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左】我痛快过,你有没有
送給親友的
雨下得有些急,噼里啪啦地落在地上,发出闷闷的响声。他掐了烟扔掉,那把刀在他手上翻出花样。原本的计划是带着枪去,但是他知道有人比他更需要,对方堆积的愤怒并不比自己少,有时候他觉得两个人或许可以颠覆某些东西——毕竟愤怒是最好的助燃剂。
第一次杀人没什么特别的感觉,反倒生出一股莫名的平静。处于这种环境之下见过的命案太多,他哥死的时候那种狂暴便开始发酵,滚雪球般日积月累,直到自己手上真正沾染了鲜血之时,他才明白:原来他一直以来所追求的,也不过如此。
走到这一步没人能够回头,他坐在那具尸体旁边,雨水冲刷过他的脸庞,停在睫毛上模糊了视线。天空太黑了,即使仰头也不能带来任何一丝对白...
送給親友的
雨下得有些急,噼里啪啦地落在地上,发出闷闷的响声。他掐了烟扔掉,那把刀在他手上翻出花样。原本的计划是带着枪去,但是他知道有人比他更需要,对方堆积的愤怒并不比自己少,有时候他觉得两个人或许可以颠覆某些东西——毕竟愤怒是最好的助燃剂。
第一次杀人没什么特别的感觉,反倒生出一股莫名的平静。处于这种环境之下见过的命案太多,他哥死的时候那种狂暴便开始发酵,滚雪球般日积月累,直到自己手上真正沾染了鲜血之时,他才明白:原来他一直以来所追求的,也不过如此。
走到这一步没人能够回头,他坐在那具尸体旁边,雨水冲刷过他的脸庞,停在睫毛上模糊了视线。天空太黑了,即使仰头也不能带来任何一丝对白天的希冀。于是他又想起那个他撇下嘴角都明白在想什么的人,好想知道看见他这副模样会作何表情。
那时候他还叫翼仔,左手也不是左手,而是Turbo。他们一同淋过的雨多到数不清,洪仁就却还是讨厌雨天,总让人错觉是种不祥的征兆。有些人能感受雨,其他人则只是被雨淋湿。
做咩?左手三步并作两步过来揽他肩膀,头顶突然多了一件外套。
躲雨啊。对方理所当然,好像真的在同一片屋檐下。
大雨滂沱,他们心里都明白外套的作用聊胜于无,不过平添了份心理安慰。奔跑的间隙里两人贴紧了身体,彼此都觉得皮肤好烫,如同无处可归的流浪猫互相索取温暖。
江湖之事如同下棋,洪仁就精心布局,步步为营,而左手成为了他最忠实的伙伴。他怎会不知道左手长久以来的野心,大家能各自占有一席之地全凭本事,他靠沉稳和讲义气,对方则是靠手段和不留情。凡事都得讲个例外,世界上没有绝对一视同仁的存在,所以他才前去赴这场鸿门宴,看着左手意气风发的样子恍惚间想起很多的从前。
你还记不记得,洪仁就停顿了一下,突然反应过来这不像自己一贯的作风,好多年前,也是这样的雨夜,你拿了件外套。
左手咀嚼的动作没有丝毫迟疑,太多了大佬,你说边个啊?
他不确定对方是真不记得还是敷衍,很显然无论哪种结果都不能让他满意。不记得算了,他继续切着盘里的牛排,这样也好。
所有人都知道他洪仁就最讲义气,左手好似故意拿这点来试探他的底线,好让他清楚跟的时间再长也会起反水的念头,染缸里浸淫过久会变色。
收手吧。洪仁就声调平淡,听不出是劝告还是命令。
餐桌对面传来一阵笑声,就哥啊,那语气有点嘲讽,他们不动声色地对视着,都想从中瞧出一丝裂痕来,你到底是太了解我还是不认识我?
洪仁就擦了擦嘴。
这话他真答不上来。他曾经以为自己感受到了雨,到头来发现他才是被雨淋湿的人。左手的眼睛一直都是亮晶晶的,发起狠来却像头恶犬,敌人断了气还得再补上几枪。
他一定说了很多次做事要留有余地,可惜左手从未听过。就是因为太了解才不认识,洪仁就说。
左手靠在椅背上,抬起下巴睨视他。你怎么就是不愿意?
兄弟情谊咯。他放下杯子,酒在杯口晃了一圈又缩回去,像退潮。
谈话进行到现在两人都明白已然无路可退,最后洪仁就凝视着他,把拨通的电话塞给他,看着他不可置信的表情,舌尖的苦味这才蔓延开来。
对方搭上他肩膀的瞬间洪仁就有种穿越的感觉,差点没忍住转头去吻他侧颈。只是今时不同于往日,他的手在半空中虚握了一下,半晌才僵硬地摸到左手的背。他露出一个微笑,目光从面前人扎起的头发到上扬的唇角一一扫过,某种隐秘、不切实际的情感又开始翻滚,提醒着他的不称职。
那样一个怕死的人,总把自己放在最保险的位置才敢出手,在大敌来临之际却仍旧义无反顾,洪仁就坚信这是全新的开始,如果他们能够活过此刻。他听见雨的声音好似慢放,那群人的脚步声蓦地消失在水坑中——然后他的清醒被模糊取代,天旋地转间左手惊愕而恐惧的面孔闪烁不定,阖上眼的前一秒又听到倒塌的声响——左手喊了好几声他的名字,颤抖的尾音随着雨点一同砸在他心口。
他们在雨夜里以一个扭曲的姿势靠近,雨水浸湿了衣物,贴在身上令人难以忍受。洪仁就突然很想念那件外套,好想告诉左手自己这一生当真痛快过,不知道他有没有。
【洪左】《江湖》雪茄
写在前面:
楼得哇9.27生日快乐啊!!!总算是把这篇贺赶出来了😢
看完江湖觉得太震撼了,被电影的极致浪漫创到身心崩溃
洪仁就/左手
同人写着玩的
洪仁就捏支雪茄,没点,正晦暗不明地盯着那层透亮玻璃后被人为排列整齐的婴儿们。
他老婆刚生完产,在他和左手把baby抱出去后由他副手陪着。他知道他们有交情,有点所谓的“旧”要续,于是洪仁就干脆在外停滞一会——或许这大抵勉强能算得上是个借口——把玩下刚刚从左手花纹复杂的丝绒西装里顺出来的这只高档货。
好吧,在江湖话事几十年的大佬干这事多少是显得有些掉价,尤其还是从自己细佬口袋里摸东西,要是被哪个衰仔看到走漏了风声...
写在前面:
楼得哇9.27生日快乐啊!!!总算是把这篇贺赶出来了😢
看完江湖觉得太震撼了,被电影的极致浪漫创到身心崩溃
洪仁就/左手
同人写着玩的
洪仁就捏支雪茄,没点,正晦暗不明地盯着那层透亮玻璃后被人为排列整齐的婴儿们。
他老婆刚生完产,在他和左手把baby抱出去后由他副手陪着。他知道他们有交情,有点所谓的“旧”要续,于是洪仁就干脆在外停滞一会——或许这大抵勉强能算得上是个借口——把玩下刚刚从左手花纹复杂的丝绒西装里顺出来的这只高档货。
好吧,在江湖话事几十年的大佬干这事多少是显得有些掉价,尤其还是从自己细佬口袋里摸东西,要是被哪个衰仔看到走漏了风声,铺天盖地宣传就哥已经穷到雪茄都得从自家细佬那里摸了,不知得被多少小弟拿好奇的神色惶恐着细细密密地打量。
但洪仁就拿的坦荡,现在也把玩的坦荡。
他先是拿眼神浅浅扫过。随着眼睑向下覆盖眼球,坠落的发丝无意识地柔焦了他的脸部曲线,莫名增出一份温柔。
他回想起以前还没混出名堂的时候,左手——是Turbo,还黏他黏的死紧。他在街上铁着脸扮酷的时候,turbo就踩着浮夸凌乱的八字步在他附近叮呤当啷地晃。他同他谈笑,讲符合他们肮脏处境的低俗笑话,说他昨天又shang了个女的,胸有两个保龄球那么大,一抖一抖的搞得像是胸口多了两颗脑袋,他差点没吓软。翼仔也深沉地听他鬼扯,有阵没阵地点头应和,其实他俩谁都没打过保龄球,见都没见过。
有天日子很热,他还记得,燥的Turbo几乎要学街边的狗吐舌。无奈在当时还是翼仔的洪仁就只有件袖子半脱的长毛衫能算是件干净衣服,罩的他鼻梁面颊都在细细密密地在出汗。他索性细致地避身在瘦削的破布棚子下,阴影虽窄,他竟也能迈出沉着大气的步子。turbo只穿件无袖破短衫,为了扮酷还披了件挂满破铜烂铁的牛仔马甲,他还是燥,燥得慌,甚至没心思往那阴庇地躲下,只是急匆匆地跟牢了翼仔,嘴上跑些无关紧要的火车,掺着这个年纪本不该如此熟练的咒骂。
命运挑了这个时间点催他望他。
他好亮。翼仔抿一点嘴角,坦白地扫视他。他看到他鼻尖的细汗;看到他耳上10块不到的水钻——还是地摊上偷来的,耳洞是当晚拿曲别针扎的;看到他一晃而过的湿润的舌尖;还看到他的眼睛,比不远处垃圾堆边铁板的反光还要亮,灼灼地溢着光。
翼仔吞一口唾沫,把目光挪低,低至自己廉价靴子鞋头磨烂了的地方。他觉得胸口不大舒服,胃也向下一沉,只好像turbo的闲言碎语离自己越来越远,嗡嗡地细成一条线。
可能是有点中暑吧——他又瞄一眼turbo被自己舔的亮亮的嘴唇——天太热了,他想。
那天迟一些时他在一个小巷子里吻了他,先是慢慢地靠近,强硬扣住手,从微微发颤地白皙脖颈向上;然后是下颌线,是脸颊,是鼻尖,是额头,是眼睛,最后落在湿漉漉的嘴唇上。turbo一开好像很困惑,眼睛高频率地眨闪,踩着歪而抖的脚步惊恐地把自己挪向墙根,不清楚自家大佬为什么黑着脸朝自己来势汹汹。但在发现迎来的是纹路分明的嘴唇之后,他居然也就懵懵然迎接起来了。
就在九龙最平常的巷子里,他们左边靠墙角的是几桶散落开的垃圾袋,已有苍蝇在这团腥臭上徘徊往返;右侧则是靠近一户窗子,透过百叶窗的细|缝道道使劲往里瞅,能看到一水池已堆满了脏乱的各具特色的盘子。
他们都没什么正经和人交换亲吻的经验,平日里的经验通常只服务于下|半|身的爽快,所以这次的摸索过程格外漫长,事实上时间概念基本已经被激情冲散了,直到他俩都差点一口气喘不上来,脸比上了胭脂的女支还红。
这是他们的第一个吻。
洪仁就拿右手轻抚雪茄,控制着力度拿捏揉搓,目光又移向左手离开后那片漆黑的入口。
他们刚刚还在谈话,头并头的被白色的baby大军包围,谈以前被刀手围攻,谈现在时代变了。左手垂头低眉玩自己软趴趴的右手说自己早替他打算好了,喊他们全家移民新西兰,暴虐狠戾都收起来,语气全是是旁人小弟从没听过的温顺。洪仁就侧头盯他看,眼神从从顶上的脏辫描过耳廓,耳垂,耳垂上那颗灼灼其华的钻石耳钉和被酒红色丝绒布料半掩的活动着正呼吸的脖颈。
“大佬......!”
洪仁就发狠地咬上去,动作利落地像某种以气度凌冽闻名的猫科动物。他舌头灵活舔舐着被笼罩于阴影中的那一块柔软的皮肉,逼得刚噤住声的左手从齿间泄出四五道发着抖的暖息。洪仁就心头突然平添点贪意,松口后偷走了深痕里乖巧的三两滴血。
“嗯?”他叹出一段深长到足够有意味的鼻息,连左手也说不上这是什么意思。
“就哥......”左手张了张嘴,又终于把牙关紧闭上,左手拇指的指腹在左手食指的戒指上不稳地打转。
“嗯,我在。”他亲吻他的下颌线,到耳垂,到脸颊再到嘴角。
“就哥......大嫂刚生完baby。”
洪仁就一顿,仿佛如此浅显的事实还需由他人提醒,遂若无其事的把脸向下移,枕在了左手被柔软的丝绒包裹的肩上,“嗯,我知。”他能看到左手摇摇欲坠的喉结,他能感受到那股脆弱的发颤。
“就哥......很多事都不一样了。。。”
“嗯,我在。”
再后来左手借故要走了,说胜在楼下等他,那群没用的卵蛋没了他连屁点大的小生意的谈不成,洪仁就敛下眉眼,体贴地替他系扣抚肩,立好衣领,和煦的像他老母。临行前他们再交换一个付尽全力的拥抱,洪仁就坦荡地吻了左手的侧颈,左手虔诚的亲上他的发鬓。
然后洪仁就趁机顺走了人家的雪茄。
他最后把这只雪茄翻来覆去地看,刚递到嘴边咬住,就发现他那位寡言可靠的副手在身后落脚,还是低着头,喜怒哀乐全藏于一片墨镜后。
“就哥,嫂子要见你。”
洪仁就楞一下,笑笑,不动声的把雪茄收进衣来放好,迈起他惯有的沉着大气的步子,走向另一片漆黑之中。
【江湖】许愿
*关于洪仁就的生日愿望。
1.
四月理论上就是入夏了,但香港是一个季节暧昧、什么东西都很暧昧的地方。洪仁就一直记得,每年四月、他生日前后就是季节变更最细腻最微妙的时候,即将发生的夏天如同一场密谋。这种记忆在赤柱监狱来得更加强烈和深刻,因为一天比一天延长的日照意味着更多的自由——意味着有更多的时间可以给左手写信,在他完成劳作而太阳还没下山的时候。
他好彩,人人都这么说。三岁从丽姐的单车后座滚下来,差几英寸就会被后面的大货车碾到;十五岁看大哥被乱刀劈死,红着眼睛要去同归于尽,揍断了左手的一条肋骨也没挣脱对方阻止他的双臂;十七岁抽生死签,拿着自己从没用过的手...
