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浪姐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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呋呋_Fufu

【欣逸相通】桂花耳钉(下)


_好好好终于写完了

_全文大约2w字




校庆日在紧凑的排演中如期而至,校乐队的同学们换上了崭新的礼服,领口别上了领花和领带。

许多同学的家长在台下落座,刘逸云从礼堂的幕布缝隙中看去,焦急地寻找着谢欣的身影。她知道那天只是一个无用的口头承诺,谢欣或许只是为了安慰她,根本不会来。但刘逸云还是心存着一丝侥幸与希冀,期待着对方口中的“我会去的”变成现实。

开场钟声即将敲响时,谢欣终于出现了。刘逸云一整天魂不守舍悬着的心终于放下来,她和谢欣的目光在空气中交汇,后者的眼神里向她传递出鼓励和安抚。

谢欣今天打扮的很不一样,刘逸云控制不住自己的目光,好像隔着无数观众黏在了谢欣身上。她穿......


_好好好终于写完了

_全文大约2w字




校庆日在紧凑的排演中如期而至,校乐队的同学们换上了崭新的礼服,领口别上了领花和领带。

许多同学的家长在台下落座,刘逸云从礼堂的幕布缝隙中看去,焦急地寻找着谢欣的身影。她知道那天只是一个无用的口头承诺,谢欣或许只是为了安慰她,根本不会来。但刘逸云还是心存着一丝侥幸与希冀,期待着对方口中的“我会去的”变成现实。

开场钟声即将敲响时,谢欣终于出现了。刘逸云一整天魂不守舍悬着的心终于放下来,她和谢欣的目光在空气中交汇,后者的眼神里向她传递出鼓励和安抚。

谢欣今天打扮的很不一样,刘逸云控制不住自己的目光,好像隔着无数观众黏在了谢欣身上。她穿了一件墨绿色的缎面衬衫,看起来垂感极好,下摆掖在笔直修长的黑色西裤里;头发也用啫喱抓过了,看起来像一只仔细梳理过的精致高级的猫;浅淡的妆容下衬出她原本漂亮的五官,正红的唇色却显出她对这件事的极为重视——至少刘逸云是这么认为的。

有了谢欣在台下的陪伴和鼓励,刘逸云觉得自己似乎有了巨大的底气,演奏发挥得比排演还要好,尽管她的水平已经超出了同龄人许多。

下台时她看到谢欣冲她竖起的大拇指,就连校乐队的指导老师也在经过时赞许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校庆演出后是自由参观时间,刘逸云逆着人流挤到了谢欣身边,像是怕她被挤跑似的紧紧拉住了她的手。

“我差一点要以为你不会来了。”

“我答应你了的,不会失约。”谢欣笑着轻轻晃了晃刘逸云的手,拨了拨她被挤乱的刘海。

刚才离得太远看不仔细,走近了刘逸云才发现谢欣今天还戴了一对金色的耳环来搭配,和脖子上细细的项链一个颜色,但似乎有些显得大了。她不觉又想起自己看到的那对桂花耳钉,心里暗暗想是要尽快买来送给谢欣了——她绝对相信自己的眼光,谢欣戴上一定非常合衬。

“你怎么又在走神?”

谢欣猛地靠近,吓得刘逸云一个激灵回了神。

“嘿,第二次了,我发现你总是盯着我看。”谢欣饶有兴致地看着刘逸云有些惊慌的双眼,而对方似乎被她的动作吓得失去了辩驳的能力。

“怎么?”谢欣却不打算放过她,贴得更近:“喜欢我?”

“谢欣姐!”

刘逸云这次是真慌了神,拉着谢欣的手用力捏了捏求她别再戏弄自己。她说不清自己到底是为什么慌乱,是因为谢欣突然贴近的动作,还是因为她真的说中了自己的心事。

心事?自己难道真的喜欢谢欣?刘逸云似乎被这个想法吓到更甚。

“Amber。”一只手突然搭上肩头,刘逸云惊得一抖,转头对上老师疑惑的目光。

“你怎么了?”老师疑惑地看着刘逸云受惊的表情,又看到她对面站着的谢欣——这是个十分陌生的面孔,她知道刘逸云大概的家庭情况,也知道刘逸云并没有家姐,不过看二人比较亲密的距离和动作,她将谢欣自动归为了刘逸云母亲旁系的姊妹,于是礼貌地伸出了手。

“您好,我是刘逸云的老师,欢迎您今天来参加校庆日。不过现在我可能要借她一步说话,您看……?”

“当然,”谢欣礼貌微笑着回握住老师伸来的手,“我在这里等她。”


教室外连廊上的学生和家长少了很多,老师将一个牛皮信封拿出来递给刘逸云:“学校回信了,院系的老师看了你的成绩单和推介信,应该是比较满意。”

刘逸云眼睛一亮,迫不及待地打开信封,一目十行地扫过内容,目光落在最后“agree”的字样上。

“太好了!他们同意了我的入学申请!”刘逸云惊呼一声,抬起头来看着老师:“谢谢您何老师!”

“我能做的只有这么多了,未来或许还有入学考试,你的大学导师也还没有分配,都要靠你自己的努力了。”老师笑了笑,欣慰地拍拍刘逸云的肩头:“Amber,真心的祝贺你。”

刘逸云拿着信封高兴地跑回去找谢欣,却发现原本的位置已经不见了谢欣的踪影。空中隐隐滚过一阵雷声,刘逸云抬头看,发现刚才还晴朗的天突然间乌云密布,一滴水珠落在她脸上,紧接着接二连三的雨滴大颗地落下,很快变成细密的大雨。

在外面的学生和家长举着遮盖物四散跑开,刘逸云伸手抓住旁边校乐队的同学:“子君,你刚才有没有看到之前和我一直站在一起的那个人?”

“那个穿绿衬衣短头发的姐姐吗?”

“对!你看到她去哪里了吗?”

“她走了,走得很快。”

雨声伴着雷声轰鸣,二人迫不得已将说话音量放大。刘逸云看着好友手指着校门的方向,道谢后转身跑了出去。

“Amber!你去哪里!”

朋友在身后大声呼唤,刘逸云顾不得回头,只举起手摆了摆。

街道上的行人因突降的大雨而奔跑起来,骑楼下挤满了避雨的人,刘逸云也穿梭在这样的人群中,裤脚被行驶过的汽车溅上裹挟着泥土的雨水,让她的心情更加烦躁。

谢欣说过会等她回去,就一定不会白白离开。刘逸云心里升腾起莫名的危机感,加快了跑向新华旅店的脚步。



TBC.

后续及全文请见超话

呋呋_Fufu

【欣逸相通】桂花耳钉(上)

_一个延迟的猫猫生贺

_澳门故事,有人设杜撰

_(下)还在做


刘逸云在每天上下学都要经过的长街转角处看到了那对桂花耳钉。

那是母亲生前常常会流连忘返的一家手作店铺,老板是一个戴着眼镜、头发花白的年迈女人,慈眉善目的模样让刘逸云想起幼年时只见过几面的外婆。老板和外婆一样有双苍老却灵巧的手,金银料和翠石珍珠在她的捶打下变成精致漂亮的首饰,一对对一只只一条条,摆在被擦得发亮的玻璃橱柜里。

深秋的第二个星期五,刘逸云在靠近街头的橱窗外看到了那对新做出来的桂花耳钉。

或许是她驻足停留的时间太长引起了店内老板的注意,老人和善地向刘逸云招了招手示意她进来。

刷着古旧绿漆......


_一个延迟的猫猫生贺

_澳门故事,有人设杜撰

_(下)还在做






刘逸云在每天上下学都要经过的长街转角处看到了那对桂花耳钉。

那是母亲生前常常会流连忘返的一家手作店铺,老板是一个戴着眼镜、头发花白的年迈女人,慈眉善目的模样让刘逸云想起幼年时只见过几面的外婆。老板和外婆一样有双苍老却灵巧的手,金银料和翠石珍珠在她的捶打下变成精致漂亮的首饰,一对对一只只一条条,摆在被擦得发亮的玻璃橱柜里。

深秋的第二个星期五,刘逸云在靠近街头的橱窗外看到了那对新做出来的桂花耳钉。

或许是她驻足停留的时间太长引起了店内老板的注意,老人和善地向刘逸云招了招手示意她进来。

刷着古旧绿漆的木门被推开,门口的银铃铛清脆的响了两声,那只正趴在窝里晒太阳的白猫抖了抖耳朵,换了个姿势继续打盹儿。

“何奶奶。”

刘逸云规规矩矩地叫了一声,轻轻把木门关上,没再让铃铛发出声响。

“小云,你来。”

老人把眼镜摘下来挂在脖子上,转身从木柜里拿出一个绒布包裹。刘逸云走到近前,老人把绒布慢慢打开,露出里面躺着的一只白玉手镯。

“这是刘太太之前在我这里订的,只是我做的慢,前日才完成。小云,你拿回去吧。”

苍老缓慢的声音里带着一些惋惜,刘逸云看着那只水润透亮的玉镯抿了抿唇,把它重新仔细包好后放进书包的最里面一层。

“谢谢您。”

刘逸云向老人鞠了一躬,眼泪掉在水泥地的缝隙中。


新马路的道口开始有工人爬上爬下装起横幅的支撑杆,本就横亘着电缆的狭窄街道看起来更显拥挤。刘逸云把书包背在胸前,侧身小心避让着来来往往搬运梯子的电工,余光瞥到堆叠在木箱里崭新的墨绿色旗帜。

回归前的日子并不算太平,人们心情复杂地观望着即将书写的历史新页到来,却不知该用什么姿态迎接。

家中最近也不太平。父亲和他的新太太才结婚不久,看起来本该是“浓情蜜意”的新婚时期,父亲却在为警局的事情焦头烂额。刘逸云听到过些风声议论,像父亲一样为旧殖权工作服务的大官,无一例外都要接受回归后主权归属的反贪彻查。

不过刘逸云并不关心,当父亲漠视病入膏肓的母亲甚至不曾为病故的发妻落下一滴泪时,她就不再将他看作父亲。

中学的日子快要走到尽头,刘逸云的卧室里锁着母亲一生为她留下的积蓄,她捏着优异的成绩单,在心里告诉自己一定要去很远很远的地方读大学。

这样想着,刘逸云却突然感觉怀里一空。她回过神来定睛一看,装着自己书本和母亲那枚玉镯的书包不见了,再抬头,偷走书包的人已经向着巷道远处跑去。

“站住!”

刘逸云顾不得其他,大喊一声撒腿就追。



谢欣今天碰见了一个难缠的客人,喝多了酒非要自己手下的那一班跳舞的女孩子陪,她请另一个领班来帮忙,费了好些口舌才算是把男人哄住。

不过谢欣今天的心情不算太差,才刚刚发了领班的薪水,下班后可以去花市买一盆新鲜的茉莉,还可以去买那条她看上了许久的项链。

这样想的时候,谢欣正在后门的巷口点烟,火苗刚刚燃起就被一阵疾风吹灭,她狐疑地看去,一个瘦小的女孩子正和一个比她壮实不少的男人纠缠着,似乎在争抢什么东西。谢欣挑挑眉,这样的事情最近在澳门见多了,她没打算多管闲事,于是背过身去换了个角度继续点燃未竟的细烟。

那边的嘈杂声持续了一小会儿,直到传来一声年轻女孩的痛呼。

“松手!!!”

谢欣半闭着眼用指甲掐了掐烟嘴处,认命地转过头——刚才看的不清楚,现在那个女孩被男人推倒在地她才看见对方身上穿着的女子中学校服,只是个女学生。

而男人似乎动了抢劫之外的心思,大半个身躯笼罩着女孩,阴影铺满巷子尽头。

“真是麻鬼烦。”谢欣嘟囔了一句,把抽到一半的烟在地上碾灭,顺手抄起后门旁边堆积着的酒瓶里的其中一只,转了转手腕,对准方向猛地一砸。

“砰——”

刘逸云耳边炸开玻璃碎裂的声音,她惊恐地看着眼前的男人突然止住了动作,暗红的血液从他的额头上流出。

男人捂住伤口不可置信地回头,随即被谢欣用砸碎却锋利的半只酒瓶抵住了颈部,她步步紧逼着男人后退,抵在侧颈的淡绿色玻璃在堆叠的皮肉里压出了血痕。

而刘逸云踉跄着站起身,只看到女人穿着像血一样暗红色长裙的背影,一步步把男人逼离开这条巷子。


“你没事吧?”

谢欣转过身来看着刘逸云,发现她的脸上被自己砸人的动作喷溅了几滴血珠,于是从裙摆上自己缝的口袋里拿出手帕递给她:“抱歉,把血弄到你脸上了。”

“谢…谢谢您!”刘逸云慌忙接过来,胡乱地抹了抹自己的脸颊。手帕上若有似无的香气飘进鼻腔,她看清了眼前女人的样貌:侧分着的短发,有一双漂亮的杏眼,高挺的鼻梁上有一颗小小的痣,和母亲一样。

谢欣却只是神情淡淡地摆了摆手,说了句“下次小心点”就转身走进了那扇门里,徒留刘逸云一个人站在原地,举着那条淡黄色的手帕。



父亲今日和他的新妻子一同回的家。刘逸云在一楼的客厅里坐着,听见开门的声音站起身来规矩地叫人,正要转身回楼上自己的卧室,却被父亲突然叫住。

“阿女,”父亲招招手示意她上前来,“送你一只兔崽。”刘逸云这才看清父亲身后有一个笼子,里面有一只小小的、黄白相间的垂耳兔。

“下属从荷兰回来带给我的,你aunty怀孕了,也不好放在外面养。”父亲的话让刘逸云接笼子的手一顿,她抬眼看到父亲身边的女人用双手轻轻覆盖着小腹,又收回目光温顺地将兔子连同笼子一起抱进自己怀里。

“谢谢爸爸,aunty,恭喜。”

刘逸云只是没想到她的父亲这么快就会有一个新的孩子,她一边上楼一边在心里默算着,如此一来便是在母亲弥留之际父亲就已经出轨了。刘逸云心里升起一股恶寒,关门的力度稍大了些,惊扰了怀里的小兔,她连忙将笼子放下,打开笼门轻轻抚摸着受惊的兔子。

那是一只十分漂亮的垂耳兔,刘逸云在地理课上听到过,荷兰产育纯正的垂耳兔,父亲属下带回来的也必定是价格不菲、血统纯正的兔子。她猜想那原本是下属要讨好父亲和父亲的新妻子的,只不过没想到最后变成了自己的新宠物。

“兔崽乖乖,唔使惊。”

刘逸云轻轻抚摸着小兔蜷缩拱起的脊背,柔软的毛发在她掌心铺开。

“叫你什么好呢?”刘逸云口中喃喃,目光落在她刚刚清洗干净晾晒起来的手帕上,她眨眨眼,又想起女人那双漂亮的眼睛和鼻梁上的痣。



刘逸云在周六忙着做功课,周日又要去老师家学大提琴,那块洗净叠好的手帕早早就被她小心放在书包的最里一层,只等着周一放学时交还给谢欣。

再次走进那条赌场后巷,刘逸云不觉又想起那个男人,下意识打了个寒颤。今天她放学的时间有些晚,不知道能不能再遇见那天解救自己的女人。

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刘逸云敲响了谢欣那天走进的门。

“你找谁啊?”

门从里面被打开,一个化着浓妆的年轻女人探出头来,一同飘散出的还有浓烈的烟味。

刘逸云冷不丁被呛得咳了两声,抬起头试探性地问:“请问…那个穿着酒红色连衣裙的短发姐姐在吗?”

“这儿到处都是穿红色裙子的,你到底找谁啊?没事赶紧走。”

年轻女人明显有些不耐烦,皱起眉头就要关门,刘逸云连忙用手扒住门框:“她鼻梁上有一颗痣!”

女人关门的动作停下,转而换上一副探究的表情,眯起眼上上下下打量了刘逸云好几遍:“你是谢欣姐什么人?”

“谢欣姐?”刘逸云脑子转了一下反应过来这就是自己要找的人:“她那天帮了我好大一个忙,我来道谢!”

“那你站在这儿等一下。”女人松开门把手,灭了烟转身向里走去。

刘逸云听话地站在原地等,捏着手帕有些拘谨。不一会儿,鞋跟踏在水泥地面上的声音响起,和手帕同样的香味飘进刘逸云灵敏的鼻子,她抬起头,看见谢欣走出来。

“你怎么来了?”谢欣有些惊讶,没想到这个女学生会来找自己。

“我,我来和您道谢……”刘逸云在谢欣的注视下莫名其妙红了脸,说话也结巴了起来,她把一直捏在自己手中却叠得整齐的手帕递过去:“还给您,我洗干净了的,那天真的谢谢您!”

谢欣看着眼前明明在和自己说话却不敢和自己对视的人,觉得好笑又可爱,一下子起了逗弄的心思:“你叫什么?”

“我?噢噢我叫刘逸云,也可以叫我Amber。”

“噢,Amber,”谢欣轻笑一声上前一步,连手帕和刘逸云的手指一起轻轻握住,“那你想怎么谢谢我?”


女人柔弱无骨的身子贴近,刘逸云猛地僵直了身体不敢再动。她闻到谢欣穿梭在赌场间工作时沾染上的香烟啤酒的味道,她身上香水的味道,洗衣服时皂角的味道,还有那一点点微弱不可闻的、几乎马上就要消散掉的浅淡的橘子味。

“你…”刘逸云偷偷抬眼去看,发现谢欣的目光似乎落在自己的双唇上,于是她不可控制地伸出舌尖舔了一下自己微微发干的上唇:“你想我怎么做……谢欣姐?”

不知是因为称呼还是别的什么,谢欣突然怔愣了一下,随后拉开了和刘逸云之间的距离。

“逗你的。”

她松开刘逸云的指尖,只拿了那块手帕,却又重新叠好放进刘逸云校服衬衣左上方的口袋里。

“圣心中学……”

谢欣轻轻读出校服口袋上方绣着的校名,她的食指点在字样的下方,恰巧是刘逸云心脏的位置。

“我曾经也是这个学校的学生。”谢欣淡淡笑了一下,后退到礼貌的社交距离:“你的感谢我收到了,这足够了。”

她转身再次走进那扇门,轻轻关上落了锁。而刘逸云这次依旧站在原地,她低头看着自己校服上再平常不过的那行校名字样,用谢欣牵过的手轻轻抚摸上去,感受到一阵心脏不曾有过的剧烈异动。

走出巷子,刘逸云又经过那家每天放学都会路过的店铺,看到那枚桂花耳钉依旧被摆放在靠街头的橱窗里。她想起谢欣今天戴了一条细细的金色的项链,没有其他的装饰,却把她的脖子衬得细长又白皙。

这对耳钉若是戴在谢欣的耳垂上该很合称。刘逸云没由来的冒出这样一个念头。



校庆日的排演十分紧凑,刘逸云作为校乐队唯一的大提琴手这几日天天忙着排练合奏,已经许多日放学时天完全黑了下来。

父亲忙着警局的烂摊子,忙着回家照顾怀孕的新妻子,自始至终没有问过一句还未成年的女儿需不需要在夜晚放学时有人来接。

不过刘逸云也不太在意。她前些日子拜托了交好的老师帮忙申请欧洲的大学,自己则作为归还人情来帮忙参与校庆日的乐队演出。最近她忙着整理成绩单,回家后也顾不上看父亲和阿姨在做些什么。

今天难得赶在日落前结束了排练,刘逸云和老师同学道别后背着琴离开了学校,又走到那条赌场的后巷。

上一次和谢欣分别后,刘逸云在那晚做了一场面红耳赤的美梦,她梦见谢欣穿着一条墨绿色的吊带裙,露出大半片雪白的胸脯,像只没骨头的猫一样凑过来吻她。那梦实在太过逼真,刘逸云自梦中惊醒后浑身都觉得燥热,而唇上的触感似乎从梦境中被带了出来。

理智告诉刘逸云她不该再和谢欣有过深的羁绊,可越来越快的心跳却引着刘逸云的双脚再次走向那条和谢欣相遇的后巷。

这一次刘逸云没来得及请别人帮忙,谢欣像是知道她会来一样,已经等在了那里。

“还以为你真的不会再来了呢。”

谢欣靠着门框笑得狡黠,刘逸云仿佛被戳穿了心事,兀自又想起那个梦,转而盯住谢欣涂着口红饱满的唇,不自觉吞咽了一下口水。

“看什么呢?”

谢欣双唇一张一合让刘逸云回了神,紧接着对方就扔来一个剥好的橘子,她下意识接住,闻到那天似有若无的味道来源。而谢欣看着刘逸云明显的目光勾起了嘴角,又在看到她莫名剪短的头发时笑出声来。

“谁给你剪的头发啊?”

“啊?”刘逸云愣愣地抬手摸了摸后脑勺,笑了一下打算蒙混过关。她才不会告诉谢欣自己的那个好梦,也不会告诉她醒来后自己比着谢欣的样子鬼使神差剪掉了原本乖巧文静的长发。


“你……”

“Hey Cynthia!”

谢欣的话头被一句外文打断,她转头看见一个高个子的白人男性,立刻换上那副公式化的笑容:“Hey, Robin. What are you doing here?”

“You know, it's stuffy in there.”男人摊了摊手,目光落在刘逸云的身上:“Ouch! Pretty little girl, who are you?”

刘逸云为了申请大学而啃了许多本英文字典,现在她的英语听说能力已经和葡语一样熟练,自然听得懂男人的话。可她被盯得有些不自在,又从谢欣的脸上看到了戒备,敏锐地反应过来自己这个时候或许不该说话,于是装出一副无措的样子站在原地,求助似地看向谢欣。

“Robin,”谢欣快步走过来将刘逸云半挡在自己身后,笑容里带了防备,“She is my daughter.”

谢欣给自己和刘逸云的关系撒下大谎,用“女儿”的身份警告对方不要试图动别的歪心思。

而刘逸云在听到“daughter”的时候心里大惊,她知道谢欣外在成熟的模样实际上比自己大不了十岁,对方也对自己的家庭一无所知,可这个虚假的词汇把自己拉回了已经缺失的那个身份和亲近关系中,谢欣保护的举动让她心里泛酸。

“It'sa pity.”男人看着刘逸云害怕地拉住谢欣胳膊的样子感到无趣,耸了耸肩示意到此为止。

谢欣松了口气,牵住刘逸云的手向男人告别,揽着她转身离开了后巷。


谢欣一直牵着刘逸云走到了大马路口,才停下脚步松开她的手。

“谢欣姐,你又一次帮了我。”

“别这么说,”谢欣垂下眼苦笑一下,抬手拨了拨自己的刘海,“我不可能把你往火坑里推。”

“谢欣姐……”

刘逸云张了张嘴叫她,想说些什么又不知怎么说出口。

“回家吧,天快要黑了。”谢欣适时出口止住了刘逸云的话头,露出一个轻松的笑:“记得重新剪一剪你的头发,实在是难看。”

刘逸云闻言摆出一副可怜的样子,撅起嘴抓了抓自己有些参差不齐的发尾:“是我自己剪的……我家附近没有发廊,我爸爸是不会管我的。”

谢欣没想到她顶着个乱糟糟短发的原因竟是这样,一时间说不出话。

“但是马上就要校庆表演了,好像是应该重新剪一剪……”

刘逸云揪着自己的头发帘自言自语,却被谢欣轻轻握住了手腕:“现在这个时间确实没有理发店开门了,不过我剪头发的手艺似乎还不错——如果你不嫌弃的话。”

谢欣话音刚落,她就看到刘逸云的眼睛亮了起来:

“当然不!!!”



刘逸云没有想到谢欣的住处是新华旅店里的一间长租房。

女主人将刘逸云迎进屋,她便闻到一阵清新的茉莉花香。

“好香!”

