子。”
柳玉茹却说:“不用,我得会会她。”
到了请帖上约定的这日,柳玉茹邀秦婉之陪同。
秦婉之本被范轩封为併州都尉,现在秦氏和袁氏针锋相对,战事正烈。秦统军不放心爱女的安危,遂把秦婉之送到东都,即是护她周全,也是换取范轩支持,留在东都的人质。
马车上,柳玉茹一脸歉意的看着秦婉之:“你向来不耐烦宫宴交际,今天倒累着你,陪我跑一趟。”
秦婉之爽朗一笑:“跟我瞎客气什么,那个李云裳给你下帖子,肯定没安好心。让你单刀赴会,我可不放心。”
紧接着,秦婉之又提起最近东都里面的传言:“这些日子,她和九思幼时相识,有过婚约的事传得满东都都是,我当职的时候,那些同僚明里暗里跟我打探这些。还整日说女人长舌,我看他们舌头也没短到哪里去。”
柳玉茹无奈轻笑,继而宽慰秦婉之说道:“我这个苦主都不生气,你又何必跟那些听风就是雨的人生气呢?”
秦婉之不忿道:“东都里这些人啊,面上花团锦簇,实则一肚子弯弯绕绕。反正我不能让她们欺负了你去。”
马车在宫门前停下,柳玉茹从马车上下来,正遇上洛子商从里面走出来。
洛子商看到柳玉茹,笑着向她问候:“顾夫人,别来无恙。”
“洛公子。”看到洛子商,柳玉茹心里涌起恐慌和愤恨。好在,她还记得这是在宫门前,遂故作平静的朝洛子商欠身还礼。
洛子商没把柳玉茹的冷脸放在眼里,仍笑道:“徉州渡口匆匆一别,只得瑶瑶相送,心中一直以此为憾。不过还好,这么快又见面了。”
柳玉茹反嘲道:“想不到洛公子在徉州日理万机,竟也来了东都。”
洛子商道:“东都繁华之地,天下生意人无不向往。顾夫人如此,洛某自然也不例外。”
柳玉茹脸上挂着虚笑,眉眼间,尽是瞧不上。洛子商也不在意,笑道:“比起你朱门贵妇的身份,洛某还是更仰慕当初你还是柳老板的模样。”说完,从柳玉茹面前走了过去。
等洛子商走远,姜婉之好奇的问柳玉茹:“他是什么人啊?”
柳玉茹收回目光,听到秦婉之的问话,目露冷讽:“没什么,一条只敢藏匿于阴影之中的毒蛇罢了。”藏匿在按错护卫洛子商安全的洛矩听到柳玉茹这话,顿觉不爽,心说:“好像你们又有多高尚似的!”同时,在心里打定主意,抽空捉条毒蛇扔到柳玉茹面前,让她看看,什么才是真正的毒蛇!
赏花宴上,官眷们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或赏花,或论身上的衣服首饰。
刘春的夫人今日簪了一支名贵的簪子,与她相熟的夫人正凑在她身边,恭维她。
柳玉茹走进来,看到如众星捧月般,被众人围着的刘夫人,好奇的问边上候着的宫婢:“那位戴木簪的夫人是哪位?”
宫婢答:“是仓部侍郎刘春的夫人。”
得到答案,柳玉茹让宫婢退下。随后问秦婉之:“婉之,这仓部侍郎是几品官员?”
秦婉之回答:“仓部侍郎是四品官员。”
“四品?”柳玉茹语气有些惊诧:“那不是和九思一样?”
秦婉之答:“差不多。”听到秦婉之的回答,柳玉茹面上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
刘夫人正与诸位夫人讨论的起劲,突然有一位夫人拉住她,指着柳玉茹问:“那不是户部侍郎家的顾夫人吗?”
“顾夫人!”刘夫人拿眼一瞧,认出来是顾九思的夫人,遂推开围着的女眷,快步向柳玉茹走去,互相见礼后,笑着恭维柳玉茹道:“真是久仰大名,说来倒巧,我夫君刘春与顾侍郎同在户部,您的夫家呀,可是当今陛下眼前的大红人。如今一件你这气质,果然不凡。”
“夫人过奖了,我这算得了什么?”面对如此直白的夸奖,柳玉茹露出几分羞意,而后故作惊奇的看着刘夫人头上的簪子,夸道:“倒是夫人品味不凡,头上这支簪子,看上去是朴素木头,可这成色,分明是琼州千年的黄花梨木。世之罕有,比黄金啊,可贵重多了。”
刘夫人被夸的心花怒放,得意的抬手扶了扶头上的簪子,还未意识到不妥。
接着,便听柳玉茹道:“这支簪子便抵得上刘侍郎一年的俸禄吧!”经柳玉茹这么一说,在场的官眷议论纷纷。
“着实很多啊!”
“是啊!”
“一年的俸禄!”
“……”
官眷们挨在一起,交头接耳,还用奇异的眼光看着刘夫人。
诸人的目光让刘夫人如坐针毡,即便如此,却未见柳玉茹停下针对。柳玉茹满脸谦虚的向刘夫人讨教:“刘夫人,我家从前啊,也有几间产业,可远远没有夫人这般阔绰。若是刘侍郎有什么生财之道,还望夫人赐教。”
柳玉茹的话越说越不像样,刘夫人下意识的拉扯袖子,遮住自己手上的镯子,又慌忙把头上的木簪取下来,藏到袖子里面:“什么黄花梨什么我听不懂,我这就是普通的簪子,根本不值钱。”
柳玉茹的这一番话,颇有打人脸面的意思。俗话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柳玉茹此次犯了官眷交际的忌讳。别看诸位官眷对刘夫人指指点点,好似站在柳玉茹这边,那也不过是因为收到家里人的嘱咐,知晓陆氏和高氏要倒了,所以想和刘夫人为首的,陆氏、高氏的家眷拉开距离罢了。而且,因为柳玉茹在这次交际中的糟糕表现,所有官眷都把她拉入交际的黑名单中。
正在气氛陷入尴尬之时,忽听太监高呼:“云裳公主到。”
柳玉茹随官眷们行礼道:“参见公主。”
云裳公主手持纨扇,在宫婢的簇拥下走过来,笑着对众人道:“今日来玩的都是本宫的客人,不拘这些,都起来吧。”
下首的官眷们齐呼:“谢公主。”随后站了起来。
看到站在官眷里面的两幅陌生面孔,其中一个梳着妇人发髻,云裳公主猜想她就是顾九思的夫人柳玉茹,遂走下台阶,站到柳玉茹的面对面前:“本宫让你起来了吗?”
料想中的刁难降临,柳玉茹面不改色,再度行礼,并保持行礼的动作不动弹。
云裳公主瞧柳玉茹这般乖顺,笑道:“听说顾夫人出身布衣,这小门小户费尽心思养出来,攀了个高枝,如今倒也配和众位官夫人同席了。可见啊,若是碰上好时运,一根草都能飞上天。”云裳公主说话的语调温温柔柔的,说出来的话却满含嘲讽。
秦婉之看不惯云裳公主对柳玉茹的刁难,上前扶住柳玉茹的胳膊:“玉茹,起来。”
云裳公主不喜秦婉之的大胆,斥道:“你敢抗命?”
“不敢。”秦婉之撇撇嘴,松开柳玉茹,朝云裳公主行了一礼:“但秦某想请教公主,当今陛下勤王之时,是出身布衣的顾夫人在为军事筹粮,梁贼攻打望都时,也是顾夫人死守城门,护佑百姓。而你们这些高门贵女,除了躲在都城里,又为我朝、为百姓做了些什么呢?”
云裳公主被秦婉之这番话说的噎住,正要发作,柳玉茹却先一步开口,叫住秦婉之:“婉之!你我皆是布衣出身,与公主殿下有云泥之别,怎能相提并论。”云裳公主因这句话,神色稍介,隐带几分得意。不料柳玉茹话锋一转:“公主随便办这一场寻常的赏花宴,便是极尽奢华。想必公主也是为大家费了不少心思。”
秦婉之与柳玉茹早有默契,假叹一声,然后指着满园的鲜花:“我就一介军中粗人,辨不得什么心思,但是我想请教妹妹,今日这次赏花宴,得花多少银子?”
柳玉茹笑道:“那可就多了。这御花园里十二桌赏花宴,少说也得上千两,赶得上十个二品官员的年俸了。”
云裳公主还从未见过如此无礼之人,她被柳玉茹的话挤兑得,怒极反笑:“顾夫人,你莫不是在指责本宫?”
柳玉茹忙说:“玉茹不敢,只是大夏初建,正是我们齐心协力,为我朝效力的时候。我们作为官眷,万不该龃龉内讧。不仅如此,更要为大夏出一份力。我们内宅持家,若是能勤俭节约,也是为国效忠了。”
云裳公主强忍着升腾的怒焰,在柳玉茹说完后,终于忍不住失态的用手指着柳玉茹,才说一个“你”字,便被一声“陛下到!”打断。远远还听范轩夸了一句:“说得好。”
等范轩走近,除云裳公主站着外,众人齐齐跪下行礼:“参见陛下。”范轩从阶梯上走下来,自云裳公主身边略过,径直来到柳玉茹和秦婉之的面前,柔声道:“起来吧。”
柳玉茹和秦婉之同时道:“谢陛下。”而后站了起来。
范轩满脸欣慰的看着柳玉茹:“玉茹啊,你刚刚讲的话,朕都已经听到了,说得好啊!”
柳玉茹羞赧一笑:“陛下,玉茹见识浅陋,想着自己在家中操持内务的法子,便联想到了,让陛下见笑了。”
“诶,”范轩摆手道:“你不必妄自菲薄,其实治国跟治家都是同根同理,禁中和官眷若能够做起表率,形成清廉节俭的风尚,那势必会创造出我大夏国泰民安的盛世。”说完,又高声问在场的官眷:“你们听懂了吗?”
众人齐呼:“陛下英明。”
范轩专程跑过来,可不仅是为了给柳玉茹撑腰,也是在向这些官眷表露,希望官员和家眷们清廉节俭的态度。再让她们回去,传达给家里人。
范轩仍未叫众人起身,重又与柳玉茹攀谈起来:“玉茹,在悠州的时候,朕就亲眼见你跟九思为民仗义疏财,如今我望都民生如此,你也有一份功劳啊!看来你是心中有丘壑,决非一般的女子。倘若身为男儿之身,定是当世之豪杰。”
柳玉茹谦虚道:“陛下过誉。”
云裳公主在自己筹办的赏花宴上闹了个没脸,自觉再没脸面对诸多官眷。遂等范轩走后,假称称身体不适,早早结束赏花宴,让诸位官眷退出皇宫。
云裳公主这边的动静,难逃陆后的耳朵,当听到宫婢说云裳公主险些被那无礼的柳玉茹气哭时,陆后的脸色变得非常难看:“一个小小的四品侍郎家的女眷,哪儿来的胆子,如此欺辱公主!”
“娘娘息怒!”宫殿内伺候的宫奴被陆后的盛怒,吓得齐齐跪到地上。
“都跪着做什么,起来。”陆后冷哼一声,让众人站起来,各自去做自己的事。而后从宫婢手里接过狸奴,边摸边想着事。这次赏花宴上,范轩厚此薄彼的做法,让陆后意识到,这位新帝嘴上说得冠冕堂皇,实则对自己母女并不如何在意。若任由势态如此发展,这大夏焉有她们母女的位置。陆后眼中精光闪过,在心里自语:“看来,有些事要加快了。”
赏花宴上的事,陆后仿若当之不曾发生,还非常友善的邀请范轩前来她的宫中品茗。
眼下,范轩还需要稳住陆后,便也没有拒绝。于朝会后,前往太后的宫殿拜访。二人于殿中相对而坐,陆后笑吟吟的看着范轩,瞧他面色带白,不由叮嘱他道:“陛下近日为朝政劳累,身子骨不如从前那么硬朗了,趁着天气好,应该多出来走动走动,晒晒太阳。”
“多谢太后您的关怀”,范轩谢过陆后,转而问起她邀自己前来的目的:“不知太后今日邀我前来,所为何事啊?”
陆后笑道:“还能有什么事,这人老了,心里惦着的只有儿女了。本宫呢,只有云裳这一个孩子,她的婚事啊,还望陛下给做个主,赐婚一个如意郎君。”
一听是儿女婚事,范轩松了口气,笑道:“这是好事啊!”又问:“太后,不知您心中可有东床佳选。”
陆后道:“陛下不知道吧,云裳这孩子呢,与今朝户部侍郎顾九思啊,是有婚约的。”
近来云裳公主去度部搭讪顾九思的事,范轩早有耳闻,倒也不意外陆后的回答。至于陆后她们的想法,也能猜到几分。越是如此,范轩反而越不能让陆后如意。遂找借口推拒道:“顾九思,他已有妻室啊!”