*关于洪仁就的生日愿望。
1.
四月理论上就是入夏了,但香港是一个季节暧昧、什么东西都很暧昧的地方。洪仁就一直记得,每年四月、他生日前后就是季节变更最细腻最微妙的时候,即将发生的夏天如同一场密谋。这种记忆在赤柱监狱来得更加强烈和深刻,因为一天比一天延长的日照意味着更多的自由——意味着有更多的时间可以给左手写信,在他完成劳作而太阳还没下山的时候。
他好彩,人人都这么说。三岁从丽姐的单车后座滚下来,差几英寸就会被后面的大货车碾到;十五岁看大哥被乱刀劈死,红着眼睛要去同归于尽,揍断了左手的一条肋骨也没挣脱对方阻止他的双臂;十七岁抽生死签,拿着自己从没用过的手枪去杀人,结果怎么样呢?那个横风横雨的夜也在四月,春夏交际。左手说等他回来一起去给他过生日,拿那一大笔安家费包夜总会、包游轮、雪茄任抽、金链任买,其实都是古惑仔电影看太多,两个人都没学会抽烟。结果就是左手的手废了,他入狱了。
入狱其实还是算他好彩。那场未遂的谋杀以他的目标踩到雨水脚滑摔倒而告终,路边刚好堆放着弃置的建筑废料,钢筋穿胸。他抹着满脸抹不掉的雨大口喘息,看着满地暴雨冲刷也冲不完的血。最后谋杀罪改判误杀,又加他本来差两天才成年,判去赤柱服刑十二年,再因为积极改造减到八年。一切都圆满得刚刚好,除了这辈子再也没机会和左手过他的或者过左手的十八岁。后来又过了很久、很偶然才从左手口里知道,他十八岁生日那天,也就是开庭宣判公诉结果的日子,左手原来一直躲在法庭外,亲眼看他被庭警押着从法院出来上的警车。
“戈日我就同自己讲,要做一个足够巴闭嘅人,巴闭到冇人可以要我大佬受任何委屈,冇人可以阻我帮你大操大办你嘅生日。(那天起我就和自己说,要做一个足够厉害的人,厉害到没有人可以让我大哥受哪怕一点委屈,没人可以阻止我大操大办你的生日。)”
“但喺我又好似唔觉得特别委屈喔......(但是我好像又不觉得特别委屈喔......)”
洪仁就总是用很认真的表情讲笑,每次都骗到左手,不长记性,像被虚握的拳头就能骗得尾巴摇摆的狗。监狱的探视时间其实每周才十分钟,他却一点也不着急,只觉得眼巴巴等他下面要说什么的左手很可爱:
“......定喺其实委屈戈个喺一隻想来见我又惊俾人拉嘅冇胆鬼呀(......还是其实委屈的是某个想来见我又怕被抓的胆小鬼呀)?”
“喂!”
左手马上用戴着手套的伤手捶玻璃以示抗议,果然立即有狱警过来警告洪仁就;但看这个囚犯捂着嘴像孩子一样笑,又满头雾水地走开。左手还不服气,突然又听洪仁就淡声说:“喺大佬唔好,唔够巴闭,委屈咗你。(是大哥不好,不够厉害,让你受委屈了。)”十分钟限额这个时候到了,时间控制得刚刚好。他回仓前转身给左手比手势:会给他写信,其它的信里说;后者扒在那一层厚厚的玻璃上望他,背着光看不分明,也很好猜到圆睁的双眼里一闪一闪的是水迹。
后来回想起在赤柱监狱待的八年,洪仁就经常想不起别的事情,除了铁丝网外的日落,除了给左手写信;连人生回首好像也是这样,一段漆黑模糊没有尽头的夜路,很偶尔很幸运才被行经的几盏路灯照亮。在这些有限的记忆和无限的疲倦里,把洪仁就照亮的东西全部都和左手有关,和他要在信里抓紧写完的内容有关。他现在要开始写了。
“就哥?”
他落笔写抬头的第一行:阿弟。Turbo如今变了左手,翼仔在赤柱监牢里也变成了洪仁就,但对写信而言不是很大的麻烦,这个称呼以及他们的关系都是不会变的。
“就哥,就哥?唔好意思......(就哥,就哥?不好意思......)”
他准备要写了。他想写的事情有那么多,但时间永远不够。
“我喺咪吵醒咗你(我是不是吵醒你了)?”
洪仁就睁开眼睛。
天已经完全黑了。霓虹招牌耀眼夺目地泼下光来,洒一些进他车窗里,像大片失控蔓生的都市污染,亮都亮得让人感觉好吵。
“我哋到了(我们到了)。”车前座的人回头说。
他醒了,他没能把信写完。他出狱已经二十年了。豪华宾利的后座空间很宽,但他睡着时好像被什么膨胀的东西挤压到角落,缩成很小很脆弱的一团;副手以为他畏寒,空调不敢校高,前后两排的窗户都开着缝,日落后渐渐降温的夜风被送进来。
又四月了,洪仁就想。
2.
“总而言之我唔理得你咁多,乜装修乜换主厨戈哋乱七八糟全部都喺借口,我老大讲得好清楚,要喺你度摆酒,你配合就配合,唔配合都要配合!(总而言之我不管,什么装修什么换主厨这些乱七八糟的全部都是借口,我老大说得很清楚,要在你这里摆酒,你配合就配合,不配合也要配合!)”
“先生,唔喺咧,我都同你解释过好多次......(先生,不是的,我已经和你解释了很多次......)”
做古惑仔有好有不好,在左手看来最大的不好并不是别的,而是周围人经常嗡嗡嗡,很吵。一帮手下在跟酒店负责人理论时,左手一直坐在旁边玩戒指,扮听不到,其实也不想听到。MO 25楼的Vong Bar环境很好,除了全球知名的室内设计大师特别打造的坐席造型,旁边还有全年恒温的室内泳池和pool-side bar & cafe ,什么时候都有香艳美女在一边喝酒和游水,任君采撷。间或也能感到有几抹意味深长的眼神在他身上流连,左手知情识趣,挑着眉回以微笑,手上一刻也不停地旋转自己戴的戒指,不知道翡翠黄金和他的笑之中哪个对这些女人会更吸引。
“你咁讲即喺睇唔起我哋左手哥啦?家即唔喺打劫你哋啊,喺我哋好声好气来同你哋book位摆酒,要几多钱你开声,即刻打落你户头,宜家喺咪俾面唔要面?(你这么说就是看不起我们左手哥咯?现在不是打劫你,是我们好声好气过来和你们预定位置摆酒席,要多少钱你开口,马上打到你户口,是不是给脸不要脸?)”
“呢位先生,唔喺我哋不想配合,喺酒店有规定,我哋听日就暂停营业准备重新装修了,真喺冇办法帮到你哋......(这位先生,不是我们不想配合,是酒店有规定,我们明天就要暂停营业重新营业了,真的没办法帮到你们......)”
“胜,胜。”左手一边用中指按着耳朵,一边拍旁边小弟;后者斗鸡一样目还要冲上去吵,马上又换上恭敬备至的脸色鞠躬弯腰:“有乜吩咐,大佬?”
“呢位经理,叫乜,Vincent喺嘛?(这位经理,叫什么来着,Vincent是吧?)”他把手搭在阿胜肩上,扫了一下对面酒店经理的名牌,拉着嗓子慢慢讲,“佢可能新来做嘢冇几耐喇,冇么点接触过黑社会,所以就唔喺好明我哋点做嘢嘅......(他可能刚来做事没多久嘛,没怎么接触过黑社会,所以不是很清楚我们怎么做事的......)”
说时迟那时快,只听到砰一声巨响和清脆的碎裂声,紧随其后响起女人高频的尖叫。再仔细看时,左手已经一只脚蹬在翻倒的桌上,下面压着那个像倒翻乌龟一样蹬着四肢的酒店经理,挣扎着喊都喊不出声。连往地上多看一眼都没有,左手像刚才一样注视着小弟,谆谆善诱,面带微笑:
“……咁你教佢啊嘛,喺咪?整日同人讲道理,宜家当我喺乜?一等良民?(……那你要教他嘛,是不是?整天跟人家讲道理,现在当我是什么,一等良民啊?)”
讲完他才回头去看站在旁边那个面如菜色、穿酒店制服的人,后者一副像要突发哮喘的脸色,眼睁睁看他倒在地上的同事慢慢停止挣扎。
“我唸呢位副经理,啊唔喺,宜家喺经理,你应该都应该明咗要点做了,喺嘛?(我想这位副经理,啊不,现在是经理,现在应该也明白要怎么做了,对吧?”
“明,明,左生,我明,我即,即刻去安排......”
“走。”
一完事左手的脸立刻垮下来,扔掉刚才的笑像杀完人后扔掉手套,才转过面去却站定不动了,阿胜背后的冷汗刷一下又全部冒出来:“点嘛大佬(怎么了大佬)?”
他问完就知自己问得蠢,长廊那边远远走来一个穿着深色风衣的人形,傍着几个贴身保镖,气场非同凡响,但隔着老远也能看出来面上在笑。极其本能地,阿胜想打个招呼,余光却看到左手整张面毫无表情,将要脱口而出的那声“就哥”于是硬生生咽回肚里。
“阿弟。”
洪仁就一边走过来一边叫,左手的身形应声摇晃了一下,不太明显,但站在阿胜的位置很清楚就能看得到。
“仲乜唔听电话?周街搵你。你阿嫂煲咗汤,海底椰花胶鸡,叫你翻去饮。(怎么不接电话?满大街找你。你大嫂煲了汤,海底椰花胶鸡,叫你回去喝。)”
一路这样笑,洪仁就一路像是什么也没看到的表情上前来,展臂抱住一动不动站在那里的左手。在他们脚边是星级酒店打碎的陶瓷杯碟,洒溅出来的泳池水,逐渐蔓延的人血。洪仁就抱住左手的瞬间好像松了口气,合着眼,紧绷的肩线都坍塌下来。
“翻吧(回吧)?”
如同一瞬间被人解穴一样,左手回抱住洪仁就,眯起眼睛,很夸张地露出快乐的笑。
“翻。有靓汤饮点可以错过?咁喺要翻啦。(回。有靓汤喝怎么可以错过?当然要回啦。)”
“乖。”洪仁就说。
3.
一个人坐那辆宾利的时候洪仁就经常觉得大,没想过坐着两个人的原来会变得更大。他侧头去看左手的时候左手在看窗外,两个人的角度和姿势几乎一模一样,平行的眼神像彼此没有交集的这段时间。忽然之间他好像能够明白左手这几年为什么常常躲他。离得远的时候很多东西都有余地、有借口、有空间,离得近就不同,很接近却不够亲近的这段距离会显得比死生不复往来的割裂还更刺眼。
他眼神落在属于左手的左手。和他记忆中一样很白净很柔软的一只手,搁在那里完全放松,没威胁、没立场,像一个邀请。像有话要说。他很自然地牵起那只手。
“我记得你无名指原先戴戈个喺翡翠喔,很大一粒个只,你话好中意嘅。(我记得你无名指原先是戴的翡翠,很大一颗的那个,你说很中意的。)”
洪仁就的语气像他们一路都在聊天叙旧,其实余光里能看到一直安静开车的小弟都吓得抖了抖,又怎会奇怪左手的第一反应是抽回手。但被洪仁就捏住了无名指上的戒指,略一往回缩,戒指就要松脱;左手顿了一顿,最后收拢手指,干脆让洪仁就看个够。
“你理得我(你管我)。”他平铺直述得都算不上顶撞他。
“你中意?”洪仁就的语气还是很轻,垂着头时长发从耳后散下来,很奇怪地让人联想到在摇篮边给婴儿唱歌的母亲。
“.......”事实证明一个人很烦躁的时候是不会接不上话的,假装烦躁却装得很吃力才会。洪仁就替他把话都讲完了,一语双关,学也学不来的高明,要他再说什么好呢?
“我记得你第一次学人爆匣,喺佐敦道偷珠宝铺,咁多黄金水晶都唔摞,斋摞一只唔值钱嘅合金戒指,就因为我路过间铺睇多咗一眼,话好睇。(我记得你第一次学人偷东西,在佐敦道偷珠宝店,那么多黄金水晶都不拿,只拿了一个不值钱的合金戒指,就因为我路过那家店时看多了一眼,说好看。)”
讲到这里左手才终于肯撇过脸来。天是黑了,昏暗光线却显得对方眼眶里的一闪一闪的东西更显眼,洪仁就对此很熟悉。
“咁你又点解戴到宜家(那你又为什么戴到现在)?”他没说什么就已声沙,反客为主,牵起洪仁就用来牵他的右手,“仲要戴喺无名指度(还要戴在无名指上)。”
洪仁就抿起唇,整个轮廓又模糊又温柔,像一盘不定形又难握紧的沙,低头注视左手的左手。那上面的戒指是两年前他和Emily在英国结婚、从当地一个手工珠宝商那里订的,半年多才造好,赶上去年十一月在左手的生日送给左手。上面银饰繁复且精致,很抢眼又很重工的款式,当中镂空的位置缀了一颗很大很清透、没有一丝杂质的托帕石,是左手的生辰石。
噢。生辰石。当时的左手只是那么说,没说喜欢不喜欢,甚至连声谢谢也没说。当着满堂那么多热络聒噪的宾客,没表情也没动作、像一早神游到月球,到洪仁就给他戴上戒指又抱他,脸上才忽然插好电那样恢复笑容。和刚刚在MO差不多。
十一月到四月,原来隔了快要半年那么多。原来有人避他避了半年那么久,还是记得马上要四月,记得他年轻时在MO的Vong Bar后厨做副手。洪仁就不想管后果,只想有什么说什么:
“因为掛住你,同你掛住贺我个生日一样。(因为记挂你,和你记挂给我庆生一样。)”
左手注视他,没有话要说,好像几十年前嬉皮笑脸挂在洪仁就身上、说等发达了要在这家破酒店大吃特吃的那个男孩不是他。
但其实也不能怪洪仁就,不怪他,是左手不能说的话本来就太多。那半程车里他就一直不出声,低头看两个人的手牵在一起,无名指都有戒指:多年风雨磨损之后别有一股稳重威严的合金、花样嚣张抢眼但底下清净纯粹的宝石。很多事好像也同这对戒指一样不证自明。洪仁就的裸露是他足够强韧,左手的掩饰却是他足够爱他。
——他要掩饰的啊。要他怎么当着洪仁就的面说出实话:他戴戒指在左手是因为他只有左手,洪仁就戴在右手却是因为他的左手还有婚戒要戴。其实原因真的有那么重要吗?洪仁就根本不需要讲的,他也宁愿不听。要松开对方的手之前,他又听到洪仁就说:
“可唔可以比我拖多阵(可不可以让我多牵一会)?”