“前几天去买的茉莉花开了。”

谢欣打开灯,指了指窗台上放着的一盆正在盛开的茉莉花。

“你随便坐,我去拿剪子。”

她转身进了卧室,刘逸云把一路背着的琴放在墙边靠立着,站在玄关细细打量这间不算大的屋子:淡绿色的墙体,木质的窗框,沙发上铺着的是乳白色的纺织坐垫,窗台上和屋子的角落里摆放着被照顾得很好的茂盛绿植,墙上挂着简单的装饰画,一切都让这间屋子洁净而温馨。

“谢欣姐,我很喜欢你的装潢,很温暖。”

刘逸云发自内心地赞赏着,换来谢欣一个开心的笑。

为了方便谢欣,刘逸云背对着她坐在了单椅上。紧接着就感觉到谢欣将自己的校服衣领折进去,微凉的指尖偶尔触碰到后颈裸露的皮肤,激起她细微的颤抖。

“我开始了?”

“嗯!”刘逸云点点头,“我相信你。”

谢欣笑了一下,在她参差不齐的发尾处落下第一剪。


整个过程只有剪刀切断头发的窸窸窣窣声和两个人交错的呼吸声。谢欣的手艺确实很好,二十分钟后刘逸云在镜子里看到自己崭新漂亮的短发,眼里露出惊叹。

“天啊谢欣姐!”

她左瞧瞧右看看,十分满意地摸了摸自己的头发,转头看到谢欣有些小小骄傲的表情。

“不用说谢谢了,”谢欣猜到了刘逸云的下一句话,连忙竖起手指,“在你这儿我听的够多了。”

“那我……”刘逸云环视一周,目光落在门口的琴上:“噢!或许你喜欢听大提琴吗?”

谢欣的目光随着刘逸云看去,挑了挑眉赞许地点点头:“这倒是个不错的选择。”

大提琴低沉缓慢的声音在房间里流淌开,刘逸云在演奏时的神情变得不同以往。谢欣站在她对面静静地听,目光从她灵活细长的指尖上移到她的眼角。年轻的女学生有一双明亮的眼睛,笑起来时变成一道月牙,而现在专注地看着琴弦,却有一股浅淡的忧伤和落寞。

在谢欣许多年前也还是个学生时,她惯爱收集那些弦乐的唱片,休息日将它们一张张放进母亲名贵的唱片机里,在卧房撒进的阳光里起舞。后来一夜之间天翻地覆,父亲的仇家找上门来,唱片机被砸得稀碎,母亲无法忍受抛下父女二人离开,而自己则东躲西藏渡来澳门落脚。

为了生存的卑微工作让谢欣收起了曾经和老师学过的舞步动作,也让她再也没有时间听一首喜欢的弦乐曲。


“这首曲子我没听过,它叫什么?”

一曲结束,谢欣看刘逸云将琴和弓重新放回琴盒中,问出了自己的疑问。

“Isabella.”刘逸云口中吐出这样一个英文单词,“是我妈妈的名字,这首曲子是我自己写给她的。”

刘逸云在提及母亲时流露出哀伤的神情,谢欣猜测这位让她牵挂的女性已经离她而去,不觉又想起自己在和刘逸云同样年纪时失去的母亲。

“很好听,我非常喜欢。”谢欣鼓励似的点了点头:“Amber,你很优秀,你妈妈会为你骄傲的。”

“真的吗?”刘逸云终于露出笑容,有些腼腆和害羞:“这还是我第一次演奏这首曲子……虽然妈妈听不到了,但如果你听后很喜欢,也是很好的事情。”

谢欣笑了笑:“它让我想起很多年都没跳过的舞,”她向刘逸云伸出手,“我来教你。”

刘逸云的手不听使唤地伸进谢欣的掌心,下一秒她被紧紧握住,两具身体就贴在了一起。

“谢欣姐……我,我不太会跳舞。”

刘逸云有些局促地红了脸,更多是因为和谢欣贴得太过相近,她甚至能闻到谢欣皮肤里渗出的沐浴露的香味。

“没关系,跟着我来。”

谢欣的身体像绸缎一样柔软服帖,又像水流一般将刘逸云包裹住,她的前胸贴着刘逸云的后背,轻轻握住她的手腕将手臂伸展开,脚尖抵住她的脚踝。

刘逸云惊讶地发现,自己平时僵硬到做不出任何优美舞蹈动作的身体在谢欣的引领下竟然开始变得听话柔软,她随着谢欣的动作慢慢抬腿、舒展、跳出人生的第一个舞步,原本僵直的手臂竟也像春天玉兰树抽出的枝桠那样可以延展弯曲。

明明只是几个最简单的动作,刘逸云却跳得很兴奋,她转过身来大着胆子拉住了谢欣的手,指尖试探性地缓慢从她掌心滑进指缝。她们面对面站得极近,几乎要鼻尖贴上鼻尖,两双眼静静注视着对方,原本错落的呼吸交缠到一处,让谢欣都忍不住脸颊泛红。


楼下忽然响起妇人叫骂自己小孩的声音打破了旖旎暧昧的氛围,谢欣和刘逸云触电般的分开,各自将目光落去了别处。

“呃…很晚了,我要回家了。”刘逸云忙乱地整理了一下并不凌乱的衣服,走到门口把琴重新背回身上。

“嗯。”谢欣点点头,不自在地拨弄了一下头发:“天黑了,你注意安全。”

“遇到危险我会用酒瓶砸他的头。”刘逸云故作鬼马地说着,甚至夸张地比划了一下谢欣那天砸人的动作。

气氛终于变得轻松起来,谢欣笑着白了她一眼,却还是认同的点了点头。

“谢欣姐,”刘逸云走到门口,又转回身来看着谢欣,“下周五我的校庆表演,你可以来看吗?”

刘逸云的目光里带着期待,谢欣本想下意识询问对方的家长,突然想起下午刘逸云在路口说的那句话,于是点头应下:“我会去的。”


回家时刘逸云展露出从未有过的兴奋,父亲惊讶地询问她发生了什么,她难得对父亲不再摆出一副淡漠的表情,说了一句“开心事”,三步并作两步跑上楼回到了自己的屋子里。

“兔崽!”

刘逸云将小兔从笼子里抱出来,坐在椅子上将它举起。那兔子也乖巧听话,竟然没有双腿扑朔,只是乖乖滞在空中,两只眼无助地看向刘逸云。

月亮在窗外露出半个身子,刘逸云将兔子重新抱进怀里走到窗前。

“Cynthia……”刘逸云口中喃喃这个今天听来的名字,想起谢欣贴着自己身体起舞的样子,一下子就认同了这个名字下“月亮女神”的含义。

“那就叫你阿moon好不好啊?”刘逸云颠颠怀里的小兔,傻笑着将脸埋在它毛发柔顺的脊背上。

小兔,月亮,似乎很合称。刘逸云这样想着,不知怎的就跳脱联想到了中秋节,于是又想起那对桂花耳钉。

这个月的零用钱省下了不少,不出所料奖学金依旧是自己的——刘逸云在心里盘算着,似乎足够买下那对桂花耳钉了。





TBC.


呋呋_Fufu

【欣逸相通】柿子



_秋天总有好事发生

_一个伪现背短打,一些童年杜撰全靠瞎编






今年北方的秋意来得格外猛烈。

北上的列车仿佛在一瞬间抽干了空气中的水分,谢欣在呼吸间感到一股灼热和轻微的疼痛,甚至都能听到自己皮肤上的毛孔开裂的声音。

好干。她这样想着,拿起小桌板上的水杯,起身走去车厢连接处的饮水机。


  

国庆假的车票太难抢,谢欣和舞团的成员分布在不同的车厢,有些同事的座位在同一个车厢的前后座,而八号车厢里只有自己一个人。

列车换轨时有些摇晃,谢欣捧着刚刚接满水的杯子站去车门处。和谐号的车速没有那么快,可以让她靠在车窗边安安静静地看一会儿外面的景色。...



_秋天总有好事发生

_一个伪现背短打,一些童年杜撰全靠瞎编






今年北方的秋意来得格外猛烈。

北上的列车仿佛在一瞬间抽干了空气中的水分,谢欣在呼吸间感到一股灼热和轻微的疼痛,甚至都能听到自己皮肤上的毛孔开裂的声音。

好干。她这样想着,拿起小桌板上的水杯,起身走去车厢连接处的饮水机。


  

国庆假的车票太难抢,谢欣和舞团的成员分布在不同的车厢,有些同事的座位在同一个车厢的前后座,而八号车厢里只有自己一个人。

列车换轨时有些摇晃,谢欣捧着刚刚接满水的杯子站去车门处。和谐号的车速没有那么快,可以让她靠在车窗边安安静静地看一会儿外面的景色。

高铁短暂停靠济南西站又驶离,谢欣靠近车窗玻璃,看着外面飞驰而过的大片黄褐色田地,猜想这大概就是刚刚秋收过后的华北平原。“秋高气爽”在今天似乎没怎么体现,车外的天空压着一层灰蒙蒙的雾,谢欣罕见的觉得自己似乎闻到了秸秆燃烧的味道。

她忽然想起许多年前。

很小的时候,谢欣和父母住在家属大院里,原来家里有两棵柿子树,长在停放自行车的小房门前,像两个瘦瘦高高的门神。家里的大人也没有养过它们,但是每年一到秋天就结了满树的柿子,枝头的会先熟,饱满的重量压弯枝干,给流浪的小猫和飞来的小鸟吃。

等到十一月差不多柿子都变得黄澄澄的时候,父母才会爬梯子上房顶去摘,一摘就有好几筐好几袋,然后搬到楼上,码在阳台上晒太阳。

儿时的大院里种的都是香樟树,偶尔穿插几棵粗壮的香椿树,只有谢欣家门前有这两棵柿子树——无论是在吉安还是整个南方,这都是少见的。院子里有些人会趁着中午休息偷偷跑去房顶摘,小小的谢欣看见了会站在下面,叉着腰用吉安话喊:“干什么呢!我去找我爸爸妈妈!”

谢欣和父母在旧家生活了十一年,几乎没有去市场上买过柿子。门前两棵树上摘下来的很久都吃不完,还会给爷爷奶奶、外公外婆送去一些。

只是小学的最后一年,谢欣的父母分开了。她跟着母亲搬离了大院,再也没吃到过自己家的柿子。


  

谢欣抱着水杯靠在车门上,任由这段久远的记忆把自己拉回还算称得上幸福的童年。她曾不止一次的在采访中说起自己排演《静地回升》的缘起,也一遍又一遍在起舞时面对自己、直视内心,那些曾经被深深埋藏在心底却未被察觉的痛苦、遗憾、失落、彷徨,促使着谢欣周而复始地在这支舞里重塑自己。

打碎又粘合的过程里,谢欣却很少想起那两棵柿子树。

如今她早已变得自洽从容,迈向不惑之年的脚步中也越来越明晰自己的去处和来路,但却也在心底暗暗发誓绝不让女儿重蹈自己的覆辙,她要让雅禾永远快乐恣意地生长,做任何喜欢的事情,去所有喜欢的地方,背后永远有爱她的爸爸妈妈。

谢欣又想起前几天才发布出去的一组杂志图,那是专属于她和女儿的,温暖的、甜蜜的。她在口罩下勾了勾嘴角:似乎在这方面做的还不错。

她舔了舔上唇似乎有些开裂的皮,有轻微的刺痛感。她又想吃柿子了。


  

上衣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谢欣回神把手机掏出来,视频通话的小绿按钮上下欢快跳动着,屏幕上方是刘逸云的Jackjack头像。

谢欣脸上笑意更浓,戴上耳机划开了接通键。

“Hi Amberber——”

她在口罩上方露出一双弯弯眉眼,列车行驶的轰隆声刚好掩盖一切不安定因素。

“欣姐!”

刘逸云在屏幕那头傻笑着冲谢欣招手。画面有些晃动,谢欣猜她大概正在举着手机走路。

“我准备去机场了,how about you?咦,你在火车上吗?”

“嗯,在去北京的高铁上。刚刚路过济南,快到了。”

“Ji Nan?”刘逸云闻言又露出一副理解困难的样子:“Hummm……Sorry 欣姐,Ji Nan在哪里?”

谢欣看着刘逸云眼耳口鼻皱在一起没忍住笑出声来,好像又看到她们刚认识时在寂静的排练厅里她问自己“Where is 江西”的场景。她歪歪头,依旧选择同样的作答方式:“济南在北方。”

“Oh!”刘逸云却突然欢呼一声,“北方!和黑龙江!都在北方!”

“Oh my god…”谢欣笑着扶额,没想到刘逸云的思维竟然是跳脱到了这里。虽然两个“北方”还隔着很远,她猜刘逸云现在也不太能理解山东和黑龙江的地理位置究竟在哪里,但是没关系,以后还有很长的日子,她会慢慢都交给她。

于是谢欣没再反驳,只是弯着眼角看屏幕里的人手舞足蹈。

“你这次去北京是跳《静地回升》吗?还是跳两天?”

“5号6号两天,”谢欣点点头,“了解的挺清楚嘛。”

“Of course!”刘逸云臭屁的扬扬下巴,像一只摇着尾巴的邀功小狗。

谢欣失笑,随即又嘱咐:“国内这几天开始变干燥了,回来记得多多喝水。噢,也开始下柿子了,但是记得别空腹吃。”

“柿子?”刘逸云敏锐地捕捉到新词汇,“柿子是什么?”

“Persimmon,柿子,很甜的,我刚才还想起来小时候家里种过的柿子树。”

“I know!”刘逸云恍然大悟:“我吃过!里面有像小舌头一样的东西,很好吃!”

谢欣挑了挑眉,表示赞同。


  

窗外的山脉渐近,谢欣猜测前方或许要进隧道了,于是开口将这一次的视频通话作结:“要进隧道了,会没有信号,你落地再给我发消息,嗯?”

“Okay——”刘逸云拖了拖长音表示不舍,“Miss you and kiss you bunny.”

“Hey……”谢欣有些耳热。上次听到这个亲昵称呼还是她飞巴黎前和刘逸云在浦东机场的短暂会面,时隔多日再次听到还是有些害羞。

刘逸云眨巴着眼,脸上写明了要听对方的回应。

“Fine.”谢欣无奈地笑了笑,赶在信号断掉前给了刘逸云期待的回复:“Love you and kiss you more,puppy.”



排练和走台让时间变得流逝飞快,等谢欣终于短暂停歇下来想起要回复刘逸云的落地消息时,已经是第二天临近演出前。

“Sorry Amber,忘记回复你的信息了,我刚刚联排结束,等下要上台演出了。”

谢欣的语气中充满了抱歉,她发送语音后拇指连击了两下刘逸云的头像,下方立刻显示出“我拍拍Amberber's llama head”。

“Llama…”谢欣看着这句话后面的羊驼表情笑了笑,还没退出聊天界面,就听到休息间的门被人敲响。

“请进。”她把手机锁屏后放在桌面,抬起头却在镜子里看到一张本不该今天出现在这里的脸。

“欣欣姐——”

来人笑眯眯的样子像极了聊天框里的羊驼图案,身上穿着自己送给她的那件格子衬衣,发型也明显仔细抓过了。

刘逸云举起右手晃了晃,提着的透明塑料袋里放着好几颗黄澄澄的柿子。

谢欣怔愣了两秒,随即扬起嘴角大大的弧度,眼睛和对方一样弯成一道桥。


她迫不及待要和刘逸云分享一个柿子味的吻了。






END.

F19840922

【美惜】再见的时候在一起吧

(中秋加国庆节贺!4万字长文大放送!HE!一点悬疑风(中间就可以猜到是什么的那种悬疑)

(开头正文风,可能有点难进入,但坚持到最后送你一个你爱的CP都是真的都永远有粮永远发糖的best wishes!)

(对了,顺便说一下“水桥舞”是“美依礼芽”的曾用名)

(来咯!推荐配乐《It's Always the Little Things》)

——(我是爱的分割线)——

【Chapter 1】

“惜君姐姐,下次见!”

她每次笑起来,仿佛浑身散发着光,连道别的时候也是。女孩离得越来越远的,高挥着手的道别,好像一颗小太阳消失在地平...

(中秋加国庆节贺!4万字长文大放送!HE!一点悬疑风(中间就可以猜到是什么的那种悬疑)

(开头正文风,可能有点难进入,但坚持到最后送你一个你爱的CP都是真的都永远有粮永远发糖的best wishes!)

(对了,顺便说一下“水桥舞”是“美依礼芽”的曾用名)

(来咯!推荐配乐《It's Always the Little Things》)

——(我是爱的分割线)——

【Chapter 1】

“惜君姐姐,下次见!”

她每次笑起来,仿佛浑身散发着光,连道别的时候也是。女孩离得越来越远的,高挥着手的道别,好像一颗小太阳消失在地平线。刘惜君单手提着购物袋,空出的另一只手抬起,似乎能感受到那逐渐远去的光的温度,她对女孩挥了挥手:

“明天见,小美。”

 

“惜君,回来了,”妈妈正在给米菲喂食,听见开门声,望向门口,笑意勉强地问女儿,“和小舞一起出去感觉怎么样?有好好照顾妹妹吗?人家孩子身体不好,要不是我们好好做了一段时间邻居,难想水桥太太会让小舞跟你一起出去玩呢。”

“最根本的原因,是妈妈你是小舞的主治医生之一吧。”

刘惜君在玄关处换鞋,购物袋暂搁在地上,刘妈妈见了,帮女儿把购物袋拎到沙发上,没打开,只看了看几个购物袋外的logo,问道:“和小舞去了万象城?”

“先吃了素食晚餐,然后去万象城逛了一会儿。”

“素食晚餐,很好的,惜君,以那孩子的身体来说,饮食要格外注意,是我告诉你的素食餐厅吧?”

“我在您说的几家里选了一家,该忌口的都忌了。”

“嗯,很难见到你买这些牌子的东西。”购物袋中有好几个价格不菲的牌子。刘妈妈知道女儿对物质一向看得不轻不重,什么价格品牌的衣服都有,毕竟女儿那么好的身材,穿什么价格品牌样式的衣服都好看。刘妈妈不喜形于色地想。

“主要是送小舞的礼物。她说……”刘惜君已经换好拖鞋进屋,和米菲玩坐下起立游戏,“一定要买几件和我一样的衣服。既然是送给人家的礼物,我想应该要挑好一些的,但她不想花太多钱,随便选几件还不错的就好,我们两个石头剪刀布,谁赢了就听谁的去买衣服,结果我赢得比较多。”

“那孩子……真有童趣。就是说你们买了几件情侣装。如果有机会……下回出去玩的时候穿吧。”

刘妈妈将购置的衣物一一取出整理,却忽略她的一个词惹起了女儿的敏感:

“妈,什么情侣装,就是款式一样的衣服而已。”米菲巴巴晃着舌头和小尾巴,努力用两后腿站立着,却没等到主人“坐下”的命令,“以后如果再有机会和小……小舞一起出门的话,会穿一样的衣服吧。”

 

“惜君姐姐,早上好!我们什么时候再一起出去吗?我想和你去唱歌,上次你唱却、约、粤,粤语歌,好好听!”

已经在护士的悉心看护下洗漱并且用完早餐的,淡金发白皮肤,穿着蓝白条病号服的女孩正跪坐在病床上,双眼满是希冀地望着刘惜君。刘惜君是为数不多知道这间病号房存在的人,除了水桥太太一家、她的妈妈,以及妈妈的几名下属护士。

病房里的女孩名叫美依礼芽,是她亲口大声告诉刘惜君的(并且请刘惜君叫她小美),而刘惜君知道,医院的所有病例病号单上都没有美依礼芽的记录,她的存在就是不存在。

刘惜君看向病房里唯一的桌子,上面是昨天美依礼芽带回的购物袋,刘惜君问小美,裤子都合身吗。因为只有一米五几的小美昨天是穿着有点增高的鞋去购物的,如果裤子太长或短,今天她就拿去退或者改。于是美依礼芽乖巧地起来,站在镜子前,重试昨天买的几条裤子。镜子。刘惜君回忆起,她曾在这个医院花园见到两个一模一样女孩的场景。

水桥舞和美依礼芽是亲姐妹。刘惜君听妈妈说。水桥舞比美依礼芽大半岁,是姐姐,但水桥家不分姐姐妹妹,妈妈单纯叫她们的名字“舞”和“美”。可惜,姐妹都患有致死性的先天心脏免疫缺陷,水桥家为此求助过多家医院,医生们给出的结论都是无法治疗,水桥太太从美国最权威的医生那儿得到一线希望——投奔在心脏诊疗领域颇有名望的刘母。两家就此成了邻居。

这是刘惜君从母亲那儿听来的说法。身为歌手的刘惜君,想到演唱会时在台下为她欢呼雀跃,释放幸运生命力的年轻歌迷,和那些歌迷差不多大的,却只能长日居于医院的两姐妹,心中再次为这世间命运的不公感到悲凉。命运就像蒲公英,落到肥处迎风长,落到瘦处苦一生。

那天,是和水桥家成为邻居一周,刘惜君听说刚好也是水桥太太的生日,便带着礼物到医院,想亲自拜访那位可怜而坚韧的母亲。而当她路过医院花园去往医院大门时,不远处忽然传来喧哗,她下意识看过去,见一个被三两个护士抓住扑倒的、穿病号服的人——她认得出那头明显的淡金发和矮护士一头的小个子,是水桥家的孩子美依礼芽。她看见女孩无助挣扎着,被护士们按在轮椅上,她不知道为什么,不由自主地往那边跑去,这是对待一个患有重症的孩子的态度吗?但跑到快接近他们时,刘惜君止住了,因为一辆黑色轿车于喧闹之处停下,水桥太太出现在了轮椅旁,水桥家另一个黑发的孩子,姐姐水桥舞,坐在副驾驶上,透过半开的窗眺着和她相貌一样的妹妹,刘惜君看不清黑发孩子的表情。水桥太太屈下身,好像用前额靠着女儿的额头,张口对着女儿耳边说了什么。女孩安静下来。水桥太太朝护士们点点头,一个护士拆掉女孩手腕上的束缚带。

“好了,小美最听话,我们回家,回病房咯。”刚刚抓住女孩的其中一个护士推着轮椅道。刘惜君忽然感到一阵不适。家和病房有什么关系。

给水桥太太的生日礼物只能换时间再送了。

 

【Chapter 2】

刘惜君原本是不知道美依礼芽住在哪一间病房的。如果不是那天妈妈做手术到深夜,她开车送双手累到无力的妈妈回家,到家后,却发现妈妈的手机不见了,很可能落在了医院。这可非常糟糕,明天是周末,但作为医院的顶尖教授,通过手机电话找母亲的人不会少。于是刘惜君独自开车回到医院,去寻找妈妈的手机。很幸运,她很快就在妈妈的办公室找到了手机。此时已近零点,医院只剩下三三两两的值班护士。刘惜君离开妈妈的办公室,准备返家途中,她听到一片醇厚而略微沙哑的歌声,如一朵云般从转角的另一边飘来,身为歌手的她一听便感受到了歌声中的天赋,她好奇地循声而去,转过拐角,是一条黢黑甬道,甬道尽头闪着“紧急出口”的绿色标志,可歌声还在,说明这条甬道中一定有什么。因此刘惜君让脚步唤醒声控灯,突然,她前方几米有一个中年护士对一扇门里大吼“闭嘴!唱得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别唱了!”

——接着“砰”地猛甩上了门,并锁上。刘惜君不认识护士,护士却认识刘惜君,因为她的妈妈,在医院无人不知晓的妈妈。故而护士的目光一转向刘惜君,先是吓得“呀”了一声,方才吼人关门上锁的戾气便像全散了,她略惊又尴尬地说:“是刘主任的女儿呀,你好你好,这么晚了来医院有什么事情吗?”