陆后对此不以为意:“本宫知道,但那柳氏只不过是一介白身民女,休了便是了。何况论婚事啊,也是先王为云裳指婚在先,柳氏进门在后。也算不得我们以皇室的身份欺压了她。”
范轩面色为难,温言劝阻道:“太后,公主乃是金枝玉叶,那顾九思呢,他是有妇之夫。官职也不甚高,委屈了公主,实在是不妥啊!依我看,太后还是另则佳婿为好。”
陆后却突然叹了口气:“要是云裳肯另选,我倒不必拉下这老脸,来求陛下了。”
“云裳这孩子啊,被我给宠坏了,她与顾侍郎青梅竹马,总角时便玩在一起。如今一心哪,就想嫁给他。陛下,这也是前朝先王最后的遗愿了。”
范轩笑看着陆后不语,陆后早料到他不会轻易答应,然陆后也不是没有别的办法逼他同意。便听陆后道:“如今先王呢,已无子嗣,就剩云裳这唯一的血脉了。当初我孤儿寡母,带着满朝文武开城相迎,把一切都献给了陛下,不求别的,只求一份庇佑。儿女婚姻这点小事,也望陛下给做个主。也算是圆了先王最后的遗愿。”
这最后一句话的分量极重,范轩自诩忠君爱国,入主东都,概因先皇子嗣除云裳公主外,皆被梁逆杀害。为天下安定,方冒天下之大不韪,于东都称帝。如此一来,范轩势必为名声所累,在陆后推出先皇遗愿后,再无反驳拒绝的余地。
范轩的脸色蓦地变冷,他低下头,心里面念头急转。半晌,范轩心里有了主意,端起面前的茶水抿了一口后,长长叹了口气,好似被陆后逼得无法,方神色勉强的答应:“我虽为天子,可这月老之事,终究还要他们两人情相悦为好啊!这样吧,我去帮您问问顾爱卿的意思,如何?”
陆后颔首,命人宣顾九思入宫觐见。为防范轩给顾九思通风报信,陆后派自己的亲信前往。很快,顾九思被带到宫中。
范轩坐在上首,陆后坐侧位。陆后看着顾九思吊儿郎当的仪态,一想到竟要委屈自己的爱女嫁给这样的人为妻,陆后的脸色更为森冷。
顾九思被陆后看得不自在,微侧身避开她的目光。坐在上面的范轩觎了一眼陆后脸上的神色,随后看着顾九思问道:“顾爱卿,近来你家宅如何?”
顾九思本来还奇怪,范轩为何突然传召,让自己进宫。看到陆后也在场,再想到云裳公主的反常,心里猜到几分。听范轩关心自己的家宅,这明晃晃的暗示,顾九思哪里还不懂。遂仪态更为失礼,嬉皮笑脸的回答:“微臣近来家宅,家宅安宁,家慈康健,多谢陛下关心。”
范轩又问:“那你与你的夫人柳氏感情如何啊?”
顾九思想也不想的回答:“微臣与妻子柳玉茹自成婚以来,可谓是琴瑟和鸣,恩爱非常。”
顾九思的回答让范轩更为满意,很显然,顾九思领悟到自己的意思。范轩脸上露出笑来,看着顾九思的神情更加和颜悦色。不过,陆后还未发言,范轩也不敢掉以轻心。他看了一眼陆后,顾九思也同样看过去。
范轩和顾九思这一唱一和,陆后要是看不出来,就是真眼瞎。面对范轩的糊弄,陆后脸上的表情格外难看。
看到陆后不高兴,范轩顿觉心头舒畅。面上却仍做为难的表情,看着顾九思问道:“顾爱卿,倘若,朕要是赐云裳公主为婚,你意下如何?”
顾九思现在站在范轩这边,是坚定的皇党,必然是不能答应。忙行礼拒绝:“陛下抬爱,太后看重,微臣心意领了,但微臣已为人夫。”
陆后却在这时开口道:“顾侍郎娶妻时,门弟便不相配。如今顾侍郎是朝廷命官,深得陛下的器重,乃人中龙凤,休妻再娶便是了。”话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忽而又加重语气责问:“顾侍郎,为何还不谢恩?”
眼瞧着陆后蛮缠烂打,大有誓不罢休之势头。顾九思气性上来,也不愿惯着她。不管心里怎么想的,顾九思面上的态度却愈加谦卑,他朝二人行礼,而后故作惊异的说:“陛下,太后,臣有疑惑。”
不等陆后阻拦,范轩先一步开口说道:“但说无妨。”
顾九思神色颇为纠结道:“微臣读过圣贤书,懂得这为人夫婿之礼法中,有三不去。无娘家傍依不去,为公婆服丧三年,服侍三年不去。同贫贱后富贵不去。微臣的妻子柳玉茹在徉州已是无娘家可依,为公爹服丧,服侍公婆可谓是尽心尽力,无微不至。那与微臣结发以来,我们也是共甘苦共患难,不离不弃。就算是顾家落了难,也没有因为贫贱嫌弃过微臣。”
陆后忽然打断顾九思的话:“顾侍郎,你与本宫说这些是什么意思呢?”
顾九思面上更加纠结不解:“微臣是想问太后,那我若是因为富贵而休妻,便是对糟糠之妻不忠,对患难之交不义,那若是为了攀龙附凤,搞得家宅不宁,那是对高堂不孝,您身为慈母,这慈母之心,真的愿意把公主嫁给我这样一个不仁不义,不忠不孝之徒吗?”
顾九思这话越说越重,仿佛陆后再要强求顾九思娶云裳公主,便坐实了恶母不慈的名声。陆后恨恨瞪着顾九思,眼中怒焰好似要把顾九思灼烧成灰烬。
范轩先前才被陆后拿先帝压过一场,现听到顾九思怒怼陆后,看着陆后吃瘪,心里别提有多畅快了。眼看陆后被气的要当场发作,佯做惋惜的叹了口气,“委实遗憾呐,看来,顾爱卿你是没有娶云裳公主的这个福分了。”
顾九思亦故作遗憾道:“是!”
“不过,你与你夫人伉俪情深,倒是令朕动容啊!听说是徉州早春的一场大雪拦住了赐婚使者,才让你们两个提前结为了夫妇,这是天意,天意如此啊!你们两个又情投意合,患难与共,真是天作之合,拿笔来。快!”顾九思给自己出了口恶气,又坚定的表明立场,站在自己这边。范轩决定对他进行嘉奖。遂让王弘送来纸笔,亲自写下“天作之合”四个大字,“朕要将此四字御笔制成牌匾,赐予顾侍郎贤伉俪。”
顾九思受宠若惊,急忙谢礼:“多谢陛下。”
陆后豁出面子让范轩给云裳公主和顾九思赐婚,却落得没面的事,很快被云裳公主知晓。云裳公主在自己的行宫内发了好大一阵脾气。心里对顾九思等人更恨,暗下决心,势必要顾九思等人付出代价。
宫里发生的后续,顾九思并不知道。他带着范轩赏赐给他的牌匾,喜气洋洋的回到顾府。
“天作之合,哎呀,这牌匾越看越喜欢。木南,去,把它挂到,挂到卧房,我要每天一睁眼,就能看到它。”顾九思越看范轩送的牌匾越喜欢,柳玉茹对他这得意的样子看不过眼,娇声斥道:“浮夸死了。”脸上的笑容,却不见少。接着,又神色惊奇的问:“陛下怎么突然想起赐你这个?难不成是你的云裳妹妹还惦记你?陛下赐你个护身符。”
说起这个,顾九思便精神了:“诶,还真让你说中了。不过这回啊,我可谓是舌灿莲花,把那太后噎得哑口无言。”
柳玉茹一笑:“噎她干嘛,当初新婚之夜,你不还跟我提和离?如今当驸马,娶公主,岂不美哉?”
顾九思“啧”了一声,不耐道:“你这女人怎么翻完账本还翻旧账呢!你别翻了别翻了,快合上,合上。”
柳玉茹故意与他呛声道:“我就要翻!”
“行,你翻吧!”顾九思指着范轩赏赐的牌匾:“这天作之合可是陛下说的,难不成,你还想抗旨?”
这无赖的话,把柳玉茹逗笑了,顾九思也跟着发笑。玩笑过后,,柳玉茹面上露出几分狐疑的神色。顾九思瞧着奇怪,便问:“怎么了?”
柳玉茹道:“我觉着,有点儿古怪。陛下向来宽仁,又素知你我是患难夫妻,肯定不愿意出面拆散。当初,太后献出东都,天子欠了她一份贵重无比的人情。可如今,太后硬要陛下为难,把人情用这儿,委实奢侈了些。”
顾九思的神情也变得凝重:“这桩婚事的意图,定然没有这么简单的。我深得陛下信任,叫我彻查库银,这触犯的全是前朝老臣的利益。”
柳玉茹接着他的话说:“太后的胞兄陆永是前朝老臣之首,太后一定不希望陛下继续查下去。”
顾九思认同柳玉茹的话:“没错,我身为纯臣,这倚仗的就是陛下的信任,若是娶了公主,那便是和太后、前朝老臣一党,陛下就再也不能信任我了。”
如此熟悉的风格,让柳玉茹的神色不复轻松:“这一招如此阴损,四两拨千斤,听着倒像是……”
顾九思把柳玉茹后面的话接上:“洛子商的手笔。”
东都的局势本就诡谲难辨,又有个洛子商掺和进来。顾九思觉得自己有点力不从心,需要寻求外援。遂对柳玉茹道:“这东都盘根错节,我得找那老狐狸好好商量商量。”
这老狐狸,自不消说,便是躲在诏狱的江河。
事情宜早不宜迟,当天,顾九思便向江氏的人透露,想要去诏狱见江河。于当晚,顾九思便在在江氏的安排下,进入诏狱见到了江河。看到江河的牢房被他布置得富丽堂皇,还有闲心养花种草,修剪盆栽,顾九思心里有些发酸:“你这过的不错嘛!看来我娘是白操心了。”
江河没把他的话放在心上,边给盆栽修剪,边道:“怎么,来东都这么久,才想起有这么个舅舅?”
这话反倒让顾九思有些不好意思,他到东都日久,查账的事还依靠江河的后手帮忙,却未曾想起,来诏狱拜见过江河。
都是亲舅甥,怼一下就行了,免得这小子在自己面前没大没小的。江河也不在这个话题上面久说。眼看盆栽修剪得差不多,江河转过身对顾九思叮嘱道:“跟你娘说一声,安她的心。”
顾九思点头答应。江河回过身,邀请顾九思进去坐。
这牢房可不能随便进,顾九思婉拒道:“故士有画地为牢,势不可入。这我就不进去了,外边挺好的。”
江河亦不强求,随顾九思的意。而后从桌子上面端起一盘葡萄,依靠着桌子,边吃边仔细打量顾九思,然后惊奇的发现:“长高了。”
顾九思挑眉:“是咱们太久没见了吧!”
江河点点头,把嘴里的果核吐出来:“你的事我可知道不少。”想到最近热议的事,江河有些好奇:“云裳公主,你当真就一点都不动心?她可是个美人啊,当年东都一见,人家可是对你芳心暗许。”
听到云裳公主的名号,顾九思下意识的撇撇嘴,听到江河后面的话说的不太对味儿,顾九思忙打断他的话:“这话可不兴乱说啊!要是我夫人听见,我吃不了兜着走。”
江河还是第一次瞧见顾九思露出这种怂态,笑道:“看把你吓得,我这位虽未谋面的外甥媳妇,怎么就镇住你了。”
面对江河的调笑,顾九思难得有些不好意思。遂故意转移话题:“说说正事吧。”
说到正是,江河也认真起来。他把手里的果盘放回桌上,拿起折扇,在手心敲击了两下,然后指着顾九思道:“还不是你执意要查库房银案,赐婚公主这个事,只是一个开始。甚至不能说它是是一家坏事。可你执意要查下去的话,那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了,小九思。”
顾九思撇撇嘴:“小九思可不怕他们这些小手段。”道理顾九思都懂,可他想要快速往上爬,便只能抱紧范轩的大腿,为他冲锋陷阵。这也注定了,顾九思与前朝旧臣不死不休的关系。正因如此,面对陆后她们的手段,顾九思半点不带怕的。甚至,更怕他们不对自己动手。顾九思这么想的,话里面自然也带了出来。
听出顾九思语气里面的决绝,江河眉头不由地皱起来:“你是不怕。你知不知道你动了多少人的糕点?你的家人,你的朋友,还有我那素未谋面的外甥媳妇,都会因你而危险,你想过没有?”