“唔可以(不可以)。”左手很平静,眼神清醒得让人害怕。
“因为唔想(因为不想)?”
“因为唔够(因为不够)。”
他有时候也说实话。
4.
三月底那个晚上他们后来还是没有回去喝海底椰花胶鸡汤,宾利车开去左手在弥敦道和佐敦道交界的老房子,准确来说其实是他们共同的房子。上楼前洪仁就望了一眼,当年左手抢劫过那家金店现在变成了饼屋。他就叫左手先上楼,自己走进去买了一件六磅的拿破仑。进门才把蛋糕放稳在餐桌上,就听左手闷声说:“又真喺俾你估到我中意食乜(又真是让你猜到我爱吃什么)”说完就把他推在门背后吻他。吻很长,但夜晚很短。在那张尺寸不大不小刚好够睡两个人的床上他们抽烟,接吻,上床,用手吃蛋糕,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直到天亮。
到天亮,左手用膝盖顶他。“我想落街食蛋挞(我想下楼吃蛋挞)。”
“好。”洪仁就半个人趴在他身上,越过他在床头柜找东西。左手失笑:“搵乜(找什么)?”
“唔喺你唸戈哋嘢(不是你想的东西)。”洪仁就也被他逗笑,但随后又认真问:“我喺赤柱写俾你啲信,你仲有冇收住(我在赤柱给你写的那些信,你还有没有收着)?”
“......”左手静了一会,又用膝盖顶他。这次不是顶着玩,是成心要把洪仁就翻过来,不让他乱找,“你咪唸住我会交俾你,俾咗我就喺我嘅。(你别想着我会交给你,给了我就是我的。)”
“乜即(什么啊)。”洪仁就胸骨被他咯得痛,本来有点气,看左手梗直脖子瞪着眼、像几十年前刚刚出社会来故作声势的古惑仔,忽然又变了主意,改去捏对方的脸,“几十岁人,仲似细佬仔咁(几十岁的人了,还像小孩一样)。”
“细佬咁喺似细佬仔了,你唔满意?(小弟当然是和小孩一样了,你不满意?)”
“唔满意点会同你写八年信?一个月一封,一封都唔少,整个赤柱都以为我写咁啲惊天大密谋俾我细佬,次次都摞住张信纸喺咁望,就差摞X光验下有冇古怪。(不满意怎么会给你写八年的信?一个月一封,一封都不少。整个赤柱都以为我在写什么惊天大密谋给我弟弟,次次都拿信纸盯着看,只差没用X光验验看有没有问题。)”
左手让他逗得笑,烟灰都忘记抖掉,落在身上又叫痛,还要洪仁就帮他拍开。
“......其实我突然之间醒起,戈时一到四月,我好似都会写我个生日愿望落来(其实我是突然想起来,那时一到四月,我好像都会把我的生日愿望写在信里)......”
“我记得。”左手放下烟,膝盖弯着,让洪仁就趴在上面。看他头发散落在耳边、汗湿了又再变干,像经历海难后幸存的一条人鱼,背景是窗外玫瑰色的天。
“......每一次我都许愿,希望早啲出来,早啲见到你,我哋两兄弟仲有大把青春大把世界,有好多好多嘢可以一齐做。(......每一次我都许愿,希望早点出来,早点见到你,我们两兄弟还有大把青春大把世界,有好多好多事可以一起做。)”
“我知。”而左手只是轻轻应和他,像挖空了自己的贝壳应和海浪。
“不过依家,我个愿望完全变咗。(不过现在,我的愿望完全变了。)”
“讲出来会唔灵嘅(讲出来会不灵验的)。”左手轻轻动了一下膝盖,提醒他。
“喺嘅(也是)。”洪仁就再看了一眼床头柜,两三秒,转而伸手拿了左手嘴里的烟,吸了一口,“落街食蛋挞(下楼吃蛋挞)。”
“生日快乐。”左手说。
“提前咁多(提前这么多)?”洪仁就笑。
“争做第一戈个(争取做第一个)。”左手终于倾身前去揽他,完成一个等候多时的拥吻。于是知道,终于还是无法吃上那日朝早第一盘出炉的蛋挞。
5.
那个被吵醒的梦里其实洪仁就几乎要提笔写下他今年的生日愿望,如此认真,如此虔诚,可以看清他借着夕阳落下的每一笔每一划。
我想同你快啲变老。他记得好清楚自己即将要写这句话。快点变老,不要什么青春、什么世界,什么功成名就、什么江湖闯荡。这些当初可望不可求的东西,洪仁就现在都不稀罕。老了就可以和这个人安安生生在一起,抽烟,说话,吃蛋挞。在这如梦似幻的一辈子时间,在这些有限的记忆和无限的疲倦里,原来他所有的愿望都和左手有关。
原来是这样。原来一直都是这样。
6*.
愿有情人终成眷属。
End.
Velonica
2022.05.1519:48
后记:
想写一个重感情的就哥,所以写了。一个无论让他决心无论对方如何叛逆、如何失控、甚至可能会要他的命,他也无条件包容的人,想必对洪仁就来说,是真的非常重要吧。
粤语注释:
*好彩:运气好,福大命大
*饼屋:面包店、蛋糕店
*细佬是指小弟、弟弟,细佬仔则指小孩子
*大把青春大把世界:口头语,大意是青春正好前途无限
*我想同你快啲变老:我想和你快点变老
设定说明:
*MO是指Mandarin Oriental文化东方酒店;Vong bar位于25楼,2006年重新装修开幕后被PIERRE餐厅取代。
*根据电影资料,就哥是白羊座,生日大概在三到四月;左手是天蝎座,生日大概在十月到十一月;托帕石是十一月的生辰石。下附一段简单的介绍:
托帕石的净度很好,通常宝石级托帕石更是肉眼干净,看不到内含物。因为托帕石的净度很高,又很坚硬,所以反光效应很好,加之颜色美丽,颇受青睐。托帕石的寓意是和平和友谊,因为托帕石是十一月的生辰石,相传将托帕石佩戴在身上可以拥有美好的爱情和友情。此外托帕石还寓意真挚的感情、健康,因为托帕石是一种磁场柔和的宝石,古代还将托帕石磨成粉来治疗疾病。
【江湖】牵丝
1.
很好很漫长的一生啊,藕断丝连。
2.
电话响的时候左手正仰躺在沙发上醒酒,头往后垂在空中,望着旧葡京金光璀璨那个万花筒样的吊顶。太闪了。看着头晕。早晚找人拆掉它。他没看来电显示,按接听键时是一种默认设置般的不耐烦:“喂?”
“左手。”
听了两个字,他马上像被人捅了一刀那样弓起身;倒吊的头大幅转了个角度,天旋地转。“就哥。”反胃般呕出这两个字。
“......忙咁(在忙)?”不知道怎么电话那面的人有点犹豫,客气而周全。人人都知洪仁就绅士,做黑道也讲文明,但左手就是听得...
1.
很好很漫长的一生啊,藕断丝连。
2.
电话响的时候左手正仰躺在沙发上醒酒,头往后垂在空中,望着旧葡京金光璀璨那个万花筒样的吊顶。太闪了。看着头晕。早晚找人拆掉它。他没看来电显示,按接听键时是一种默认设置般的不耐烦:“喂?”
“左手。”
听了两个字,他马上像被人捅了一刀那样弓起身;倒吊的头大幅转了个角度,天旋地转。“就哥。”反胃般呕出这两个字。
“......忙咁(在忙)?”不知道怎么电话那面的人有点犹豫,客气而周全。人人都知洪仁就绅士,做黑道也讲文明,但左手就是听得很刺耳。也许是因为自己宿醉、自己心情差,不关就哥的事。
“冇。冇啊。唔忙。(没,没啊。不忙。)”他抬头瞥了眼,自己的手下在打人,咦咦哦哦吵死人,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叫他们滚;地上被打那个奄奄一息,发不出什么声了,在大理石砖面上拖出一道反光的血,像没甩干水的拖把在拖地。左手心不在焉:“啲细嘅做咁嘢咯。冇。教训个扑街即。扑街周围有啦,赌场尤其多。(那帮小弟在做事咯。没,教训一个扑街而已。扑街哪里都有啦,赌场尤其多。)”
“噢。”对话到这里就小小地卡住,像齿轮运转时绞进一片衣角,把左手拽住在那里,僵持不下。
“乜事啊,就哥。”他整个人很沉,好像昨晚胃里灌的不是酒而是铅,声音却故意轻飘飘,在天灵盖里困住、无法往上升。
“冇事唔搵得你吗(没事不能找你吗)?”对方这次倒是答得快,但把左手听愣了。他还不知道要开始笑或者认真,旋即又听洪仁就语气带笑地讲:“搵你饮茶啊,喺红街市等你。(找你喝茶啊,在红街市等你。)”
“......”他还是应不上话,“你过咗黎澳门(你来澳门了)?”
问也是问的废话,洪仁就却没说什么,只是补问了声:“黎吗?(来吗?)”够客气够周全。
“黎(来)。”他电话没挂就站起来,要往外走的时候皮鞋打了一下滑,差点摔跤。阿胜在旁边望着,吓得差点跪下。“对唔住大佬!”马上要去找人打扫地上的血。“对唔住你老母。”他拽过阿胜的衣领,一步也没有停地往外走,语气明明很凶恶,命令却有如抽泣般短促:“执车(开车)。”
3.
千禧年的正月洪仁就和Emily结了婚,酒席去英国办,在一幢漂亮古堡,城墙内点蜡烛,几千抹烛火飘摇,映得阿嫂白纱掩映的脸颊很漂亮。此前洪仁就和左手商量过,打算只请Emily家人和几个手足,回港最好也别补办,“香港是非多”——他这样讲范围其实就很明确:几个手足。左手不吭声地想,几个开车和埋尸的也配和他一起做就哥的手足。
他低头盯着自己戴皮手套的右手,揉了又捏,玩一个玩具那样,随口说:不如我都咪去啦(那不如我也别去了)。洪仁就抬起眼睛看他,他还在玩手:我份人是非多啊嘛(我这个人是非多嘛。)
又没人说话了。两个立场和情绪都太不明确的人,接近对方就像大雾里面当头和彼此迎面遇上,搞不清往左还是往右。怕会撞上他,又怕撞不上会错过他。
“讲下即(随便说一下而已)。”还是左手先开始笑,转头去看洪仁就。虽则语气乖张又叛逆,他却长了对很温顺的眼睛,望人时圆圆地睁着,里面有种无害的痛意;就这么望着洪仁就放松神经和他一起笑,又这么望着洪仁就逐渐笑不出来。
“对......”
“对喔,我都未试过做人哋伴郎。做伴郎可唔可以著花西装噶?(对了,我都没做过别人的伴郎。做别人伴郎能不能穿花西装的?)”
他比刚刚笑得更夸张,双眼都眯在一起,开朗到近似一种要挟,胁迫洪仁就把刚刚要说的三个字咽回嗓子眼里。而对方也就这么做了。
“你着乜都得(你穿什么都可以)。”
洪仁就站起来,走到左手身边,低头看他的时候半长的头发从耳畔垂下来,看得左手很想替他去挽。但等不到他伸手,洪仁就忽然拎起他戴手套的那只伤手,凑唇去吻,“你想点都得。无论点你都喺我细佬。(你要怎样都可以。无论怎样你都是我弟弟。)”
“喺咩(是吗)。”他嘴角弧度浅了,倒是难得很柔和,语气不尖酸也不质疑,只是淡淡看着洪仁就:“by the way, 你知我支手完全冇知觉,唔洗对佢咁温柔。(顺便一提,你也知道我这只手完全没有知觉,不用对它这么温柔。)”嘴上这么讲,人却不曾挣扎也不曾躲,坐在那里看洪仁就隔着一层皮手套爱抚他的手,从手心吻到手背,手掌吻到手指。
“么对你温柔需要理由嘅乜(怎么对你温柔也要理由吗)。”洪仁就不知死活。不知死活才能做人大哥,而左手永远不会。
“好快就要了。”他声音之轻像在讥笑自己。
“有啲嘢喺永远唔会变嘅(有些事是永远不会变的)。”
“你咪咒我喇。(你别咒我啦。)”
这次左手的笑是真笑,不疾不徐站起身,换用另外一只没有伤的手按在洪仁就后颈上。那么多的好话废话真话假话铺垫出一个顺理成章的吻,还有后面水到渠成的更多事。
当时是1999年,世纪交替给所有人一种去旧迎新和重新开始的错觉。如果可以的话,左手其实很愿意像洪仁就开始一段新的婚姻开始一些什么新的东西,但偏偏他这辈子最听他大哥的话。如果洪仁就希望有些事不要改变,那就听他的不要变吧。
反正他都习惯了,不过就是几十年的藕断丝连。什么情啊爱啊,结婚生子啊,都无所谓了。
4.