刘惜君说了谎。

“妈妈让我来看看病房里的人,说她经常唱歌对身体不好。妈妈特意让我来和她谈谈,‘教育’一下她。”

这番话立即奏效。中年护士交出门钥匙,神色轻松又有点诡谲地对刘惜君说:“主任那么忙,我们都还以为主任不怎么管理这间病房的事呢,毕竟,都是水桥太太一家在打理。”

刘惜君向护士道过谢,随后,略笨拙地试了几次开病房锁,好不容易开了,推门,歌声不复的静悄悄的微暗的空间里,亮着一盏暖黄色的床头小夜灯。

一个坐在病床上满脸落寞的女孩怔怔地望向刘惜君。

刘惜君再次认出了她,水桥家的孩子,美依礼芽。

她走向美依礼芽,想问她歌声的事,走近了却发现,女孩脸上的泪痕。

这样一张可爱动人的脸上竟然有泪水——刘惜君第一反应是忧心(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有点心疼,也许是想到女孩在花园里被恶劣对待的遭遇吧),然而她一时有点慌,想为女孩做点什么,于是在房间里四处探看,终于在另一侧床头柜发现了一盒抽纸,她正想过去,但女孩先动作地抽了两张纸抹了抹脸,然后,对刘惜君展露好像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的美好笑容,用不太标准但中国人能听懂的中文问道:“你好呀,我好像见过你,你是……我们的邻居姐姐?这么晚了,您来这有什么事吗?”

这就是刘惜君第一次和美依礼芽正式的遇见。

 

后来,刘惜君知道,水桥一家并不想让他们家孩子的特殊疾病被外界知晓太多,因此,除了刘母和她下属的几个护士,整所医院没有美依礼芽的任何档案资料,几乎没有人知道美依礼芽的存在。而美依礼芽的姐姐水桥舞,因病情较重,长期居住在刘母推荐的一家中外合资私人医院,和美依礼芽并不在同一家医院。

刘惜君听妈妈提道过,美依礼芽的病情稳定,而仍被细心照料着,每周只有两次外出机会,其中一次,正好是刘惜君遇见她被抓回轮椅那一次。刘惜君问为什么。美依礼芽说,是由于那天护士们不论如何都要让她坐轮椅,而她自身完全可以自如地走路,但最后护士们还是以保护为由把她装上了轮椅,这让她很不开心,因此散步时,被推着推着的她就想自己跑走——美依礼芽说自己有记忆以来基本都在各个医院病房之间轮转度过,所以有一刻,从轮椅上跑起来的某一刻,她很想永远逃离这里,永远不要再回来——可是没想到碰巧遇上当天特意来看她的母亲。

刘惜君问起,水桥太太对美依礼芽说了什么。小美嘿嘿一笑,绕开话题,对刘惜君说,姐姐,我唱首歌给你好不好,或者你给我唱首歌吧。她们都喜欢音乐。小美说,如果心脏没有生病的话,她相信自己一定会是很棒的歌手。刘惜君对小美说,是的,她也这么认为。

 

真是被命运捉弄的一家人。刘惜君寂然地想。两个孩子身患重病,家人为此全世界奔波,还好近期,或许是水桥舞的病情好了一些,刘惜君不时能见到她晚上回家的身影。

有一次,举办完歌迷见面会,较晚才回家的刘惜君偶遇了水桥家的车,以及正从轿车内缓慢走出来的水桥舞。她们成为邻居快一个月了,她好像还没有向水桥一家正式打过招呼,于是刘惜君放下主驾驶的窗户,放大音量而柔和地呼喊道:“水桥舞,小舞,你好,我是刘惜君,你的邻居,your neighbors,”还特意用日语说了自己的名字,“第一次见面,很高兴认识你。”

水桥舞听到刘惜君的声音后,身子却像是抖了一抖,她在父亲的搀扶下,加快了去往家门的步伐。难道是招呼打得太突然,刺激到了女孩?刘惜君把车停在路边,刚下车想去好好问候一下水桥一家时,却见水桥太太站在她的车前方,戴着长檐椭圆状黑丝帽,以致于面容大多被遮掩,这位令人看不见眼神的女士,对刘惜君道:“君小姐,您好,我是水桥舞的母亲,这个月来多谢令堂对舞的关照。”

在刘惜君的记忆里,见到水桥太太的时候,她几乎都是着一身黑裙,不同款式的黑裙,和仿佛从未见她不戴的黑丝帽,让这名女性仿佛被刻在某一时刻中的石像,外界的一切都无法使她变换或动摇。面对姿态优雅却颇有点奇异的水桥太太,刘惜君礼貌地微微点头:“水桥太太,初次见面,您好,照顾小舞是我母亲的职责所在,冒昧地请问,小舞和小美都还好吗?”

“谢谢你,两个孩子都很好。”

两个人的问答就像扔了一颗小石子到水中,仿佛没激起任何波澜的对话。

水桥家的车已开向车库。水桥舞应该也回到家中了吧。因为水桥家的映照在玻璃上的灯光亮了。水桥太太向刘惜君笑了笑,小幅度鞠躬,这是告别的标志。但刘惜君的下一句话,让她停了脚步。

“好像经常看见小舞回家,是小舞的身体恢复得比较好了吗?我看小美都不怎么回家。”

“您所见非您所想,”水桥太太转身背向刘惜君,边往家门走边道,“惜君小姐,美和舞住在不同医院,她们回家的时段也是不同的,您没有看见,不代表美没有回来过。”

明明是毫无情感起伏的回答,刘惜君却感受到其中一丝不友善的味道。

她看到水桥家餐厅的灯亮起了。想到那个阴暗甬道中唯一病房里,淡金发,奶白的,像小奶狗般叫人忍不住去宠爱的,笑容极富感染力仿佛可以驱走人心中阴霾的女孩,刘惜君想,既然见不到她回来,不如主动去看望她好了。

 

【Chapter 3】

前几次去时,刘惜君被护士阻止了,但只要搬出妈妈,阻碍便会立刻消失。妈妈后来知道了,没有提及美依礼芽的病况,只是对刘惜君说,小美是个乐观的好孩子,适宜的探望是没问题的。

这次的探望日是周五,刘惜君背着下次演出要用的吉他,走进了美依礼芽的病房。小个子正靠在床头叠千纸鹤。

“呀!”第一反应不知道是受惊还是高兴,而下一秒,小个子抛开千纸鹤,向刘惜君伸出双臂,大大地笑道,“惜君姐姐,第十次Welcome!”

如今,刘家和水桥家成为邻居约一个半月,这是刘惜君第十次和美依礼芽见面,而她依然对在医院花园和夜半歌声那晚与美依礼芽相见的两次感触颇深。夜半歌声那晚,她和小美聊了很久,约乎是从半夜十二点聊到凌晨四点多,两个人像有说不完的话,美依礼芽有很强的表达欲,能就各种话题和刘惜君聊,而刘惜君不知为何,即便很困了也不想离开病房,而是饶有兴味地听她说,偶尔插上几句冷笑话和温柔的对答。天南海北地聊了一大圈后,刘惜君问护士一般几点过来,小美说她有几次失眠,假装睡着时,记住了护士大概五点半到六点之间会来查一次房。此刻是四点三十七,刘惜君意识到自己该走了。临别时,美依礼芽像米菲一样渴盼巴巴地拉住她的衣角,问她以后还会再来吗?

现在不是就来了吗?

“吉他!那是吉他吗?我会弹吉他!”

刘惜君刚把吉他盒靠墙放下,听到这话,便打开吉他盒,取出吉他,虽然她这把吉他不重,但她还是有点担心小美的病体能不能承受吉他的重量。没想到,小个子轻轻松松,熟悉地把吉他挂在了身上。

“惜君姐姐,我可以弹吗?”

“当然可以。”

弹得还真挺不错。刘惜君看手机里存的,即将到来的演出要用一点吉他伴奏的谱曲,问小美看得懂五线谱吗?小个子放大手机里的曲图,细致地识谱,边看边弹了起来,五分钟左右的吉他,弹得完全正确。这让刘惜君得到了一个免费教学的机会,她想挑战一下自己,自荐在演唱时自弹五分钟的吉他伴奏,经纪人认为她没问题,可实际上在第一节课学习按琴弦时,刘惜君就感到超出她预想的难度。现在好了,有一个小私教可以额外辅导她,刘惜君甚至都没有问美依礼芽愿不愿意教她,两人就默契地一教一学起来。美依礼芽盛赞刘惜君学得快,开心地问刘惜君,吉他可以借给她一段时间吗,尔后又丧气地摇了摇头:不行,一定会被最凶的护士阿姨收走的。

刘惜君抱着吉他沉思半晌。

“小美,你每周想让我来看你多少次?”

“来多少次?惜君姐姐是歌手,歌手不是很忙吗?我没办法说想让你来看我多少次吧。”

“事实上,小美,”刘惜君将吉他安置盒中,随后坐到美依礼芽床边,直视着那双水灵剔透的眼睛,“我的嗓子最近出了些问题。演出的频率会降到最低。所以,每隔几天,我应该都有空来医院。”

不知是受哪种情绪主导,女孩愣住了。她久久地与刘惜君四目相对,从某一个时刻开始,刘惜君变得有些紧张,因为女孩的眼眶渐渐红了。

“我不想惜君姐姐的嗓子不舒服,可是,我居然觉得开心……我讨厌这样的自己。我不知道这是不是很过分的要求……你可以,周一、三、五,或者二、四、六,隔一两天,来看看我吗?这样是不是太频繁了,但我真的好想多见你几次啊,你来了不用陪我多久的,一分钟,半分钟都可以,或者你从窗台向我招招手也很好。”

美依礼芽的病房在一楼,刘惜君明白她的意思,如果刘惜君不想那么频繁地进病房见她,从窗外向她招招手也可以。也很好。

有什么也“很好”的。

“我一周至少会来看你三次。”

刘惜君拥住仰头想把泪水咽回去的小家伙,柔缓而笃定地许诺道,

“这是我们之间的约定。”

她抱着女孩,听到美依礼芽轻微的心跳。她的心脏——什么时候能康复?她能好好活下去吗?她还能活多久呢?这类似的问题,刘惜君和美依礼芽从来没有谈过,她想不出该怎么和小美开启这个话题,谈及难治的重症会伤害到她吗?小美对此是怎么看待的呢?奇妙而复杂的心绪促使刘惜君很想就此和小美说些什么。正当她犹豫,一名男护士用推车送来了美依礼芽的药。小美对男护士说谢谢,两人似乎比较熟,热络地比手画脚聊天。在他们聊天之时,药盒吸引了刘惜君的注意,她对护士说她妈妈(刘主任)刚叫他送完药就快点过去,支开了护士,然后阻止美依礼芽,让她先不要吃药。

刘惜君逐一查看药盒与药的外包装,发现主要是安定和佐匹克隆等稳定精神的药物,和一些保健品维生素,没有一点和心脏治疗相关的药。

“惜君姐姐?我可以吃药了吗?”

“啊、啊?小美,不好意思,今天跟我做一个小游戏好吗?”

“什么游戏?”

“这些药,你假装吃过了,护士来之后,你什么也不要对他说,装作像以前吃过药一样就好,好吗?”

“可是,惜君姐姐,为什么要做这样‘骗人’的游戏?”

“小美,这不是骗人,是……”

护士回来了。

“惜君小姐!主任今天不在本院,她的助手说她没有呼叫过我,你为什么让我过去?”

“黄护士,”刘惜君走到病房门边,锁上门,回身,神色淡漠地对黄晓明护士说,“请问这些药品,是我妈妈开给美依礼芽患者的吗?”

“你怎么突然问这种问题?”护士显然是有些惊到了,尔后为了避开刘惜君似的,他转向美依礼芽,“小美,你吃药了吗?”

刘惜君挡在美依礼芽摇头之前继续质问护士:“为什么在针对心脏疾病患者的药里,没有心脏治疗类的药物?我看到你的病历簿了,是美依礼芽的服药记录,过去的每一天都打了勾,或者,我这样问你吧,你今天给美依礼芽的这些‘药’,是今天临时更换的维生素和精神稳定类药物,还是一直以来都是这些?”

护士无言,他像被扇了耳光后发懵了,大脑似乎处理不来刘惜君问题中的信息量。而美依礼芽虽然有三分之一的中文听不懂,但她从未见过如此冷面且咄咄逼人的刘惜君,她有点害怕这样的刘惜君。

“是我妈妈同意开的处方吗?请回答我,黄护士,否则我会向医务处投诉你行医不端。”

“行医不端……”护士好像终于清醒了,医务处,这个在医院令医护人员无不发怵的存在,让他开始明白刘惜君的态度,他却依然带着点模模糊糊的意思说,“怎么说呢,这些药与刘主任无关……”

“我妈妈是小美的主治医师,这些药不经过她,怎么可能开得出来?你用那本病历簿记录美依礼芽的用药记录目的又是什么?”不得不逼问。

“这些药,其实我也不知道……是美依礼芽的亲人,也就是水桥一家管理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们开药可以不经过刘主任,这么说吧,我只是一个中间人,一个送药的!水桥家开什么药,我就负责给小美什么药,并且按照水桥家的要求记录下来,仅此而已!”

刘惜君的目光穿过为自己高声辩解的黄护士,落在她和黄晓明对话过程中始终安静的美依礼芽身上。她那仿佛自己做错了什么唯唯诺诺的样子,以及那双清白干净的眼睛。

“小美,没关系,”刘惜君对扣着手指似有些不知所措的女孩温柔地微笑,道,“我和护士哥哥只是玩了一个角色扮演的游戏,你看,护士哥哥很快就要带着药出去了,今天你不用吃药,以后也不用吃这些药,如果有谁强迫你吃药,那就是破坏游戏规则,你一定要告诉我,我会向医院高层举报他。”

 

刘惜君还没理清错药事件的前因后果,事实上,仅凭她现在所掌握的情报,根本无法推断出水桥一家为什么要给美依礼芽用非心脏治疗类的药,那无疑是在耽误美依礼芽的治疗。

昨天的事件在刘惜君的糊弄加安慰之下过去了,美依礼芽听她的话,没有吃药,但是如果小美以后不再吃水桥家开的药,会发生什么?水桥家真的是在治疗美依礼芽吗?刘惜君隐约感到让美依礼芽不要服药似乎是与水桥家的作对,而她对此必然负有责任。她又想起小美在医院花园被抓回轮椅,水桥太太在女儿耳边说话……她出神地用拨片划拉出一小段旋律。

比起周末去经纪公司见吉他老师,刘惜君更愿意宅在家里,按照美依礼芽布置的作业练习吉他,五分钟的曲子能顺畅地拿下三分多钟了,她把三分钟的弹曲发给经纪人,经纪人便答应她不必再找吉他老师学了。而美依礼芽没有手机,刘惜君只能等到下次见面时再把练好琴的喜悦分享给她。经过十次见面,刘惜君很确定,她喜欢美依礼芽,而且她也确定,美依礼芽喜欢她,只是不知道到哪种程度的喜欢。她想到心脏。美依礼芽的心脏。被误用的药。那颗心脏未来会怎么样?其实这个问题,她家里是有人知道答案的——或许知道——刘惜君这么想着,盘腿坐在飘窗旁,无意识地叼着吉他拨片,路过的妈妈见到夸了一句“我女儿好酷”。知道答案的人来了。至于母亲为什么进刘惜君的房间,是因为窗外下雨了,刘惜君此时才注意到,从窗外漂进屋的雨点滴湿了吉他盒,她赶紧把吉他和相关物什整理好,妈妈为她关上飘窗窗户,刘惜君则去为有慢性关节病的妈妈取来披肩。

刘惜君记得,那是一个阴雨天,她像失忆了很久终于回忆起重要记忆的人,问妈妈,关于神秘的水桥一家的事,但对于药物事件,出于谨慎,出于还不清楚真实情况,其中可能有误会,刘惜君选择了有所保留。身为医务人员的母亲静静聆听完女儿的问题后,拢了拢披肩,隔窗望着邻家,对刘惜君道:女儿,你知道小舞多大了吗?刘惜君坦诚不知。刘妈妈接着说:她三十二岁,时间不多了,她的心脏留给她的时间不多了,除非做交换心脏的移植手术,但那要求一颗和她的心脏完全配适的心脏,世界上不可能有两个人拥有完全一样的心脏,所以是徒劳,至于她的妹妹,小美,比她状况好许多,更健康稳定些,也就如此了,总之,惜君,成年人的世界里没有“容易”二字。

“惜君,我们有空的时候,一起去看看小舞吧。”

妈妈对刘惜君说。事实上,当天下午雨停之后,她们就去了水桥舞所在的医院。刘妈妈提前和水桥太太通过电话。水桥太太坐在女儿病房外的椅子上等待来访者。而一见到刘家母女,水桥太太就摔倒般地奔向刘母,在刘惜君面前,黑帽压着她的头,水桥太太垂着头,无声地咽泣。

 

刘家人并未进入水桥舞的病房。透过病房门上的小长方形玻璃可望见病房内。刘惜君终于亲眼所见,那个和美依礼芽相貌一样的女孩,活在和妹妹完全不一样的空间里,她住顶级的单人病房,有电视和电脑,病房每天定时消菌杀毒。她是这样的一副躯壳:戴着最先进的呼吸机,一双闭着不知何时会睁开的眼睛,以及,周身插着一些刘惜君不知道有何作用的管子。她像一件尚未包装好却亟待处理的“食物”。刘惜君想到这个词。食物。有什么要把这个女孩吞掉了,将吞食掉她的,正是她自己的心脏。

“这孩子……还可以出病房吗?”刘惜君想起每周能外出两次的小美,所以问。

“一个月两三次,或者一次,或一次也没有吧。”水桥太太答。

“水桥太太,请不要太担心,据我们医疗团的观察,小舞的情况一定程度上有所好转。”这和刘惜君在家听母亲说的可不一样,但母亲继续道,“我们正考虑安排她定期做一些户外活动,对她心脏有利的活动。水桥太太,请相信,医学上曾有过许多奇迹,我们相信尽力而为,更相信事在人为。”

水桥太太点点头,刘惜君怀疑她是否听懂了妈妈最后说的那两句带成语的话,而水桥太太竟重复了其中一句成语:“事在人为。是,事在人为。刘主任,想来您近期就会知道,我们寻遍世界,终于找到了一颗和舞的心脏……”她深呼吸也难抑哽咽,“完美配型的心脏。心脏的所有者在一场车祸中受了重伤,她签署了器官捐赠协议,现在她仍在救治中,但若她不幸逝世,那颗宝贵的心脏便可用于舞的心脏移植手术!”

“是的,水桥太太,我听医疗团的人提过这件事了,但考虑到可能的器官捐献者目前还活着,我们也不能对此抱太大希望,但总归,是有希望的,水桥太太。”

水桥太太边和刘妈妈聊关于心脏移植手术的话题,一边陪母女俩走向医院大门,刘惜君大致听到一些:水桥太太问手术最快什么时候能开始;母亲答,等他们和美国合作的那一例心脏移植手术成功后或许就可以;水桥太太追问需要多久;母亲思量后答,大约一周左右便能知道结果,如果美国那例手术成功,如果这边有配适的心脏,水桥舞的手术就可以操作。

在医院门口,水桥太太向二人微微作揖,道:“舞刚来北京就很喜欢这里,刘医生,君小姐,若时机成熟,可以请二位做向导,和我们一起,带身体稍康复的舞看看北京城吗?”

“一切都要视小舞的恢复情况。要是孩子的身体状况允许,我没问题。”刘母微笑。

连带着刘惜君也微笑了笑:“我也没有问题。”

其实刘惜君想到的是,如果那每周两次的外出中,她可以找机会把小美从医院带出来呢?

 

【Chapter 4】

“千纸鹤有什么寓意吗,小美?”

周日晨七时左右。慵懒靠坐在窗口的刘惜君轻挑起美依礼芽的几根金发。

“啊,千纸鹤的含义是,祈祷生病的人早日康复。”小美手中的纸翻折不停,还递了一张折纸给刘惜君,“姐姐要试试吗?你感冒了,还是起床太早了,看起来有点累的样子?”

“我吗?没关系。”

因为药物事件和见过水桥舞,周末晚上刘惜君并没有休息好。但她还是接过折纸,在小美的指导下学习如何叠千纸鹤,叠着叠着,一只成功了,又一只也成功了,小美高兴地感谢刘惜君加快了她收集千纸鹤的速度,刘惜君问小美叠了多少只,小美咧着小虎牙笑着说:不~告~诉~你~是秘密。

“秘密就秘密吧。”刘惜君宠着小家伙,又问,“什么时候开始叠纸鹤的,为什么要叠呢?”

“为了祈祷姐姐的病早点好啊。”纯净干冽的笑容,“不过忘记是什么时候开始叠的了,安现在攒下的数量鸡算……啊不!不能告诉你叠了多少只,是秘密!呀,惜君姐姐,看,太阳出来了!”

二月的北京属冬,早上七点左右太阳就起床是罕见事,两人看着熹微的日出,美依礼芽忽然提议,想和刘惜君一起唱一首歌。

“什么歌啊?”刘惜君看着收拢一床纸鹤的小个子,忍不住去帮她。

“歌,很好听的歌,我忘了歌名,旋律好像,是这样的……”美依礼芽哼了几句旋律,刘惜君就知道了,是她曾经参加民间艺人选秀时唱过的——她的偶像王菲的新歌——《归途有风》。

“我很熟这首歌,那你记得歌词吗?”

“记得四、五、五句……”美依礼芽掰着手指认真地数,“断断续续的,我们可以想到哪里唱哪里吗?”

“好啊。”刘惜君慵美地笑,食指背面昵昵扫过美依礼芽的脸。有那么一会儿,美依礼芽呆呆地看着刘惜君,她不知道刘惜君扫过她脸颊的动作是有意还是无心的,她只觉得,脸上的温度变高了。

“小美,没事吧,你的脸怎么有点红,是心脏不舒服吗?”刘惜君担忧。

“不、不,没有,”美依礼芽拍拍自己的双颊集中精神,期待满满地对刘惜君说,“要开始唱了哦,第一次,和惜君姐姐合唱,好激动啊,看日出的时候和最喜欢的人一起唱歌。”

最喜欢的人。刘惜君的心脏没有问题,但她还是感觉那里漏掉了一拍。

“开始吧,小美,太阳要慢慢升起来了。”

谁在唤我……

美依礼芽:唤我的名字 我的远走

刘惜君:我没说的 爱与歉疚

美依礼芽:爱与歉疚……别退 要走向脆弱 听见哭声的人呐

刘惜君:门背后 是谁呢 拥抱着 你的噩梦

合:离开的 会重逢

美依礼芽:唯有爱证明活着!

“别睡着了,”刘惜君靠近美依礼芽耳畔,几乎吻上她的耳朵,气声舒缓地歌道,“这不是尽头。”

刘惜君离开她耳边后,美依礼芽把脸捂进枕头,这次,她意识到,她的脸真的变红了。

攒够一千只纸鹤,生病的人就能得到祈福,那么美依礼芽也能有机会康复吧,一定有。刘惜君想。所以,不要睡着,不要轻易睡着啊,这还不是尽头。

虽说歌词被两人分解得七零八落,但绝无可否认的是,刘惜君的和声很好听,美依礼芽边鼓掌边说:“惜君姐姐,下次我们一起唱别的歌吧,我从小的梦想是当歌手!可是越长大,越知道不可以了,因为我的身体不好。我以前很喜欢唱歌,在家里,唱给爸爸妈妈听,在外面,有活动,我也去唱,到处进医院之前,我参加过几次歌唱比赛,第一名我都是!我真的,很喜欢音乐!”