顾九思的声音有些低沉:“我会护他们周全。”这些问题,顾九思自然想过。在叶氏、顾氏和江氏的护持下,他们近来的日子也还算安定。
江河却直接把话给顾九思挑明:“那你也得有这个本事才行。”顾家、叶家和沈明的这份安定,都是依靠家族的保护,并非是他们个人的力量。一旦他们的行为触碰到家族的利益,这些保护全都会转为伤害他们的利刃。
江河是一族之长,再怎么看重顾九思,也不可能把家族的前途,压在顾九思的身上。
顾九思也明白这个道理,脸色蓦地变得苍白。江河却偏要让他看清现实,又逼问他:“就算你把所有的贪官都查出来,那又怎么样,难道都参了,都撤职?”
顾九思从自己的思绪里面走出来,听到江河的问题,耿着脖子道:“有何不可。”
顾九思的答案虽早在意料之中,仍然让江河觉得无奈。此前查账,所有人都当是小孩子小打小闹。可若任由这案子继续往下查下去,江氏及其附属必将沦为各世家的眼中钉,被各种手段针对。若把之前江氏的账目查出来,不仅是江氏,顾九思也难得好。可若操作得当,帮助范轩把前朝旧臣推翻,江氏获得的好处巨大。
是否继续帮助顾九思查账,一时间,让江河难以抉择。看顾九思还等着自己的回话,江河便道:“你先回去吧,免得你娘担心。”顾九思也觉出江河此时情绪不对,听话的离开。
顾九思夜访江河的事,没有逃过洛矩的眼睛。他把这件事告诉给洛子商知晓。洛子商让他继续监视顾府的动向,便不再过问。
二钱的车驾于夜间抵达东都,他谢绝洛子商让他休息的好意,执意要给洛子商把脉。洛子商推举不得,只能把周围伺候的人赶出去,确保王善泉的死士也被赶走后,才把手腕放到药枕上,让二钱给自己把脉。
二钱把手搭到洛子商皓白的手腕上,过了一会儿,把手收起来,告诉洛子商诊断的结果:“快五个月了。”
“五个月?”洛子商下意识的抚摸自己的小腹,那里微微起伏,但在衣服的折遮掩下,不仔细瞧却看不太出来。
二钱把药枕收起来,知晓洛子商在担心什么,对他解释道:“不必担心,你腹中的胎儿很健康。初孕的妇人肚子大多偏小,有的妇人直到生产,肚子都不太明显。”
有二钱的保证,洛子商心里松了口气。但是听他一句一个妇人的,又觉耳热。
二钱不知道他心中所想,反而问洛子商:“这件事要不要告知王都尉?”
洛子商抚摸着肚子,拧眉想了一会儿,道:“清州的事正忙,先不通知。待东都的事处理的差不多,我便回徉州。”
“随你。”洛子商夫夫二人的事,二钱可不想掺和。他现在一心只顾着给洛子商养胎,至于洛子商隐瞒孕情不报,以身涉险的事被王善泉知道,后会有怎样的后果,二钱表示不关心。左不过是,王善泉在洛子商面前伏低做小,极尽讨好。
确定自己有孕后,洛子商决定加快在东都的进度,这儿可不是他养胎的好地方。万一被人发现,后果不堪设想。
于是,洛子商让鸣一去联系陆永,打算与他见上一面。得到陆永的回复后,第二日,洛子商便登门拜访。
洛子商却不知,王杰等人之中,有一个耳力极佳的死士,百米以内的声音,如在他耳边发响。所以他和二钱的谈话,全被听到了。
洛子商有孕,这么大的事情,王杰可不敢隐瞒,立即安排人,快马加鞭把消息给王善泉送过去。
王善泉此时正在清州处理事务,清州现在明面上还是多家悍匪对立,实则都是他们自己人扯着旗子练兵。清州本土的匪首宋、梁、黄、晁都被擒住,因他们丧心病狂到圈养百姓,以食人为乐,属罪大恶极,王善泉和洛子商将他们当众处以千刀万剐之极刑。行刑那天,所有残存的清州百姓都来了,他们对这些恶魔恨不能啖其肉饮其血。不仅不觉得洛子商的处决方式残忍,还嫌不够狠厉,自己夺过刑手的刀子,亲自动手。有人还怕他们轻易死掉,掏出珍藏的人参喂给他们吃,吊着他们的命,还找来大夫给他们治伤。这些恶匪经历大半个月的酷刑,才在百姓的悲戚声中,如释重负般死去。
因处决匪首这件事,清州百姓对洛子商好感倍升,对他掌控清州这件事没有半点不满。
如宋梁黄晁这些恶匪,只要公正处罚,便可获得民心。在对待清州原来的节度使易明光这件事上面,洛子商和王善泉有点犯难。易明光虽然也亲自率兵化匪,强抢粮食,但他还有良知,不曾以百姓为肉食,也不准底下的人伤害百姓,还带兵和那些匪冦斗争,每次抢夺粮食,也不曾全部带走,还会给被抢的百姓余留一部分。
当所有人都坏的时候,一个不那么坏的人,便会被突显成一个好人。同样的道理,易明光在清州的名声,因为宋梁黄晁等人的衬托下,竟然还有些高大。这样一来,洛子商和王善泉便不能采用同样的方式对待他。
王善泉和易明光有旧怨,并不想招降他。还是洛子商劝他说现在能人稀少,正是需要名声招纳人才的时候。王善泉才愿意屈尊降贵,亲自到清州去招降易明光。
同样需要招降的,还有易克军和梁王余部。去年梁逆失利,梁王的余部护住少主来到清州,本意是想在清州抢一块地盘,站稳脚跟后,再行谋划。却没想到,一头栽进了洛子商和王善泉在清州布下的天罗地网里面。
梁王的儿子,洛子商和王善泉不可能留着,直接让人在乱战中将其射杀。现在梁王余部无主,全靠易克军主持大局。但他一个文臣,在粮草无继的情况下,又能维持现况多久?
王善泉一直等到他们的粮草耗光,被逼入绝地,才向他们提出招降的要求。那些士兵早都饿得快要吃人了,听到王善泉保证,只要他们肯招降,每日有吃有喝,各个蠢蠢欲动。易克军一看,也知势不可缓,未免自己被这些快要饿疯的部将斩杀,以表招降的诚意,易克军只得答应王善泉的招降。
易明光被说动,愿意投诚。易克军和梁王余部也被招降收编。王善泉正乐呵呵的想着,把手里的事情收拾一下,去司州接洛子商回来。便接到王杰让人送回来的消息。一听到洛子商怀孕已经有五个月的消息,王善泉先是惊喜,然后想到洛子商现在在司州的处境,便是担心。他再也坐不住,赶紧策马狂奔回徉州,请长老们出来坐镇,又把自己的亲信召回,给他们安排事务,又让整个徉州戒严。做完这些,连夜骑马赶去司州。
东都,陆府。
陆府会客厅中,陆永端坐正位。他慢悠悠的给自己倒了杯茶,方不慌不忙的开口问道:“太傅此来,所谓何事?”因云裳公主婚事失利,陆永对洛子商的态度不及先前恭敬。
洛子商佯做未觉,轻摇折扇,笑着回复:“自是来为陆尚书排忧解难的。”
此话一出,陆永的脸色瞬间冷凝。半晌,才笑着开口:“上次太傅筹谋云裳公主的婚事,差点儿没把太后老人家气出个好歹。这回太傅又有何高见?”语气里面隐含讥讽。
洛子商装作没有听出来,仍态度温和的回答:“陆尚书,只怕是要弃车保帅了。”
陆永的眼珠子转动了一下,接着又听洛子商的声音响起:“刘春不能留了。”
陆永道:“断尾求生,壁虎都会的小手段罢了。洛太傅若是只献这点计谋,可就当不起这三成之数了。”洛子商笑着颔首,手中折扇轻摇。
陆永看着洛子商,又道:“那些库银的三成,你知道是多少钱吗?”当日顾九思爆出一千五百万两的库银缺口,着实把陆永他们吓了一大跳。这一看就是江氏把锅扣到了他们的头上,范轩亦是决心要收拾他们。陆永他们病急乱投医,洛子商趁机狮子大开口,要其中三成。陆永当时只想着把这个难关度过去,遂答应,只要洛子商帮助陆氏和高氏度过这场难关,愿自掏三百万两。
每每想到因为范轩和顾九思,要付出这么多的真金白银,陆永就对他们恨得牙痒痒,对坐地起价的洛子商也无甚好脸。
想起洛子商的计策失利,陆永脸色变得凝重:“你要想拿到这笔分账,就得拿出点真本事来,解决掉这个案子。不要让任何人,再继续地查下去。”说到后面,陆永的声音变得阴沉。
洛子商摇扇的动作顿住:“陆尚书,再心急,也得听我把话说完吧?”边说,边一折一折的把扇面收起来,放到桌子上。
陆永听他这么一说,来了兴趣:“说。”
洛子商高深莫测道:“杀刘春,不重要。谁杀了刘春,才重要。”
陆永缓缓把手里面的茶杯放到桌上,看向洛子商的眼神,也不如先前那般轻慢:“来人,给洛太傅上茶。”
陆永的态度发生转变,说明他已经认同洛子商的计策。洛子商复又拿起折扇,唰的打开,神色自得。
自陆府出来,洛子商又进宫去东宫找范玉。
范玉此时正在庭院里面发脾气,奏折仍了一地。洛子商脚踩在奏折上面,看着正满脸愤懑不满的范玉,面露微笑。
洛子商笑着走近凉亭:“太子殿下如此勤奋,若是陛下知道了,一定会十分欣慰的。”
瞧见洛子商过来,范玉本有几分欢喜。听他提起范轩,不由想起这段时日,范轩常当着朝臣的面夸顾九思,便是父子独处时,也叮嘱自己多向顾九思学习。
一想到那些范轩夸顾九思的话,范玉重重搁下笔,愤忿难平的说道:“父皇从不会跑来这东宫水榭看我努力,只会在朝堂上赞许顾九思办事得力。这几日在朝堂上,又夸了顾九思好几次,连看向他的表情都和颜悦色!”说到此,范玉的神色变得沮丧又可怜:“他已经很久没有用过那种神色看过我了。”
洛子商宽慰他道:“顾九思彻查库银一案,甚是得力,陛下难免赏识他呀!”这话听着好像是在安慰范玉,却更像是在挑拨。
范玉果然听不得顾九思的名字,神情不忿的犟道:“这有什么难的!若父皇把这件事交给我,我也定能办成。”
范玉这话,与小孩子被人怀疑能力后,急着反驳一样。
“到底是孩子心性啊!”洛子商唇角轻勾,在心里说了这么一句话,而后向范玉提议:“太子殿下,既然有这份心意,为何不亲自去查?陛下只看结果,谁去查,不重要。只要殿下赶在顾九思之前,查出些眉目,那陛下自然会看见太子殿下的心意和才干。”
洛子商的话,让范玉脸上露出几分意动,洛子商最后面说的,让父亲看到自己的心意和才干,这句话终于让范玉下定决心,亲自去查账。
洛子商怂恿范玉的计划非常顺利,另一边,顾九思和叶世安等人还在忙着查账。
顾九思翻着手上的账册,看到沈明一直在纸上写同一个字,不由有些好奇:“你写这么老些损,是干什么呀?”
沈明听顾九思把自己写的字认错了,朝他翻了个白眼,低头继续写。
坐在他们对面的叶世安,瞥了一眼沈明写的字,似乎觉得沈明的字有碍观瞻,又把目光收了回去:“你看错了,那是韵,写得丑罢了。”
“韵?我瞅瞅,”顾九思觉得惊奇,从沈明手里把他练字的纸夺过,仔细看了一下,笑道:“还真是韵,叶韵的韵。”顾九思话音才落,沈明的神色瞬间变得焦急,起身想把纸抢回来。
提到叶韵的名字,叶世安也觉出不对,站起身,看着沈明问道:“你写韵做什么?”
沈明心虚的为自己解释:“没什么。我呢,就随便写写。”
看着遍布纸上的韵字,叶世安的眼神满是不信:“随便写写,你写满啊!”
叶世安的眼神太有压迫感,本来就心虚的沈明,更加心虚:“你,你听我解释啊,这个韵字呢,前几日呢,你妹妹叶韵呢教我学写字。我这前两天写沈明,这两天,该写韵了。学习,学习。”
顾九思这会儿也反应过来,自己坏沈明的事儿了,尴尬的跟着笑道:“学!”