到茶楼时他没有第一眼就找到洪仁就,倒是差点迎面被点心车撞到身上。“行开行开咪喺度阻住晒(走开走开别在这里挡路)”老茶楼的名号有多大,推车仔的阿婶口气就有多差。左手哪里让人这么窜过,才要发火,忽然又觉得哪里奇怪。
就哥请他来喝茶,但是位置在大堂,没有像平常一样清场。龙华茶楼在红街市一开就是几十年,曾几何时两个人最常在通宵赌完的时候过来吃早饭,赌赢了吃水蟹粥,赌运不好时就外带两个蛋挞。左手爱吃蛋挞皮,自己那只吃完了就去抢洪仁就的,他大哥一边骂“狗乜你(你是狗啊)”,一边叼着那半个蛋挞又没真的吃进嘴。“我属狗来噶你唔知乜(我属狗啊你不知道吗)”左手嚣叫着去抢,半只蛋挞其实早就抢到嘴里咽下,嘴唇却贴在对方唇上,在无人巷尾吻他。
左手深吸一口气仔细望,望半天终于看到他大哥坐在一个靠窗位,绿漆的百叶窗半开半合,一道一道阳光落在脸上。忽然发觉这个人连皱纹都生得好漂亮,坠在曜石般发光的眼睛边上,像什么名贵珠宝的纹饰一样。他走过去,感觉得到背后很多街坊市民打量的眼光,面前则堆满虾饺点心,还有洪仁就已经帮他用开水晾过的碗筷,忽然间整个人脑子空空的,默默坐下起筷。
“点解冇蛋挞嘅(怎么没有蛋挞的)。”
“你来咗先敢嗌人烤,淋左就唔好食。(你来了才敢叫人烤,放久不脆就不好吃了。)”洪仁就拿过碗给他盛粥。旁边人手不多,只有一个平时常跟开的,麻利地去把放凉的笼屉换成热的。
“其实我当年钟意食蛋挞叻(其实我当年爱吃蛋挞),”左手语气平,脸上也没表情;要说哪根筋搭错了其实也没有,只是在赌场宿醉几个通宵,半梦不醒的人是这样乱讲话的了:“唔在乎淋定脆嘅(不在乎脆不脆的)。”
“鬼叫我在乎咯。”洪仁就瘪了瘪嘴,一脸的全盘接受,毫无脾气,“消失个零月行去边(消失一个多月跑去哪了)?”
“冇啊。金三角望下,东南亚望下,拓展国际版图啊嘛。(没啊。金三角转一转,东南亚转一转,拓展国际版图咯。)”他吃得很快,洪仁就给他盛什么就吃什么,像进食机器。
“为咗巨肺批货(为了巨肺那批货)?”洪仁就也不嫌累,给他夹菜,自己一口都不曾吃。
“唔知咧(不知道)。”左手吃完糯米鸡嫌粘手,便直接张嘴去舔,讲话也因此口齿不清:“唔知个横家铲点解岩好喺泰国比我撞到,衰塞我睇人妖嘅心情。(不知道那个王八蛋怎么刚好在泰国然我遇到,搞坏我看人妖的心情。)”
“撞趁越南仔散货都喺佢唔好彩(撞到越南仔散货也是他倒霉)?”
“好出奇乜(很奇怪吗)?”他这时才对眼去看洪仁就,一只一只吮舔自己的左手手指,失焦的眼神有种很诡异的冶艳,“佢哋做得对不住你嘅事,迟早有代价嘅。(他们敢做出对不起你的事,迟早有代价的。)”
洪仁就一时没说话,被左手那样直勾勾地盯也不避;好半天才低头给自己倒了杯茶,头发及肩,温软得似什么都不似叱咤江湖几十年的公会老大。
“我都唔知自己点解(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他慢悠悠地望向窗,半道太阳光直射到眼底,瞳色还是那么深,像化不开的一团墨。
“以前坐监,同你分开十年八年,好似都咁过咗。宜家你唔喺香港,最多两三日,我就晚晚訓唔安乐。(以前坐牢,和你分开十年八年,好像也就这么过了。现在你离开香港,最多两三天,我就开始每晚睡不好。)”
话没讲完,对面的人就忽然呛住,咳嗽咳得好大声。本来就周身西装气场打眼的两个人,坐在人来人往的街市茶楼还嫌不显眼;这样大声咳,不怪周围所有人都放了报纸朝他们望。左手呛得双颊都红了,四十快五十的人,看起来还是像小孩一样,脸肉软软的让人想捏。
“饮茶啊。”洪仁就摇摇头,笑得纵容又耀眼。
“就哥,蛋挞好咗。”他小弟这时候端着一篮蛋挞来,果然是新鲜出炉,酥饼渗着油香,光看都能想象在嘴里咬开的层次感。洪仁就伸手拿一个,放在嘴里咬了一口,眉眼都扬起来,把剩下半个递过台面:“好香。”
左手还在咳,咳得他自己小弟都有点看不过去,找支矿泉水递过来,结果被他一掌拍开。他双眼一刻不挪地猛盯着洪仁就:“你玩我?”
“有乜好玩即(有什么好玩的)。”洪仁就笑模笑样。其实真心笑起来,那对凛然阴仄的眉眼也有这么温柔的时候,所有小弟都没看过,“次次摞命帮我搏,真喺好玩咩?(每次都用命帮我做事,真的好玩吗?)”
大哥到底是大哥,左手被他这样绕两句已不记得自己本来说什么。看着洪仁就伸过来那半只蛋挞想打算伸回去的样子,马上急得又去抢。抓住对方的手喂进自己口,像只护食的狗。
“咪玩了(别玩了)。”洪仁就毫不在意,转而把手覆到左手侧脸,很轻很快地揪一下,“翻屋企喇(回家吧)。”
左手边咀嚼边看他,知道自己抢食的样子十足傻,在一班小弟跟前没面子,但有一瞬间真的很恍惚。八十年代那个叼着半只蛋挞由他亲嘴的洪仁就和如今揪他脸蛋要他回家的洪仁就合二为一。有啲嘢喺永远唔会变嘅,洪仁就说。
变的那个原来只有他。兜兜转转,闪转腾挪。就算全世界都流浪一趟,当初那个会把洪仁就按在墙上就吻的左手,他也真的找不回来了。把那半只蛋挞和很多其他不好消化的东西一起咽下去,左手低头用餐巾擦嘴,神色语气正常到几乎不正常的地步:
“好啊。翻边度?(好啊。回哪里?)”
5.
撑起身体去找洪仁就借火的时候左手脑海划过一个数字,两千零四。今年是公元两千零四年,数字听起来好庞大,尤其同一九六几相比,相比他最初遇见洪仁就的时候。他从小功课差,尤其差在数学上,要算这些几千减几千的数只觉得头痛,边吸烟边附身趴在洪仁就身上。小腹柔软,肋骨坚硬,这具肉体的全部他都熟悉了解。
“攰咗(累了)?”换作别条女和左手上完床后问出这个问题,左手都会马上给她一巴掌让她穿上衣服滚,但对象是洪仁就他就没脾气。有脾气也是小孩朝大人撒娇的坏脾气。洪仁就在他后颈轻轻揉,他嫌不够,还把扎着脏辫的送到对方掌心里。
他懒得和洪仁就解释,也没解释,毕竟他们不是需要靠对话填补气氛和化解尴尬的关系。只是想:两千零四没有很久,他不跟洪仁就上床也才四年而已。像那些吸了几十年烟的老烟鬼,有几年忍下去没抽,也会自把自为,到处和人说自己戒烟成功。都是无谓。
他感到自己身下的肌肉收缩和扭动,是洪仁就去床头柜拿水,他就跟着凑上去,非要从洪仁就杯里分一口。
“又黎(又来)?”洪仁就则笑,头发被汗水黏在侧脸的样子惹火过头,换谁看去都会下腹一阵骚动。
“再黎啊(再来啊)。”左手语气无辜,从对方嘴中渡过半口水来,咽下去了又不放开。
“我攰咗,我攰咗,得未。(我累了,我累了,行不行。)”智商一百五的人听出言外之意很轻易,洪仁就求饶时笑得太甜,双手捧住左手的脸离自己远点;结果却见左手那样圆睁眼,亮晶晶傻呆呆地望他,两秒三秒,最后还是捧回来继续吻。
“你知我会同你翻呢度。(你知道我会跟你回这里。)”下一次唇分的空隙时左手忽然开了口。语气不像问号结尾,洪仁就一时不知说什么。
“我冇唸过要咁耐(我没想过要这么久)。”片刻以后他实话实说。
“喺乜(是吗)。”左手被逗笑,嘴唇沿着洪仁就的喉结和脖子往下走,“四年好耐乜(四年很长吗)?”他想问那这四十年又算什么,但因真的算不清数,说不出具体三十几还是四十几,也就干脆没开口。
三十或者四十年前,他也不曾设想今天自己在这里,在洪仁就婚房的卧室里共他赤身裸体抱在一起。几十年前,喜欢对方不过是偷吃一口蛋挞那种简单的欢喜,从来不思考明天要去哪里或者怎么定义彼此的关系,唯一确定的地方是一直会和这个人在一起。
不管去哪里,不管和他是什么关系。那时不管,现在又到底为什么要想这些呢?
“同一世比喺短嘅(和一辈子比是短的)......”
洪仁就再开口的时候左手仍在爱抚他,不假思索,不用脑筋,如同一种刻在骨头里的肌肉记忆,整个人陷入一种漫长安逸的微醺。他说实话没有在听洪仁就说什么,只留意到那种细微而亲密的振动沿着对方肌肤传过来,贴身淹没在他自己的血肉里。
“......但对唸定一世喺埋一起嘅人来讲,就长咗。(......但对想好一辈子在一起的人来说,就长了。)”
他讲什么就是什么,左手想。与其说他是在想,不如说是不敢想。
反正就哥一直都是对的。有些事是不会变的。
6*.
愿有情人终成眷属。
End.
Velonica
2022.05.0821:27
后记:
断断续续写了整天,自己知道没有写好,但的确想写也就没有拦着自己。一些陈年往事流水账,提着一口气上不来下不去,断不了抓不住的缘分像牵丝戏。最近很喜欢借主人公的口说无所谓了,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真的思想太消极。
要写很阳光很单纯很傻很甜的那种互动也不是说不行,就是觉得,就是觉得,那样写下去,好像也不是让我牵肠挂肚的洪左及左就了。
无所谓了。
【江湖】垃圾
0.
谨献给我心中最浪漫的黑帮电影《江湖》。
1.
有没有道理为你腐化也要得到世人同意?
2.
洪仁就赶到club的时候,地上的人已经僵了,丢在那里没人理,一把砍刀卡在脖子里,卡得太深、太诡异,反倒不像真的;若不是满地反光的血,真会让人以为是劣质鬼片里的三流特技。他的视线总共也就停留了这一秒。声色场所在白天还是光线不好,水泄不通堵着一群身上发出汗臭的人影,目不转睛围在一起。好半天才有人看到他来了,窸窸窣窣发出皮鞋在地面摩擦的声音。
“就哥......” “ 就哥。” “就哥!”...
0.
谨献给我心中最浪漫的黑帮电影《江湖》。
1.
有没有道理为你腐化也要得到世人同意?
2.
洪仁就赶到club的时候,地上的人已经僵了,丢在那里没人理,一把砍刀卡在脖子里,卡得太深、太诡异,反倒不像真的;若不是满地反光的血,真会让人以为是劣质鬼片里的三流特技。他的视线总共也就停留了这一秒。声色场所在白天还是光线不好,水泄不通堵着一群身上发出汗臭的人影,目不转睛围在一起。好半天才有人看到他来了,窸窸窣窣发出皮鞋在地面摩擦的声音。
“就哥......” “ 就哥。” “就哥!”
他抬手,嫌这些人吵,加上自己现时心情不算很好。人海里让出一条道来才露出尽头坐着的左手,背着光还是能看出在笑,嘴巴里不知嚼的什么东西。他和所有人一样叫:“就哥。”眼睛亮亮的,开心写在脸上,像等主人回家等了很久的狗。
洪仁就叹气。认识这个人多少年了?从Turbo到左手到左手哥,以前刀也抓不稳的街头混混变成如今动不动冧人全家的恶霸;今时今日还被这样人畜无害的笑容哄得没脾气,洪仁就自己都笑话自己好拿捏。其实第一眼看到地上的人还有全尸,他就猜到最可能的原因。
“咁唔小心噶(这么不小心啊)。”他走近,原本跪在地上给左手包扎伤口的小弟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什么事,直到被左手那条还在淌血的腿踹翻在地。洪文就立刻皱了眉:“喂!咪乱来。(喂!别乱来。)”
“几大件事即(多大点事嘛)。”看他不开心,左手好像——左手明显变得更开心,两只手臂撑在背后,把那条鲜血淋漓的伤腿伸到洪仁就面前,像伸出个奖状或是勋章,在大人面前卖乖。洪仁就其实早猜到,不是受了伤,左手砍人可不是劈一半停手的力道;但真见了那道血肉模糊上的伤,还是忍不住很响亮地啧舌。他朝旁边人伸手,一秒两秒没反应,反手就是一巴掌:“酒精啊!”