“那等美美身体好了以后,再去追逐唱歌梦想也可以啊。”

“惜君姐姐……”美依礼芽握住刘惜君的手,按上她的心脏,这是刘惜君第一次见到,平静和黯然组成美依礼芽的笑容,“我已经三十一岁了。我的这里,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好。也许我,这一生,都没有机会,成为歌手了。我可以付出全部,治疗这里,只要能让我,在舞台上,哪怕只唱一首歌。一首。我可以用我的心脏去换它。”

“小美……人生还很长,在中国有一句成语叫做‘大器晚成’,你的病……你的心脏,很多人都在帮你和姐姐想办法,不要用今天定义未来啊……”

“可是失去的就是失去了。”

美依礼芽松开了握着的刘惜君的手,拧开病号服上方的几粒纽扣,褪下左侧一些衣服。

刘惜君看到插在美依礼芽胸口的一根用医疗用布贴着的红色细管,她感到自己的眼球发疼。

“惜君姐姐,”女孩穿好衣服,她一贯漂亮赤诚的神情,此刻却如同歌剧谢幕般地落寂,“有些梦想,失去了就是失去了,不会再回来。”

“姐姐也是一样的吧,虽然我和姐姐从小就没有在一起长大。小的时候,我感觉,和姐姐是陌生人,没有什么感情,因为我们从来没有住在一个家。可是随着长大,我的病,能感受到姐姐的心脏,她一定也因为失去了很多,青春时期的少女,该有的东西,而感到痛苦过吧。妈妈说,我和姐姐是一样的,总有一天,我可以帮助到姐姐。”

“和姐姐一起找医生的日子,看到姐姐,总不怎么笑。我不知道姐姐是怎么想的,她不怎么和我说话,爸爸妈妈总是在我们中间,让姐姐不太接近我,爸爸妈妈说是担心我和姐姐,因为同病相怜而难受。和我坐同一辆车的时候,我们之间要隔着妈妈或者其他人。我和姐姐不熟悉。我们像陌生人。但那又怎么样呢,她是我的姐姐,这么多年来,姐姐很辛苦,我还是想为姐姐祈福。惜君姐姐,不好意思,我说了那么多,无关的话,耽误你的时间了吗?”

“小美,”始终安静听着美依礼芽述说的刘惜君抬手,为美依礼芽整理刚穿上有点褶皱的衣领,说,“下周五,你知道是什么日子吗?”

“下周五……是我的外出日!”

“没错,而且,下周五是情人节,美美见过满大街的中国情侣吗?”

“没有呢,从小到大,我没有多少机会,待在人多的地方,除了医院。”

“那,”刘惜君动人地朝美依礼芽眨了眨眼,“下周五要不要跟我一起逃走呢?”

 

刘惜君已然掌握了一套方法,她绕过母亲,以刘主任的名义提出了让美依礼芽出院外出的申请,两天后便得到批准。这一切刘妈妈全不知情。而唯独刘惜君知晓,那天她除了带小美外出度过情人节之外,还会发生什么,比如因为水桥舞的身体状况有了很大改善,水桥太太希望刘家母女能在周五带小舞一起游览北京。为病人身体状态转佳而喜悦的刘妈妈自然是欣然答应。

 

“黄医生,谢谢你帮小美做每天吃药的伪记录,很感谢你,还是像请你伪造服药记录一样,出于一些特殊原因,可以请你准备一份小美过去的详细用药单吗?详细到每一种药品名称和剂量那种……这些是你应得的报酬,辛苦了。”

 

“小美,你就在这里等我好吗?”

她们身处之所是一间树屋,屋外是郁茂的树海——樱花树——不过是人造的樱花。刘惜君告诉小美,这间树屋是妈妈送给她十八岁成人的生日礼物,她把这里改造成了——刘惜君牵着美依礼芽走上树屋第二层——一个十分专业的小型录音棚。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刘惜君教美依礼芽这个成语。还未成为专业歌手时,刘惜君最喜欢和几个音乐上的好友在此录歌,今天,他们都坐在录音棚里,以各自友好的方式向小美打招呼。美依礼芽以最高的热情一一回应,然后,刘惜君向美依礼芽分享了她们的情人节计划:刘惜君有一点事要去办,而美依礼芽可以在录音室录制无论多少首她喜欢的歌,日后制作成一张专辑,专属于美依礼芽的专辑。

但是得知这个“好消息”的美依礼芽紧紧抱着刘惜君不愿意让她离开。

“你说情人节会陪我一起过的。”

“你答应我的。”

“你一定要回来。”

“是因为你,我才这么期待这一天的。”

刘惜君环抱着美依礼芽,下巴搁在她的小金毛上,两个人小朋友似的抱在一起左右摇晃了几下,谁都没有说话,直到二楼的朋友催她们别腻歪了,两人才分开,刘惜君揽着美依礼芽的肩膀,俯在她耳边说:“我一定会回来和你在一起的,我保证。”

然后真切地,吻了下女孩的耳廓,就匆匆离开了树屋。

这次不止一个人的脸红了。

 

水桥一家对游览的态度是沉静且沉浸式的,可以在一个景点宁然甚至而有点沉醉地待上很久,他们好似不想忘却每一处风景,故而游历得很慢,当然,也是为了照顾水桥舞的身体。这一家人都寡言,水桥太太始终坐在女儿身旁,偶或与她说点什么。除此之外,水桥舞和谁都不说话,她个子挺拔,但脸色和唇色都很苍白。与小美完全不同。刘惜君想。

游览计划是水桥家和刘家共同制作的,刘妈妈所在的北京最著名的医院也包含其中。抵达医院时,刘惜君问了妈妈一句:“不知道小美还好吗?我们今天能不能去探访她呢?”

刘妈妈问水桥太太的意见,小美的母亲礼然笑道:“通常我们定期会来看美,最近因为主要关照舞的身体状况,有段时间没来了,今天,真的很想见见美。美的身体状况想来也不佳,不适合太多人探访。舞,就我与你,还有刘主任和君姐姐去吧。”

“好的。”刘惜君心有准备地答。

 

“美!美!美在哪里?刘主任,”恍若失心疯般完全失去仪态的水桥太太紧按着刘妈妈的肩膀摇动,晃得刘妈妈连一句想劝抚水桥太太的话都说不完整,有看热闹的人围到了附近,水桥太太放开刘妈妈奔回美依礼芽的病房,来回进出,冲被喊过来的水桥家的人用日语大声呵问道,“美在哪里?她不是应该一直在病房吗?她去哪里了?没有任何人通知我们!你们在做什么?为什么没有人知道?!她到底去了什么地方?找!现在全部马上去找!不管花多少钱,找到什么时候,一直到找到她为止!现在就去!”

被父亲拥在怀中的水桥舞噤若寒蝉地望着帽子落地的母亲,甚至在水桥太太快步朝她走过来时,瑟缩向父亲怀里。

“舞,你和爸爸先回医院,妈妈处理好这边的事情,会立即去找你们。放心,我的宝贝,会没事的,一切都会没事的。”她揽过女儿的额头亲吻。丈夫怀拢着失魂落魄的女儿,向完全听不懂水桥一家对话的刘妈妈和刘惜君脱帽颔首,接着离开了医院。

“刘医生,实在十分抱歉。”女人从地上拾起失落的帽子,重新戴好,惊人地转瞬恢复彬彬有礼,对刘家人鞠躬,用中文道,“没想到突如其来的状况,让我们家一时有些混乱。没想到美不在医院,真的让我深感担忧。感谢二位今天陪伴我们观光,我会在找到女儿之后,再来拜访刘医生,君小姐,让您见笑了,不好意思。”

言毕,水桥太太雅态地步出了刘惜君的视线,而同时,刘妈妈正坐在病房外的座椅上平复心情,向常凶小美的护士询问,美依礼芽去了哪里,护士回答:我们遵照您的指示让患者外出一日啊。刘惜君没有说话,跟着妈妈走入美依礼芽的病房,坐在桌前,听妈妈让下属护士把批准美依礼芽今日外出的一系列文件全部拿来。然后等待她所计划的时候到来。

 

【Chapter 5】

“惜君,是你吗?做假外出批准的,在水桥一家的游历地点中加上我们医院的……后者,我记得是你加上的。美依礼芽在哪里?是你把她带到哪里去了吗?你怎么可以做这样激进的事?”多张文件占据着桌子,刘母背对着刘惜君,语气中混杂着无奈与深隐的怒意,仿佛等待刘惜君回答后,就会像原子弹一样彻底爆发。

“妈妈,在回答您的问题前,我想请您先看一看这个。”

刘惜君交出去的是她让黄晓明准备的,自美依礼芽入院以来,女孩详尽的用药记录。

“根本没有用来治疗或甚至安抚心脏的药,妈妈。”

“我知道。”

不是预想中的暴怒。母亲有些衰颓地将厚厚一打记录放在桌上,继续道,

“我知道,那孩子不像她的姐姐,还没有出现很明显的心脏问题。我答应过水桥太太,那是她们一家人的事,因此,我没有参与干预。”

“您知道?您知道水桥家在主导对美依礼芽的用药,而作为水桥家心脏病主治医生之一的您全程没有参与没有干预?妈妈,这样的行为在医生行业是合理的吗?再说了,什么叫‘还没有出现很明显的心脏问题’,既然小美的心脏没有问题,她为什么在我们这里住院了一年之久?”

“惜君,你不明白。”

刘惜君仿佛通过母亲的回忆看到了当时的画面,双双鞠躬的水桥夫妻,恳请刘医生将美依礼芽收下,他们克制着伤感的声音,说长女已然病重,他们极度忧虑小女儿的身体,日后会否出现和大女儿一样的病变;他们请求刘医生让美依礼芽住院,一切照管看护均交由水桥家,无须医院担负任何责任,他们希望小女儿的秘密不要让多人知道,他们希望医院不要保存美依礼芽的任何档案资料,而且每个月他们会定期缴纳住院费和在医院开药的医药费。画面跳转至水桥夫妇带刘医生看望卧病在床的水桥舞。最终,出于对这家人的同情,刘医生同意了他们的恳求。

“妈,你在做什么?妈妈,你知道你做了什么吗?”事态的发展已完全超出刘惜君的预期和想象,惊奇、愤怒、错愕与某种莫名的恐惧集体在她脑海爆发,她拿起美依礼芽的用药记录置于母亲眼前,“你放任一个莫名其妙的家庭,给一个没有疾病的孩子喂了一年的精神类疾病的药和维生素,我知道,我查过,好几种精神类的药物都只是像安眠药一样,小打小闹的精神维稳药物,可是三百六十五天,一年,美依礼芽吃了一整年的药啊,她每周只能外出两次,而且几乎没有人知道她的存在,这是什么?这不就像把她圈养在医院里一样吗?好奇怪,妈妈,你怎么不怀疑这家人为什么这样做呢?就因为他们有一个太过让人同情的大女儿吗?你知道美依礼芽的头发是淡金色的,你知道她的身高只有一米五左右吧,妈妈,您知道的吧……”

“惜君,这些特征不是药物影响,自从美依礼芽来住院时,她就是这样了。”

“什么叫‘她就是这样了’?妈妈,你难道不觉得奇怪吗,怎么会有家庭这样对待自己的女儿?如果说真的担心小女儿有可能步长女的后尘,难道不应该更多地把孩子带在身边关心照料,而不是仅仅丢在一家陌生医院喂奇怪的药吧?”

沉默。

忽而到来又忽然被打破的沉默。

“惜君,你提醒了我。”

刘妈妈突然从椅子上站起来。面色惨白。

“不会的,呵,怎么可能会有那种事情,我是医生,那太可笑了……”

妈妈突然的起身,又突然的自嘲,让刘惜君觉得今天发生的一切都太不可思议了。她原本只是想试探水桥一家对美依礼芽的态度,再询问母亲关于小美用药的真相。

“妈,您还好吗……”

刘惜君试着去扶有些颤抖的母亲。

“没事,惜君,我没事。只是今天发生太多事,我脑子暂时有点糊涂了,想到了一些乱七八糟的不可能的东西。说起来,现在最该解决的,是美依礼芽那孩子的问题。我和医疗团队的人有必要和水桥太太一家谈谈,《Nature》上个月发表的文章,已经表明先天性心脏免疫缺陷类疾病有99.8%的概率是不会遗传的,正像你说的,水桥家该重新考虑对他们小女儿的照顾方式。而且,我也将背负起当年让感性胜过理性导致如今结果的责任。惜君,我要去一趟水桥舞住的医院,和医疗团的人员碰一次面,我想我们忽略了很多细节,女儿,虽然妈妈不认同你的行为方式,但是你的行动改变了一些现实,这一点,妈妈由衷地钦佩。”

妈妈淡笑着拥抱了女儿,这让刘惜君感到释怀,她知道今天自己做了多么疯狂的事情。随后,刘妈妈请下属护士整理桌上的纸质材料,全部完备保存。当母女二人走出病房门时,围观人群已所散无几,估计是保安和其他非围观医护人员的功劳。刘妈妈抬手看腕表,约下午六点,她念叨着不知道警察局现还开门吗,现在去报失踪案警方会受理吗……

“失踪案,妈妈?您要去警局报失踪案?”

“是啊,当务之急是找到美依礼芽,确保她的安全,那孩子可能因为这么久不堪忍受医院的待遇跑到哪里去了吧……”

“不,妈妈,”刘惜君冷静地提醒母亲,“您忘了外出申请批准单吗?我知道小美在哪里。”

刘妈妈听后思量半晌,对女儿道:“我会告诉水桥太太,美依礼芽已经找到,并且安全回到医院了。”她进而踏开风姿,刚往医院门口走了几步,又倏地转回来,对刘惜君说,“药品的事,我会处理,美依礼芽外出行为受限的事,我也会处理,你就不要在这两件事上再费心了。我刚才只是想,如果你能把那孩子从医院带走,最好,就不要把她再带回来了。当然这只是我一个做母亲、做医生的突发奇想。凡事还是要按制度办。”

 

一直唱到嗓子沙哑的美依礼芽坐在树屋一楼门口,捧着一杯刘惜君的朋友送给她的西瓜汁,等待着想见的人。西瓜在日本是较贵的水果,所以美依礼芽喝得很珍惜,装西瓜汁的杯子容量约等于一瓶可乐,在等待刘惜君的一个多小时中,她才喝了四分之一西瓜汁。太阳快西沉下去了,像美依礼芽的心也渐渐沉下去,她不知道,她最想见的人,此时在和她拥有同样面容的另一个人面前。

“君小姐,小女很喜欢你,经历今天的风波,你能来看她,我想她会觉得高兴,是吗,舞?”水桥先生对坐在水桥舞病床对面椅子上的刘惜君说。

“爸爸,请您先出去吧,我有话,想单独和刘惜君姐姐说。”女孩的声音十分弱气,听起来小小的,却吐词清晰。她没有回答父亲的问题,面无表情地请父亲先行离场。水桥先生顺从地离去。

“刘惜君姐姐,我没想到,您会和令堂来找我,或许说,找我的父母。我以为只有令堂会来。可是我实在想见一见您。”

眼前单薄又淡薄得如缕烟云的水桥舞,让刘惜君想起不知哪一部恐怖片里,拥有两个截然不同灵魂的同一副躯体,水桥舞和美依礼芽就给她这种感觉。在医院风波结束后,自从刘惜君和母亲见到水桥一家,见到换上纯白病号服的水桥舞,一直到现在,她单独面对水桥舞,女孩一次都没有笑过,即使她现在说:“很谢谢今天您陪我们旅行,我知道您是歌手,听过您的歌,很喜欢,喜欢您,也喜欢您的音乐。您的嗓音太清美了。我听爸爸说,小美也喜欢唱歌。”

刘惜君与母亲同来医院的原因,是水桥太太忽地给刘母打电话,说水桥舞很喜欢刘惜君,希望能再见她一面。但除了疑惑,被留下和水桥舞共处一室的刘惜君感到更多的,是尴尬。她完全不知道该和初次见面的小美的姐姐说些什么或做什么。而邀请她的女孩又开口道:

“刘惜君姐姐,听说您经常去看小美,是吗?”

看来在来访者探望这件事上,水桥一家也有所掌控。

“是。”对于陌生的人,刘惜君不擅长多说话,但她蓦然想起今天是情人节,是美依礼芽特别的外出日,那女孩还在树屋等着她,可现在已经快到晚上了,所以她直截了当地说,“水桥舞小姐,请问您找我来有什么事吗?”

“没有什么实际重要的事。只是,经过这一天您伴随的旅行,我感到您身上有一股特别的气质。小美她,很喜欢您吧?”

喜欢。喜欢,吗?

是什么样的喜欢?

也许刘惜君知道,也许她不知道,于是她回答:

“我们是朋友。”

“你们是朋友,那太好了。其实,从小到大,我都不知道小美有哪些朋友,或者,她有没有朋友。我们虽然是姐妹,但是,从小,我们没有一天,是在一起生活的。妈妈说,把我们分开,是为了锻炼我们的独立性。我以为未来,我和妹妹会慢慢熟悉。可是,直到现在,三十二年过去,我对妹妹还是一无所知,是真正的一无所知,我不知道她喜欢什么,讨厌什么,关于她对您的感情,仅仅是我凭直觉猜测到的。今天旅行的时候,我突然想,我抱有好感的人,小美会不会也喜欢呢?因此才冒昧地,请母亲让您过来了,就为了这一点小小的事由,实在很抱歉……”

病中的女孩有向刘惜君鞠躬的倾向,立刻被刘惜君制止了。

“你要保重身体,小舞小姐。”

“谢谢。刘惜君姐姐,真的很温柔。请您来,说是无事,但我,个人,有一个私心的请求,不知道您能否听一听?”

此时,敲门声响起。水桥太太和刘妈妈出现在病房门口,两人说着什么,刘妈妈怀里夹着一些资料。

“舞,和君姐姐聊得如何?”水桥太太笑着走向女儿,张开双臂。

“妈妈,”水桥舞回应地拥了拥母亲,望着刘惜君,又看了看母亲和刘妈妈,低下头,沉默少焉后,病房里的人都听见她微弱却仿佛鼓起了勇气的声音,“今晚,能不能请刘惜君姐姐,再带我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呢?”

“舞,这样太麻烦君姐姐了,况且你的身体……”水桥太太坐在女儿床边,两人用日语对话。

听到这样的请求,刘惜君一时有些不知如何是好,她下意识望向母亲,想寻求意见,却看见母亲一改刚才和水桥太太交谈的和颜悦色,面如死灰地向她招手。刘惜君朝母亲走过去,二人低言几句,轻声关上病房门。

 

【Chapter 6】

“小美!”

急速回奔。刚想喘口气。就被一把用力抱住。揉着怀里孩子软软的淡金发,过了吃晚饭的时间,刘惜君才赶回到树屋,她关心的第一件事就是美依礼芽吃饭了吗?

“你怎么现在才回来?”女孩有点湿漉漉的眼睛难掩失落地凝向刘惜君,仿佛对刘惜君有读心术,“你的朋友请我吃过晚餐了。可是,快到申请外出的截止时间,我们要回医院了。”

“抱歉,小美……我本来能早一点……”

“哈哈,没什么啦,惜君姐姐,以后每周,我都有两次外出机会,以后,你有空,还能来看我不是吗?对了,谢谢你的朋友们,他们说,专辑做好了,会第一时间通知你,对——吧——”

最后的两个字是向着二楼大喊的,刘惜君的两个朋友,一男一女,从二楼探出身子,其中的女生对刘惜君和小美比了个Yeah。男生说,他们是特意留下等刘惜君回来领小美的,现在等到了,他们终于可以去过情人节了——陪伴小美等刘惜君的男女,是情侣。

“本来还以为惜君给可爱小妹妹策划了更多甜美的情人节约会呢~”女生八卦地调笑,“不过没关系,中国还有一个中式情人节,叫做七夕,到时候你们再约会啦,亲亲抱抱举高高什么的啦,都好说~”

“不是,我和小美不……”刘惜君正欲解释些什么,男生却抢先一步说:“走了。”他和女友十指相扣,一同走下楼。

将出树屋时,男生对刘惜君汇报:“今天的录音效果很好,好几首都是one take,小妹妹不当歌手太可惜了。”

刘惜君听完这句话当即的想法是,也许小美可以成为歌手了。

 

刘母和刘惜君与水桥太太告别,答应改日带水桥舞外出游玩。

刘家母女自驾车离开。刘惜君满脑子是美依礼芽和水桥舞的事,她刚上车就让妈妈载她到树屋附近,而母亲以前所未有的严正说:惜君,先和我到医院办公室一趟。

不容抗拒的严正。驱车驰往医院的路上,母女俩一路无言。

直到进办公室,开灯,锁上办公室门,刘惜君在水桥舞病房里看见母亲怀夹的资料被均匀地摊放在桌上,母亲才对刘惜君说话:

“这是水桥舞和美依礼芽的DNA检验报告。”

刘母为刘惜君指出两个女孩的名字,刘惜君只认得这两个名字的中文。数张检验报告中的汉字、字母和数字单独拆开,刘惜君都看得懂,但它们合在一起,刘惜君只有满眼问号。

“怎么了,妈妈,现在时间不早了,小美还在树屋等我,我要快点去找她……”

“惜君,”母亲毫不在意地打断了女儿的话,戴上眼镜,开始详阅报告,“你知道,世界上不可能有两个一模一样的人,除了双胞胎会有同样的基因,这是基础的生物,你该知道吧?”

“知道,妈妈,”刘惜君看着手机时间,难得地感到烦躁,不由得催促母亲,“我赶时间,您到底想说什么?”

“这两份报告,是水桥太太不在时,我无意中在她书桌抽屉里看到的……我马上将它们混入我需要的两个女孩的治疗材料中,把它们带了回来,一会儿我会把它们复印,再找机会偷偷放回水桥太太书桌里。没想到有一天我也会做这样‘偷鸡摸狗’的事……”

“妈,”刘惜君取过母亲手边的车钥匙后欲转身,“我先走了。有什么事等我回来再说吧。”

“美依礼芽和水桥舞是‘同一个人’。”

刘惜君停住了。

“您说什么?”

“这一对姐妹的DNA完全一致!但她们不是双胞胎,相同的基因和她们的免疫缺陷会不会有关?有没有可能是由于这种非双胞胎而完全一致的基因中的某些‘故障’导致了她们都患可能有心脏免疫缺陷?只是小舞的病来得比小美更早?或者……”

“这是什么意思?”

刘惜君听不懂,但是她感到有什么即将击破她已认知的世界,而且即将,完全改变那个世界。

“先出生的是水桥舞,根据水桥家提供的资料,水桥舞一出生就患上了致死性的心脏免疫缺陷重症,半年后,美依礼芽出生……等等,这种事情会真实发生,真实存在么……我需要再核实……惜君,这段时间,尽量多去看小美,每周两次外出都带她离开医院,问问看她喜欢什么地方,或者在哪里有不错的值得信赖的朋友,知道了吗,记住,一定要记住,惜君,妈妈今天说的非常非常重要。”

 

刘惜君记住了。所以,开车送美依礼芽回医院途中,她问小美喜欢的地点,小美说,刘惜君哪里,她就喜欢哪里。刘惜君问,她在什么地方有好朋友吗?美依礼芽笑着摇摇头。在刘惜君把车停好下车后,美依礼芽从车的另一边绕过来,从刘惜君背后搂住了她的腰,脸埋在她的蝴蝶骨之间,好一会儿,两个人谁都没有说话,刘惜君沉默地把右手放在美依礼芽环着她腰部的双手上,几秒后,她听见身后小个子的声音:“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你是我唯一的朋友。”

 

【Chapter 7】

“刘惜君姐姐,谢谢您今天抽空陪我出行。”

“还好是你的身体恢复得好,所以我们才能成行。”

“或许是吧。无论如何,还是多谢您。”

性格本就慢热的刘惜君接着就不知道再该说点什么。水桥舞也安静。两人与沉默共行。

为了照顾水桥舞,刘惜君故意走得比较慢,两人慢慢步行在林荫道上,中间隔着约一人宽的距离,不言不语,路过的行人大概会以为她们不熟(但事实确实如此)。

这是情人节后的第三天,水桥太太致电刘家,问刘惜君能否在傍晚携水桥舞外出走一走,不需要太久,水桥太太的原话是:“舞的身体会告诉她什么时候该回医院,请君小姐不必太费心。”

而原本,刘惜君今天计划是去看望小美的。

情人节当晚,听完母亲和美依礼芽的话后,为了让在医院只能使用公共电话的小美能更及时地联系到她,刘惜君给美依礼芽买了一部手机,而这居然是美依礼芽拥有的第一部手机。因为身体问题,父母在她小时候就不让她接触太多电子产品,手机尤甚。因此美依礼芽完全不懂怎么用手机。刘惜君教她。美依礼芽聪明,学得很快,她在电话簿中输入的第一个电话号码是刘惜君的,并且她背下了刘惜君的电话,为的是如果有时候手机找不到了,她可以找别人借手机或用公共电话打给刘惜君。

“刘惜君姐姐,请问那几个字是什么?”