叶世安不信沈明的那套说辞,连番追问道:“为什么,什么时候啊!就你们二人?共处一室!”
这男女相处的事,沈明怎么好意思当着叶韵哥哥的面说出来。幸好有顾九思给他解围。顾九思推走沈明,边推边说:“出去,去,泡壶茶去!去,快点!”
沈明领会到顾九思的意思,一把从叶世安手里把练字的纸夺回来,踹到怀里,嘴里还道:“你别激动啊!”
叶世安生气的想要抢回来:“你给我,赶紧的。”
却被顾九思拦住,边拦还边向沈明吆喝:“快去!”
叶世安本来就在怒头上,被顾九思这么一拦,又看到沈明把纸踹到怀里的动作,更生气了,朝顾九思怒道:“瞧见没有,他揣怀里了!”
顾九思急忙安抚他道:“这孩子好学是好事!想多了,想多了。”
叶世安反问:“是我想多了吗?”
顾九思神色坚定的说:“想多了,纯属想多了!土匪,没文化。”说完,拿起桌子上的卷宗看了起来。见此,叶世安才放弃追问,自己也拿起一个卷宗跟着看起来。
沈明被顾九思赶到外面后,才算逃过一劫。一时半会儿的,他也不敢回去,面对叶世安的冷眼,便在外面找处台阶坐下,捡颗石子在地上练字。
叶世安和顾九思一起翻阅卷宗,看了一会儿,忍不住嘀咕:“这识字的又不是只有我家韵儿,为何偏偏让韵儿教他呀?”
顾九思不解:”还琢磨呢!
叶世安道:“要实在不行,我教他也行呀!”这话,顾九思可不敢接,要是叶世安因自己的话,真的接替叶韵去教沈明识字儿,沈明肯定得找他麻烦。
叶世安也没打算从顾九思嘴里得到建议,他方才可算是看出来了,这顾九思偏帮着沈明追求他妹子呢!
房间又恢复沉默,过了一会儿,叶世安把看完的卷宗递给顾九思,神色却不太好看:“这东库的账册已经悉数查明了,漏洞百出,但这帐却是平的。他们呀,肯定有其他手段。”
顾九思接过来翻看,还未看完,叶世安突然来了一句,“我明白了。”
不等顾九思追问,叶世安压低声音道:“沈明啊!”顾九思脸上期待的表情,瞬间变得无语。叶世安仿若没有看到,继续说道:“他每次去我家搬账册,都忙前忙后,上蹿下跳的,那如此看来,这小子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顾九思眼不离卷宗,听到叶世安对沈明的指责,颇感不解:“你对沈明意见挺大呀!”
叶世安反问:“不应该吗?”孤男寡女共处,这件事确实是沈明做的不对。叶世安如此看重自家妹子,知道这件事后,没有当场把沈明砍了,已经是看在兄弟的面上。顾九思也说不出,为沈明求情的话来。
需要翻阅的账册和卷宗,数量还多着呢。关于沈明的话题,二人默契的暂停,又继续翻看卷宗。
没看多久,顾九思突然发现一处异常。他把卷宗放到叶世安面前:“这是前朝的火事注,大前年,东十六库到东三十二库走过水,据说烧得只剩下黑墙,所以才搬到了现在的库址。”
听完顾九思的话,看着手里整洁清晰的卷宗,叶世安不禁觉得奇怪:“你有没有觉得,这账册记得过于清晰完整了?”
顾九思亦有同感:“按理说,经历过搬迁和走水,这账册应该都有些疏漏和模糊。可这本,清晰得像是故意等人来查一样。”
叶世安低着头若有所思,顾九思却在这时候,言语含糊的说:“我觉着,沈明也是自家兄弟,你妹妹跟他在一起,其实也挺好的。”
叶世安可不爱听这话,他啪的把手里的卷宗扔到桌上:“这亲兄弟还明算账呢!再说了,女子不幸,多从嫁人开始。我们叶家可就剩我们两人了,我完全可以让她轻轻松松地做一辈子叶家小姐。”
“别别别,你等会儿啊!”顾九思对叶世安的话不太赞同:“什么叫女子不幸多从嫁人开始?那我们家玉茹不就是个反例吗?”
叶世安问:“玉茹跟韵儿能一样吗?”又气急败坏的说:“我们家韵儿那还小,我得看着她呀!那万一让人给哄了呢?”
跟妹控谈论妹妹的事,永远也说不清楚。顾九思神色颇为无奈道:“我说呀,妹妹的事情少管,讨嫌。她要是没这心思,那能由沈明缠着她?”
叶世安却无论如何也听不进去:“行了,沈明这事儿啊,我过两天得找他。”眼看说服不了叶世安,顾九思在心里为沈明默哀。
沈明还不知道,顾九思和叶世安因为自己和叶韵的事,发生了激烈的讨论。此时,他还在外面,兴致盎然地拿着石子儿在地上练字呢。
翻阅卷宗的过程枯燥且容易生倦。叶世安便找话题和顾九思聊天,边聊边看。
看着手上还算新的账册,叶世安觉得奇怪:“你说这银库如此重地,发生了火灾,就没有官员详细记录吗?”
这个事情归御史记录,顾九思也找御史问过火灾的事,顾九思把御史的回答复述给叶世安听:“御史说了,天气炎热,烛台多倾倒,这走水也是常事,并无可疑之处。”
叶世安好奇:“这记录的御史叫什么名字呀?”
这些顾九思都问清楚了,很容易就回答的上来:“叫刘哲。他查验火灾没有问题以后,就把事情教给了户部,之后是一个叫周凯的人负责。”
周凯这个名字,叶世安听着耳熟。他在卷宗里面翻了翻,翻出一个册子,打开后,指着上面的人名,问顾九思:“你看看是这个周凯吗?”
顾九思接过来一看,确实是周凯的名字。观他脸色变化,便应证了自己的猜想,叶世安激动道:“有迹可循。”
查了这么久,终于找到了线索。二人急匆匆的去找陈前忠,打听消息。想不到,却从他那儿得到一个坏消息。
陈前忠告诉二人:“银库司员周凯,三年前病退,一年前亡故。因其效力户部二十载,陆尚书还自掏腰包,拿了十两银子给他家,送后治丧。”
叶世安不愿放弃这好不容易查到的线索,又向陈前忠打探:“那刘哲呢?他告老还乡,应该有下落呀!”
陈前忠却说:“前年战乱,涉及他的住处,村子已经平了,人不知去向。”
这些都是意料以内的事,顾九思虽脸色难看,却还能保持平静,叶世安却是有些沉不住气:“怎么这么巧呢我们要找的人,要么因贪墨被斩,要么因为战事逃逸,下落不明。反正就是要找谁,谁就死无对证。”
顾九思却有不同的观点:“倒不如说,正是因为他们死了,这线索才落在他们身上。”
叶世安有些颓丧:“我是真没想到,一千五百万两的巨银,原本以为,就算他们的手伸到历年账册上也抹不平。谁成想!”
陈前忠也跟着叹气:“小看他们了!”
正当气氛颓唐之时,顾九思却说:“还有一处可查。”
在二人诸人不解的眼神中,顾九思解释道:“要想神不知鬼不觉的抹平这一千五百万两,并非易事。这造册之人,是个线索。”
黄泉碧洛32
黄泉碧洛三十二
自范轩称帝,东都的局势稳定下来后,又恢复了昔日的繁华,仿佛灾荒和人祸与此隔绝。
在人声鼎沸,车水马龙的街道上,一辆毫不起眼的乌篷马车混迹其中。马夫轻甩马鞭,打着马跟在前面的车流后面行走。
马车慢悠悠的行走着,车厢里面,陆明泽与萧鸣相对而坐。听着车厢外盛嚣的声音,忽而轻笑:“萧掌柜,你看这东都,比之历春如何?”陆明泽听说过,徉州在洛子商的治理下,繁荣非常。历春作为徉州首府,其繁华富饶的程度,更是其中之最。可惜陆明泽这次去徉州时间赶得紧,未有机会好好看看,这传闻中的繁花似锦城。正遗憾之际,陆明泽突然想起,东都作为千年都府,其繁盛程度为千年之最,与之相比,历春也应多有不及,故而...
黄泉碧洛三十二
自范轩称帝,东都的局势稳定下来后,又恢复了昔日的繁华,仿佛灾荒和人祸与此隔绝。
在人声鼎沸,车水马龙的街道上,一辆毫不起眼的乌篷马车混迹其中。马夫轻甩马鞭,打着马跟在前面的车流后面行走。
马车慢悠悠的行走着,车厢里面,陆明泽与萧鸣相对而坐。听着车厢外盛嚣的声音,忽而轻笑:“萧掌柜,你看这东都,比之历春如何?”陆明泽听说过,徉州在洛子商的治理下,繁荣非常。历春作为徉州首府,其繁华富饶的程度,更是其中之最。可惜陆明泽这次去徉州时间赶得紧,未有机会好好看看,这传闻中的繁花似锦城。正遗憾之际,陆明泽突然想起,东都作为千年都府,其繁盛程度为千年之最,与之相比,历春也应多有不及,故而有此一问。
自从担任徉州节度使的职务后,洛子商被政务拖的团团转,再无闲暇管理洛氏商队。萧鸣和鸣一是他唯二信得过的,鸣一性子直,留在洛子商身边保护他的安危。萧鸣处事更为圆滑,一直负责为洛子商管理商队和处理对外的事务。洛子商索性便把洛氏商队全权交到萧鸣的手上,自己则空出更多的时间处理徉州政务,向节度使的幕僚们请教治理之法。
萧鸣这次来东都,一是收到洛子商将要到东都暂留一些时日的消息,提前过来收拾府邸,等他入主。二是为洛氏的生意而来。恰好与陆明泽顺路,在洛子商的牵线下,二人遂结伴而行。
萧鸣正闭眼养神,忽然听到陆明泽的问话。他缓缓睁眼,看着陆明泽回答道:“果不愧是天子脚下。”
洛子商执掌徉州后,第一件事就是把粮价打下来,等百姓都买得起粮食,安定下来后,着重发展民生。洛子商行商多年,深知要让一个地方活起来,就要先把商业给搞活,遂广开商路。各州经过泰安救治疫病的事,把洛子商视为心腹大患,变着法的打压在他们辖地的洛氏商铺。洛子商为减少损失,不得不让一些店铺先闭门。然洛子商也不是个坐以待毙的性子,为打开陆上的商线,向各势力提出愿以平价售卖粮食的条件,作为交换,这些买粮的势力则要让洛氏在各州的商铺正常经营,且不得无故针对洛氏商铺。同时,还要保护洛氏商铺的安全。
神州近百年来,灾荒人祸不断,现在最缺的就是粮食。各州听说洛子商愿以平价售卖粮食,先不说那么多的粮食洛子商是从哪儿来的,只是平价这个条件就无法让人拒绝。更有快活不下去的百姓,听说了这个消息,直接围住当地的官府,扬言不让洛氏商队卖粮,他们就掀了官府,跑去徉州投奔洛大善人,且这样的事不止发生在一个地方。
因为天灾人祸,人口急剧缩减,各州都缺人口,徉州又强,各势力哪里愿意人口往外流走,还是去往徉州,这不是再帮着王善泉壮大实力吗?遂捏着鼻子认了下来,与徉州来使签订双方往来贸易协约。
陆路贸易顺利进行,洛子商也没有忘记让他发家致富的海贸。他力排众议,把徉州的港口全部开放,贡献出洛氏商队这些年摸索出来的航道,把洛氏商队并为官方商队,扩大贸易规模。随后官航于前头领旗,带领徉州航商,来往于各海外夷洲,以徉州的丝绸、瓷器等物品,同夷洲的贵族做交易,从他们手里换来一箱箱真金白银,矿藏地契,还有大批的粮食和作物种子。港口上每日往返于徉州和海外的船队络绎不绝,热闹非常。
船队的船只停靠、离开、装载货物、售卖商品、卸货、存货都需要地方,洛子商为他们提供停靠的港口和存放货物的场地,还有装卸货物的人工,而他只需从中收取微量的费用。这些费用虽低,但耐不住来往的船多,每日只靠这些费用,就能给徉州创造出大量的财富,而这还不是徉州唯一创收的项目。
针对海贸商品,洛子商还命人根据先前的税收细则,重新制订了一套详细的收税标准,根据船上的货物种类、重量和珍贵程度,缴纳的税费不等。
靠着海贸税收,洛子商组织的官航,三个月赚取的财富,比徉州一年收取的赋税都要多。看着越增越多的府库,徉州官员们拍掌称幸,夸洛子商治政有方。
陆贸和海贸双线并行,洛子商坐在徉州,财富从四面八方汇入他的手中。毫不夸张的说,洛子商绝对是现今天底下最富有的人,在他的掌控下,现如今的徉州,亦是天下至富。
才经梁逆侵扰,新帝登基,各方不稳的东都,如何能与蓬勃发展的徉州相比。更遑论,与洛子商坐镇的历春相比。
萧鸣心里自豪,却不好驳陆明泽的面子。遂含糊的吐出这么一句话。
陆明泽不知萧鸣心中所想,以为是夸赞,脸上露出笑来:“天子坐镇之处,自然如此。”说罢,叹了口气,满脸遗憾道:“可惜陆某近期或将外派,等不到与洛先生同游东都之日。”
萧鸣宽慰他说:“陆公子才干了得,许很快便能擢升回来。届时,再约同行也不迟。”
或许是被萧鸣的话安慰到,陆明泽轻声一笑:“那便借萧掌柜吉言了!”