余光里的一排人都往阴影里缩了缩。挨打那个不敢躲,太监一样哆哆嗦嗦递东西;不料腰还没弯下去,洪仁就刷一下就跪到地上——单膝跪的。或许因他那身西装剪裁太漂亮,也或许因他江湖话事几十年的气场,洪仁就下跪都跪得很潇洒;看得旁人脑子都乱乱的,也不知就哥当年给大嫂求婚时是否这么跪过。只有左手依然好悠哉:嚼着口香糖,嘴角咧到耳根上,眼神像猫舌头一样在他大哥身上来回拉,直到酒精哗哗往伤处淋才弓腰弹起来,骂了声粗口。
“宜家知痛(现在知道痛了)?”洪仁就像等他这声粗口等了很久,动作虽不客气却仔细:三下五除二淋了酒精,很快麻利地缠上几圈纱布,一气呵成地系好。他站起身说:“拐杖。”
“......噢!”小弟这次还是慢半拍,被大哥一记眼刀甩过来,跑得比家里着火都快。
“讲到教细佬,都喺大哥喺教(讲到教小弟,还是大哥会教)。”左手记吃不记打,刚刚疼得龇牙咧嘴,稍稍缓过一口气来又继续满嘴跑火车。
“我得一个细佬(我只有一个弟弟),”洪仁就言简意赅,直勾勾盯着人,眼神比液氮都更快降温:“唔允许佢出任何事,受任何伤,一啲都唔可以——你哋听清楚咪?(不允许他出任何事,受任何伤,一点都不可以——你们听清楚没有?)”
“喺!清楚!”一群手下叫得像被鞭子抽过。
“吁,讲埋啲肉酸嘢,我识怕丑噶嘛。(哎,讲这么肉麻的话,我会害羞的嘛。)”气氛冷到冰点都没感觉,左手笑得如同刚在菲律宾长滩裸游回来,大喇喇伸出手。就那么自然而然地,洪仁就真的伸手去扶他——
不是扶他那么简单;左手才站起身,马上被拽到一个失去平衡,整个人扑倒洪仁就怀里来。
“问你听清楚未啊,衰仔。(问你听清楚没有啊,臭小子。)”洪仁就咬牙切齿,手上却连抓左手的后颈都没舍得,只是狠狠揪他衣领,小声骂:“因咩事咁搏命?真喺整趁点算?你痴咗线?(干什么这么拼命?真的伤到了怎么办?你发神经?)”
左手趴在他大哥身上,像只食草的啮齿类动物被主人拽起,眼睛睁得圆圆的。不知道怎么,平常暴戾恣睢喜怒无常的那种神情一点都不显,好像那都是假的,是别人造谣的;仿佛这片江湖流传的全部关于他左手的劣迹,都是旁人来编来挑拨他们兄弟的。
就用那么天真无邪的神情,左手眯眼一笑说:
“我痴线噶。我痴线好多年喇。你唔知因咩事嘛?(我是神经病啊。我神经很多年了啊。你不知道因为什么吗?)”
3.
有时如果人人都知一个人癫,再看他做什么癫事也就渐渐觉得不出奇;相反一个人要是循规蹈矩斯文有礼,笑模笑样给你来一刀,你再发觉他癫,已经迟了。左手就是这么想洪文仁就的。洪仁就的疯癫没人清楚,也不用别人清楚,有左手知道就可以;相反左手的疯癫全世界都听过,偏偏只有洪仁就不清楚;一对剑眉为他死死皱起来,小声叮嘱的样子像是真的好担心。左手推开他,拐杖刚好来了。他靠左手架住自己、动作别扭但还勉强可以使力,垂下眼睛。
“得啦。男人老九婆婆妈妈。(行啦。男子汉大丈夫还婆婆妈妈。)”那么油腔滑调的嗓音忽然认真讲起话来,即使没有什么明显的情绪。也会听得人心脏忽然往下沉。“高佬迟啲请饮茶,你去就得(高佬之后请你喝茶,你去就行)。”
也搞不清那句话的重点是说洪仁就一个人去就行、不要烦他,或者是告诉洪仁就只管过去,别的不用操心。洪仁就看他摇摇晃晃的肩膀,沉默了两秒,猜想大概两者都是,重新又上去扶他:“你冧佢细佬,佢请我饮茶?(你杀他弟弟,他请我喝茶?)”
左手用胳膊肘推他,但推得不太真心。洪仁就毕竟身材高大点,硬要从腋下揽住他、像控制一只脾气差的猫,左手没办法也没再挣扎。
“边个踩过界,大家心照。(是谁踩过界,大家心知肚明。)”渐渐把旁人甩开到身后了,左手说话就正常起来;氛围差异太明显,洪仁就感觉好像自己前面是当众被调戏了一番,暗暗撇嘴。“你唔洗理咁多,得闲喺屋企多陪下阿嫂。六个月好辛苦噶。(你别理这么多,有空多在家里陪下大嫂。六个月很辛苦的。)”
“你又知。”洪仁就哭笑不得。不是左手提醒,其实他都不确切知道自己老婆到底怀了五个月六个月还是七个月。这么多年都是这样,左手记他的事比亲妈记得还清晰;丽姐在的时候都记不住他生日,左手却年年给他新历旧历贺两次。
“我知。我知你夜麻麻行出来阿嫂会担心添,打个电话报平安啦。(我知道。我还知道你半夜三更跑出来阿嫂会担心,打个电话报平安啦。)”左手闷头往外走,声音干巴巴的,像是困了,又像不耐烦了。
“得啦。”刚刚还说他,其实这番唠叨比谁都婆婆妈妈。洪仁就勾起嘴角:“整日挂住你阿嫂,唔知嘅以为你要扣二嫂添。(整天念叨你嫂子,不知道的以为你要泡自己大嫂。)”
“你讲咩啊。”左手抽起自己拐杖,猛地在洪仁就腿上来了一下——也就是身边小弟都离得远了,他们才这样相处。人前,洪仁就永远是他大哥,左手要如何泼皮无赖嬉皮笑脸,洪仁就都由着他、让着他、不会拿他怎么样;但到人后了,要跟真的板起脸来很严肃的左手开玩笑,洪仁就其实是有点不敢的——说白了还是宠他。
“喂,讲真......”
夜半三更听说左手做事受伤、火急火燎赶过来,当然是心疼他;虽则自己这个小弟喜怒无常是常事,到底不愿意他不开心。洪仁就塌下嗓子来,很真诚地讲:
“我哋半山各间屋,空够三个月透气,可以住人啦。你想住嘅随时过去。(我们在半山那间房子,放了三个月透气,可以住人了。你想住的话随时过去。)”
我哋。左手脚步顿了顿,忽然不走了,像在光秃秃的地面上被什么绊了下。
洪仁就看着左手,距离很近,近得看到对方扎脏辫时侧面散出来的一点点头发、很白很柔软的耳垂、没什么表情的脸。但左手不看他。他无端心头一窒,忽然搞不清今天来这里干嘛——又在左手面前跪下、又请他去同居,什么都是乱的,都很滑稽,包含他的想法。
“不过半山都几远,唔塞车都行半粒钟。还定间房空俾你,去唔去都喺你嘅。(不过半山也挺远的,不塞车也要跑半小时。反正那间房空给你,去不去都是你的。)”洪仁就没话找话。
左手站在那里,像没听见,像在走神。湾仔夜里霓虹灯高照,五光十色好像都照不进这对很深很深的眼。车子开来了,来接左手的。很显然,不是去半山。
“好啊。”他说了两次,“好啊。”不要人扶,自己爬上了车。
4.
留我做个垃圾,常流连于你家
从沉溺中结疤,再发芽
5.
洪仁就是癫的。二十多年前抽到生死签,洪仁就抢劫了周围所有超市和换汇柜台,一半钱拿去给刚认识没有几天的妓女、另一半用来请左手吃西餐;他那一天起就知道,洪仁就这个人是癫的。时隔多年,左手还记得跟在洪仁就背后、左一声“翼哥”又一声“翼哥”地撒娇耍赖,问他到底要去哪,从他们住的烂尾楼晃晃悠悠到西餐厅门口;对方一面装酷耍帅一面笑而不语的温柔,是他整段人生至今体会过最接近约会的感觉。相较而言,后来两个人对着英文餐单一顿乱点的乌龙、歪打正着吃到奶油海鲜的闹剧、以及他从Turbo成为左手的那个撕裂般的夜——说实话,全部的这些加起来,在左手的脑中都不比他们走去餐厅的那半小时夜路来得深刻。
他癫的。他右手粉碎性骨裂,让人群殴到重度内出血,被强迫要干一只狗。几十年的时间过去了。回想那个像被打了死结一样扭转人生的晚上,左手——Turbo回想起的却是穿着毛衣外套,回头冲他要笑不笑的洪仁就。
“问咁多,你跟唔跟我行?(问这么多,你跟不跟我走?)”
“行——咁喺行啦。(走——当然走啦。)”那一年的Turbo笑得比炼奶兑蜜都甜,两只手插在无袖夹克里面,眉飞色舞的样子做作却又不讨厌,青春洋溢得堪称耀眼:“大佬话去边,我未去边咯。我喺你细佬啊嘛。(大佬说去哪,我不就跟去哪咯。我是你小弟嘛。)”
“唔后悔(不后悔)?”洪仁就——那时是阿翼了,阿翼还逗他。明明铁青着一张脸扮cool,看到Turbo的笑却总表情失控那样跟着笑,嘴角要压又压不下去的样子,像抽筋一样。
“唔后悔啊。”Turbo没个正经样,又噘嘴又挑眉。阿翼忽然想,如果有一天Turbo跟女孩子结婚,念誓词的时候会是什么表情?会比现在跟他说不后悔的样子更认真还是更随便?他没想完,忽然听到Turbo声音低了几度,用手肘碰他。“喂。”
“嗯?”听到对方一个字,他已猜到要讲什么了。二十出头的洪仁就看向天,湾仔猩红的霓虹灯像火焰烧上了天,但要是仰头时间足够久,也能看到零零落落几颗星,被围在张牙舞爪的都市灯光里,犹豫不定地闪烁和依傍。他看天,那二十岁的左手也就跟着他仰头看天,声音轻轻说:
“讲真,唔好掉底我。你去边度,我就跟去边。(讲真的,不要扔下我。你去哪里,我就跟你去哪里。)”
“去坐监都跟?”
“去死都跟。”
“痴线。”洪仁就立刻笑了。左手看着他的眼睛,漆黑而平静,两汪泛光的池塘,让人一时错神、想投身进去那般漂亮。
“喺啊。”他耸起肩膀,像递情书被当场捉住的中学男生,不知所云,笑容讪讪;所有的星星躲起来,偷偷笑他乱讲话:“喺啊......我痴线噶。我痴线好多年喇。你唔知因咩事嘛?”
一千个月亮掉进湖水,夜晚就此黑了没有再亮。左手睁开眼,车窗外流过漫漫无边的霓虹灯光,像跟在洪仁就身后蹉跎掉的这些年月。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伤腿,疼得像火在焚。
痴线。他小声骂了一句。话咗唔后悔咯,仲问。
6.
被世界遗弃不可怕,喜欢你有时才可怕
7.
“就。”
背后有人叫他,声音发抖,像树冠末梢刮过了风。洪仁就点烟的手停了下来,回过头:“老婆。”
“你整趁咗(你受伤了)?”孕妇本来易浮肿,加上整夜失眠和着急,气色比腿上挨了一刀的左手还差;洪仁就不清楚自己怎么这时候想到左手——但他其实已想了半夜的左手——随着对方视线低头瞥,他马上用很随意但很没说服力的口气解释说:“冇......冇,左手啲血来嘅。我冇嘢。(没......没,是左手的血。我没事。)”
不看还好,看了才忽然觉得好打眼,洪仁就轻轻拎着自己的西装裤腿来回打量,大片暗色的血像路边行车溅上大滩的污水;不是用瓢泼、用盆洒,都不懂怎会有这么大片湿嗒嗒的血。也或者,或者其实是刚才天黑,现在已经早晨了。半山豪宅光亮大房,他给左手留的这间卧房南北通透,光线明亮,照在焕然一新的家装上。洪仁就站在这当中,挂着通宵没有睡觉也没梳洗的憔悴脸色,像佣人打扫时粗心落下的一件垃圾;不是妻子来找,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要在这里站多久。
“返房喇(回房吧)。”他妻子隔上足够长的时间才开口说一句话,语气很平,没有质问也没有命令;只是嘴唇微颤又发白,像是在用力压住什么东西别溅出来。两个人见面说了共三句话,不知道怎么都已精疲力尽。
“好啊。”洪仁就抿了抿嘴,漫不经心,如同刚刚听到一个好意见。
“——如果我喺左手(如果我是左手),”但有东西溅出来了,是他妻子声音好尖好细的一句话,如同脉搏里逼出来的血流,在洪仁就擦身而过的瞬间洒到他身上:“我唔会黎(我不会来)。”
“......”
洪仁就像被锐器扎透了脚背,停在原地,看她;有那么两秒不说话,不怒自威的脸散发一种扭曲力场的压迫。她两手扒在身后的门上,好让自己站的稳,扬起一张秀致却苍白的脸看他,眼睛眨也不眨。
但他突然笑了。伸手帮她梳理脸庞两边散乱的头发,细致地在耳朵后别好。
她知道他会原谅她,他也知道。他没立场和她计较,某程度上,就像他这辈子都不会和为他废了一只手的左手发脾气一样。一个赌赢整片江湖的人,其实背了满身的债;别人或许不清楚,自己不该扮不知道。
“你唔喺佢(你不是他)。”他捧起她两只冰冷的手凑近唇边,吻。
“但我比你明佢(但我比你了解他)。”
“冇人明佢(没人了解他)。”他很仓促地又拉了一下嘴角,不像是笑,更像一个用微笑合理化的要求:“翻房吧(回房间吧)。”
如果没有刚才她突然谈起左手那句话,洪仁就会不会像现在这样停下来,靠近她、揽她、扶她回房间?即使不会,她其实也不怪他。他是有太多身份的人,有时忽然想不起来自己其实已为人夫、将为人父了,她去提醒他就好。可是原来一个人不想做的事情才是需要提醒的,而真正想做的事情,拦他他还是要做的。比如精心布置和收拾一个无人的房间,比如午夜凌晨为一通电话跑过半个香港。比如明明和临产的妻子住在婚房,但总是不知不觉跑来不是自己卧室的房间,在这里发呆到天亮。
“洪仁就。”
“嗯?”
“等bb出咗世,我哋离开香港吧(等宝宝出世以后,我们离开香港吧)。”
“再讲吧。”他语气极平静,自然而顺畅,像封上裂缝的水泥,唯独怪的地方是说了两次:“再讲吧。”
8.