水舞桥指着一家餐厅,餐厅名是繁体中文:夜晚餐厅。

刘惜君把餐厅名告诉水舞桥,并介绍道:“这是附近一带最近很有名的餐厅,只在晚上六点以后开放,到半夜十二点。为什么叫做‘夜晚’,是因为整间餐厅是无灯的,餐厅里只点蜡烛,而且只会在特定场合点多一些让客人看得清楚的蜡烛,比如走廊、厕所。听说餐桌上基本是没什么蜡烛的,用餐者很难看清彼此的脸,有时候菜也会夹错,但这家餐厅还是非常受欢迎,尤其受年轻情侣欢迎,因为……”

“因为在黑暗中,人们更能说出心里的话。”水桥舞主动接话。

刘惜君为水桥舞的敏锐而触动,她本来想说的理由很简单,因为这家店实在很有特色,而且味道不错,性价比较高。两人路过餐厅门口,水桥舞问刘惜君有没有来过这家餐厅时,刘惜君的手机响了,她向水桥舞表示不好意思,随后接起电话,入耳的是一个高级磨砂质感带元气满满的声音:“惜君姐姐,你今天不来看我了吗?我们不是约好晚上一起粗去玩吗?你说要带我去那个,万想、万、万象城的,你什么时候来接我啊?我都准备好了!”

“今晚?万象城?”刘惜君心中一惊,她记错了时间!今天是美依礼芽的外出日,原本她是计划今天去看美依礼芽并带她好好玩一次以弥补情人节的遗憾,但是她把外出日记成了下周,甚至也忘了打电话告诉美依礼芽,水桥舞预约了和她一齐散步出行。

“小美,万象城,对,是万象城,今晚……”刘惜君努力思忖,她难得有些结巴地不知道该怎么向美依礼芽解释,才能让小家伙不伤心失落。在“万象城”这个词上徘徊了好几下,就在刘惜君刚准备说实话时,小美又大大咧咧地发声了:“啊,惜君姐姐,我的手机快没电,只剩2%的电!我先充电,再打给你,等我,一定要等我哦,不会太久的,拜拜~”

电话被挂断,刘惜君虽有点缓不过神,却仍坚持思索如何处理和两个女孩出游的矛盾,解决办法并不难,拒绝一个人就可以了,但那个人应该是……

“刘惜君姐姐,请去陪小美吧。”

刘惜君与手机的僵持,被水桥舞温驯的声音软化了。

“小舞?”

“您的手机音质很好。小美的声音还是那么有活力。您和小美有约定吧,要去一个名为万象城的地方,今晚。”

刘惜君想是水桥舞听到了美依礼芽大喇喇的嗓音,有时候她也能听到别人和对方打电话的声音。此时她怪异地感觉自己像同时约会两个女孩的花心男子,同时吊着两个女孩,于是她想把前因后果讲述清楚:“小舞,抱歉,我混淆了一些时间,最开始我是准备今天去看小美,带她出来放松一下的,但接到您母亲的电话后,我忘记了……没能及时通知小美,所以小美还等着我……”

“请不要道歉,刘惜君姐姐,听来是小美先跟您约好的,按照先来后到的规则,我是时候该回医院了。”水桥舞从随身小包里拿出手机,微笑着向刘惜君道,“今天和您度过了一段愉快的时光,十分感谢。我会致电家人,这里距离医院不是很远,他们应该不多久就能来接我。在这间标志性的‘夜晚餐厅’前。请您放心,我不会对任何人说的,今晚的事。”

 

美依礼芽在日历上又画下一个圈,记录下又一次和刘惜君见面的日子,她计算着一个个日子,哼着之前教刘惜君弹奏的吉他小曲,听到呼唤声,一转头,就看见了心中所想的那个人。

在病房门口,美依礼芽结结实实地给刘惜君抱了个满怀。自从适应了小美频繁的爱的抱抱后,刘惜君偶尔也会用热情的拥抱回应小美,她们一起欢笑的次数越来越多,和小美在一起,再怎么阴沉的天气仿佛都能变晴朗。刘惜君察觉到自己因另一个人而改变了,而且,是一些好的改变,她想。此时的她已经因无法发声唱歌而暂停所有音乐上的工作了。所以,近期,她有足够的时间陪伴美依礼芽,或者说她们彼此陪伴。

她们没有去很多地方,知名的景点,小美流连忘返,一个平凡但人气旺盛的公园,小美乐在其中,再到万象城,是她们逛得最久的地方,小美几乎对每一家店都感兴趣,这不代表小美没见过世面,只是让刘惜君想到小家伙像是刚从减肥训练营被放出来因而对所有食物都大有兴意的寻求瘦身者。小美只会在刘惜君付款时表现出不太活泼的样子,因为她没有钱,她们今晚所有消费都是刘惜君支付的。她好几次穿着喜欢的衣服在镜子前展露欢颜,却在刘惜君要为她刷卡时显出对衣服的嫌弃。刘惜君才不管这些,不管美依礼芽怎么拉着她的手臂让她出店让她不要买,她还是购置了所有她们一致认为适合小美的服装。她最不喜欢看美依礼芽穿病号服的样子。

 

“小美,还有两个小时就到外出截止时间了,我们去吃晚餐吧。我带你去一个特别的地方。”

“好呀!”

购物袋都被放在车后座上,美依礼芽挽着刘惜君的手,两人走进了夜晚餐厅。

一进餐厅,便有穿着荧光制服的侍者来为她们引路,餐厅内的布局和蜡烛密度的排布,让人只能看到眼前的路,看不见周围坐着的其他食客,这算是很好的隐私保密。而食客们的观感如何,刘惜君和美依礼芽一坐下就体验到了,她们只能模模糊糊地看见彼此的脸。点餐使用的是平板电脑。上的开胃菜和茶水是暗黢黢的一片,幸好桌上合理分布着几根电子蜡烛,不然她们可能真的连菜和餐具都看不清。

点完餐后的平板电脑被归还于桌上,可立式,侍者介绍说客人们可以用平板看电影或听音乐打发等上菜的时间。美依礼芽问刘惜君,刘惜君让小美想做什么都可以,勉强能看懂一点中文的美依礼芽点了一部名为《你爱我爱你》的电影,刘惜君能看到小美隐隐绰绰的笑,听见她说:我,爱,你,是她为数不多最熟悉的能看得懂的三个中文字。

电影开始。电影不长,六分多钟,与其说美依礼芽点了一部电影,不如说她不小心点了一部MV。俗套的情爱小品,来自海外的绅士高富帅男主角和平凡普通的女主角,剧情也无非是情情爱爱那样。电影快结束时,菜开始上了,但美依礼芽还是从一而终地关注剧情,影片最后,是带着背景乐的男女主角的离别。

女:再见了!

男:再见,再见啊!一定要再见啊!

女:Don’t say goodbye next time!I love you!

男:朋友,再见并不是永别啊!

影片结束。

“惜君姐姐,我觉得这里,不太对,don’t say goodbye next time,英语里有这样的表达吗?听起来有点怪啊。”

“女主角想表达‘下次不要说再见’,但按照剧情感,这里不应该这样说的。”

“那应该说什么呢?”

“See you soon,或者坦荡一点的话:see you.”

“See you soon?”

“直接翻译成中文,意思是:渴望再次见到你。其实简单的意思就是‘再会’。所以,告别的时候不要说中式的don’t say goodbye next time,要说see you soon,想很快会再见到你。就这样理解吧。有时候误解也是好的。”

“就像说我爱你,不直接说‘我爱你’,而是说‘今晚的月色真美’。”

“是的,夏目漱石先生。”

“那如果我跟惜君姐姐说再见,一定说see you soon,一定会再见到你,会,再会。”

“你会跟我说再见吗,小美?”

所有的菜上齐了。

“我希望不会。一辈子不会。”

“如果不巧,到了说再见的时候,该怎么办呢?”

“怎么办……”

在昏暗的电子光线中,刘惜君隐约能见美依礼芽的脸,她的表情,平平静静的,没有笑容的。不知道为什么,刘惜君有点庆幸能看到美依礼芽不笑的样子。而刘惜君知道美依礼芽也正望着她。她们在黑暗中大胆地互相对望,气氛安谧,不需要语言,没有谁先动筷子,仿佛谁都想停留在这一刻,这样肆无忌惮望着彼此好像通过对视就能接吻的时刻。刘惜君切身地明白这间餐厅为什么受情侣们欢迎了。

“再见的时候就在一起吧。”美依礼芽还是笑了,干干净净又纯朗地笑了,“如果我要和你说再见,那,再见的时候,我们就在一起吧。”

“不好意思啊,美美,我没有听懂。”

其实是听懂了的。

这一餐,她们吃得很安静,相较于平时她们相处时以美依礼芽为主的热闹来说。

偶尔谁说一句话,另一个人接话,偶尔发笑,偶尔为对方夹菜,结果夹错了。

谁都能安静地和对方在一起,也能安静地和自己在一起。

在这间夜晚餐厅中,谁都感觉身边的陪伴不会消失,这正是这间餐厅的动人之处,两人后来再光顾这间餐厅时,美依礼芽如此告诉刘惜君:

“我很难找到一个可以完全让我安心不笑也不说话的地方,一个是你身边,另一个就是这里。”

 

【Chapter 8】

“惜君,回来了,和小舞一起出去感觉怎么样?有好好照顾妹妹吗?人家孩子身体不好,要不是我们好好做了一段时间邻居,难想水桥太太会让小舞跟你一起出去玩呢。”

“最根本的原因,是妈妈你是小舞的主治医生之一吧。”

妈妈还不知道最后真正和她一起游玩的人是小美。看来水桥舞保持了她得体的缄默。

“对了,惜君,我后天要去一趟美国,过两周回来。”

“怎么突然去美国?”

“我跟你说过的,关于水桥姐妹的相同基因和她们病情的关联,还有……其他事,妈妈需要去核实。走之前,妈妈想建议一下,你最好给小美的手机装上GPS定位器,要定位精度最高的那种。”

“妈妈,”刘惜君越听越迷惑,“你今天怎么突然说这些事?”

“因为我有些离奇的预感。不好的那种离奇。”妈妈拉着女儿的手,坐在沙发上,充满爱意地抚摩这只她从小看到大的手,温蔼而缓慢地问道,“惜君,你喜欢美依礼芽,我是指,小美,吗?”

“妈!你说什么?”女儿的手立即从母亲手中抽出。喜欢美依礼芽,这几个字,彷如一阵电流划过刘惜君的背脊,这是生理上的,心理上,刘惜君却感到一闪而过的悄然欢喜和羞意。然而她很快镇定下来,语气平常地回答母亲,“我近期和小美来往比较多,对,我挺喜欢她。小美的萌,是那种,让人想接近的萌。她很可爱。”

“喜欢到可以为她做些什么呢?如果有一天她消失了,比如,她出院回日本,不再回来,你们也无法再彼此联络了,你会怎么办?”

“妈妈,我不回答假设性的问题。”

“那我们回到原始的问题吧:你喜欢她,喜欢到可以为她做些什么?妈妈可不要听‘为她去死’这种古早电视剧里的台词,我女儿不是会开那种无聊玩笑的人。惜君,认真回答我。”

可是刘惜君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事关美依礼芽的问题,刘惜君注意到了,一旦事关小美,她就会慎之又慎地思考。

“我觉得……我可以做很多事。要一一列举起来,很难说清楚。只有一件事,我很确定:我不会和她失去联系。如果有一天她消失不见或者不联系我了,我一定会找到她。”

“这不就是《永不失联的爱》么,那首很流行的歌。”母亲笑道,还故意用美声歌吟起来,“你给我这一辈子都不想失联的爱,每秒都想,拥你入怀,全世界你最可爱~你给我这一辈子都不想失联的爱,就算你的呼吸远在千山之外,请你相信,我给的爱,值得你爱……”

“妈!你今天到底怎么了?”刘惜君被妈妈今晚的一举一动弄得又困惑又好笑,她看手机时间,随而对妈妈说,“不早了,我先休息了,明早还要去看小美。您也早点休息吧,出国的东西记得都带齐了。”

 

水桥家的灯接连数日不亮。刘惜君听邻居八卦,水桥太太一家不在家的频率愈来愈高。据水桥舞所住医院的护士说,是由于水桥舞病情加重,需要家人更多照顾,所以水桥家人搬到医院旁边居住了。刘惜君之所以能问到护士,因为她打算去探望水桥舞,却在进医院电梯前接到一条短信,是来自美依礼芽的空短信。她没上电梯,打电话给小美,无人接听。她发消息问小美有什么事,从九点半等到快晚上十点,依旧没有回复。她放弃了看望水桥舞,开车疾奔向美依礼芽所在的医院。

 

自从认识以来,刘惜君和美依礼芽已经见过很多次了。但刘惜君从没来见过这样的美依礼芽。

病房晦暗,没有开主灯,唯独床头小夜灯黯黯支撑着,是最低的亮度吧,好像快没电了一样。

美依礼芽弯曲着双腿缩在床头,头埋进环绕双膝的手臂中,她没有穿病号服,而是穿了一套纯白的简单服饰,丝质短裤和吊带衫,以及松垮垮披在吊带衫上的小外套,都是刘惜君给她买的。她看起来如同一个睡着的小天使。她坐着,待在那里,可是那空间太寂静,让她的存在像是不存在。

刘惜君不安地快步走过去,挨坐到女孩身边,极轻地搭上她的肩。

“美美,怎么了?找我有什么事吗?”

“惜君姐姐……”

女孩抬起头,她的面颊上仿佛被泼了水,她的声音仿佛掺了沙。她像被抛弃又遭受了非人虐待的小动物,渴望被救地,两眼红通通地望向刘惜君,

“有可能的话,带我逃跑吧。再一次,带我逃走吧,就像躲迷藏一样,到一个谁都不知道的地方,谁都抓不到我们。”

不知道为什么,刘惜君听到这些话,就突然地想哭。

“美美,”她倾身抱住美依礼芽,“你想去哪里,我都带你去。”

美依礼芽把头贴近刘惜君胸口,听见刘惜君不算很响但有力的心跳声。

“这里就很好。”

你心里就很好。

 

“美美,为什么会想逃走呢?因为从小到大在医院待得太久了吗?”

“人人都有不想面对的东西吧,惜君姐姐。”美依礼芽彻底把头靠在了刘惜君胸前,连着身子也融进了刘惜君怀里,“可是有时候,却不得不去接受,不得不去面对。所以,才有逃跑的想法吧。”

“有时候我觉得‘必须面对’是一个很坚强的词,有时候我觉得是一个残忍的词。”刘惜君温柔摩挲着怀中的小东西,从她的淡金发,到裸露出一部分的洁白后肩,到背部,再一节一节向上按摩她的脊柱。

“真正坚强的人,懂得温柔。惜君姐姐就很温柔。上次,在夜晚餐厅的时候,你说过,不会放弃继续做歌手。”

“小美也很坚强。只是,不要太勉强自己了。我的小美是天使啊,小天使。”

刘惜君对着怀中的小东西笑,这次好像小美的笑容变换到了她脸上,那宠爱又温美的笑容,让美依礼芽的心溃堤了。她紧紧攥着刘惜君的衣服,在她胸口前嘶哑地痛哭出声。

“惜君姐姐……好想,和你一起逃走啊。”

 

【Chapter 9】

那夜刘惜君和美依礼芽共睡了一晚。

那晚,刘惜君不知道花了多久才止住小家伙的哭泣,她回忆自己从小到大没有一次像美依礼芽哭得这样厉害,她觉得小家伙最后是已经哭到哭不动了,才缓缓停下的,哭到昏昏沉沉地倚着她睡着了。刘惜君本来可以把美依礼芽放好在床上,帮她整理好衣服和床品就离开的,但她没有那么做。鬼使神差地。

美依礼芽在她怀里咕咕哝哝说了好几回梦话,都是日语,刘惜君唯一听懂的只有她的名字,刘惜君,惜君姐姐,后面接着又是日语,虽然浓浓的鼻音和沙嗓听起来很可怜,但小东西软乎乎地说起梦话来实在太可爱,让刘惜君忍不住想逗逗她:“小美,说中文。”

“你爱……我……唔……爱你……”

是她们一起在夜晚餐厅看的“电影”名。

“小美,我,是,谁?”继续声音轻轻低低地逗她。

“小龙虾……”

“想?吃小龙虾,吗?”

“想……和刘惜君……”

又是逃跑么?

刘惜君苦笑。

“结婚。”

“縁结び……”

“结婚……”

刘惜君第二天清晨趁美依礼芽还没醒就走了。

 

美依礼芽用马克笔在今天的日期上画了一个大大的圈。

从半夜歌声那晚算起,今天,就是刘惜君来看访美依礼芽的第四十九次了。刘惜君真的十分守诺,每周基本来看她三次左右,每次在病房里一待就是大半天。有一周,刘惜君连着周一到周五都来,每天给美依礼芽带不同的中国特产美食,那是在美依礼芽听从刘惜君的话,没有继续吃医院的药以后。食物能带给人健康的感觉,那一周,能吃到好吃的东西,特别是和喜欢的人一起分享好吃的东西,让美依礼芽觉得自己的健康度,像她对刘惜君说的“像高血压一样越来越高”。

还有十五分钟刘惜君就要到了。美依礼芽再次确认,收整好的行李箱藏到了刘惜君不会看到的地方,她检查房间各处,确定没有遗落的物品,随后抱起上回请刘惜君留在病房里借给她玩的吉他,开始调音。

她想送给刘惜君一个礼物。

“小美。”

去开门。拥抱。甜甜的拥抱。美依礼芽感觉每一次和刘惜君拥抱都是甜的,刘惜君身上总有股非人造香水的清芬,让美依礼芽想赖在刘惜君怀里或多或深地呼吸几次。本以为今天刘惜君会像以往一样贴贴或者亲亲她的脸颊,结果没有。她觉察到,姐姐今天似乎有点不太放松,坐在了她病床旁的凳子上,而不是像以往大多数时候,直接坐在她床上,即便坐下后,包也挎在怀中,没有放到别的地方。好像刘惜君是偶然路过来探访小美的客人,坐一会儿就走。

正当美依礼芽想问刘惜君是不是有什么事时,对方先开口了:

“小美,你说梦话么?”

“梦话?”美依礼芽含着上唇眨眨眼,仔细回忆后回答,“从小时候到大,我没有说梦话的记忆。”

“那你对之前有一次……你哭得比较厉害的那个晚上,有说梦话的记忆吗?”

美依礼芽只记得那晚她睡得很好,可能因为大哭之后太累了吧。一觉醒来什么都不记得,人们说这是高质量睡眠的表现。

“没有!我说梦话了吗,惜君姐姐?”

“说了一些……含糊的日语。”

“嗯?”美依礼芽迅速捕捉到了重点,“惜君姐姐怎么会知道,我说梦话?”

“那晚我和你一起睡的。”刘惜君淡淡地答。终于把包放到了一旁的床头柜上。

“我——和你一起睡!”美依礼芽的表情变化之丰富,先震惊,又立马愉悦起来,像吃到糖的孩子一样,纯然快乐地拉起刘惜君的手晃来晃去,“原来,那天晚上我睡得很好,是因为你~以后,还可以,一起睡吗?”

“不可以。”先吓她一下。后来跟小美说是可以的。

“为什么?”美依礼芽泄气地嘟嘴,“那天晚上,我以为抱着被子,很舒服,所以,难道是,原来是,抱着你吗?”

“先抱了我一会儿,然后是靠着我,不是抱着。”

刘惜君想起那晚,美依礼芽在她颈部小微风般的呼吸,温热而匀净。那孩子一开始是抱着她睡的,单手环在她侧腰上,期间有几回从她身上离开,有几次又凑回来了,继续在她怀里黏黏,还玩她的手指,当做棒棒糖要咬,被刘惜君轻轻阻止后,就一直握着她的食指。之后刘惜君也睡着了,再之后的,便忘了。但以病房单人床的大小,可以推测,两个人大概率是倚在一起睡的。

把共睡期间发生的小事透露一点给小美后,美依礼芽的第一回应居然是向刘惜君道歉,理由是她打扰了刘惜君的睡眠。刘惜君想,这就是所谓的日式思维吧,会觉得自己打扰到了别人,从而感到抱歉。于是她动身坐到病床上的美依礼芽身边,挠了挠女孩刚从低头道歉中抬起来的小下巴,看女孩眼神变得清亮,狗狗般地用脸颊回蹭她的掌心,让刘惜君感到这些天绷着的心些微放松了,同时却失落,又有其他情绪翻搅其中。她不知道是否该用五味杂陈来形容自己的心情。

自从听到美依礼芽梦话中那个词后,她故意隔了一周没去看美依礼芽。一周的时间里,她多次控制不住地回想起,她用手掌反复轻抚美依礼芽的面颊,想抹干女孩脸上的泪湿,然后是梦话,然后是那两个字,她的手停住了,她的唇不自觉地、慢慢地、一点一点地靠近女孩,她又突然想起身从病房逃走,可是最后,两种行为,她都没有做。

她抱住了女孩。

她故意试探地一点点加力,把女孩在她怀里抱得愈来愈紧,又小心翼翼地不能紧得把女孩弄醒。她在美依礼芽身上呼吸到了一种她前所未有感受过的气息。无法言喻的气息。好像一个人在黑暗而漫长得看不到尽头的甬道中独自走着,她先是不习惯的,后来稍微习惯,再后来习惯了,不得不习惯也随着时间渐渐习惯了,她不知道是怎么到这甬道中来的,她只知道,当她发觉自己身在甬道时,她已不期盼能真正遇上她所期待的人,虽然她心里还是有最后那么一点不甘,但她知道甬道是黑的,黑得像没有人能在夜里发现一个人的影子,这条路那么长,像她这样的人,也许不会有人在等待她;她也曾感到失望,可是必须继续走下去,活着就要走下去,她走啊,走,继续走,偶尔绝望了,停下来休息后依然继续走,有时候她感觉自己快死了,后来有一天,她遇到了一个朋友——她有着一股你从未感受过的却吸引你可以走出甬道的气息——你以为她是你的救星,到头来她和你一样就快要死掉;你们只好拉拉扯扯地走下去。血,雪,花海和阳光。到头来你发现,她的确是你的救星,只是你顺便也是她的。这时候你们是否走出了甬道,已经不重要了,因为甬道已经不重要了。

刘惜君松手,缓缓放开了女孩。在黑暗中她转身背向美依礼芽。她会继续治疗嗓子,直到可以重新唱歌。

后来刘惜君和郭顶聊起爱情,郭顶说:当你真正深爱上一个人的时候,你心中溢满了情感,但其中会有一种绝望,绝望有一天她离开了你该怎么办,即便她连你的名字都不知道。

 

“惜君姐姐,我给你准备了一个礼物!”

美依礼芽怀抱着吉他对刘惜君说,“我学了一首新歌,英文歌,很好听,我想唱给你听!”