这时,马车转过前方拐角,在一栋银楼前面停下。马夫在外面道:“公子,凤阳楼到了。”
闻言,萧鸣冲陆明泽抱拳:“多谢陆公子相送,萧某就此告辞。”陆明泽颔首:“好!”
随后,萧鸣掀开马车门帘,从马车上面下来,站到一旁,目送陆明泽的马车远去。
陆明泽从偏门回到陆府,回去后第一时间就去找陆永。陆永和高巍正巧坐在一起商谈事宜,瞧见陆明泽走过来,两人停下交谈。陆永示意陆明泽坐下,问他:“一路可还顺利?”
陆明泽恭敬回答:“一切顺利,洛先生不日将亲至东都。”随后又把二人交谈的细节,一字不落的道出来。
当听到陆明泽擅自许诺,让陆氏和高氏成为洛子商的依附的时候,先不说高巍是什么表情,陆永先被气的站起来,在房中踱来踱去。最后气急败坏的指着陆明泽道:“糊涂啊!他洛子商再怎么智计超绝,终究是商户出身,上不得台面!我陆氏愿请他为幕僚,已然是抬举了他,怎可……怎可答应以他为马首是瞻?如此便罢,怎还把高氏拖上!你个孽子!”边说着,陆永边找东西,看这架势,是要打陆明泽一顿。
“父亲息怒!”陆明泽跪到地上,头埋得低低的,大气不敢踹一声。
“陆兄!稍安勿躁啊!”陆永还在找打人的东西,高巍突然站起来,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我们两家是生死之交,向来共进退。岂有你陆氏垫底捧我高氏的道理。”说到这儿,高巍停下,弯腰扶起陆明泽,拍着他的肩膀道:“贤侄在让陆氏脱离泥沼的时候,还记着拉我高氏一把,我心里很是感动。”
“高兄!”陆永不满的瞪了一眼陆明泽,转而看着高巍,语气不满道:“这孽子把高氏拖下水来,你还帮他说话!”
高巍笑道:“明泽的秉性,你不是不知,绝不会做无的放矢之事。他此番许诺,许是心里另有想法,且听听他怎么说罢!”
“哼!”陆永不满的甩了下袖子,坐回位置上面:“我倒要看看,他能说出什么花来!”
高巍摇摇头,拍拍陆明泽的肩膀,温声道:“贤侄且说说,缘何要如此许诺。”
陆明泽感激的看了眼高巍,朝陆永拱手道:“父亲容禀,洛氏商队声势浩大,各方势力都在想着法儿的拉拢洛子商,他并不乏好去处。我们势弱,想要同别的势力相争,没有任何优势。且我们还是寻求洛子商帮助的一方,于他而言,毫无用处。如此一来,若想要从那么多势力的拉拢中,把洛子商争取过来,得他青眼,便只能放低姿态,再以两家势力作为诱饵,勾动他。”
陆明泽信誓旦旦道:“洛子商其人,狼子野心,所图甚大。不管去到哪一方势力,都为人所不容,只有自立门户这一条路可走。既如此,我们又何妨先捧着他,等这次陆氏和高氏的危机度过,再行算计。”
陆明泽的话说完,陆永和高巍对视一眼,同时在心里琢磨起来。
洛子商巨富,很难不让人起觊觎之心。若能因此把这滔天的财富拢到自己怀里,一举两得,岂不美哉。
陆永和高巍的心里,很快有了主意。不就是听从洛子商指派,这事之前又不是不曾做过,只是这次名头不太好听,还要在表明依附他罢了。
这是何等的傲慢自大,洛子商能从一个白身走到徉州节度使的位置,还能把徉州打理得井井有条,秩序井然;让衰颓的徉州经济焕发生机,繁荣富集,那能是个简单的人?会由着他们糊弄揉搓?此后,自有事实教他们做人,此处暂且按下不表。
顾氏和叶氏两族的子弟,除顾九思和叶世安外,也有能力出众之辈,于守卫望都的战场和内政中崭露头角。在封赏时,范轩也按照功劳不吝赏赐和任职。
朝堂若要长久安稳,制衡之道尤为重要。作为上位者,一家独大的情形,绝不是范轩愿意看到的。所以,在看到悠州派系几乎囊括大半个朝堂后,范轩不得不把顾氏和叶氏为首的南方氏族子弟引入朝中,试图委以重用。
前头说过,世家之间互有联姻,关系虬结。是以,和司州世家有关系的悠州派系,很快和旧朝门阀老臣联合到一起,对范轩施压,排挤新臣。同时,在他们的百般阻挠下,范轩推行的政令,于朝堂上寸步难行,不少人才被挤出朝堂,被调遣到偏远的地方任职。而这些朝臣非常狡猾,当范轩快被逼到极限时,就适时放松对他的逼迫,再哭哭啼啼的作出让步。一番唱念做打下来,让范轩有苦难言。而他也痛苦的发现,当日与自己意气相投、秉性相合的老臣们,在自己的身份发生变换后,对待自己的态度截然不同。当初一心一意辅佐自己统一天下,打北梁,灭蛮夷的臣属,现在亦雄心不在,沉迷于争权夺势,渐有架空自己之相。由此,范轩越发迫切的希望把自己的亲信提拔起来,再培养出更多的亲信,以此取代这些世家老臣。
如前头说的,世家盘根错节。江氏作为司州的老牌世家,底蕴丰厚,盟友众多。而顾氏和司州江氏又是姻亲,有江氏牵绳,顾氏和叶氏进入朝堂遇到的阻碍,反倒没有其他世家那么多。然也只有一个顾九思和叶世安在朝中站住位,与他们关系亲近的跟着受惠,其余与顾九思和叶世安关系不亲厚的顾叶子弟,早被排挤到不知何处去了。
正在为人才少有,处处被朝臣掣肘的范轩,在朝上看到顾九思和叶世安年轻的面孔后,培养亲信的心思瞬间活络起来。江氏因为涉及谋反,近年来低调得很,江河还避守牢中,不肯出来。现提拔顾九思,或可把江河拉拢到自己这边,为自己添一位大才,还能同时获得顾氏和江氏的帮助。
缘基于此,范轩对待顾九思的态度更加亲近,并用心倾听他提出的建议。至于顾九思推荐的人才,在经过考核,确定有真才实干后,也不吝啬封赏官职。虽则范轩封赏的官职都不大,但耐不住封赏的人数多。如有那细心人观察,便会发现,品级低的官员,几乎都是范轩的人,等到他们逐步爬上去的时候,便能取那些世家老臣而代之。
这些都是在暗处进行的,被范轩一而再的退让,而有些飘飘然的世家老臣们,现正暗暗搓手,等修缮黄河,户部银库缺漏的事爆出来后,把陆氏和高氏,还有江氏一并摁下来。
文臣中的暗潮汹涌,周高朗并未放在心上。然,眼看着在悠州时,便与他不睦的文派,与前朝遗留的势力联合,针对武派,尤以周家势力受到的针对最重时,周高朗对此十分愤怒。除此外,范轩还格外看重顾九思,连范玉在他面前也比不上顾九思来得重要。范轩摒弃悠州派系,如此亲近顾九思背后世家为首的新派,更让周高朗不满。
这些不满,在某次与范轩对弈时,当着他的面带了出来。
“陛下,顾九思离开望都之时,全城百姓十里相送的盛况,陛下听说了吗?”棋局进行到一半,周高朗突然开口。
范轩点头,捏起一颗棋子落在棋盘上:“这是好事啊!”
周高朗哼笑两声,道:“我看不见得。”
范轩不解的看过去,周高朗道:“陛下,这个顾九思如今的声望,那是如日中天哪,多少人摸爬滚打了一辈子,为的,无非就是功名利禄。现在呢,他轻轻松松就有了,我是担心啊,他少年得志,天长日久的,怕是会生出什么不该有的志向啊!”这句话,与当日范轩在悠州说的话有异曲同工之妙,可惜世事流转,这句话竟然从当日不把顾九思放到眼底的周高朗嘴中说出来。周高朗说这一番话的用意,旨在提醒范轩,勿要过度信重旁的势力,把悠州派系和他周高朗给摒弃到一边儿去。
范轩观察棋盘上面的局势,在右角落下一子:“所谓用人不疑,像顾九思这样的年轻人,智谋过人,心性坚韧,踏实肯干,况且呢,他又有心怀天下百姓的大胸襟,堪当重任。”范轩越级提拔顾九思,不仅是因为他守卫望都有功。放眼天下,洛子商的声望浩大,为了能与他抗衡,把民心拉拢过来,范轩这才提拔起顾九思这位与民共患难的义士,再把他为百姓安,散尽家财的事迹传扬出去。百姓愚昧,顾九思的事迹传出来后,将其奉为神人降世,再有朝廷的人引导舆论,很快对大夏产生归属感。这一通操作下来,司州和悠州的局面很快变得安稳。
现在顾九思就是大夏的牌面,周高朗对他如此猜疑,范轩少不得出言维护几句。再有,范轩还想通过顾九思,把江氏及与其结盟的世家,和附属的势力拉拢过来,亦不得不保护好他。范轩亦知晓,前段时间的立储之争,让周高朗同自己生了嫌隙。大夏初立,还需仰仗他扶持,镇压周边宵小,绝不是闹翻的时候。
“唉!”范轩忽而叹了口气, “像朝堂上的那些门阀老臣,盘根错节。虽口称天子,却各怀心思。你我老兄弟俩,心里不是不明白。如今的大夏朝堂呢,正需要像顾九思这样的新鲜血液。”想要安抚周高朗,转移话题是最不切实际的想法。范轩干脆把纠结在一起的门阀老臣推出来,吸引周高朗的注意力。按照目前的状况,那些倚老卖老、以家世施压、在朝中处处给自己找不痛快的文臣,可比顾九思看不顺眼得多。
况且,这些门阀老臣也是范轩的一块心病,不除不快。言语间,范轩表现出亲昵的姿态,给周高朗一种二人关系亲密如初的错觉。
多年好友,撇开立场不谈,二人的情谊确实做不得假。现如今,范轩已经放低姿态,同意把那些门阀官员排挤出朝堂,周高朗见好就收,也放矮了姿态:“也是啊,陛下现在最应该防的,确实不是远远还没有成气候的顾九思,那些油腔滑调的门阀老臣才是最麻烦的。”说着,周高朗在棋盘一角放下一颗棋子。
范轩捻起一颗棋子,凝眉看着棋局:“为政不难,不得罪于巨室。如今我们大夏当务之急呢,就是要修养生息,天下已经动乱很久了,禁不得半点风浪。不管那些门阀老臣,他们怀着什么样的心思,怀着什么样的鬼胎,我们都应该把他们聚拢到一块儿,先让大夏稳定下来。至于咱们悠州的新苗,就让他们慢慢地成长,早晚有一天,他们会长成参天大树,取代眼下的这团乱麻的。”周高朗的态度被范轩察觉到,在话中隐晦的提出建议。朝堂运转还需要那些老臣,想要一下子全部撸下来,不现实。还特意加重“悠州”“新苗”两个词上的语气,提醒周高朗,悠州人才稀少,新吸纳的禾苗也还年轻,需要时间学习成长,汲取经验。
周高朗眼睛盯着范轩,缓缓低头落到棋盘上:“可是陛下,说的容易啊!此事,可非一朝一夕之功啊!”语气中难掩奚落,接着又好似感叹一般,说了一句:“也不知道咱老哥俩儿,有没有能见到那一天的时候。”隐有退让的意思。
范轩听出来了,哈哈笑了几声,抬手指着周高朗道:“看你说的!”笑声歇下去后,范轩看着周高朗,安抚道:“不急嘛,咱们慢慢来!咱们这一辈如果不行的话,还可以让咱们的子侄去做,让玉儿去做。”
提到范玉,周高朗的神色变了一瞬。他敛目坐直身体:“陛下,我说句话,你可别嫌不中听。”范轩看周高朗的神色不对,心内懊恼自己哪壶不开提哪壶。
周高朗拧着眉头道:“在玉儿这个年纪啊,咱俩已经随兵出征,刀口舔血了!他是要入主东宫的人,若自己立不起来,你说咱俩这把老骨头……”
“高朗兄!”范轩强势打断周高朗的话,没有哪位父亲愿意听别人贬低自己的孩子。如今范玉的身份早不同凡响,范玉是君,周高朗是臣。身为臣子,妄议太子是为不该。周高朗看到范轩的脸色冷下来,把未说完的话咽了回去。曾经周高朗和范轩的身份对等,还隐有压范轩几成的模样。如今身份易替,范轩成为皇帝,周高朗已然不能再用以往的态度对待范轩。周高朗背在身后的手攥成拳头,用力握紧。
范轩重重吐出一口气:“好了,咱们不提玉儿。”说完,拿起放在身侧的折子:“你这请功的折子我看过了,将燃儿跟灼儿封到悠州,替咱们老兄弟俩守着悠州,守着昱门关,我是一百个放心的!”说到这儿,范轩话锋一转:“可这上面,怎么就没有烨儿的名字?他们三个可都是你的孩子啊!你怎么厚此薄彼啊?”