被你浪费,被你活埋
让你愉快,让我瓦解
为你盛放,颓废中那媚态
9.
次日朝早才十点,浩浩荡荡十几辆车开来半山,最前面是一辆造型夸张的轿跑。左手把敞篷收起来,扬起戴着墨镜的脸,声如洪钟地喊:“就哥!”
“喂!要来又唔讲声(喂!要来又不说一声)。”洪仁就从门里出来的时候还穿睡袍踩拖鞋。大宅门口分立两排的人,有的抱着花篮,有的抱着水果,还有的穿白色厨师服。他看都不看一眼。因为左手腿脚不方便,从车里钻出来堪堪才站稳,洪仁就立刻冲上来抱住他,嘴角笑出括弧样深深的皱纹。
“你话随时来噶。唔喺讲嘢唔算数吧?(你说随时来的啊,不是说话不算话吧?)”他故意扮凶,手指指怼着对方胸口;其实看洪仁就那样笑,自己早也笑得合不拢嘴。
“点会嗻(怎么可能)。”呼拢寒暄都是没意义的语气词。两个在自己小弟面前惜字如金的黑帮老大,见了彼此高兴得住不了嘴,勾肩搭背往里走。后面各路人马涌进房子里,要不是手上捧着明显是吃喝跟礼物,一个个西装墨镜,看起来真像抄家的。
“左手。”
进门看见他嫂子站在一截楼梯上,抱着手臂,腹部很明显地隆起来。
“阿嫂。”他松开揽在洪仁就肩上的手,脸上还是一样笑,却比刚才收敛很多,像碰壁后回缩的软体动物。“听就哥话你哋搬新屋,过来贺下(听就哥说你们搬新房,来庆祝一下)。”
“使乜咁客气,都喺你屋企来嘅(用不着这么客气,这里也是你家)。”她则是笑得很秀气,眼睛弯弯眯成缝,“我身体唔喺几妥,翻去多唞阵,让阿就招呼你。(我身体不是很舒服,再去休息一下,让阿就招呼你。)”
“好啊。”他点头,殷勤得和自己满头嚣张的脏辫和身上花哨的装束不匹配,“好啊。你慢慢。”
“走。”才感觉到洪仁就贴在他腰上的手,原来从始至终没放下。左手侧过头,对方脸上看不出一点特别的情绪,只是揽着他,不松手。也不知道要走去哪。
“就哥。”他打量他,睫毛垂下来。
“我喺度(我在这)。”而他说。
10.
情爱就似垃圾,残骸虽会腐化
庭园中最后也开满花
11.
“只脚好咗哋未(腿好了点没有)?”
“冇嘢啊。几大单嘢嗻,当我第一日出来行?(没事啊。多大点事,当我第一天出来混?)”
“咁你觉得乜先喺大单嘢?断咗先喺大单嘢?(那你觉得什么才是大事?断了才叫大事?)”
“生bb咯。”
“......”
“生bb几大单嘢架(生bb挺大件事的)。”左手嘴里永远有东西在嚼,斜着眼睛看他。嘴硬说脚没事,其实洪仁就一停,自己根本没法走。过了很久之后洪仁就才知道左手是嚼戒烟糖。又不是你做爸爸,戒什么烟?他后来问他。不知道啊,想戒就戒咯。
“......痴线。”洪仁就没话讲的时候就讲粗口,粗口都讲得那么单调,对同一个人用得多,一点攻击性都没有,反而害左手想笑。
“喺你个bb啊嘛(是你的bb啊)。”扶他的人不走,他索性也不走了。半山别墅富丽堂皇,对一只伤腿来说却嫌太大了。其实洪仁就要带他去看什么他无所谓,他来这里就是为了看对方的;为了在这条长长的走廊上停下,靠着墙,就这么低头挨在对方肩上。“无论如何,都喺你嘅bb啊嘛......(无论如何,都是你的bb啊......)”
他那个“你”字发音发得很重,洪仁就却在走神,想那句“无论如何”指代什么。
“都喺你个仔啊(也是你儿子啊)。”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想这么做:看到左手低头露出那节光滑幼白的脖子,就想上手搂住:“你走唔甩噶,佢等住你个契爷罩佢架。(你跑不掉的啊,他等着你这个干爹罩他啊。)”
“丢,我咪来咗咯(妈的,我不是来了嘛)。”那声丢他骂得很轻,轻得甚至不觉粗鲁只是暧昧。也不管自己那头脏辫多扎人,或者可能也是故意的,左手轻轻用头去顶洪仁就的肩:“我讲过跟住你嘅(我说过会跟着你的)......”
他话音没落,只感觉脖子侧面又软又热,一个又一个落下了吻。
“左手。”洪仁就一边吻他一边叫他的名字,也不知道要说什么、也没有再说什么。“左手。”
“我喺度。”
他在这个人的臂弯里缩得越来越小,越来越小,小得几乎站不稳,要被自己眼眶流出的眼泪冲走、离开这栋温馨美丽的家宅,流到沟渠、流往地道——他永远不会告诉洪仁就那一刻他有多想抬头去吻对方的唇。以当年被人砸碎手掌的耐痛力,左手趴在洪仁就肩头,一动也没有动,一边抽气一边回答:
“就哥,我喺度。”
12.
灰烬里被彻底消化
我以后全无牵挂
什么都不怕。
13.
*愿有情人终成眷属。
End.
Velonica2022/05/04 11:54
后记:
同妻文学十级爱好者,又在写一些三观混乱心怀鬼胎的怪东西......
除1以外其他的引用出自卢巧音《垃圾》的歌词,第一句则是《春秋》和《垃圾》的结合。
可能很古怪可能很晦涩可能有很多不可言说,但这就是我对这一对的理解了。
不管是兄弟或者是情人或者如此这般的兄弟之情本来就胜似情人,不合常理的爱,也是爱啊。
*一点粤语翻译:
话咗唔后悔咯,仲问。——说了不后悔了,还问。
他故意扮凶,手指指怼着对方胸口——“手指指”是粤语口语,形容用手指人的样子,有挑衅的意思,略含贬义。
我喺度——我在这。
辫子
在a那什么3,这篇我写得时间很短,所以篇幅也短,一夜产物,其实本来不想写这对来着,起因是那天凌晨十二点半我朋友非要跟我连麦看电影,我说看恐怖电影吗,她说看江湖,我说我不看,她说不行
看完之后我说今天太晚了,等天亮我找你算账,然后天亮我把她骂了一顿,顺手写了这么个短打,好了碎碎念这么多真是有够啰嗦
噢对了,我名字叫AmandaGC
在a那什么3,这篇我写得时间很短,所以篇幅也短,一夜产物,其实本来不想写这对来着,起因是那天凌晨十二点半我朋友非要跟我连麦看电影,我说看恐怖电影吗,她说看江湖,我说我不看,她说不行
看完之后我说今天太晚了,等天亮我找你算账,然后天亮我把她骂了一顿,顺手写了这么个短打,好了碎碎念这么多真是有够啰嗦
噢对了,我名字叫AmandaGC
红茶与威士忌
《江湖》《赤道》
*主 洪仁就/左手,金焘年/肇志仁(也没有很主)
*似乎是个大四角(或许更多)
*肇志仁/左手 (是搞了的程度)
*ooc 剧情扯淡,tag如不妥请温柔提醒删除
1、
左手在酒吧的男厕所门口与什么人撞了个对面,鞋尖被狠狠踩了一脚。他一把揪住那倒霉蛋的衣领将之拎到眼...
《江湖》《赤道》
*主 洪仁就/左手,金焘年/肇志仁(也没有很主)
*似乎是个大四角(或许更多)
*肇志仁/左手 (是搞了的程度)
*ooc 剧情扯淡,tag如不妥请温柔提醒删除
1、
左手在酒吧的男厕所门口与什么人撞了个对面,鞋尖被狠狠踩了一脚。他一把揪住那倒霉蛋的衣领将之拎到眼前,却在看清对方长相的时候有些愕然。
他们太过于相像,左手恍惚觉得自己老了就该长这个样子。
真像洪仁就所说的越老越面善么?
不,他不奢望自己真的能够安稳的活到老去,所以应当没什么机会见人到中年的自己。
自从遇到这人,左手仿佛成了位哲人,而不是个混黑的卒子。
“先生,撞到您我很抱歉……但可以放开了吗?”
就连声音都相像的出奇,他手上没有放开的意思,只不依不饶的凑的更近,透过人鼻梁上架着的眼镜,透过阅尽千帆的双眼,妄图探进灵魂。
可惜左手向来不怎么会看人,他一直都是行动派。
“先生,发生了什么事?”
“没事吧。”
他听到洪仁就的声音和另外一个男声混在一起,重叠着听不清讲了什么鬼。他刚回头就被身后人揽着肩膀扯开,强硬的拉远距离。
左手潜意识里是真的不愿放手,以至于指间还留着枚纪念品。是一颗咖啡色的纽扣,上一秒还安分守己的待在高定西装上,下一秒就徒遭横祸的那种。
“有像到吧。”
他以玩笑似的口吻说着,将眼前人指给洪仁就看。
2、
肇志仁鲜少来这种嘈杂的地方,这次也不过是被同事拉来的,他不好一直坚持着古板尖刻的教授设定,只得应下。
终究是难以忍受,人声之下,音乐听不进,反倒是吵的前额发紧,他借口离席想找个稍微清静点的地方,或者直接叫上阿金就此走掉。
之后就撞见了左手,一个不修边幅的,嚣张蛮横,言语粗鲁却充满生气的小混混。
要不是那张脸引起了他的兴趣,左手或许会在散场后静悄悄的死在酒吧后巷的角落里。
“肇教授喝点什么?”
“气泡水就好。”
相比左手,肇志仁更欣赏他身旁的男人。
洪仁就,一个谦逊礼貌,性格阴郁且懂得收敛起锋芒的人。这样的人有着做大的潜能,而不是一辈子当个打手。
肇志仁抽空理了理二人之间的关系,若说左手是只精于猎杀的花豹,那洪仁就便是他的项圈。
他一时觉得这就是金焘年所追求的,但很遗憾,他不想给。
3、
洪仁就是有些吃惊的,他没想过会遇见这样的人,就连眼下生着的浅疤都如此一致。肇志仁似乎是从左手人格里剥离出的另一半,拥有着所有左手不具备亦不屑于具备的特质。
碍于兄弟情义,他是不敢太靠近左手的,遂不自觉的转移情感,抑制不住的想去接近那位教授。
至于熟络之后究竟要做什么,他暂时还没考虑过。
“怎么,突然想做学生仔?”
那天傍晚他们在餐厅吃完饭出门的时候,左手快他一步,晃晃悠悠的转回头倒退着走路,语调漫不经心的点出他将要赶赴的约会。
“要不要一起?”
“不了,我看他的脸发怵……”
见他没再接话,左手撇撇嘴巴,附上一句。
“你知道的,我拿play boy都会瞌睡啦。”
左手收敛了轻佻的神色,不无担忧的叮嘱他,叫他带把枪过去。左手说那教授身边跟着的助手阿金不像是会做研究的那类人,倒像个杀手。
洪仁就安抚性的轻拍对方的肩膀,左手这么些年就没见过“做研究”的人该什么样子,显然他自己也没见过。
他与肇教授不会是同个世界的人。
起码,他不会在酒吧里叫气泡水。
……
他有幸光顾了肇教授的家,尽管只参观了会客厅……或许是书房?说不清楚。
他盯着柜子上的书,法语和拉丁文居多,他想从中挑选一本自己曾经读过的,奈何失败了。教授的时间都用来读书,他的时间都用来坐监,这就是差距。
他觉得自己是在白费力气,他与左手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教授也主动的和他维持着这样的距离。
“红茶?”
“哦,好……”
洪仁就接过对方递过的玻璃茶杯,看着那之中摇曳的,与威士忌酒同色却不醉人的茶汤。
酒是使人迷醉的,茶是令人清明的。
他不该违背初衷,动机不纯的寻求点额外的关系。
4、
左手在停车场遭遇了场枪战。
不似手持冷兵器的小范围械斗,场面极为震撼。他知道最近香港不太平,却没想到各方势力混战来的这么快。
他想着,试图一脚油门冒着枪林弹雨冲过手榴弹制造的火海,刚冲过半程就猛撞上了突然冲出的什么东西。持枪的男人滚在他的引擎盖上,被撞个半死。
“搞什么,拍电影啊?”
他对上了恶狼狠厉的眼神,在一片血污中认出了这位就是前几日那教授身边人模狗样的助手阿金。
他就说嘛,这家伙绝非善类,洪仁就偏不肯听他的。
“开车!快!”
金焘年利落的闪身坐进副驾,以短刀抵住身边人。
“我就一只左手……要不换你开?!”
左手很不爽,他讨厌被人命令,不论是谁。
“去哪,载你去差馆好了。”
“……”
阿金不喜欢他开玩笑,洪仁就也不喜欢。洪仁就不喜欢没关系,插科打诨岔过话题也就不再深究了,可阿金不喜欢他大概率是会死的。
左手嘴巴闭的很紧,倒不是怕死,只是这么个拍电影似的死法总不够壮烈。
……
“喂,看着我的脸你下得去手吗。”
左手就这么随便一问,之后就明显感到对方手上停顿,继而惩戒性的在他侧颈留下道不深不浅的割伤。
左手觉得自己撞见了秘密,明眼人都能看穿的,不似秘密的秘密。
5、
左手失踪了,阿胜找过所有能找的地方,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人间蒸发。
洪仁就觉得凭那几个废物的本事做不到这样完美,亦或是在他们准备杀掉左手的时候,自己也绝不可能安稳的坐在这里。
总之,左手失踪了,不过肇教授还在。此刻还就坐在自己身旁全神贯注的听着音乐会,舞台上的女高音震的洪仁就鼓膜发疼,令原本就诸事缠身的他愈发烦躁。
左手丢了,肇志仁怎么能还在?