“好呀,”刘惜君望着美依礼芽——温柔地,她始终想温柔地,或者说,她仿佛已经习惯了对美依礼芽温柔地,问道,“什么歌?”

“你看,这是我找的中文歌词翻译,你看,你听。”

“嗯。”

总会有小事发生

渗入你的灵魂

我怎么能躺在这儿还醒着?

我内心深处有一种东西告诉我该走了

我一直在等着要告诉你

带我回家,让它变好

我渴望看到光明

我等待着信号

我不知道我们是否应该分开

如果我们放弃,那意味着什么

我怎么还能感受到我们所经历的一切的爱呢?

我不知道该如何言语了

我们就到这里了吗?

我们是该放手,还是该相守?

找到一种方式渡过难关……

“《It’s always the little things》——郭顶的歌,他是我在音乐上认识的人。我们一起合作过专辑。他很专业。”刘惜君知道这首歌,美依礼芽唱的过程中,她很想给她和声,可是她尚发不出她想要的声音,所以她静静地,最后闭上眼倾听美依礼芽的礼物,“不唱完吗?”

美依礼芽只弹唱了歌的大约二分之一。

“没有时间唱完了,惜君姐姐。”

美依礼芽拿出手机让刘惜君看时间,“十分钟后,我要去做一个全面的,全身体检。惜君姐姐,今天就到这里,谢谢你收下我的礼物,你先回去吧~吉他,也请一起带走吧。”

“好吧,小美,”刘惜君亲了亲小美的侧脸,然后她看见小家伙笑得露出了小虎牙,她也不禁微笑。

在美依礼芽的帮忙下收好吉他,刘惜君拎起包,背上吉他盒。往常她们在病房门口就分别了,而美依礼芽今天坚持要送刘惜君到医院门口,到了两人真正要分开的地方,刘惜君不舍地摸了摸小家伙的脑袋,对她挥挥手:“下次见,小美。我后天或者大后天来看你。再见。”

美依礼芽没有点头也没有说什么,她站在医院门口,一如既往温暖地向刘惜君笑着,目送她离开。

刘惜君开车回家的途中,遇红灯。等绿灯时,她回忆和小美度过的一个上午,小美今天的心情是不是和平常有些不一样?平时两人分别时,小美都会开朗地对她说“拜拜”或者“下次见哦”之类的话,但女孩今天什么都没说。送她的礼物,还是一首略微伤感的歌。

作为回礼,下次探访的时候送小美一些更好吃的东西吧,刘惜君想,不知道最近网购的特产美食到什么地方了。

 

翌日整个上午,刘惜君都在研究她自制的全国美食清单,又更新了一些网红食物。在治疗嗓子这段期间,她有四处旅行放松玩玩的计划,如果去国外的话,可以带一些外国美食回来给小美,于是清单新增加了一个海外版块。

下午,是治疗时间。医生告诉她,还需要时间。她明白。她可以等。放轻松,医生对她说,你的状态比之前好多了。刘惜君想到小美。一些好友约了她今晚聚餐,到最新开的日料餐厅,据说正宗至极。相处了这么久,刘惜君还不知道美依礼芽喜欢吃家乡的哪些食物,正准备打电话问问美依礼芽时,一个号码奇怪的电话却打了进来,甚而不像是中国的号码,刘惜君犹豫片刻,还是接起了电话:

“喂,您好……”

“惜君,是妈妈!”

“妈?”

刘惜君返回通话界面看了看号码,应该是妈妈从境外打来的电话。

“妈,你确定几号回……”

“惜君,你听妈妈说,认真听妈妈说,你听了不要紧张,不要怕,万事都有解决的办法!”刘惜君没什么情绪波澜,母亲的声音却促急得不行,“我在美国已经确认,水桥姐妹完全一致的DNA不是什么医学上的新发现,更谈不上‘医学奇迹’,这是一个圈套,人为的圈套——正中了我最糟糕的设想!我联络了一个做宠物克隆生意的朋友,通过层层渠道,找到一个几十年前曾在黑市做过人体克隆手术的医生。我把水桥舞和美依礼芽的DNA资料发给他看,他说,这正是他曾经手的一台案例,妹妹被作为姐姐的心脏储备器克隆出来,为的就是有朝一日,心脏移植技术成熟时,将心脏移植给姐姐。惜君,妈妈已经报警了,现在需要你……”

 

“水桥太太,可以准备手术了。”

与此同时,赶到医院的刘惜君接到小美要转院到水桥舞所在医院的消息。护士告诉她,美依礼芽昨天下午已经出院了。

 

刘惜君从没跑过这么快,甚至她的心肺功能都有点跟不上。她喘着气催促护士开美依礼芽病房的门锁。在门被解除禁锢的瞬间冲进房,开灯,敞亮的房间内空无一人,像从来没有人住过。刘惜君走近那张她再熟悉不过的病床,床头的墙壁上挂着一副画了好几个红色圈圈的日历,小夜灯竟留在床头柜上,底下压着一个信封。她的手拆开信封,展开信,满页歪歪扭扭但看得出经过努力想写好的中文。

「惜君姐姐,对不起,昨天分手的时候,没有和你说再见。」

「因为可能再也见不到了吧。真是十分抱歉。谢谢你来探访我四十九次,谢谢你给我的礼物和食物,谢谢你带我出去玩,谢谢你唱那么好听的歌给我听,希望惜君姐姐做一辈子的歌手,一辈子的歌唱家。希望你遇见真爱你的人,希望你和家人度过平安幸福的一生。」

「因为惜君姐姐的妈妈和我妈妈的关系,也许,看到这封信时,姐姐你已经知道,一些事情。我们水桥家的事情。我们聊过我们家的一些事情,像是,我和姐姐从小不生活在一起,我和姐姐的关系感情,我们的病,但那不是全部。我留下这封信,是想让你了解,我不是突然地,不再和你联系,不是突然从世界上消失,让你找不到我。我在乎你。我很在乎你。所以,我想让你知道事情的真相。我不想骗你。」

「惜君姐姐,我很早之前就知道,我这颗心脏,是为姐姐准备的。我愿意把它交给姐姐。」

「我是在十六岁时知道的。在那以前,我一直以为,我得了和姐姐一样的病,只是我的病情比姐姐轻,但为了保护我,爸爸妈妈还是让我一直住在医院。十六岁的我,参加了一个唱歌比赛,获得冠军,爸爸妈妈特地带我出院一次,当做庆祝。回医院的时候很晚了,但我那天太激动,睡不着,就想去病房外面走走,结果,不小心听到爸爸妈妈在病房门外的对话。我完完整整地听到了,我没有任何疾病,我是健康的,作为姐姐的心脏移植手术储备的克隆体。那时我无法接受,我没办法明白,我的存在意味着什么,一个克隆人的存在究竟意味着什么?那天半夜,趁爸爸妈妈走后,我离开病房,试图逃跑,但在医院走廊,我路过一个坐在地上豪桃大哭的女人,旁边有人拉她,对她说话,我听到她哭着喊:如果我能把我的肾给他,我一定……我死也愿意……」

「我很好奇,有什么,能让一个人,宁愿死,也要把自己的器官交给别人?我去问发生了什么,有人告诉我,这位太太的儿子得了很严重的肾病,要做肾移植手术,但一直没有匹配的肾源,这位太太很想把她的肾换给她儿子,可是他们的肾配型不成功,她的儿子来不及等到合适的肾源,病死了。」

「家里的人说,克隆技术的难度是很大的,所以我意识到,我的存在,对姐姐有多重要。姐姐并没有做错什么,是因为不公平,她天生就病了,她没做错什么,却变得和我们不同,随时要面对死亡。她承受了,很多人可能一生都不会承受的,痛苦和绝望。我常常听妈妈说,姐姐进过很多次手术室。爸爸说,姐姐常年躺在床上。爸爸妈妈对我说了非常多,关于姐姐生活艰难的事。」

「我记得,我和姐姐唯一一次见面,是姐姐满十八岁那年,大家为姐姐庆祝成人礼,我终于,在成人礼上见到了姐姐,但她避开大家,偷偷把我拉到一个角落,对我说:我一直很想见到你,我想见你,告诉你一件重要的事,如果有一天我不在这个世界上了,你要好好活下去,不要为了爸爸妈妈,也不要为了其他人,要为了自己,为了所爱的人,好好活下去。」

「听起来,姐姐不知道我是她的克隆体,这件事。但她还是想着,如果她病逝了,我要如何在世界上活下去。姐姐很善良。从家人们说的,关于姐姐的事情中,我能感觉到,姐姐是一个非常善良的人。在成人礼上,姐姐故意避开家里人,和我说了很多话。她说,她经常向爸爸妈妈和其他家人问起我的状况,但大家都说得不多,所以她更想见我,和我多说说话。她对我说,妹妹啊,我只想自由平静地度过一生。」

「我们是亲生的姐妹啊。姐姐这么说。姐姐还说,你一定要好好的,一定要健康,你不能像我,你这一生活得一定不能像我,不要让任何人阻挠你的人生,即使是家人也不可以。」

「虽然不能见面,但姐姐始终挂念着我们的情谊。哪怕是仅仅出于,为了回报这份情谊,我也愿意把心脏交给她。她是真正的水桥舞,她比我,拥有更多来自爸爸妈妈和其他家人们的爱,她是人类,是真正应该存在下去的人类。而不是我,一个克隆的器官储备体而已。」

 

「惜君姐姐,我喜欢你,我非常,非常,非常,非常喜欢你,却连“喜欢你”都不敢对你说,说了以后,你会如何回应呢?我不想让你困扰。我知道我的时间快到了,惜君姐姐,所以,这种时候才鼓起勇气的美依礼芽,有一个私心的想法,想告诉你,想请你答应:」

「再见的时候,我们在一起吧。你知道,我指的是哪一种,在一起。我们,最后天上见。总有一天会相聚的,值得相聚的人会在天堂相聚。我希望你晚一点来,最好最晚的时候才来。我可以等。」

「我想和你在一起」

「如果能再见的话」

 

“没有时间唱完了,惜君姐姐。”

 

刘惜君想起她曾经对美依礼芽说的那句“你是我的小天使啊”。

 

我要带你逃走。我才不要你去做什么天使。我才不要和你最后天上见。

 

那天,面对被困在轮椅上的女儿,水桥太太附在女儿耳边,缓曼地慰道:

“美美,等姐姐和你的心脏好了,我们就一起离开这里。”

 

【Chapter 10】

美依礼芽的手机里装有高精度的GPS定位器。

那天,美依礼芽去做真正的体检时,探访小美的刘惜君听从母亲的话,把精挑细选的高精度微型GPS定位器装入了小美的手机。现在刘惜君才明白母亲预感到了什么。她发自内心地感谢妈妈。而命运就是如此巧妙,小美做完体检回来后,刘惜君刚好把定位器的包装盒与说明书丢入病房外的大垃圾桶,她询问美依礼芽的体检情况,随后两人开始聊一些别的趣事。也就是说,美依礼芽不知道她手机里有定位器,否则,按照她的性格和想法,一定会把手机留在医院或根本不带在身上——她不会让刘惜君找到她。

此时,GPS定位点固定在车载屏幕上一处,不是水桥舞住的医院,而在北京郊区。行车系统提醒车已超速,高速路限速120km/h,而刘惜君的车速指针在150左右频振。她开车从来没有这么快过——这么疯狂。但是导航显现还有四十一分钟才能到达定位点——他们早就计划好了,这种手术不可能在任何一家正规医院里执行,因此美依礼芽和水桥舞肯定被带到了别的地方,某个可以让水桥家执行心脏移植手术的隐秘之处。

她知道自己之后肯定会被交警处理,但谁管那么多。

自从报警后,踏上油门,刘惜君脑中就没有了车技的概念,在高速路上狂飙的二十多分钟期间,她不时瞥一眼车载屏幕,看红点有没有移动,幸好,红点始终在原位,而最让她担心的也是,红点始终在原位。

预估起来,从美依礼芽出院到现在,已经过去二十四个小时,这对于别人不过一天左右的时间,对刘惜君而言是太长的时间,任何事情都有可能发生,所以必须飞驰,必须狂奔,必须疯狂,必须疾驶到最后,直到找到那定位点为止;她读完信后打过美依礼芽的电话,意料之中的无人接听,即使小美不知道她手机里有定位装置,刘惜君依然极其担心美依礼芽把手机关机或者手机被放在某处,没有再被她随身带着了,那她所奔向的定位就是徒劳。

车速飞至了180km/h——她终于在三十三分钟后抵达了定位之处,一幢古朴的远郊别墅,大门被正常的锁加铁链双重拴住,门口养着三条狼狗——刘惜君认出停在大门旁路边的是水桥家的黑色轿车。还好别墅周边大片是黑暗,让刘惜君得以躲在幽暗的驾驶座后不让狼狗发现她,她必须想办法进去可是她孤身一人。她再次拨打110告知警察,她已经找到违法手术的进行地点,企盼他们快点到来。她想过这样一幅场景或说计划,她直接到水桥家门口,按响大门的门铃,可能有人出来看见是她,或者请她离开,或者,如果是水桥夫妇,她或许能这么说,她知道了关于心脏移植手术和克隆人的真相,她需要和关键人物谈谈,这么做她或许能得到进入别墅的机会,她会想方设法见到水桥太太,对她说,她妈妈已经找到一颗配适水桥舞心脏的心脏,可以代替美依礼芽的心脏移植给水桥舞,请水桥太太和她妈妈通电话,她妈妈会告诉水桥太太更多细节……她和妈妈在电话中沟通过这个想法,妈妈说,如果能和水桥太太通上话,她会竭尽全力拖延住手术……也许这是可行的办法,接着再怎么做呢?这个计划中哪怕一个环节出现了失误,都会导致计划的整体坍塌,但是除此之外,没有其他办法。

刘惜君下车。关车门的声音引得狼狗开始狂吠。她正走向别墅大门时,大门内的晦暗夜色中却似朦胧浮现出一个人影。犬吠止。那个人不徐不疾地解开一道道门锁。大门开。水桥先生对刘惜君说:“君小姐,请进。舞从窗口看见了你的车,她让我来接你。”

刘惜君跟随着水桥先生来到了水桥舞的房间,在别墅二楼的,装扮成公主房的病房,依旧戴着呼吸机的水桥舞卧在床上,见刘惜君和父亲来了,床身缓慢地倾斜上抬。没想到是以这种方式进入了别墅。刘惜君自从进别墅以来沿途都没有看到美依礼芽。

“父亲,谢谢您。”水桥先生几乎是贴在女儿脸旁,听着她的话,刘惜君也站近到病床边,听见水桥舞仿佛是呼气般的极弱的声音说,“请您先去忙吧。我和君姐姐单独聊一聊。”

“好的,舞。有什么事随时叫爸爸。”

水桥先生指尖抚过病床手把上的呼叫按钮,又用宽厚的手掌握了握女儿的手。他的嘴角呈微笑式地自然上扬,同样都是气质雅态的夫妻,水桥先生给刘惜君的印象却和他的妻子很不一样,但具体是哪里不同,刘惜君也说不上来。临离前,水桥先生向刘惜君微微点了点头。刘惜君此时才注意到,美依礼芽的眼睛像极了水桥先生。

“刘惜君姐姐,”

这是刘惜君和水桥舞见面说话以来,听见的,她最微弱的声音。因此她不得不像水桥先生一样尽量靠近水桥舞,才能听清她后面的话,

“你是来找小美的,对吧?”

这句问话背后蕴藏着什么样的动机,刘惜君完全不知,她不知道水桥舞对克隆和心脏移植手术事件到底是何种态度,她又为什么“巧合”地从窗口看见刘惜君,让她如此轻松地进了戒备森严的别墅。目前,水桥舞的一切对刘惜君而言都是谜,让她必须谨思能对水桥舞透露哪些信息,哪些则绝不能说。她的目的是来阻止手术,带走小美的,那么最需要小美心脏的水桥舞,无疑是得谨慎应对的对象。

“要不然你怎么会找到这里呢?这里,只有我们家人,才知道的地方。”

在刘惜君沉默思虑时,水桥舞继续虚弱地说话了,

“我可以告诉您,小美在哪里。”

只是第二句话,就差点击穿刘惜君的防备,她稳住情绪,小心慎重地问道:

“小舞,你为什么要告诉我,小美在哪?”

“因为您满脸都写着,想见她呀。”水桥舞羸弱地笑。

“你不是……需要她的心脏,做心脏移植手术吗?”

“这正是,家人们,带我和小美,来这里的原因。”

“所以你……”

“刘惜君姐姐,我知道,你会来。自从我们抵达别墅后,我就知道,早晚,你一定会找过来,所以,我一直在窗台观察,看来,我的直觉是对的。您真的,很喜欢小美啊。”

“小舞……你……我对小美……”刘惜君完全不明白水桥舞的意图了,她不是要拿走妹妹的心脏吗,为什么现在竟表现出如此飘然的样子。

“喜欢的话,就带她走吧。带她回家。她需要一个真正的家,而不是一个,把她当实验品饲养的地方。”

水桥舞用眼神加飘虚的语言,示意刘惜君打开她病床边的小格子,里面是美依礼芽的手机。

“妈妈要丢掉小美的手机,我说我喜欢,妈妈就留给了我。请告诉我现在的时间。”

“七点四十。”刘惜君看着美依礼芽的手机屏幕,屏保是刘惜君在一个节目上唱歌的照片。

水桥舞保留了美依礼芽的手机,猜到刘惜君会来找美依礼芽,而一直故意等着她,这一件件事让刘惜君对水桥舞感到越来越惊奇的同时,也一定程度上降低了提防。

“手术预计在十点半进行。还剩三个小时,请抓紧时间,刘惜君姐姐,我告诉您,小美在别墅的……”

 

水桥舞还告诉了刘惜君如何避开别墅里的监控和水桥家人,让刘惜君不到十分钟就找到了美依礼芽所在的地下室。她输入水桥舞说的电子锁密码,整整三道电子锁,一扇门比一扇门的密码复杂。七点五十四,刘惜君推开最后一道防盗门,终于见到了,被束缚带捆在一张铁床上,正转头惊讶地望向她的女孩。

“小美!”

刘惜君压低了声音呼唤着,奔至美依礼芽床边,没有时间说更多语言赘述,立即直接开始拆束缚带。绑得不太紧的束缚带。

“惜君姐姐?”美依礼芽像不太配合地挣扎,从刘惜君拆束缚带的双臂中挣扎,“你怎么,会在这里?”

“因为,不是你说的吗,再见的时候,我们就要在一起。现在,我们在一起了,我是来带你走的,我要带你回家。”

“但、你、这里很为险……妈妈,家里的人,有强、强!还有姐姐……”

美依礼芽像只被捕兽夹咬住腿的小兽一样难受地喃喃低嚎,可是话又断断续续地说不清楚。而刘惜君已经猜到束缚带为什么不紧了,身为医生女儿的她,在美依礼芽手臂上发现了几个针眼,大概率地,美依礼芽已经被注射了麻药,因此根本不需要多牢固的束缚。

“小美,他们给你打麻药了吗?”

“是,几针……不对,你走开,刘惜君……”

“小美,从现在开始,直到我带你离开这栋别墅,不准说话,保持安静,听懂了吗?”

美依礼芽瘦,刘惜君更瘦,她奋力且困难地又撑又抱着美依礼芽,让她坐起来,靠在自己身上,然后双手捧住美依礼芽的脸,不容置疑的眼神看进美依礼芽的眼睛,“听话,小美,我们在一起了,我们不是说好要一起逃跑吗?”

“一起……”

被陈旧蓝白条病号服包裹着的美依礼芽怔楞了,仿佛巨大的谜在她眼里展开,又在刘惜君双眼中——

消散。

 

刘惜君背起了美依礼芽。女孩比她预想得还要轻。

还差几步到防盗门口时,美依礼芽却一口咬住了刘惜君的肩膀。

“放我、会去!你走开,刘惜君,这样是,不行的!”双手麻痹得只能搭在刘惜君肩上,而美依礼芽的舌头其实也被麻药影响得无法正常吐词说话,但她还是强忍不适,坚持着不知道在坚持的什么,更强忍住心里巨大的酸楚,又一次硬咬上刘惜君的肩,“放我,回去,妈妈她们,会,对你……”

“我不管水桥太太她们会对我做什么。”刘惜君声音平静而如磐石,她即将带她的女孩跨出那三道沉厚的门,“我要的结果只有一个,我知道只有一个,就是带你走。”

“刘惜君,等一等,我的心脏……放我下来……”

刚刚艰难地跨过第三道门,面对从地下室往上走的楼梯时,背上却忽然传来像是发疼的声音,颤颤巍巍又慌弱的,像一个人崴了脚倒吸一口凉气想站起来。刘惜君以为美依礼芽的心脏出了什么问题,连忙把女孩放下来,让她靠坐在墙边,极担心地细声问:“小美,你还好吗,是心脏疼吗?还是哪里不舒服?”

“惜君姐姐,已经,太迟了……你没有听到吗?”

“听到?听到什么?”

除了自己剧烈的心跳和一直以来背着美依礼芽动作发出的声响,刘惜君记忆中什么都没有听到,而此时,美依礼芽一说,她聪敏地静下来了,她终于想起,她在背着美依礼芽走出那三道门时,那细微的嗒嗒声,像是高跟鞋的踏地声——地下室楼梯顶部出口落下来一个影子,是那顶圆檐黑帽,黑色的直襟旗袍,水桥太太。

“刘惜君小姐,很久不见。”

她右手推展开黑羽毛装饰的和风小扇,姿态静雅,仿佛是和来喝一杯下午茶。

水桥先生面无表情地立在太太身后。

 

“刘惜君小姐,你们中国人讲究‘关系’。鉴于我和刘主任的关系,看在刘主任的‘面子’上,如果你即刻离开我府邸,我们家可以将一切当做没有发生。请你独自离开吧,刘主任的女儿。”

刘惜君非常清楚水桥太太的意思是,留下美依礼芽,她一个人离开。

“不可以。”

刘惜君单膝蹲在美依礼芽身前,把身体仍麻痹得无法动弹的女孩护在身后。她没有很多表情,因为她用所有情绪压制住了内心至顶的愤怒,这种时候,她必须冷静且理智,她掷地有声地质问水桥夫妇,

“你们真的把小美当亲生女儿对待过吗?你们在她小时候就刻意灌输给她,她姐姐有多么痛苦悲伤绝望的事,你们总是刻意对她说这些,让她对姐姐产生越来越多同情。你们故意不让她们一起生活,为的就是不让她们建立起感情,以后……把小美的心脏移植给小舞……小美死后,小舞不要感到难过。水桥太太,水桥先生,你们的做法,十分专业,用专业的术语说,就是‘精神催眠’,洗脑。这么多年,你们对一个小女孩精神催眠了十六年,小美十六岁那年就知道了真相,可是因为她太善良,她选择继续留在你们家,接受你们贯彻始终的洗脑,你们……凭你们对克隆技术的了解,这种技术的难度其实……你们利用克隆人的工具性……”

静默。

“君小姐,你说完了吗?”

“水桥太太,我还没有说完,但我对您或者您先生的话,或者辩解……愿闻其详。”

“美,”从高处下望美依礼芽和刘惜君的水桥太太,声调柔婉地问小女儿,“你是怎么想的呢?你不想救姐姐吗?”

“妈妈,我……”麻痹消退了一些,美依礼芽稍微能把话说得清晰些,可是她说不出口,能想到的,不该想到的,都不知如何说出口,但还是必须得说,因为刘惜君的目光望着她,让她感到她必须为她们脱离这种被动的局面做些什么,“我……想,有没有一种,既能够救姐姐,又可以让我……我……和惜君姐姐,在一起的方法呢?”

“两个姐姐,对你而言,没有血缘关系的刘惜君,比你的亲生姐姐水桥舞,更重要么?可以告诉妈妈为什么吗,美?”