提到周烨,周高朗还算舒畅的心情瞬间变差:“逆子啊,他就是个逆子!”周烨此前的举措,在周高朗眼中与叛逆无疑。周烨想要为自己争取权柄,这是人之常态。周高朗看不惯,却也不会刻意阻扰。然,理解是一回事,把手段伸到周高朗头上又是一回事。周高朗也由此愈加清晰的感受到,范轩对周烨的影响有多大,对他愈加忌惮。这次请功,更是故意给他请封一个虚职。且理由也是现成的,无人可指摘。
周高朗故作激动,手拍在大腿上道:“这往日里就瞻前顾后,妇人之仁,此番,更是违抗军令在先,纵容他守望都有功,那也是功过相抵罢了,所以我就想着啊,给他个无权无势的虚职,让他反思去。”
周高朗的理由推出来,范轩一时不好反驳。转而打起温情牌:“你呀,不要太过苛刻。烨儿这孩子宅心仁厚,重信守诺,是个好孩子。咱们远的不说啊,就说现在,他若不曾违抗军令,那么望都失守了,你我老兄弟俩真的就能心安吗?”
周高朗适时露出愧疚的神情,范轩看有戏,更加用心劝解:“你这个当父亲的啊,总是对烨儿注有太多的偏见,就连我这个外人,都看得明明白白。算了,既然烨儿已经留在东都,领了职责,你就不要再跟他置气了。给他个机会,或许,他能够干出一番政绩来。你说呢?”
周高朗木着脸应承::“好,陛下怎么说,我怎么听就是了。”
“你呀你呀!”范轩指着周高朗,满脸无奈。
经过这么件事缓和,周高朗和范轩的关系渐有缓和,脸上的神情亦不在那么冷肃。
范轩在周高朗思索落子的空当,拿出一封信,向他的方向递了过去。
“这上面写的什么?”周高朗把棋子放到棋盘上,神色狐疑的接过来。
“是洛子商请人送来的,上面说,愿以徉州相送,换他平安。节度使印信也随信一起送来了。”范轩捻起一枚棋子,斟酌着落子。
周高朗垂眸把信看完后,递还给范轩:“你怎么想?”
范轩看着棋盘,神色凝重:“洛子商是个人才,可惜不好掌控。”范轩手中棋子“啪嗒”一声下在棋盘上,“他在信里面说,可以说服永州、清州、茭州、荆州上书表忠,对我大夏俯首称臣。”
现在的大夏政权,只有悠州、司州和豫州正面发文表示归附,颇有些名不正言不顺。这是范轩的一块心病,然而,若想要天下十三州尽皆归附,凭现在的大夏做不到。在和泰的时候,各州使者倒是上书,承认大夏的政权,但一日没有在明面上表示归附,便做不得数,得不到天下百姓的承认。现如今有这么简单的办法,说实话,范轩有些心动。
周高朗也清楚这一点,不由得啧了一声:“这是明晃晃的阳谋啊!不答应还不行了!”
“哎,”范轩笑道:“若能以保他一人平安,换来天下归一,民心所向,也算不错。”
周高朗惯来瞧不上这些算计,不满的哼了一声,手指捻起一枚棋子,随意放到棋盘上:“那这洛子商,你打算怎么安排?”
提到怎么安排洛子商这个话题,范轩的脸色也有些难看起来:“洛子商智计诡谲,放任他在外面,恐怕又起事端。我的想法是,请他入朝为官。正好玉儿手段欠缺,如能从他身上学得一两分,我便满意了。”按照范轩的意思,是想请洛子商为范玉的太傅,这个职位属正三品,品级足够,却无实权。且太子太傅的名头,听着也好听。何况,范轩把储君交到洛子商手上教导,也显其对洛子商的看重,更无人觉得不好。
周高朗想了一下,也觉得这样的安排极为妥当,遂无异议。
二人接着下棋,周高朗陪同范轩一起用过晚膳后才离开。
自那日答应范轩会给周烨机会之后没多久,周高朗看到周烨递上来的奏折,瞬间暴怒,因为周烨竟然在奏折中提议,让三成军士返乡。
这里就要提到治疗疫病的方子研究出来后,眼看救治有望,范轩出人出力出药材,把岌岌可危的名声挽救回来。又派人在军中游说自己当日做出火烧和泰的无奈和痛心,把自己塑造成一个为了百姓免受疫病威胁,宁愿背负骂名的可敬之辈,哄的底层将士对其改观,愿意摒弃前嫌,追随于他。
经范轩这一手操作,约莫让五六万将士愿意投入他的帐下。此时,悠州军和司州军加起来,约有百万之巨,已经远超司州能够承载的数量。且拉拢这些将士的时候范轩做出许多承诺,可军队里面的职务就那么多,再想安排,需得先空出来。两相思索,范轩决定遣返将士回悠州驻守。也有削弱周家军,降低周高朗对军队的掌控权和在军中的影响力的意思。同时,方便范轩把自己的势力引入司州,拱卫东都,护卫他的安全。
不管话说的有多好听,此举仍有过河拆桥之嫌,范轩不可能遗落话柄,所以把这件事分到周烨头上。收到消息的时候,周烨顿感头疼,忍不住扶额叹息,道范轩真会给自己安排麻烦事。
果不其然,周高朗看过周烨递上去的折子后,怒不可遏。
正当周高朗暴怒不止的时候,身边的成铨忽地感慨,他已有两年未返乡,走时,他的小孙儿刚满月,如今刚满三岁,也不知能不能认出自己。
周高朗此时已经冷静下来,他坐回位置上面,仔细看周烨写的奏折。周烨做事不会无的放矢,想到站在他后面的范轩,周高朗目含冷光。说到底,范轩还是忌惮周家军,周高朗现在也不信任范轩。且悠州才是周家军的大本营,周高朗早已计划把一部分周家军遣回悠州,沉思半晌后,心里做出决断,同意让周烨回营带兵,并且同意让部分将士回乡,只是回去的名单得由他亲自拟订。同时,周高朗决定对周烨示好,他意识到,再放任范轩拿捏周烨,对周家未来尤为不利。
周高朗亲自找到周烨,坦诚自己的错误,并给周烨道歉,周烨受宠若惊。他的表情太过明显,周高朗知道过犹不及这个道理,煽情的话说了几句就不再说了。转而说起驰援望都的旧事,话语中对于没能下令驰援望都一事,心怀有愧。
周烨冷眼旁观周高朗的作态,猜出他态度变化的原因所在。面上却仍保持濡慕父亲的姿态,听了周高朗的话,不仅不怨,还反过来安慰开导周高朗。一番父慈子孝过后,周高朗道明自己的来意。周烨听周高朗说同意放将士们还乡,喜不自胜,亲自把这个消息告知给翘首以盼的将士们。军中听到这个消息,欢呼雀跃者众,显是盼归家久矣。
大夏开朝第一次大封,在守卫望都一役中,柳玉茹和叶韵因带领城中百姓救治将士有功,范轩亦对二女进行了封赏。柳玉茹为末品夫人,叶韵则应她的要求,允她做随军的军医。
等旨意下来,柳玉茹等人才知道叶韵的志向。为此,叶韵拜秦婉之为师傅,向她学习医术,姜婉之欣然应允。在叶韵被分派到军中前,柳玉茹拉着面容姣好的叶韵帮忙,给她试胭脂,以作隐瞒请旨做军医不报的惩罚。
三女在笑闹,为胭脂成色苦恼,东都的百姓则享受这难得的安宁。而正在东都的百姓们在在街上笑闹玩耍时,和泰却连日暴雨不断。
天上的黑云层层压下来,暴雨如水般倾倒而下,黄河水位快速高涨起来。
在吴中的军中,有一位叫何行的百夫长,家中世代治水,撰写《水经注》。耳濡目染之下,哪怕无心继承治水之责,在治水方面和洪涝爆发的征兆上也有所了解。他一看这水位高涨的情况,便知不妙。急忙找到吴中,说明情况,还告诉吴中,和泰处黄河分流的上游,有一处河堤经年失修,现必须快速找人前去修整,否则黄河一旦决堤,和泰下游的百姓必将遭遇灭顶之灾。
吴中听闻黄河有决堤的可能,顿感焦急,然现在的情况是,即便想找人修堤坝,也无人可使唤啊!
和泰的百姓早先就因饥荒远走,现在和泰的是之前疫病未愈的将士们。那些病症相对较轻的将士,早在身体痊愈后,跟随长官,同拉拢他们的势力一起离开了。留下来的都是患病较重,短时间内无法痊愈的将士。还有的,到现在仍躺在床上。
无奈之下,吴中带何行找到卫图和王浩,让何行把情况说给两人听。
黄河决堤可不是一件小事,卫图当机立断,让人快马加鞭把消息送到历春。然后把军中除卧床不能活动的将士聚集在一起,分出一部分转移病患,一部分则随他前往堤坝查看,进行补救。
堤坝那里的情况未明,卫图不敢让王浩跟着他以身犯险,遂把转移病患和医师的事务交给他来办。
卫图带着人来到河堤的时候,河水将要漫过堤坝,还有一些地方已经被冲垮。面对这样的情况,卫图一刻也不敢耽搁,吆喝着将士们就近挖土装袋,扔进河里面堵住缺口,搬石头过来填埋,增高堤坝。
和泰是司州的辖地,之前是因为疫病,所以范轩才松口,允许各州进入援助。然也约定了期限,还派军队把和泰围起来,限制他们活动的范围。卫图带着人到河堤上修坝的消息,很快送到范轩的桌案上。同时送到范轩手上的,还有管理包括和泰在内的府城的官员写的,求援信,信中说黄河连日暴涨,境内河堤经年未修,恐有决堤的危险,希望朝廷能够派人前去抢修。
范轩当即召集朝臣商议,朝臣们却反纠着卫图修坝的事吵了起来。正在他们激烈讨论的时候,黄河多处决堤。急报传来的时候,朝臣们吵得更凶了,朝臣们互相指责推诿,言说朝廷迟迟无法派人前去抢修,都是对方故意拖延。范轩被他们吵得头疼,直接点名周高朗,任他为赈灾大臣,带领周家军去往水患最厉害的那处地方赈灾救民,又命周烨、沈明等人为诰命钦差,分别带兵去受灾不是特别厉害的地方,重建堤坝。等水患缓解后,再派专人前去治理水利。
天穹破裂,大雨倾盆而下。和泰的水势越涨越大,卫图带人连夜不休的填埋堆积,缺口却越来越多,怎么也堵不完。何行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凑到卫图身边着急的禀告:“将军,这河堤太多年没有修过,这次水又来得急,涨得快,我们守不住啊!”