为什么?
以现在的心态他想不通,很快又阴谋论似的将罪过归咎在眼前纯良无害的教授身上。
他一口咬定左手的失踪与肇志仁有关,但他找不到证据证明。
“洪先生看起来有心事?”
“一点小事。”
洪仁就不想被人看穿,不想就此落了下风。
“有什么我能帮忙?”
他摇头,在黄昏微凉的晚风中衔起一支烟,身旁人动作自然的为他擦亮火柴,他怔住片刻,在火快要烧到人手指的时候才靠近过去。
“给洪先生做礼物吧,我不吸烟的。”
他看见橙红色的萤火熄灭在空中,掌心被塞进盒火柴。
随身带着火么,是为谁带着?
问题得不到解答。
阿铁开了车过来,缓缓停在自己跟前,现在当务之急是找到左手,至于其他的,全都不值得想。
6、
左手听着洪仁就座驾绝尘而去的引擎声,于心底无声的咒骂。
他都失踪了洪仁就还有闲情逸致与这老家伙去听什么狗屁的音乐会?多少怀疑一下,查查老家伙的汽车尾箱啊!
他与洪仁就最近的距离,就在刚刚。
洪仁就的手就扶在尾箱盖上,一张铁板的距离,左手在里面,以一种蜷缩着的极为不适的姿势,他被封着眼睛嘴巴,听得见但动弹不得。
他开始怨金焘年怎么没即刻杀掉自己,这样他就不会发现自己其实和洪仁就的手下并无不同。
这么些年,经历过这么多,他还以为自己是特别的。
……
“先生喝什么?”
“随便什么酒。”
左手觉得,要不是他正被金焘年拿枪抵着脑袋,他这次做客还挺舒服。
他颓在肇志仁的沙发里,以自己所能想到的最舒适又最反客为主的姿势。
颇具挑衅意味。
他瞥了金焘年一眼,趁着接过酒杯的机会。
他觉得肇志仁与金焘年,像是他与阿胜,一样是忠心耿耿。
所以阿胜有在暗恋自己么?
以此类推,所以自己其实是暗恋洪仁就的么?
他因为自己的想法打了个冷颤,是有些令人不适的,被一针见血戳穿了的那种不适。
左手盯着肇志仁手上正翻阅着的档案,他的档案。
“你查我?差佬?”
“先生误会了,我只是单纯好奇。”
肇志仁仍旧在看,津津有味的像在读本小说。
“好奇什么?”
“与我相似的人,有着怎样的半生。”
7、
洪仁就为找左手掀翻了半个香港,最后得到一个词。
“赤道”
这是个代号,属于一个人。
一个商人,一个窃贼。
一个威胁到国家安全的高级窃贼,他偷国宝,偷军火……这次又偷了左手。
他有些想笑,左手有幸与军火宝藏等同了,是不是搞错了什么。
如果不是被多方较量波及到死无全尸,就总要有点特殊原因。
他又想起肇志仁,觉得应该约个时间会面。
8、
金焘年见证了场风月,自烟草味的亲吻开始,于床帏之间终结。
主角这次不是他,是那两位过分相似的人。他想不明白肇志仁是出于什么心理才将对方压在身下,也同样疑惑那个表面看上去冷硬阴狠的人为什么能如此勾人。
肇志仁没叫他走开,所以他可以看,他甚至可以得到一个来自左手的吻。
顺带尝点不知属于谁的血腥味。
“来与我做个交易吧。”
金焘年听到肇志仁这样说,然后他看见左手眯眼笑起来,以事后的,低沉沙哑的嗓音回应。
“好啊。”
9、
左手头上跟他很多年的脏辫被拆掉了,那鬼魅似的女人动手的时候,他觉得她不单想要拆掉他的辫子,还想扯下他的脑袋。
“你没说做交易有这么一环。”
他刚想要转头询问就听见身后女人不悦的啧声,还大力踹了他椅背一脚。
女人虽然三八,却生了极为标志的脸蛋,身材也好,左手觉得她有点搞头。
当然,如果肇志仁同意的话。
10、
洪仁就赶到的时候,肇志仁家的房门是半掩着的,他推门径自走进就看到失踪多日的人正仰面躺在沙发上,身旁的音响放着激昂高亢的交响乐。左手指尖夹着香烟,明灭变换的火随着摆动落下碎片。
他留意到桌角放着一盒火柴,与那天肇志仁给他的同个牌子。
“你没事吧。”
“我能有什么事啊。”
左手也不起身,只慵懒的仰头看他。
“教授呢?”
“他出门去了……”
“金先生呢?”
“当然也不在。”
洪仁就只觉得人坦荡。
他叹气,整理好自己衣物的皱褶,换上正式的语气于左手对面落座。
“还请‘赤道’将人还给我。”
“喂,说什么呢?什么‘赤道’?”
“他在你手上没用。”
“就哥,你别开我玩笑,怪吓人的。”
他们陷入了长久的沉默,彼此之间剑拔弩张,左手挨不过他审问的眼神,终于肯起身坐正。
洪仁就死盯着,他见人缓慢的脱下手套活动僵硬的指节,在伸手向面前酒杯的时候有些迟疑,转而拿起了一旁的红茶。
他猜对了。
“你对他足够了解。”
“左手”关掉了音响,房间内一瞬间很寂静。
洪仁就不知道自己现在该如何称呼对方,是“教授”,是“赤道”,还是继续装傻充愣的当人是自己兄弟“左手”。
“洪先生怎么称呼都好……人呢,暂且还要留在我这,这单买卖结束我会还给你。”
他似乎没得选择,洪仁就没出声,只继续听下去。
“以表诚意,我会跟你回去。”
肇志仁是个好演员,洪仁就并不否认这点。
……
“要是他因为你死了,我要‘赤道’消失。”
“当然。”
11、
因为洪仁就身边的人不是左手,所在那个雨夜里,他的命被保下了。
阿金的身影隐没在暗处,与左手身旁的阿胜一样,忠心耿耿。
“你们……”
洪仁就站在瓢泼大雨当中,看着以自己为中心的尸横遍野,欲言又止。
他嫉妒他们的坦荡。
—END—
(他们这么香我为什么现在才想起搞?!)
[江湖][洪左+胜左]when you were dead
为了证明我心里还有大树更一发之前写的江湖相关
我记得没写完但是不记得剩下的是什么了,但不妨碍(。
原剧向
如果洪仁就杀的是阿胜。
——
“你不该赶尽杀绝的。”洪仁就说。
左手捏在手里的手机咚地砸在餐盘里。左手感到头晕,眼前的一切搅成漩涡在他脑子里旋转,刚刚吞下肚的食物仿佛成了穿肠破肚的毒。
他撑住桌子站起来,腿软了一下,差点倒下去。
“你看,你只是失去了一个手下,而那些人却被你杀了全家。”
洪仁就的声音远得像是从山的另一头传来。左手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阿胜死了。
……他死了。
洪仁就派的人去做的,就为了保下那个背叛者。
为了给他一个教训。
哈?
左手笑出了声。...
为了证明我心里还有大树更一发之前写的江湖相关
我记得没写完但是不记得剩下的是什么了,但不妨碍(。
原剧向
如果洪仁就杀的是阿胜。
——
“你不该赶尽杀绝的。”洪仁就说。
左手捏在手里的手机咚地砸在餐盘里。左手感到头晕,眼前的一切搅成漩涡在他脑子里旋转,刚刚吞下肚的食物仿佛成了穿肠破肚的毒。
他撑住桌子站起来,腿软了一下,差点倒下去。
“你看,你只是失去了一个手下,而那些人却被你杀了全家。”
洪仁就的声音远得像是从山的另一头传来。左手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阿胜死了。
……他死了。
洪仁就派的人去做的,就为了保下那个背叛者。
为了给他一个教训。
哈?
左手笑出了声。
他往外走。
人总是要死的。阿胜是人,阿胜也总是要死的。但怎么能是这么死的?
洪仁就被左手丢在饭店里。他扯下颈间的餐巾,揉成一团丢在桌上。左手的手机躺在汤汁里,白色的桌布溅了深色的汤,颜色洇了进去。
他开始觉得自己是不是做错了。
左手派了三拨人,他或许不应该挑阿胜做那只以儆效尤的鸡。左手成不了猴子。选错了人,这套就不管用了。
外面下起了雨。不知道已经下了多久。密集而混乱的脚步踏破积水。
洪仁就站起来,玻璃窗外的人群交杂在一起,左手不见了。
洪仁就叹了口气,跌坐回了椅子上。
他确实选错了。
医院里人来人往,洪仁就推开门进去,他的老婆温柔地对着他笑。
他也换上了笑脸,在床边坐下。
“事情解决了?”
“嗯。”洪仁就点点头。
“我没有想到是他。”
“我也没有想到。”
“……对不起。”
“你不用道歉。”洪仁就拿了个苹果,从抽屉里拿出水果刀,给苹果削皮,“左手的手段太过,换做是我也会怀疑他。”
“我应该想到的。”女人说,“毕竟……”
“没事。”洪仁就的脸上浮现出一丝苦涩,“这些事情,你不用管,安心养好身体。儿子还要你照顾。”
女人敏锐地觉察到了洪仁就的打算,不可置信地问他:“那你呢?”
“我会去找你们的。”
女人不说话了。她生了气,但不想跟他吵。
洪仁就发现自己最近很擅长伤人心。
洪仁就送了妻儿出国。他是顽固的人,左手想劝他出国,妻子想他同行,背叛者想赶走他或者杀了他。但他没有走,也没有死。
左手帮着他把背叛者清理了。赶尽杀绝冚家富贵。但左手见他还是冷着脸,不同他说话。
洪仁就偶然听见左手习惯性地说:“胜——”然后卡了壳。
洪仁就说不出话。
“你是我大佬,而他只是一个打手。”左手对他说,笑得很冷,“我们之间的关系不会因为任何人产生嫌隙。你说呢,就哥?”
“……嗯。”洪仁就只有点头。
他相信左手的忠诚——于他一人的忠诚。
“我只是,不太习惯。”左手抽着雪茄瘫坐在沙发上,“他跟了我很久,……没人比他用着顺手。”
“对不起。”
“我说过,你不用跟我说对不起。”左手说着,仰头吐着烟雾。
洪仁就看了他一眼,左手眼里的情绪跟那时站在育婴室外一样,落寞混杂着苦痛。——那个时候左手看着的人是他。
洪仁就隐隐明白了什么,低笑了一声。
左手对他仁至义尽,如同阿胜对左手仁至义尽一样。
那个雨夜里拼杀的人里,有一半是左手——或者说是阿胜的人。所以左手才没有死,他也没有死。
而阿胜死了。
洪仁就发现自己越来越擅长道歉了。
或许人的年纪愈长,对不起的人就越多。
他对不起的人太多。
关于洪胜左大三角
这个问题我思考了很久。
左手&洪仁就
1、左手以前一点也不丧,反而跟在洪仁就身后狐假虎威,洪仁就一直在保护他。
eg:买枪时。
2、turbo怕坏事,把那群人引走,被废了右手。
→子弹被用光,翼仔不得不用刀,于是坐监。
3、苹果妹本来要走,被turbo拦住,间接导致就嫂出现。
(尽管我并不认为少了一个苹果妹就不会有下一个香蕉妹。)
4、虽然意见有分歧,但洪仁就一直对左手百般纵容。
eg:开头三人电话会议。
5、就算想杀我的人是他,我等他来杀。
6、左手/turbo默默注视着洪仁就/翼仔。
7、临死时努力向对方伸出的手。
左手&阿胜
1、站在左手身后,料理一切。尽管对左手的手法...
这个问题我思考了很久。
左手&洪仁就
1、左手以前一点也不丧,反而跟在洪仁就身后狐假虎威,洪仁就一直在保护他。
eg:买枪时。
2、turbo怕坏事,把那群人引走,被废了右手。
→子弹被用光,翼仔不得不用刀,于是坐监。
3、苹果妹本来要走,被turbo拦住,间接导致就嫂出现。
(尽管我并不认为少了一个苹果妹就不会有下一个香蕉妹。)
4、虽然意见有分歧,但洪仁就一直对左手百般纵容。
eg:开头三人电话会议。
5、就算想杀我的人是他,我等他来杀。
6、左手/turbo默默注视着洪仁就/翼仔。
7、临死时努力向对方伸出的手。
左手&阿胜
1、站在左手身后,料理一切。尽管对左手的手法并不赞同,但从不违背。
左手&洪仁就&阿胜
阿胜就像左手和洪仁就的结合体。
不知道左手带阿胜,是不是有一部分原因是从他身上看见了洪仁就的影子。
左手死了,阿胜会不会帮他报仇。
我想大约是会。
那么阿胜是不是有可能成为下一个大佬,remix洪仁就和左手。
想写。写不出。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江湖真是部有趣的电影。
[胜左+洪左]情已逝
关于洪胜左大三角,梗来源于情已逝。本来是想写一点剧情,结果写成了……算了(。随便写,随便看。
找完老鼠睡不着,填坑。
内容对不起标题系列。
——
00
左手快死了。
01
“去劈个友。”左手理了理阿胜的衣服,抚平翻折进去的T恤衣领。左手歪着一边的嘴角笑,眼尾勾人。
左手总是这样,看人的目光像是在勾引。
或许他确实是想勾引。
02
左手年轻的时候仗着脸和肾勾引了很多人,大部分是女的。毕竟黑社会圈里的男人,很大一部分看上去都不大让人有胃口。
阿胜也是他年轻时战果的其中之一。
在洗手间瞄了一眼觉得有前途,就果断出手勾引到了床上。
03
阿胜有点特殊,算是他的长期炮友。唯...