“我……”嗫嚅着。嗫嚅。无声。

“你爱上她了吗?”没想到,是一向少语的水桥先生发问,随后他说,“美,爱上一个人并不是什么羞耻的事。不是什么罪不可恕的事。爱上一个人,会让人对生命的感受变化,由个体的爱产生更多的爱,以及自私,既自私又无私地爱一个人。因为你爱上了你身前的这个人,所以你要放弃姐姐,你已经有了放弃为姐姐捐献心脏的念头,是吗?”

“爸爸,妈妈,我没有放弃姐姐!”

美依礼芽激烈的回应让刘惜君都不由得一怔,再次地,她闻到那股熟悉的味道——那种有什么即将击破她已认知的世界,而且即将,完全改变那个世界的东西——的味道。

“我知道我是不能离开水桥家的。”这些话,是对刘惜君说的,“我们家是很大的大家族,大到可以瞒着警察和许多医院,用克隆技术让我出生,所以,我是不能离开家里的。”

刘惜君怎么会感受不到水桥家的势力,几十年前就能偷用克隆技术,成功制造克隆人,又在全世界寻医,多年付医疗费用让两个女儿住好的医院,在中国北京郊外拥有别墅房产,而且,今天,还很可能私下组建了极高端的医疗团队做心脏移植手术。她知道美依礼芽要逃离这个家有多么困难,甚至她十六岁那年就算逃走了也会被抓回去,受到更严苛的看管对待。可是,刘惜君想,可是今天只要美依礼芽想离开,她就能帮忙做到。

“小美,你……”

“惜君姐姐,请你回去吧。”美依礼芽低着头,不再看刘惜君,“从今晚以后,姐姐就可以恢复健康,过上她想过的,自由平静的一生。而我的使命,也将结束。”

“小美,你是人,不是工具!”

刘惜君的声音忽然大起来,因为她感觉有什么要熄灭了。

“你不是用来给你姐姐提供器官的工具,你是一个人啊!”

刘惜君握住美依礼芽的手腕。那柔白的腕好像一折便会碎,就像此时的美依礼芽一样,仿佛刘惜君再对她说什么,她就要彻底破碎了。

“你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你该有属于你自己的人生!”

“可是我没有权利!克隆人怎么会有能拥有自己人生的人权!”

水桥太太轻摇着小扇子,和先生居高临下地,平静观赏着地下室门口这幕戏剧:

刘惜君震惊而心痛地看着面前的女孩,哭得满脸梨花带雨的女孩,她穿着旧旧的病号服,瘫坐在地上,背像虾米一样靠着墙,她一边抹眼泪,一边用最大的力气回握刘惜君的手,脸像被大雨淋湿一样哭着对刘惜君说:“我想跟你走啊,惜君姐姐,我真的好想好想跟你走啊,可是我不行,我做不到,我怎么能做到呢?如果我走了,这三十年来我对姐姐算得上什么,姐姐该怎么办?家人们也不会放我走的,可是我真的很想跟你走啊……我好想,认认真真,真的和你在一起,度过以后的生活,以美依礼芽的身份……”

“美,你的身份,是水桥家给的。”水桥太太为这幕剧画了一个休止符。

“水桥太太,我以为,就算一个人在法律上没有被规定人权,她作为人而出生,就自然地拥有身为人的权利!这是其他人不能轻易剥夺的,除了美依礼芽自己决定,没有人有权利让她把生命捐献给谁。”

“惜君姐姐!”美依礼芽突然闯入了刘惜君怀里,仿佛要在冲破一切桎梏前最脩久地抱紧她,虽然她还是惊惶的,还是疑惑又害怕的,但她还是决定了,她对刘惜君说,“带我逃走吧!这一次,请无论如何,带走逃走吧!我愿意跟你走!”

“呵,亵渎。”

高跟鞋吱呀地踩着木质楼梯,步步向下,逼近二人。水桥太太收了和风扇,扇柄顶在下巴上,这次,由于是仰视,刘惜君终于看清了水桥太太的表情,那是一种——闲来打苍蝇,忽起杀尽苍蝇心的——落寞衰颓的神情,让她整个人看起来仿佛一株为了守护什么而杀气腾腾却经年乏力的颓然草。

“克隆人也能有人权,果然听起来像医生女儿会说的话,不过说说就罢了,只能罢了。君小姐,你还不了解情况。克隆分为生殖性克隆和治疗性克隆,前者是克隆完整的人,后者是用克隆人提取器官。世界真实的情况是,未来,很多国家都将以不同的方式支持治疗性克隆,人权本质是虚无的,道德是会变化的,克隆器官储备将是合法的,我们现在做的,不过是将未来的事情提前到了现在。现在几点了?”

水桥先生从楼梯上方答:“八点四十四分。”

“该对美实施全麻了。”水桥太太睨了一眼美依礼芽,转身迈上台阶,“让医疗队和警备队准备好。医疗队带走美,警备队送客刘小姐。”

“水桥太太,正如您说的,有其他方式能替代把小美的心脏移植给小舞,您刚才提到治疗性克隆不是吗,我母亲在美研究相关技术,近年已经有一种比较成熟的,单独克隆器官以做手术移植之用的……”

水桥先生与妻子擦肩而过走下台阶,以他为首,身后跟着一排穿白褂的似医生的人,他们手中有的提着手术箱,他们围住了刘惜君和美依礼芽,主要是美依礼芽;而另外几个一起下来的粗莽大汉,身着雅致的西服,则向刘惜君靠近,向她微欠身,遵照主人的话请不请自来的客人离场。这幕剧拖了三十年之久,终于得以结束了,水桥太太松泛地太息,走向水桥舞的房间,忽而猛地一转头。

 

“警察!不要动!所有人员不要动!趴下!持枪人员立刻放下枪械!趴下!双手抱头趴下!”

 

“事实上,舞并不必要在昨天动手术,只是你等不了,你等不下去了。”

被从警察局释放的水桥先生,和妻子一起,坐在女儿的卧室里,对妻子说。

妻子则厉声回答:

“那么多医生都看过了,舞的心脏,还能有多少时间?”

“那么,为什么非得是这个时候?是你担心美和那个人‘逃跑’吧。”

“美是不会逃走的,我们对她的‘教育’很完整,很好。这么多年,美一心为舞着想,即算她十六岁就知道真相。她还是留在了家里,她在这个家多留了十五年!”

“你没有听到刘惜君小姐的话么?我们对美的‘精神催眠’是很有效,因为我是心理学家,你是教育学教授,我们的brainwash技术很好。我们家的能力,也足够强大。美是聪明的,她聪明,善良,所以她不会逃。可是她遇见了刘惜君小姐。人是可以为了爱而反转自己的生命的,这一点我们都了解,不是么?所以美为了刘惜君小姐选择离开是可以理解的。”

“刘惜君……那个女人,都是那个可恶的女人……如果不是她,现在我的舞,我的舞的心脏,她的身体就可以……”

“妈妈,”水桥舞从病枕上偏过头,望向微开的病房门,望向坐在门两旁的父母,她的声音隔着呼吸机更微弱了,她喘息着,说,“我不想要,妹妹的心脏。”

“她已经找到属于她的幸福了。她所爱的人爱着她。”

水桥舞望着母亲,泪水从她的眼角侧淌下来。

“妈妈,我不可以夺走它。我这一生可能都不会拥有的东西,我希望小美有。”

 

后来,刘惜君告诉小美,警察为什么会如此及时地到来,不仅仅是由于她和母亲在来别墅之前就报了警,而更是在地下室门口,用密钥开门前,她的手机振动,接到了来自警方的电话,与她核实她现在所在的位置,并表示他们将在约四十分钟后抵达。于是刘惜君决心无论如何也要撑够四十分钟。虽然她并没有信心,但她还是与水桥太太周旋。

 

“惜君姐姐,你和我妈妈对峙的时候,我吓得,我心里吓得,快哭了!我从来没有对妈妈,用像你那样的态度和语气,对妈妈说过话!”穿着精致崭新和服的美依礼芽咬了一粒包馅团子,开心地嚼啊嚼,“好久没回日本吃家乡的食物了,好开心,谢谢惜君姐姐陪我回来玩!”

刘惜君想用手接美依礼芽递过来的团子串,却没成功,小美溢起笑容向她眨了眨眼,丸子串直指刘惜君的嘴巴。刘惜君会意地低头,微笑着咬下一粒团子。很甜,但比小美的甜逊色一点点。

“从日本回中国后,你就要住进我家了,行李,都从水桥家收拾好了吗?”

“嗯!爸爸已经和我一起,和让人帮我,所有的行李都收拾好了,随时可以搬家!”

水桥先生,真是意想不到的人呢。刘惜君心下感慨。

“那小舞,你姐姐……”

“姐姐要去美国!爸爸说,妈妈在和美国的专家联络,了解单独克隆器官的新技术,还有3D打印心脏的技术,还有……其他的技术我就说不上名字啦,好像惜君姐姐的妈妈也有在其中……那个成语……叫什么尖……尖线搭桥!”

“是么,怪不得妈妈还没回来,原来是在美国帮水桥太太……”

刘惜君陷入对过去一系列事件的沉思。她发现了巧合、缘分、意外和不合理的预感,诸此种种,造就了今日的结局,美依礼芽在她身边,很快,从日本回国后,她就要把这个女孩带回家。刘惜君忘了自己有没有跟美依礼芽说过,她把这件事告诉妈妈时,妈妈很高兴她又多了一个新女儿,还说太好了,以后就有两个人一起打扫刘惜君的房间了,妈妈根据她看过的日本影视断定,日本女孩擅长打扫房间,惜君和小美一起住,惜君的房间日后肯定会更干净。

妈妈到底在想些什么啊。刘惜君还以为妈妈会把家里的房间多收整一间出来,专门给小美住,结果是提前就预定好了小美和她住。妈妈到底……以为她和小美是什么关系啊?

她有点想打电话给妈妈,问清妈妈的心里想法,以及,以后她们家准备如何与水桥家相处。而就在她准备拨号时,小美叫住了她:“惜君姐姐,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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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不可思议啊!像这样,活着——在樱花树下。”

美依礼芽挽上刘惜君的手臂。

“是小林一茶先生的俳句哦~惜君姐姐一定听得懂。”

手握团子串的美依礼芽就这么挽着刘惜君的手,小跑进了樱花林下,在樱花树下转着,晃着,和刘惜君嬉闹着,从路边椅子上拾起一把落樱吹向刘惜君,吃下最后两粒丸子,小串扔进垃圾桶,嚼完丸子吞下去后亲一下刘惜君,问她,甜吗?

 

刘惜君微黠地笑,轻若空气般地一瞬间咬过美依礼芽的上唇,像一片云从女孩唇上一点拂过去,然后说,和这个的甜度差不多吧。

 

然后抓住美依礼芽的手,不让她用双手捂住脸,开心放肆又心满意足地看她羞红脸的表情,然后被小美啊啊啊叫着追着打,但就是打不到头。

 

“所以,妈,是的,我和小美在一起了。嗯,就是您想的,那种在一起。”

“哦!真的吗!那太好了!能让我和小美说说话吗?”

外放出来的妈妈的声音格外高昂,比小美的笑声音调还高。

刘惜君难得尴尬地对小美抿抿嘴,把手机往小美那边挪了挪,而靠在刘惜君肩头的美依礼芽也打起来精神,和准妈妈一聊就是二十分钟,听到姐姐已经在美国接受治疗时,小美明显地如卸重负,她请刘妈妈代为问候家人,包括水桥太太,希望水桥家人们在美国一切安好。

最后,刘妈妈问美依礼芽:“小美,虽说你们在一起了,但情侣之间相处久了,难免有点磕磕绊绊,要是碰到真正难解决的问题了,你还会和惜君一起走下去吗?你们会在一起多久?”

“一辈子。”刘惜君看着仿佛全身发着光的,灿烂笑着的美依礼芽,听她欢快而笃定地说,“不论遇到什么问题,我都不会和惜君姐姐吵架,有什么事情,我们好好谈,我们不冷战,不会失踪,我们一起解决问题。因为我已经决定了,我要和惜君姐姐在一起一辈子,差一年,一个月,一天,一个小时,都不算一辈子——这是我很喜欢的一个电影的台词,我不知道记得对不对,可是我想告诉刘妈妈,我和惜君姐姐说好了,如果能再见面的话,就要在一起,现在我们再说好,既然在一起了,就要在一起一辈子。”

“一生一人,就像一生一书。”刘惜君对电话那头的妈妈补充道。

 


楚落落落落落

生存基地中的姐姐们

“很抱歉Ella ,关于此次的末日病毒研究依然没有任何关于治疗的进展。”电子屏幕上,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女人正在一本正经地汇报,却被另一个女人操着开玩笑的口吻打断。

“说不定真的是人类的报应呢,你说对吧,惜君?”

“秋秋,个人情绪不要带入工作。”刘惜君低头翻看笔记,已经习惯了秋瓷炫厌恶的神情。“目前两位半感染者一切正常。”

“Ok ,我尽力。”秋瓷炫撇撇嘴,“目前的任何阻断剂都无法控制病毒,包括我们之前新研究的那一种。”

“目前唯一有用的信息是已彻底死亡的丧尸尸体将在一个月后彻底失去感染性,直接触碰丧尸尸体的感染率在80%至60%之前。”谢欣的发言结束了本次病毒研究组的...

“很抱歉Ella ,关于此次的末日病毒研究依然没有任何关于治疗的进展。”电子屏幕上,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女人正在一本正经地汇报,却被另一个女人操着开玩笑的口吻打断。

“说不定真的是人类的报应呢,你说对吧,惜君?”

“秋秋,个人情绪不要带入工作。”刘惜君低头翻看笔记,已经习惯了秋瓷炫厌恶的神情。“目前两位半感染者一切正常。”

“Ok ,我尽力。”秋瓷炫撇撇嘴,“目前的任何阻断剂都无法控制病毒,包括我们之前新研究的那一种。”

“目前唯一有用的信息是已彻底死亡的丧尸尸体将在一个月后彻底失去感染性,直接触碰丧尸尸体的感染率在80%至60%之前。”谢欣的发言结束了本次病毒研究组的汇报,“完毕,Ella。”

病毒研究组挂断视频会议。

陈嘉桦点点头,又问:“老龚那边呢?”

“并没有Ella。”龚琳娜摇头,“目前未在两位半感染者体内发现抗体。目前正在尝试第五次疫苗配制。”

“好吧老龚,很扫兴地告诉你,又一次失败了。”张嘉倪刚从实验室回来,“五十只实验体,存活率0%。”

吴倩皱着眉头记录:“情况很糟糕啊……”

龚琳娜颇显失落地扶住额头:“总之,我们会继续努力的,Ella 。”

“放轻松老龚,不用那么失落。”陈嘉桦一刻不停地记录,“医生,请报告今日伤亡。”

“新增伤员五人,死者两人。”处于厚重的防护服下,瞿颖的声音有点模糊,“所有人员情绪稳定。”

“再次申请,Ella,我们的麻醉药不够。”汪小敏道,“今天卢医生进行了一次手术,麻醉药只剩下两场中型手术的量。”

“Yes ,Ella。按照现在伤员的增长速度来说,我想不到七天,我们的麻药就会用完了。”卢婧姗在一边点头。

“我会向总部申请的。”陈嘉桦点头,“接下来,请ABC三区负责人报告今日情况。”

“A区情况良好,未有透支物资份额的情况。”朱珠的语气久违地捎上一丝喜悦,“耕种区已丰收,实际收获超出预期102个份额。”

“恭喜,那么B区呢?”陈嘉桦松了口气,还好没出现什么问题。

刘雅瑟叹了口气,开口:“其他一切都正常,但Ella你知道的,B区多得是少年气盛的,发生斗殴两起,已经处理好了。”

“C区一切正常,养殖场的牲口数量正在稳步上升。”贾静雯丝毫不担心,“Emm ……虽然饲料已接近缺少阶段,不过我相信A区的丰收会解决这个问题的。”

陈嘉桦表示已记录,接下来就到了每天她最担心的两组:“那么,异能者们,你们现在还好吗?”

“Yeah ,很好。”最先回答的是芝芙,“我们正在回程路上,将在,Emm ……”

“15分钟后到达基地。”曾可妮接过话茬,“经过一年的奋斗,我们终于!”

“彻底解决了甲区的丧尸!”李莎旻子很默契地和她击了个掌。

陈冰坐在副驾驶上,有些好笑:“别那么激动,还有乙、丙、丁三个区域呢。”

“你这么说的话,那么Ella ,”驾驶位上的赵丽娜笑道,“如果明天不能休息一天的话,我们可就干不下去了。”

陈嘉桦笑着应允,只剩最后一组了:“那么Amber ,我想你们应该还好吧?”

“Yes 。”刘逸云坐在沙发上,将镜头移了移,将一旁的美依礼芽框进镜头,“我和小美都很好。”

“不用太担心啦~”美依礼芽无所谓道,“没有事的。”

“你们两个半感染者叫我怎么不担心啊?”陈嘉桦笑笑,“那么,祝你们明天也很开心。”

“Ok ,虽然我们每天都很无聊。”刘逸云无奈地点点头。

“我同意。”美依礼芽道。

乘风生存基地,一天无事。



未出场的姐姐我想不到安排什么身份了,有想法的话评论告诉我吧

Cp 是有的,保密!往下看吧

呋呋_Fufu

【欣逸相通】人质(3)


_前文请戳合集






-05-

法证的二次化验结果和法医的解剖报告一起发送到陈嘉桦的警员系统中,她们依照惯例要在下午一起开分析会。想到一哥不久前才说过的“合作”,她把时间地点发给了谢欣。

重案组会议室里的桌子摆成U字形。陈嘉桦和张嘉倪吴倩坐在正对屏幕投影的位置,左手边是法证部,由近及远依次是化验师李莎旻子、科学鉴证主任李彩桦和高级化验师刘惜君;而右手边坐着的则是法医科的高级医生卢靖姗和她的助理汪小敏。

谢欣进入会议室的时候人已经到齐,陈嘉桦冲她招手,示意她坐到自己旁边专门留出来的空位。

“我们开始吧。”陈嘉桦坐直了身子,双手交叉垫住下巴看向右侧:“先请Doctor卢...


_前文请戳合集






-05-

法证的二次化验结果和法医的解剖报告一起发送到陈嘉桦的警员系统中,她们依照惯例要在下午一起开分析会。想到一哥不久前才说过的“合作”,她把时间地点发给了谢欣。

重案组会议室里的桌子摆成U字形。陈嘉桦和张嘉倪吴倩坐在正对屏幕投影的位置,左手边是法证部,由近及远依次是化验师李莎旻子、科学鉴证主任李彩桦和高级化验师刘惜君;而右手边坐着的则是法医科的高级医生卢靖姗和她的助理汪小敏。

谢欣进入会议室的时候人已经到齐,陈嘉桦冲她招手,示意她坐到自己旁边专门留出来的空位。

“我们开始吧。”陈嘉桦坐直了身子,双手交叉垫住下巴看向右侧:“先请Doctor卢。”

“Okay,”卢靖姗低头翻开自己的解剖报告,右手下意识转了转笔,“我在解剖死者尸体的时候,发现颈部大动脉有一道长3cm的伤口,从伤口组织形态和血液凝结情况来看,是生前致命伤。在伤口处发现了类似玻璃的物状残留,已经交由法证部化验。除此之外我们在死者身上发现多处身体淤青,推断是生前打斗所致的非致命伤。”

卢靖姗抬头看向对面坐着的刘惜君,抬抬下巴示意她自己的报告已经结束。

“根据Doctor卢send来的物证,经过化验发现含有二氧化硅,也就是普通玻璃化学氧化物的主要成分;并且在玻璃表面我们化验发现附有一层保护层,以及在碎片边缘发现一小部分粘合剂,化验证实是工艺用胶。”刘惜君将自己的化验结论汇报完成,转头看向李彩桦:“主任,我的part结束了。”

李彩桦点点头,接着刘惜君的话继续分析:“在搜证时,我们在现场发现了一块锋利的玻璃碎片,根据Sara刚才说到的化验结果,经过比对后证实二者的成分相同,相信是同一块玻璃。Lisa,麻烦你把做出来的三维图示投到屏幕上。”

“好的主任。”李莎旻子的手指快速在面前的电脑键盘上敲打,投影屏幕一瞬间亮了起来。众人看去,画面中是正在轻轻抖动的一块椭圆形小玻璃。

“呃……通过现场玻璃碎片的弧度,我们推算出来它原本的大小和形状,而再加上附着的保护层——”李莎旻子又敲了两下键盘,画面中的玻璃就在覆盖保护层后显示出镜子的模样:“我们有理由相信这原本是一面小镜子,凶手将镜子砸碎后用其中一块碎片割破了死者的动脉。”

“镜子?”陈嘉桦皱起了眉,凑近坐在自己另一边的张嘉倪:“嘉倪,我记得你是不是会随身带着小镜子?”

“哦,是的。”张嘉倪低头从随身的小包里翻出自己的小镜子递给陈嘉桦:“我的这个是手柄式的,还有翻盖式的,市面上有很多,设计的非常好看,很多女孩子都很喜欢。”

“对啊,我和嘉倪之前去逛街,买镜子的基本都是女士,”吴倩习惯性地摩挲着下巴,“凶手怎么会用镜子这种凶器呢?难道是女性?”

“还不知道,”陈嘉桦的眉头皱的更紧,“案发当天碰巧附近电路维修,我们无法调取公园的闭路电视。”

 

会议室中陷入沉默。案件至今没有突破口,法证的两次搜证和法医的解剖报告也只能暂时证明凶器是镜子,但这范围过于庞大,要从镜子入手实在太过困难。

谢欣在案件分析时一直沉默不语,她靠在椅背上,盯着屏幕中那枚仍在上下轻微跳动的镜子图示眯起眼睛。她总觉得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可怎么也想不起来。

“是什么呢……”她低声自言自语,下意识转头要询问刘逸云,却对上陈嘉桦疑惑的目光。

“阿欣?你想到什么?”

谢欣一怔愣,张了张嘴说了句没什么,重新陷进椅子里。

她心里发笑,明明已经分开两年了,怎么还是改不掉以前工作和生活里的习惯。警局的同事曾经称赞她们是最佳拍档,两个人在一起没有破不掉的案子,可如今时过境迁,谢欣身边坐着的也已经不再是刘逸云了。

这习惯当真这么难改?谢欣苦笑。大约是她从来就没想过要改吧。

 

“各位同事辛苦了,非常感谢法证部和法医科的报告,我们会从这方面着重入手的。”陈嘉桦重新调动起情绪,扬起笑脸示意今天的分析会到此结束。

众人纷纷合上报告起身,房间内一时间充满椅子拖动和地面摩擦的沉重声音。陈嘉桦示意自己的组员先走,自己则走到了谢欣身边:“怎么样?你有没有头绪?”

“现有的资料还是很难入手,”谢欣扭头对上陈嘉桦赞同的目光,“而且没有闭路电视可以调取,凶手的性别和特征完全未知。不过我认为是女性的可能不大,或许凶手想要误导警方。”

“我也是这样想的,”陈嘉桦点点头,“线报要多多麻烦你们CIB了,这几天我也会让RCU在上下班时间去现场和附近做调查,看看能不能发现目击者——虽然这很难。”

“我们Ella姐说过的嘛,当差就是把不可能变成可能咯!”谢欣略显夸张地拍拍陈嘉桦的肩,“走啦,请你吃糖水。”

“有没有我的份啊!”刘惜君闻吃而动,一改工作时严肃沉稳的模样,抱着文件夹蹦着转过身来。

“哎——我可不和Celina抢人。”谢欣连连摆手,听的周围同事都笑起来。

“哎呀!”刘惜君的脸登时红了个彻底,“Madam谢别瞎说……”她偷偷抬眼去看一旁的卢靖姗,对方正笑着回望她。

“好啦还有没有人要吃糖水?我等下给大家带。”陈嘉桦适时解了围,张嘉倪和吴倩立刻举起手。

“Ok嘉倪和倩倩,还是杨枝甘露和芒果木薯对吗?阿Rain和李莎还有小敏要不要?”