卫图拧着眉,蹲下身帮一个背着沙袋摔倒的士兵站起来,自己也扛了一袋沙在身上:“守不住也得守!节度使正在转移下游沿岸的百姓们,我们多守一阵儿,他们便多一段时间,便能多救几个人!”说完,卫图扛着沙袋走上堤坝。
“唉呀!”何行看到卫图这么大年纪也要奋斗在前线,哀叹一声,也跟着加入。
和泰支流的下游与徉州有部分地方接壤,如和泰的水坝决堤,那部分地区也将受到影响。洛子商一收到卫图上报的消息,迅速安排人带领军队和物资前去转移百姓,并把黄河将要决堤的消息通告给附近可能受灾的地区。这些百姓对洛子商充满敬仰,一听到是他传出来的消息,想都没有,收拾行囊准备逃离。但是各处现在都在闹饥荒,哪有余力接纳这些的灾民。被迫无奈之下,这些灾民涌往徉州,向洛子商求救。
这些百姓都是因为洛子商一句话就决然背井离乡而来,看着他们一双双充满期待的眼神,洛子商动了恻隐之心。
然和泰是司州的属地,这些百姓说到底也是范轩的臣民。此前洛子商拉拢各州给范轩施压,不允他火烧和泰的时候,私下和他们签订了成一个协议,那就是未经封地内势力允许,不可擅自吸纳外蹿的流民。之所以有这个协议,实在是洛子商名头太大,百姓都知道跟着他能活下去,还有粮食吃,大量外逃至徉州。这可就戳到各州的肺管子了,所以抓住机会和洛子商签订了这个协议。后来范轩参与进来,就演变为十三州同时签订这份协议,后世戏称为“互不抢人口协议”。
有这份协议在,现在司州和徉州的关系又微妙,洛子商若未经范轩允许,擅自把这些百姓吸纳入徉州,到时两方又有的扯皮。
徉州现在发展的势头猛劲进,人口极度稀缺。看到这些免费送上门来的百姓,洛子商又实在舍不得放他们走。
何况,洛子商仁善的名声在外,若此次放任灾民不管,于他的名声不利。所以和徉州官员们商议过后,洛子商把徉州归附大夏的消息,传得天下皆知。如此,洛子商接纳灾民便算是朝廷体制内的互相帮助,而非越矩夺人,就算是扯皮也有的是借口扯。
同样的,以此为由,王善泉和洛子商的矛盾彻底激发,证实了二人不睦的消息。甚至在公开场合,王善泉和洛子商当众不欢而散。再有各方势力挑唆,洛子商以节度使的身份,把徉州印信和布防图等重物全部上献给范轩,在明面上,让徉州成为大夏辖制的州。洛子商这破釜沉舟的一招,让他彻底与王善泉交恶!二人至此闹得不死不休,徉州因而戒严,严查出入的人员。
徉州表面因洛子商与王善泉交恶的事闹得沸沸扬扬的,节度使府上,却是一片岁月静好。
“呼!”洛子商把处理完的文书盖起来,放到一边摞成高塔的文书上面。这几日,他都在忙着处理徉州的紧要内务,随这最后一本文书批阅完毕,他终于可以休息,放心去东都。
洛子商抬手揉了揉抽痛的额角,随后从椅子上站起来。他走到打开的窗边,看到侍女阿兰和百合正凑在一起小声说话。两个小丫头害怕说话的声音被发现,挨得极近,还用手掩着。说到惊讶的地方,还压着嗓音惊叹出声。
洛子商看了一会儿,瞧这两个丫头有越聊越兴奋的趋势,心里也有些好奇起来,遂假咳两声:“咳咳,阿兰,百合,你们在聊什么呢?”
“主君!”阿兰和百合同时起身,略显拘谨的站着,手搓着衣角,惴惴不安的看向洛子商。
“好了,”洛子商轻笑:“我就是好奇你们在聊什么聊得这么高兴。”
阿兰性子跳脱,年纪又偏小,洛子商怜她身世孤苦,平素也多有宠让,把她惯的有点不知天高地厚。她一听到洛子商语气里面没有责怪的意思,顿时跳跃起来:“啊!我就知道,主君最心善了!”索性还记得自己的身份,没敢在洛子商面前失态。
百合在旁朝洛子商行礼,温声回答洛子商的问题:“奴婢家中长嫂有喜,方才正与阿兰分享这个喜讯。”
“胡先生有喜了?”百合的长嫂本名胡月仙,胡先生是洛子商对其的敬称。洛子商的商队有收养孤儿的习惯,他把这些孤儿聚集到一起,请人教授他们。于学习一途有天赋的,则往发展仕途的方向培养,其余的则按照天分,学习杂家涵盖的各科学说和技艺,也算是变相的为杂家培养门徒,同时还能让他们有一技之长。
胡月仙是专门教授女童乐技的师傅,时下对女性的恶意甚大,如胡月仙这样在外抛头露面,给人授课的女子,常被判为不守妇道。洛子商感她大义,便尊称她为先生,以示尊重。
胡月仙与百合的长兄黄景都是在群星居给孩子们授课的先生,两人常在群星居碰面,偶也有交流,次数多了后,二人发觉彼此意趣相同,性情相合,便找洛子商当媒人,成为夫妻。
如今听闻这对璧人有喜讯,洛子商也为他们感到开心。洛子商笑着问百合:“几个月啦?身体可还好?”
百合回答:“满三个月了,也是兄长粗心,连嫂嫂嗜睡、厌食这么明显的症状也没有发觉,还是嫂嫂等胎满三个月后告知,他才知道的!我们方才就是在说我兄长得知喜讯后,惊喜得晕倒的糗事呢!”似乎又想起自家兄长听闻长嫂有喜后,噗通摔倒在地的场景,百合和阿兰再次掩嘴偷笑。
洛子商听到还有这么一件趣事儿,也觉好笑。想不到黄景那么稳重的一个人,竟然也会有这么失态的时刻。笑过后,洛子商下意识的把手放在自己的小腹,这两个月,虽则他的月信按时来,量却极少,上次和王善泉那狗东西玩得狠了点,小腹便一直有些抽痛。自前段时间开始,变得嗜睡,胃口不展。洛子商也听二钱提过,有的妇人即便是怀孕了,前几个月的月信也会按时来。
洛子商微垂眼睑,手无意识的抚摸着自己的小腹。
老婆漂亮吗?脑子换的(六)
【解决了孩子先天不足的问题,白招拒把目光投向了昆仑怀里化为原型沉睡的锦绣。
锦绣虽然保住了一条命,可本体受损严重需要汲取足够的水属神力蕴养木属本源。
虽然可以找同为五帝之一的黑帝颛顼,不过考虑到昆仑这个对锦绣一往情深的傻小子,白招拒最终还是决定把锦绣本体修养的地点放在上清天的昆仑天池。
一是西王母多少也是看着锦绣长大的,自然不会拒绝出借天池让锦绣修养。
二是这人界昆仑山同上清天的昆仑山气机相连如同镜像,只要选择好天门的位置,昆仑即使身处上清天的天池也依然能够履行他镇守人界地脉的职责。
虽然麻烦了点,不过考虑到昆仑的性子,为了避免他现在就发疯,白......
【解决了孩子先天不足的问题,白招拒把目光投向了昆仑怀里化为原型沉睡的锦绣。
锦绣虽然保住了一条命,可本体受损严重需要汲取足够的水属神力蕴养木属本源。
虽然可以找同为五帝之一的黑帝颛顼,不过考虑到昆仑这个对锦绣一往情深的傻小子,白招拒最终还是决定把锦绣本体修养的地点放在上清天的昆仑天池。
一是西王母多少也是看着锦绣长大的,自然不会拒绝出借天池让锦绣修养。
二是这人界昆仑山同上清天的昆仑山气机相连如同镜像,只要选择好天门的位置,昆仑即使身处上清天的天池也依然能够履行他镇守人界地脉的职责。
虽然麻烦了点,不过考虑到昆仑的性子,为了避免他现在就发疯,白招拒觉得还是稍微费点心把天门开在昆仑山顶峰好了。
“你有镇守人界地脉千年之责,本不应该擅离职守。但念在你对锦绣情意的份上,我将天门开于昆仑山顶与上清天的昆仑山天池相连。你可透过天门守着锦绣,如此可愿?”
白帝都已经做到这个份上了,昆仑哪里还有可能不同意,自然是点头称是。
见昆仑点头,白帝立刻卷起锦绣闪身回了上清天去寻西王母。
看着没了踪影的老丈人和空荡荡的四周,昆仑无奈的叹了口气,来到昆仑山顶化为原形,一半龙躯融入地脉,另一半则趴在山顶上,眼巴巴的等着天门开启。
虽然知道像白帝帝尊这般地位不可能虚言诳瞒自己,但在亲眼看到天门开启,还有那天门之后沉睡在天池里的金牡丹,昆仑这才松了一口气,心满意足的盘踞在昆仑山顶守着自己的爱人。】
尽管之前就看到过昆仑的本体,但那时候的昆仑都有在刻意控制自己的体型,所以在看到完全显露自己原形的昆仑时,司空千落还是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气。
毕竟那仿若遮天蔽日的赤色烛龙盘桓在偌大的昆仑山上的画面实在是太有冲击感了。
而等看到昆仑将身躯融入昆仑山时,在场的众人不免又是一阵惊呼。
毕竟这种操作,凡人是着实没见过,有些超出他们的想象了。
不过鉴于天幕中的主角就在自己身边,所以萧瑟等人好奇的来回打量了几圈雷无桀,但怎么看怎么觉得他和昆仑就只有一张脸相似,其他都差的太远了。
心中一边腹诽着莫不是这昆仑转世成雷无桀的时候是头朝下撞到脑子了,一边继续看向天幕中的画面。
【所谓山中无日月,昆仑又是寿命几乎无穷无尽的天生神胎,不过弹指一挥间,千年的时光便如同白驹过隙一闪而逝。
想当初锦绣出事是因为神魂吸收了穷奇的辛阴金而导致金属神力太过旺盛,木属本体又被献祭,以至于近乎破碎的牡丹本体无法承受过于锋锐的神魂。
而现如今锦绣的牡丹本体虽然修复的差不多了,穷奇的辛阴金也被尽数转化为了葵亥水间接滋养了他的本体,可神魂内被激发出的过于旺盛的庚金之气还是没能解决。
所以最好也是最简单的办法就是神魂和本体两分,本体继续在这充满至纯至清灵气的天池中蕴养,神魂则是投入轮回以轮回中的玄黄之气消磨过剩的金气。
可对昆仑来说,他镇守人界地脉的职责尚未完成还需再等上百年方能随意行动,可却又不舍得让锦绣的神魂独自在轮回中辗转。
所以考虑再三后昆仑也顾不得对自己的损伤,决意撕裂自己的神魂,一份留在烛龙本体内陪伴着锦绣本体继续在上清天修养,而另一份则追随着锦绣的神魂入轮回转世。
打定了主意昆仑便不再犹豫,主动施法撕裂自己的神魂。
尽管这过程极其痛苦煎熬,痛的昆仑忍不住蜷缩在地嘶吼出声,但一想到锦绣的情况容不得自己拖延,昆仑便能咬着牙继续。
虽然早就看到了昆仑的选择,自己也一向对这个叼走自家乖巧懂事小牡丹的龙崽子看不顺眼,可算到锦绣神魂即将下界轮回因而将目光投向天池的白帝见到昆仑如今的模样,还是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罢了罢了……”
哪怕明知昆仑此举有几分赌自己亦或是西王母心软的意思在,但到底是锦绣的挚爱又是好友西王母抚养的孩子,白帝最终还是看不下去帮了昆仑一把。
白招拒快刀斩乱麻的把这头蠢龙被自己折腾的伤痕累累的神魂分成了两份。
一份扔回了他的本体之中借着昆仑山地脉和锦绣本体一同修养,另一份则是和锦绣的神魂一同送入了轮回。】
“嘶——这昆仑对自己也太狠了吧?撕裂自己的神魂,光听着就觉得痛。”
看着天幕里因为撕裂神魂的剧痛而青筋暴起冷汗直流脸色惨白的昆仑,唐莲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
若是肉体上的痛楚,就算再痛昏过去了也就感受不到了,可灵魂上的痛又如何能逃避呢?
更不用说昆仑可是在清醒的状态下主动撕裂自己的神魂,这任谁看了都得说一句佩服。
“撕裂神魂?你疯了吗?!”
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哪怕没有锦绣的记忆,可无心还是忍不住内心的那股无名之火咬紧牙根看向一旁的雷无桀。
毕竟是个人就知道灵魂的重要性,偏生眼前这夯货竟不管不顾的自己对自己的灵魂下手。
就算要和锦绣分开又如何?对于寿命几乎无穷无尽的仙神来说,千年不过弹指一挥间。
等锦绣在轮回中修养好神魂回归本体,两人还能重逢,何苦要为了这分别的千年损害了自己的神魂呢?