关于洪胜左大三角,梗来源于情已逝。本来是想写一点剧情,结果写成了……算了(。随便写,随便看。
找完老鼠睡不着,填坑。
内容对不起标题系列。
——
00
左手快死了。
01
“去劈个友。”左手理了理阿胜的衣服,抚平翻折进去的T恤衣领。左手歪着一边的嘴角笑,眼尾勾人。
左手总是这样,看人的目光像是在勾引。
或许他确实是想勾引。
02
左手年轻的时候仗着脸和肾勾引了很多人,大部分是女的。毕竟黑社会圈里的男人,很大一部分看上去都不大让人有胃口。
阿胜也是他年轻时战果的其中之一。
在洗手间瞄了一眼觉得有前途,就果断出手勾引到了床上。
03
阿胜有点特殊,算是他的长期炮友。唯一的。附带劈友功能并且贴心如意的那种。
一开始活不算好,但胜在天赋。左手在床事上颇有耐心,谁让契合度高的床伴不好找。尤其是,一个像极了坐了监的洪仁就的床伴。
同样是沉默的、狠戾的。像是匹恶狼,盯上了就不松口。
就是不知道他们在床上是不是也是同样的作风。
04
关于这一点左手一辈子都没能进行比较。
他不敢用他对待所有不论爱的不爱的床伴的战术来勾引洪仁就上床。
洪仁就除了是他的挡箭牌他的保护伞他横行江湖的靠山,还是他唯一的弱点。
他可以没有钱没有地位没有炮友,但是不可以没有洪仁就。
不然他的手岂不是白废了?
开玩笑的。
05
想来江湖上没有人知道左手在被称为左手之前是个什么人。就连阿胜也不知道。
知道的人都已经被他冚家铲了。
死人不会说话。
06
左手杀过很多人。男女老少,无罪有罪,无辜活该。
左手本不是一个杀人的人。
但他只剩下左手。
只剩下左手的人,只有杀人才能不变成死人。
所以左手一直在杀人。
杀到后来他杀累了,就让阿胜替他杀。
算在他账上的尸体可以填在整个城市新起的高楼底下当地基。
香港的高楼不算多,但也绝不少。
洪仁就最不耐烦他杀人灭口。在这一点上阿胜也肖洪仁就,但阿胜的心狠手辣更肖他。
所以阿胜还在替他杀。
07
一刀一刀,滚烫的血。
扭曲的面孔,悲恸的哀鸣。
出来走江湖,总是要付出代价的。
08
天亮了,谁死了?
09
天还没亮,但是左手快死了。
血从伤口如泉涌,雨从天上如针坠。
他靠在洪仁就肩上,洪仁就薄而凉的呼吸融进雨夜的湿冷里。
出来走江湖,总是要付出代价的。
10
他就要死了。
再过不久阿胜就会来替他和洪仁就收尸。
他在嘲笑洪仁就,只有他和他的胜会帮洪仁就收尸,洪仁就从他手里救下的人却只想他们死。
洪仁就总该听他的。他从来不会错。
11
不知道是不是每个人死之前都会走马灯。
左手脑子里的画面从十几岁的时候开始如同幻灯片一样飞快闪回。
从洪仁就到阿胜。
他发现自己突然想见阿胜。
尽管求而不得二十多年的洪仁就在他身边,准备跟他共赴黄泉。
12
他想见阿胜。
一直到咽气的那一刻。
[洪左]If we 01
重生的洪仁就x左手
是的,你没有看错,重生的洪仁就
又OOC又雷
暴力描写预警,内含大量不知道会不会引起不适的描写
相信我,是甜甜甜宠宠宠的HE【心虚
不知道自己在写啥【躺
——
第一章
洪仁就睁开眼睛看见蜷在床上的人一时间有些恍惚。那张熟悉而又有些陌生的脸上带着泪痕,眼睫毛还是湿润的,眼尾泛着浅浅的红。
那张年轻得一点皱纹都没有的脸只属于一个人。
“……左手。”洪仁就立时意识到自己会打扰到那个人本就不安稳的睡眠,马上将尾音吞了回去。
……原来左手是会哭的?
洪仁就看着左手那张年轻得于他来说称得上带着稚气的面庞,发现他咬着下唇皱...
重生的洪仁就x左手
是的,你没有看错,重生的洪仁就
又OOC又雷
暴力描写预警,内含大量不知道会不会引起不适的描写
相信我,是甜甜甜宠宠宠的HE【心虚
不知道自己在写啥【躺
——
第一章
洪仁就睁开眼睛看见蜷在床上的人一时间有些恍惚。那张熟悉而又有些陌生的脸上带着泪痕,眼睫毛还是湿润的,眼尾泛着浅浅的红。
那张年轻得一点皱纹都没有的脸只属于一个人。
“……左手。”洪仁就立时意识到自己会打扰到那个人本就不安稳的睡眠,马上将尾音吞了回去。
……原来左手是会哭的?
洪仁就看着左手那张年轻得于他来说称得上带着稚气的面庞,发现他咬着下唇皱了皱眉,眼角又渗了些泪出来。
他为什么哭?
洪仁就的视线在左手身上一扫,立即注意到了那只裹得厚厚实实的右手。
他忍不住倾身站起来,这才意识到自己躺在长椅上,这间破旧拥挤的屋子就是他的家——他很久以前和母亲住在一起的家。他本该吃惊,但眼下左手更能吸引他的注意力。他放轻了脚步,在床边坐下。左手立刻睁开了双眼,惊惧地瞪着洪仁就。
“……翼仔。”左手有点尴尬地别开视线,揉了揉自己的鼻尖。
“嗯。”洪仁就看着年轻的左手,弯了弯眉眼,“我就是……想拿个枕头。”他瞄了一圈,抓起旁边的枕头解释道,“你睡吧。”
“哦。”左手的脸上露出疲惫,眼睛渐渐地合上,含含糊糊地说都叫你睡我旁边……
洪仁就很想摸摸左手发梢带着棕色的短发,但他忍住了。他猜左手现在一定很疼,或许还很怨恨愤懑。对他的,还有对那些施暴者的。
左手总是说他是自愿的,为了洪仁就哪怕要他另一只手也立刻奉上。只是洪仁就始终不相信左手真的一点都不怨自己。毕竟一切都因他而起。
如果是他的话,……他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有怨,有些事情不事到临头不能盖棺定论。他想身为“就哥”的他应当不会,身为“翼仔”的他的想法则不大能猜测。洪仁就有时候不是很能搞清楚曾经的自己在想什么。
左手又睡着了,还是很不安稳,左手攥着右手的手腕,咬着下唇皱着眉,手指抽动了一下。
他的梦里大概在反反复复地播放那天的情景,洪仁就也记得很清楚。记得他被一群人凌辱后按在地上敲碎了手骨,记得他红着眼睛敲碎了其中一个施暴者的头骨,或许之后还背着他掉了眼泪只是没让他知道。
他忽然想起以前的左手是怯懦的,跟在他后面,打架只有输。不打架的时候在他旁边嘀嘀咕咕哪个嗦女车头灯亮哪个嗦女的腿细又长。又想起左手以前喜欢舔嘴唇,笑起来嘴唇亮晶晶的,看上去很好亲。有时候提到性事时又故作眉眼含羞地冲他眨眼,整个人软得没骨头一样贴在他身上勾他的肩。
眼前这张透着痛苦的却鲜活的脸和那张毫无生气的濒死的脸重合。生命随着血液一起从伤口流失的无力感占据了心口。
洪仁就阖了阖眼,起身轻手轻脚地走出去带上了门。他避开脚下的杂物走到更加拥挤的阳台,将破盆子挪开,胳膊支在脏兮兮的台上,点了支烟。
廉价的热辣辣的味道差点呛得他咳出来,他捂着嘴闷声清了清嗓子,指间夹着烟不再去吸它。
左手后来不知道什么时候突然抽起了雪茄,身上总带着那股味道。跟他那副打扮倒是很合衬。
烟味倒是把他呛得清醒了。洪仁就盯着指间的烟,想左手一步步变成现在这样也许罪魁祸首是他。
“干嘛在这抽烟。”
洪仁就回头,见到左手倚着门框打了个哈欠。
“睡醒了?”
“没啊,上厕所。”左手扭了一下挪了个姿势,看上去更加的懒散。
“不用我帮你手?”
“帮我什么,帮我把尿啊?”他笑嘻嘻地蹭过来,左手举在脸颊边竖起食指,戳着洪仁就的胸口往下划,勾了一下裤子的松紧带,啪的一声。
洪仁就跟着笑起来,把手上的烟塞到左手嘴里:“我去买止痛药。”
左手一副被吓坏了的表情,伸手去捏他的脸颊:“哇你是不是吃了蘑菇发紧猛?今晚表情很丰富啊。”
“行了,”洪仁就看着还能活蹦乱跳的左手,眼里流露出难以抑制的温柔和庆幸。他揽住左手的肩,说,“跟我一起去。”
大半夜在这附近哪里买得到药,洪仁就搂着左手,另一只手上抓着出门时顺手拎上的外套。左手难得老实地跟着他走,不说话。大约是手疼得快要了他的命。
洪仁就瞥见左手额上的汗水,累积了几十年的愧疚几乎能将他击垮。他不得不思考生死签来转移注意力。
他记得有一家破诊所是二十四小时营业的,他带着左手跑去诊所拍门,把医生从床上撬起来给左手看手。
医生战战兢兢地扶了扶眼镜,帮左手拆绷带。
绷带一圈一圈落下,底下被处理过的烂了变了形的手一点点露出来,看得洪仁就心惊。
左手从来不肯给他看他的手,他竟不知道原来是这样可怖。
“我、我帮你换药,然后开、开点止痛药、药吃。不、不能吃多,痛得受不了了才、才吃。”医生不忘叮嘱。
“别废话了!”左手憋了一声吼,掐着自己的大腿忍痛,冷汗沁透了他的衣服。
洪仁就站在旁边看着,脑子里一阵嗡鸣,上前搭住左手的肩,安抚地搓了搓他微微泛凉的皮肤。
左手垂着脑袋,被洪仁就搭上肩膀的一瞬间眼睛鼻子竟有些酸涩,胸口的鼓胀转移了他的注意力,让他一时感觉不到疼痛。
还好以洪仁就的性子不会再说什么,不然他恐怕当场就能哭出来。
他还是有些莫名其妙的骄傲的,在洪仁就面前掉眼泪岂不是很丢脸。
他当然不知道洪仁就已经见过他在睡梦中流眼泪的模样。不然他绝对一头撞死血溅当场。
医生的手很稳,很快换了药重新缠了绷带,开了止痛药给左手。左手迫不及待地吞了一片,整个人快要被汗水浸透。
洪仁就倒了杯热水给他喝,左手哆嗦着差点洒了一地。洪仁就抚上他的手帮他稳住,这才成功喝了下去。
吃了止痛药的左手看上去好了很多,歇了一会儿苍白的脸上终于添了点血色。洪仁就掏出一张皱巴巴的钞票丢给了医生。那或许不够,但他身上已经没有更多钱了。医生没敢去拿,目送洪仁就搂着左手出了诊所。
夜风吹得左手打了个寒噤,皮肤上的汗被风拂过,好不容易恢复的体温又被吹散。洪仁就赶忙替他披上外套。左手复杂地看了他一眼,别了开去。
“……那件事你打算怎么做?真的去坐牢?”尽管之前笑称“不过”是吃几年公家饭,但说到底也是坐牢。
“我有枪。”洪仁就说,“你不用担心。”
“……哦。”左手捏紧了衣领,宽大一些的衣服遮了面颊,洪仁就的气息笼罩着他。今夜的洪仁就说不出的奇怪。是他又不像他。
左手盯着地面想了一会儿,风吹得他打了个喷嚏。
左手被废了手也不会老实,闷不吭声地玩失踪了。洪仁就从家里翻出了几十块钱,去买了点过年放的爆竹,又买了两听汽水,把饮料倒进杯子里,洗干净易拉罐晾干。爆竹拆开控制了引线的长短,塞进易拉罐里,拿胶带把引线贴在瓶口。
监狱里面的拎仔就这么放弃了固然可惜,但洪仁就并不想再一次把时间浪费在坐牢上。这次杀人不能再这么没头没脑。
这回的计划充其量只比上一次好了那么一点点,差不多等同于从幼儿园升上了小学,仍然是充满了风险性和不确定性的计划。时间太短,资金太少。洪仁就在脑内模拟了数次,尽可能地完备了逃跑方案。
洪仁就倚在饭店对面的街角,刀子裹在封面露骨的杂志里。
雨如同记忆中那样准时落在他的肩头。
长且高的阶梯向上延伸而去,饭店的亮光穿透雨幕映在了洪仁就的眼睛里,浅黄色的暖。
街角响起爆鸣声。
血晕在水里流下来。
左手脸上沾了飞溅的血,手指在男人的伤口上点了些,划在男人面露恐惧的脸上。
“好看吗?”
他眉眼一弯,艳色的舌尖舔在犬齿上,笑容里带了些情色能勾人魂。
“好看吗?”
他一刀扎在男人腿间。
“好看吗!!!”
痛苦的嘶吼悲鸣听得左手笑出了声。他笑吟吟地跳上挤在墙角的桌子,高兴地撑着下巴看男人捂着裆在地上翻滚。头顶扑满灰尘的吊灯摇晃着,影子一下子拉长一下子缩短。女人冷下去的身体倒在厨房,狗瘫在案板上抽搐地蹬着腿,洗好的青菜晾在篮子里,枯蔫半翠的青色里混着暗色的红。
深且浓的水滴在地面发出轻微的声响。
刚才被牵扯到的手随着血管的跳动鼓胀地疼,红色沁在绷带上晕染开。左手抻直了手臂,欣赏似的看了看自己的右手。
“好看啊。”
耳边的哀嚎声逐渐衰弱,左手跳下桌子,对着喉咙里发出“嗬嗬”声的男人礼貌地说:“借一下你家的水。不然翼仔一身血我也一身血,等下岂不是要抢浴室。”
男人瞪大充血的眼睛里倒映着天花板上的吊灯,晃动的影子终于安分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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