就算实在是无法忍受分别的痛苦,那也大可以主动选择沉睡,等着锦绣回来之后唤醒自己啊!
明明有更好的选择,可偏偏这个蠢货选了一条最差的伤己之路,真是让人不知道该说他什么好。
“没有锦绣的昆仑本来就是个疯子啊,再说我这不是没事吗……”
面对众人那一脸看疯子的表情,雷无桀撇了撇嘴不以为意的嘟囔着。
但见无心咬着牙明显是生气了的样子,雷无桀很有眼力见的闭上了嘴,生怕自己火上浇油让本就处在爆发边缘的无心更加恼火。
【“啊这……”
不只是无心等人,就是天启和月弥看到昆仑的操作也是大为震惊。
虽然之前听祖神谈及天启的身世时提过一嘴昆仑的神魂因故分成了两份,可那时候所有人都以为是出了什么变故昆仑不得已为之,谁成想这种离谱的操作居然是昆仑刻意为之。
此等行径就算是身为昆仑亲子的天启也不得不说一句昆仑你小子你别太爱锦绣了,正常一点好吗。
“月弥”
看着囿于自身职责而无法追随挚爱轮回,最终才决定撕裂自己神魂的昆仑,天启突然有些难以言喻的惶恐。
“父神和父君都是为了苍生和职责选择伤害自己、心怀大爱的神祇,若是他们知道了我这个不成器的孩子曾经妄图为了一人毁灭三界,会不会觉得我配不上当他们的孩子呢?”
“天启,你怎么会这么想呢?”
眼见天启又要开始钻牛角尖,月弥急忙紧紧握住天启的手,表情诚恳语气认真。
“就算孩子做了再多的错事,对父母而言那也是他们的孩子。更何况你当初只是有这个想法并没有真的付诸行动不是吗?”
“可是……”
“没有可是!”
不给天启说话的机会,月弥的语气斩钉截铁。
“论迹不论心,论心无圣人。这世上的生灵不论男女不论老少,大多在某个时刻有过阴暗的念头。若是只看想法不论实际,那这世上的恶人可多了去了。”
“是这样的吗?”
虽然觉得月弥说的有道理,但天启的表情还是有些犹疑。
“是的,重要的不是你想了什么说了什么,而是你到底做了什么。所以天启,你实在没必要把自己想的那么差。”】
“这孩子……到底是怎么养成的这个喜欢把有的没的往自己身上揽的性子的?”
虽然听到天启说他曾想为一人负三界,不过无心和雷无桀并没有什么不满或嫌弃的情绪,反而觉得头疼。
毕竟月弥说的没错,就算是锦绣应劫又或者是昆仑撕裂神魂那也是有过犹豫有过挣扎的,哪怕只是一瞬间。
没有人生来就勇敢无畏能毫不犹豫的为了天下苍生赴死,就算有那也是圣人。
所以天启这为了个想法就开始消沉自责的行为,实在是让目前还是少年压根没养过孩子的无心和雷无桀麻爪。
“这不是挺像锦绣昆仑的吗?都喜欢责备伤害自己,一脉相承啊这是。”
看着年纪轻轻就不得不纠结起如何育儿的两人,萧瑟的语气里多少带了些幸灾乐祸。
【大概是因为锦绣神魂里的庚金之气太过旺盛,凡人的肉体无法承受。
所以刚入轮回的前百年,锦绣要么就胎死腹中未能出生,要么就是出生后病怏怏的甚至活不过垂髫之年。
至于昆仑,因为是追随着锦绣入的轮回,有着天道为证的婚契在身,即使投身的家庭天南地北,但在锦绣死后也会马上心有灵犀的跟着重入轮回,以至于同样世世幼年夭折。
如此反复的折腾了上百次的轮回,才堪堪把锦绣神魂中庚金之气外露的锋芒给消磨的差不多,只不过仍旧活不长久,多在及冠之前便会病逝。
好在在天启的耐心耗尽之前,昆仑镜中显示的锦绣和昆仑终于投身到了一个能够求道问仙有修行之人、凡人肉体足够强韧的小世界。
这一世两人投身在了小世界最强盛的宗门所庇佑的城池内,两人同年同月同日同时出生,出生之时天生异象。
两人一个是天火灵根纯阳之体,另一个则是天生仙骨庚金之体,都是求道问仙的好苗子。
所以没多久就被闻讯赶来的仙门长老带回山门抚养并赐名,有着天火灵根的那个孩子叫做梵樾,而天生仙骨的则名为璟和。】
最近流感严重,不幸中招。感觉脑子一团浆糊,两天了挤牙膏一样挤出来这些。不行了,实在是没灵感,我要鸽几天好好养养脑子。
球球各位好心读者给点评论红心❤️,谢谢了🙏🏻
假如天启历劫回来带着洛子商的性格和习惯『十一』
狂乱的风沙吹乱了天启的头发,月白色的长衫染上了尘埃,镶金丝的鞋子一深一浅的踩在沙粒上。
天启住着一根木杖在这荒原走了三天依旧不曾见到绿洲,就好似这绿洲其实并不存在一样。
好在天启并不像别人的印象里一样娇气,即使在这屏蔽了一切法力的荒原徒步走了三天,被风沙吹了三天,天启除了有些疲累不曾出现或者感染病症。不然别说取得材料了,恐都见不到那绿洲。
虽然无法使用法力,但依旧可以修行或者在身体里运转。
天启丢了木杖,慢悠悠坐到地上,开始在体内运转真气,分散疲惫感。
不出...
狂乱的风沙吹乱了天启的头发,月白色的长衫染上了尘埃,镶金丝的鞋子一深一浅的踩在沙粒上。
天启住着一根木杖在这荒原走了三天依旧不曾见到绿洲,就好似这绿洲其实并不存在一样。
好在天启并不像别人的印象里一样娇气,即使在这屏蔽了一切法力的荒原徒步走了三天,被风沙吹了三天,天启除了有些疲累不曾出现或者感染病症。不然别说取得材料了,恐都见不到那绿洲。
虽然无法使用法力,但依旧可以修行或者在身体里运转。
天启丢了木杖,慢悠悠坐到地上,开始在体内运转真气,分散疲惫感。
不出片刻,天启再次踏上路途。
又走了三天,天启的眼前慢慢从满天的黄沙中找到了点点绿色。
荒原里的绿洲景色与神界的其他地方相比都是要略胜一筹的,这里没有神殿,到处都是草原、树木、河流,偶尔飞过几只灵虫都是水灵漂亮的。
绿洲与包围着它的荒原也不同,在绿洲里天启是可以使用法力的,甚至原本的法力在这里有了提高,这里的灵气也更加浓郁,如若可以,只怕天启会多在这里待上一段时间。
天启歇息了两天,取走了这绿洲的土地,就急忙踏上了返回的路要去去化生池水。
荒原之土的取得并无困难,若要说难,也就是在考验耐力,亏了天启不断的被炙阳拽去力劫,不然这么长的时间,那在神界安定后养娇的天启根本坚持不下去,就要中途折返了。。。吗?
或许是天启一直隐藏的很好,没有人知道娇气的虚像下藏的是多坚韧的性子。
刚出了荒原,天启没有立刻前往魔界,而是在荒原外筑起了一层结界,怕有人误入辽阔的荒原。
若是有人进去到了绿洲倒也还好,可若是不曾到达绿洲……紫涵在妖界,仙界离神界很近,看来只能先去魔界了,只是不知道玄一会不会帮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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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一丝儿,家人们,手机坏了,刚买了新的,但是,不是同一个牌子,又因为原手机坏的是总成所以数据转移不了,来来去去有些麻烦,又因为明年就要春考了,所以进度就落下了ヾ(;゚;Д;゚;)ノ゙
来生愿12
天下第一楼突然震动不止。
“不好,快出去!”儒剑仙喊道。
萧瑟眉头一皱,掷出天斩,破开了楼顶,几人飞身而出。
若依急忙上前,“你们怎么样了?”见几人都没事,才算放下心来。
萧瑟对齐天尘道,“劳烦国师看看,他的蛊毒是否已经解了?”萧瑟不放心,请国师再确定一番。
齐天尘上前略一把脉,“解了,已经没事了。看来你们二人在楼中有奇遇。”
若依这才开口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雷无桀还没来得及张口,天下第一楼寸寸碎裂,竟然就这么化成了飞灰。唯有飘落的画像,彰显着它曾存在的事实。
若依顺手捞住一......
天下第一楼突然震动不止。
“不好,快出去!”儒剑仙喊道。
萧瑟眉头一皱,掷出天斩,破开了楼顶,几人飞身而出。
若依急忙上前,“你们怎么样了?”见几人都没事,才算放下心来。
萧瑟对齐天尘道,“劳烦国师看看,他的蛊毒是否已经解了?”萧瑟不放心,请国师再确定一番。
齐天尘上前略一把脉,“解了,已经没事了。看来你们二人在楼中有奇遇。”
若依这才开口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雷无桀还没来得及张口,天下第一楼寸寸碎裂,竟然就这么化成了飞灰。唯有飘落的画像,彰显着它曾存在的事实。
若依顺手捞住一张飘落的画像,“这,这不是无心吗?天下第一楼如何会有无心的画像?”
齐天尘倒抽一口气,他知道的自是比旁人多。“难怪天下第一楼会放叶宗主进去,原是故人归来。”
萧瑟神色凛冽,“若依,劳烦将这些画像都收起来。无心,雷无桀,大师兄,姬雪,千落,我们去会会孤剑仙。”
孤剑仙虽被萧瑟所伤,却入了神游。萧羽好不得意,“杀了他,杀了萧楚河。”
萧楚河挡不住孤剑仙下意剑,四守护也挡不住,关键时刻,无心再次挡在了众人面前。
孤剑仙皱眉,“你拦不住我。”
无心肃然,“我知道。但今日你要杀他们,就得先杀了我。而你,不会杀我。”
无心也不想,但是无奈打不过。只能借借他那位母亲的威风了。
洛青阳看他半晌,无心毫不惧怕的回视他。最后,洛青阳败下阵来。他说的对,他是师妹的儿子,他不可能杀他。
洛青阳垂眸,突然掷出手中的九歌。
天启,乱了。
这个晚上,大雪落下,赤王身死。白茫茫的大雪掩盖了殷红的鲜血。
萧瑟为无心系好披风,“你真的可以?要不再等等吧。”
无心不满的甩甩披风,“我能等,你爹能等吗?”
“乖乖穿好,华锦说了,毒虽解,但到底于你身体有害。这段时间你还得少用内力,直至彻底康复。”说完,他愧疚的抱紧心上人,“对不起,无心。华锦明明都这么说了,我却还得让你动用内力,还是让你为我父皇疗伤。”那毕竟是无心的杀父夺母的仇人。
无心摸摸他的后背,“说什么傻话呢?华锦也说了,只是需要佛门内力辅助,不打紧的。我父亲,当年东征虽说事出有因,但毕竟害死许多无辜。希望经此一遭,北离能放下对天外天的仇恨。”
萧瑟更是心疼,“有时候,真希望你能学学洛子商,睚眦必报,而不是原谅所有人。”
无心轻笑,“好了,莫要在这伤春悲秋了。我救明德帝其实还有别的原因,毕竟我把他最疼爱的儿子拐跑了,算是给他点补偿吧。”
萧瑟笑着刮了下他的鼻子,“走吧。”
“好了。”华锦声落收针,“陛下脉象平缓,之后好好修养,能再撑个两三年。”
萧瑟握住无心的手腕,为他输送内力,见他脸色苍白,急忙道,“华锦,你来看看无心。”
华锦诊完脉,“你再给他送点内力,按照我之前的药方再喝十天就可彻底清除余毒了。”
无心抽抽鼻子,不高兴道,“你不是说喝五天就行吗?”
华锦解释,“不用内力喝五天就行,你现在用了内力就得再喝五天。”
无心撇撇嘴,红着眼睛拽了拽萧瑟的衣袖,萧瑟见不得他这般委屈的模样,但是想想他的身体,还是哄道,“你就委屈委屈,好不好?”
“可是那药也太苦了。”无心抱怨道。
药当然是不好喝的,但是无心的药尤其苦。萧瑟之前只是在他喝药后亲了他一下,那药味就苦得他咧嘴,桂花糖都压不下去。
“这样,我陪你一起喝。好不好?”
无心一个劲儿摇头,“药又不是什么好东西,怎么能随便喝?不就十天嘛!我喝就是了。”
“楚河,你,你们,你们两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