“红豆沙唔该。”李彩桦立刻作出选择。

“我也是!要冰的!”李莎旻子踮踮脚举起胳膊,“多谢欣姐Ella姐!”

“小敏呢?”谢欣探头看向站在卢靖姗身后的汪小敏,却见她脸颊有些发红。

“不用啦madam,我等下要去看朋友的足球赛。”

“足球赛?”谢欣眼睛微微睁大,“你还喜欢看足球?”

“她哪里是喜欢看足球啊——”陈嘉桦这次也开始拖着长音打趣,谢欣立刻反应过来。

“Okay是我多嘴,”她笑着举起手作投降状,“有机会介绍大家认识啊。”

“嗯!”汪小敏红着脸点点头。






-06-

法医法证得出的结论让谢欣决定再去现场碰碰运气,她记得地点是在观塘靠近海岸线的街头公园,如今正是上班族每天早晚的必经之路。

谢欣把筛捡出来的文件装进包里,赶在上班族的早高峰前出了门。

清早的海面上雾还没有散尽,潮湿的水汽吹来,带着维多利亚港东海岸线的咸腥味。

为了不引起市民恐慌,法证部二次搜证后,重案组就撤掉了警戒线。如今案发现场的公园已经恢复了曾经的样貌,有上了岁数的阿公阿婆正在晨练。

谢欣按照档案中的地点范围仔细寻找着,但半个小时过去,港口都已经驶来了第一艘从北角过来的通勤航船,她仍是一无所获。

地铁口涌出第一批赶早上班的人,穿过必经的街头公园向高楼大厦中走去。谢欣猜测今天大概率是无获而归,干脆把清早穿上的帽衫脱下来系在腰间,走到海滨栈道的围栏前吹海风。

 

日头逐渐攀升,气温也随之升高。谢欣早饭吃的有些少,此时感觉胃里一阵空虚。

细而尖的狗叫声吸引了谢欣的注意力,她扭头去看,一个毛茸茸的黑黄色小身影正冲自己狂奔而来。

“Jackjack?!”谢欣看清那是一只漂亮而熟悉的小狗,惊呼出声。被叫到名字的小狗欢快地摇着尾巴,有些激动地在她脚边打着转。

“Hi puppy——好久不见,你的主人呢?”谢欣弯腰把jackjack抱起来,小狗立刻伸出粉色的小舌头去舔她的脸,惹得谢欣一边笑一边躲:“No,我今天涂了防晒,你不能舔。”

刘逸云从远处追着突然脱绳狂奔的jackjack跑过来,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景象。很显然,她的小狗鼻子过于灵敏,记忆力也过于超群,隔着老远都能闻到许久未见的人身上的气味。

谢欣自然也看到了对面的刘逸云,她从看到jackjack的一瞬间就知道对方正在这附近遛狗。

“欣姐,”刘逸云先行打了招呼,故意扮出一个无奈的笑脸,“看起来我失宠了。”

在谢欣怀里扭着小身子的jackjack配合地汪汪叫了两声,趴在谢欣肩头支楞起小小的耳朵。

“看来我在jackjack心里非常重要。”谢欣挑挑眉,抱着小狗走到刘逸云身边。后者不置可否的耸了耸肩,没把那句“在我心里也非常重要”说出口。

两个人隔着适当的距离并肩背靠在栏杆上,任由海风吹起刘海。


“说起来还要感谢jackjack,听Ella说二次搜证时是它发现了何文的警员证。”

“Uh-huh,”刘逸云点点头,“那天也是这样,它突然就脱绳跑走了,冲着法证部的同事一阵狂叫,还用爪子刨土。”

“小狗立大功,”谢欣笑着揉了揉jackjack的脑袋,“有警犬的潜质。”

“就是太小了,不然我真的会考虑让它入职的,那将是个非常优秀的小助手。”

“喂,”谢欣伸出食指顶了顶刘逸云的肩,“我开玩笑的。”

“I know.”刘逸云狡黠地笑起来,换来谢欣的一个白眼。

“听说你昨天去分析会了,怎么样?”

“根据解剖报告和法证化验结果,确定了凶器是一块破碎的镜子,我今天就是来碰碰运气看能有什么发现,但是很可惜。”

“镜子?”刘逸云如出一辙皱起眉毛,“我之前同步了消息,吴倩说闭路电视坏了,那这样就不能辨别凶手的性别和特征——或许并不是经常使用镜子的女性,有可能是凶手刻意误导。”

“Bingo!”谢欣赞许地点点头,“我也是这样想的。”

刘逸云没想到谢欣会这样说,愣了一秒后立刻扬起一个笑:“最佳拍档冇得输啦!”

像是默许了对方的说法,这本也就是不争的事实,谢欣并未做出过多回应,只是向她抛出了自己昨天的问题:“李莎昨天做了三维图,还原了镜子的大小,我觉得有些眼熟。”

“有图片吗?”

“不,”谢欣摇摇头,“仅仅只有一个镜面,但我就是莫名觉得熟悉。”

刘逸云歪着头想了一会儿,刚要说什么,发现谢欣皱起眉头半眯着眼,抱着jackjack的身形也有些摇晃。

“欣!”刘逸云连忙把狗放下来,伸手稳住谢欣的身子:“你怎么样?吃早饭了吗?是不是又低血糖?”

刘逸云过密的话让谢欣觉得头更晕了,她摆摆手示意没关系,下一秒手心里就被塞进一块巧克力。

“……谢谢。”

谢欣靠住身后的栏杆滑出这个怀抱,刘逸云也不动声色地适时收回了手。

 

气氛突然变得微妙,谢欣沉默着吃完那块巧克力,感觉好了许多。她知道刘逸云有随身带巧克力的习惯——自从三年前某一次出任务后没吃早饭的自己晕在审讯室外的走廊,刘逸云就永远备着几块巧克力在身上。

只是谢欣没想到,她已然在刘逸云的生活里消失了两年,对方却还没改掉这个习惯。

见谢欣只是盯着手中的巧克力包装纸不说话,刘逸云猜到了她此时的心中所想。

“欣姐,习惯是很难改的。”刘逸云苦笑一声,对上谢欣有些震惊的目光。

“就像我们之间的默契,比如现在,你不说我就知道你在想什么。”

默契和习惯是谢欣和刘逸云彼此之间最难能可贵却又最可怕的东西,它让谢欣在面对刘逸云时永远都心软,却也永远不给自己留有后路。



刘逸云第一次见到谢欣,是在七年前的毒品调查科。

彼时的刘逸云是刚刚以全优成绩从警校毕业、入职NB却还不受重视的一名小警员。西九龙警区的各位师兄师姐都是警队里拔尖的人,她这个初出茅庐的小孩实在是难以引起上司关注的目光。

那个时候的刘逸云只能做些简单的问询工作,没有想象中英姿飒爽的女警模样,没人记得她叫什么,称呼只有一个简单的“那个新来的”,让刘逸云陷入极度的自我怀疑。

谢欣就是在这个时候出现的。作为CIB连续两年上榜的优秀警员,“谢欣”是个在警局里很响亮的名字,甚至有传闻说她是上司钦定的下一位接任的高级督察,刘逸云当然知道她。

只是刘逸云没想到,第一次见面,自己这个向来不受用的小警员却让谢欣伸出了手。

“你好Madam刘,”谢欣笑着,像春天里的第一缕风,“我是CIB的谢欣,请多指教。”

刘逸云实在是记不得那天CIB和NB一起开会时自己是怎样坐在谢欣的身边,又是怎样晕晕乎乎跟着开完了整场会。她只记得谢欣的音容笑貌,身上浅淡的香气,对自己递来资料时说的谢谢,还有那声永远刻在脑海中的“Madam刘”。

对谢欣来说只是点头之交的短暂相处却在刘逸云的心里生了根,她开始主动承担起和CIB的情报对接工作,勤勤恳恳尽职尽责,过于优秀认真的工作态度让阿头终于看到了她。

没人知道刘逸云心里的秘密——她只是为了见到谢欣。

 

频繁地打照面让谢欣记住了刘逸云,她们开始在相遇时谈论两三句和工作无关的题外话,比如昨天去了戏院,又或者今天收了一张CD。

就这样不咸不淡的相处了两年,刘逸云和谢欣的关系也仅仅停留在关系很好的同事层面。直到刘逸云一步一个脚印被提拔升上督察,她开开心心在午休时跑去CIB的楼层,却收到了谢欣递来的请柬。

“Amber,欢迎你来参加我的婚礼。”

刘逸云的脑子里炸响一颗惊雷,她抬眼看去,谢欣还是那样浅淡的笑着:

“听瞿颖姐说你升上督察了,恭喜,我就知道你很优秀。”

刘逸云张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她觉得喉咙翻涌,眼眶干涩。可谢欣还站在面前,刘逸云只能收起所有情绪扯出一个笑脸:“谢谢欣姐,祝你…祝你新婚快乐。”

谢欣没有再回应,只是轻轻捏了捏刘逸云的手臂,转身去给其他同事发请柬了。

祝福的声音涌入她的脑海,带着美好祈愿的词语却让她觉得刺耳。那一刻刘逸云捏紧拳头压下所有爱意,决定只做一个“优秀”的朋友。

谢欣的婚礼刘逸云没去,她还是借用工作的名义推掉了。WhatsApp的聊天框后显示对方的已读状态却没有回复,刘逸云猜谢欣一定也并不在意自己这个NB的同事是否会到场,于是退出软件将自己扔进酒精里。

那天晚上是当时还在O记B组的刘雅瑟把她捞回家的。她开OT没办法去参加婚礼,只好拜托自己的同事将准备好的礼物送给谢欣。

喝多了的刘逸云意外的安静听话,只是揉皱的头发和撅起的嘴让她看起来像个小孩,如果不是浑身的酒气和糊了满脸的眼泪,刘雅瑟绝不相信她醉酒。

 

谢欣这段仓促的婚姻一年后以离婚惨淡收场。ICAC向法庭申请了搜查令,蔡少芬挂着胸牌和同事走进男人的公司,以贪污的名义将他带走调查;法庭上DOJ的检控官朱珠用充足的证据将他入罪,而他在婚姻中出轨的那个女人被庭警按在原地,哭着喊着说男人是被冤枉的。

只有谢欣,抱着刚刚满月的女儿坐在观审席上,神色冷漠一语不发。

刘逸云得知消息时正在出任务,当她第二天回到警局,发现本该休假的谢欣挂着警员证出现在打卡器前。

“欣姐。”刘逸云的神色中满是担忧,她不知该如何安慰,似乎也没有身份和立场。

“我很好Amber,不用担心。”谢欣却只是笑着反过来安慰刘逸云,像一年前给她发请柬时那样轻轻捏了捏她的手臂。

这一次刘逸云反手握住了谢欣的手:“欣姐,我,我不太会安慰人…但是如果你需要,我随时都在。”

谢欣被刘逸云的举动和话语钉在原地,愣了一会儿才微微点了点头。

谢欣婚姻的结束并没有让刘逸云重新鼓起表白的勇气,她觉得这似乎太趁人之危了——更何况对方一定是不会接受自己的感情的。

抱着这样的心态,刘逸云的体贴关心都保持着朋友身份该有的距离和空间,而谢欣似乎没有受到离婚的影响,还是那个雷厉风行的Madam谢。

若说唯一的变化,那大概就是在合作时她们变得越来越默契,一拍即合的想法和互补的职位让她们在毒品案件的破获中立下赫赫战功,“最佳拍档”的title也开始悄悄在警局中流传。


刘逸云升上NB高级督察的那天,庆功宴上谢欣难得喝了许多酒,她看起来兴致很高,似乎比自己升职那天还要开心,连话也开始变多。

没人记得后来两双唇是怎么纠缠在一起的。刘逸云只记得谢欣在自己身下昂起漂亮的颈,还有她沉溺情潮时一声又一声呼唤自己的名字。

第二天醒来时刘逸云像是个做错事的孩子,她看着谢欣颈上背上锁骨上甚至是大腿根都留着自己昨天啃咬的印记,急得快要哭出来了。她觉得自己无比罪恶,她亵渎了神明,让神明从高高的神坛上坠落。

“怎么还哭鼻子啊?”谢欣不知何时醒了过来,半支起身有些好笑地看着眼眶鼻子都泛红的刘逸云。

“对不起,欣姐,我…对不起……”憋了许久的眼泪在谢欣安慰的话语后变成瓢泼大雨,刘逸云将额头贴在谢欣的手背上嚎啕大哭,她一遍遍说着对不起,几近崩溃地祈求神明的原谅。

谢欣的唇抿成一条线,她看着刘逸云跪着蜷缩起的身子,脊背弯弯像是一道桥,正随着她的抽泣而耸动。

“可你昨天不是这么说的。”谢欣手腕翻转用掌心托住刘逸云的下巴,强迫她抬起头来和自己对视:“刘逸云,你昨天不是这样说的。”

她盯着刘逸云的朦胧泪眼一字一句,有些严肃而强势的气息从她身上散发出来,震得刘逸云止住了眼泪。

“我昨天……”

“嗯?”

眼前人的压迫感让刘逸云觉得陌生,几乎是立刻就重复出了昨晚情到深处时说的话:“我说我不想只和你做朋友。”

“后半句呢?”

谢欣眼中毫不掩饰的急迫感让刘逸云反应过来她昨天根本没喝醉,而自己在半醉半醒间抑制不住的所有真心话都被她听了去,全然打破了自己三年来小心维持着的秘密和那条不敢逾越的红线。

“欣姐……”刘逸云几近恐慌地全身颤抖起来,而谢欣见她这样却只是叹了一口气,不顾滑落的被子起身抱住她。

“说啊,”谢欣的声音复又回到平常温柔的声线,“说了我就答应你。”

“可是你——”

“我不爱他。那只是为了让我妈安心才同意结婚的,只是我们都没想到后来的事情……我从来都不喜欢男孩子。”谢欣揉了揉刘逸云蓬松的头发,感受到她不再颤抖。

“快说啊刘逸云!”她催促。

“做我女朋友。”

“Hey!”谢欣松开刘逸云,难得撒起了娇:“你昨天还问了我好不好呢!怎么今天清醒了就不问了?”

刘逸云终于露出笑脸,轻轻抓住谢欣的手晃了起来:“那好不好嘛?姐姐,请和我交往吧,好不好?”

刘逸云突然变得直白的话让谢欣红了脸,但却还是嘴硬:“……看你表现——喂!”

一阵天旋地转,谢欣又被刘逸云压在了身下:“干什么啊!”

“姐姐不是要我表现?”

“我说的不是这个表现——刘逸云!别咬那儿!”



沉默的空气里只有海风在流动。

“我会重新追求你。”

“……什么?”谢欣眼睫颤抖,难以置信地看向刘逸云。

“我说,我会重新追求你,谢欣高级督察。”

刘逸云抬起头来看向谢欣,琥珀色的瞳孔被升起的朝阳映衬出光芒。






TBC.


苛多

欣逸相通《坏记性》

| 包包生贺
| 脑洞文
| 含戏中戏,与正文非直接对照关系
| 字数5.8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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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女人的身影出现在塔楼的拱形石窗内,藤本月季爬满外墙,将她本就美艳的面容衬托得越发妖娆妩媚。

古堡女主人爱上每天从门前经过的牧羊少女,却因如此这般的种种限制无法与她靠近,只得呆呆地守着黎明与黄昏远远看上一眼,于无声处愁闷伤神。

美丽的玫瑰开在不见天日的废弃古井,女人趴在华丽的梳妆镜前,花朵一般等待凋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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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女人的身影出现在塔楼的拱形石窗内,藤本月季爬满外墙,将她本就美艳的面容衬托得越发妖娆妩媚。

古堡女主人爱上每天从门前经过的牧羊少女,却因如此这般的种种限制无法与她靠近,只得呆呆地守着黎明与黄昏远远看上一眼,于无声处愁闷伤神。

美丽的玫瑰开在不见天日的废弃古井,女人趴在华丽的梳妆镜前,花朵一般等待凋谢。

 

谢欣穿着酒红长裙款步来到摄影师身旁,微微俯身和她一起挑选照片。

“我觉得这张不错。你的手搭在窗框上,眼睛看向牧场,神情落寞,却又好像渴望着什么。”

谢欣的目光落在摄影师近在咫尺的侧脸上,一反照片中的失神惆怅,好似牧羊女已然来到近旁,任她放肆打量。

“那就留下这张吧。”

步子向侧边轻移,三脚架摇晃着朝前倾倒。

摄影师连忙伸手去抓,谢欣则早有准备地将一双手扶上对方的腰间,温声问她还好吗。

“谢谢,我没事。”

谢欣抽回稳在她腹部的左手,右手则顺势停留在腰后。

“是我不好,笨手笨脚的。”

“不会。”

摄影师继续翻看相册,似乎默许了对方仍将掌心搭在身后的动作。

随着一张张照片闪过,那只柔软的手逐渐藤蔓一般向上伸展,带着温热的触感经过一节节脊骨,服帖地扣住肩头,轻轻捏了两下。

摄影师有规律按动按键的动作忽然停下,谢欣知道她整条右臂都抖动了一下。

“怎么了,”她偏头看她,刚好看到脸颊上日落般烧起的红霞。“Amber?”她故意将她的名字以不惊动声带的方式吐出,只着意带起一阵气流,落在她颈子里。

Amber摇摇头,表情平静地将相机从云台上取下,收起脚架,离开谢欣的接触范围。

“抱歉,我对这个没兴趣。”她看着她,拒绝得直白。

于是谢欣轻轻点一下头,靠在窗边,按动打火机。风将青色烟雾带入室内,仅仅半支烟的功夫,Amber就收拾好了所有设备。

她回头,看着笼在烟气中的女人:“不过下次你还是可以找我拍,因为——我记性不大好。”

谢欣扬了扬眉毛,说不上是不是答应了。

她看着摄影师消失在走廊一侧的背影,咀嚼着所谓“记性不好”究竟是说再次见面不必尴尬,还是不介意她下一次故技重施。


TBC.



F19840922

【美惜】经常约出来一起吃饭的漂亮姐姐

(本来准备退lof了/应 @新晋居民_666666 之邀,有用比较隐喻的方式涉及美惜各自以前的故事,打了一篇5k字小甜文/希望大家食用愉快w)


“美依……芽礼……老师?”

办公室的人多多少少都好奇地围观新老师办公桌上的名字牌。

贾静雯老师问刘雅瑟老师:“是美依芽礼?还是礼芽?”

刘雅瑟老师自觉幽默地回答:“大概是‘美有芽礼’吧。”

“没有压力”的冷笑话让贾静雯半天才反应过来。

只有刘惜君坐在办公位上看学生的曲谱,不参与这场对学校新聘请的国际老师热闹的交流。

上课铃响了。她不甚满意地带着课堂作业往教室去,将经过到达教室的拐角时,突发地和一个染着淡金发的学生撞...

(本来准备退lof了/应 @新晋居民_666666 之邀,有用比较隐喻的方式涉及美惜各自以前的故事,打了一篇5k字小甜文/希望大家食用愉快w)


“美依……芽礼……老师?”

办公室的人多多少少都好奇地围观新老师办公桌上的名字牌。

贾静雯老师问刘雅瑟老师:“是美依芽礼?还是礼芽?”

刘雅瑟老师自觉幽默地回答:“大概是‘美有芽礼’吧。”

“没有压力”的冷笑话让贾静雯半天才反应过来。

只有刘惜君坐在办公位上看学生的曲谱,不参与这场对学校新聘请的国际老师热闹的交流。

上课铃响了。她不甚满意地带着课堂作业往教室去,将经过到达教室的拐角时,突发地和一个染着淡金发的学生撞了个满怀——刘惜君以为是学生——而淡金发的女孩忽然向刘惜君半鞠躬,用刘惜君勉强能听懂的中文说:“您好,刘惜君老师,我是,美依礼芽,来自日本的,新老师,您可以称呼我,小美。今天,现在,我可以去旁听您的课吗?”

刘惜君的课在整个艺校是出了名的受欢迎,每隔约一两周就有老师来听课,坐在教室最后排,精神高度集中,笔记严阵以待,希望记下课堂的华彩亮点,以及学生们为什么对刘老师授课的反响如此热烈。

而这次的课上,冷着一张脸的刘惜君让学生们不禁回避她的低气场,将目光四移,接着纷纷投向了教室后排多出来的一个淡金发高跟鞋小个子,是老师吗?是吗?手里拿着教师听课笔记。还是恶作剧伪装成老师的学生?不然老师怎么会跟学生们小小地挥手微笑?

“上课。”

全体学生起立,向老师问好。

穿过高高矮矮的学生群,刘惜君看见吐着小舌头向她笑了笑的美依礼芽。应该是有点尴尬吧。要不然怎么会这样跟刚认识的人互动。亦或者感觉上……她好像有点可爱?


“下课。”

对全班谱曲作业进行全面性评析(批评)的刘惜君面无表情地走出教室。她对当老师并没有什么兴趣,仅仅是谋生用的工具罢了。从星海音乐学院毕业,成功地被好几家学校邀请去做老师,听从家人的建议选择教师工作……

“刘惜君老师!”

国际新老师出现在刘惜君身边。

“您的课,好精彩!好专业!虽然,大家好像,有点,怕您,但是,您一笑的时候,学生们也都开心的样子。”

“是吗,谢谢你的评价。”

刘惜君的课是中午最后一节课。

“对了,美依礼芽老师。”

“您叫我小美就可以~”

又是灿灿烂烂的有点不符合老师身份的笑容。

“你准备去吃午餐吗?如果有什么不方便或者不熟悉的地方,我可以帮你……”

“谢谢惜君老师!”又是礼貌地微微鞠了个躬,抬头,“不过,我没有准备在学校用餐,因为,学校的用餐付费系统好像,没有办法让我付钱吃饭。”


刘惜君想了一会儿。


“我请你吧。”


日本人民对食物是百无禁忌的吗?看着小美满当当的餐盒,刘惜君有点讶异,吃那么多还长不胖么?而她自己却要用秤来吃饭以保持体重。

“美依礼芽老……小美。”

“Yes!”又是笑容,笑好像她脸上的妆容。

“这些,你吃得完吗?”

“不会,不会,”小个子连连摇手,郑重地对刘惜君说,“不会浪费!”

“好。用餐愉快,希望中国食物合你的胃口。”刘惜君微笑。

好看的人连吃饭的样子都是好看的。

这句话符合镜头前的艺人,对普通人来说更多只是漂亮句子罢了。

没有多少人吃起饭来是360°无死角好看的,尤其是边吃饭边说话的时候,而坐在刘惜君和美依礼芽不远处座位的吴倩老师却不知道该把两位同事的吃相归评为哪一类,说她们不好看是不可能的,毕竟面容摆在那里,但总归不是完美的,她希望时不时偷瞄两位老师用餐并且能让她听见讨论两位老师吃相的学生们也能明白这一点。


美依礼芽毫无水土不服地咣当咣当大口干饭的样子,让刘惜君以为她还在长身体:“小美,你今年多大了?”

“唔?”美依礼芽放下戴着手套抓着的鸡腿,咽了咽口中的食物,回答刘惜君,“三十一岁。”

刘惜君惊。只不过比她小四岁而已。

“惜君老师呢?年纪,可以问吗?”美依礼芽好像有点尴尬的样子,亚洲人似乎都比较介意年龄问题,不过,刘惜君让美依礼芽有一种轻描淡写的、不介怀年纪的感觉。

“我今年三十四岁,还没过三十五的生日。”其实到底是有点介意的,不过到底也没什么。


从新学期的第一天到最后一天,两人几乎天天一起吃饭。因为学校的用餐付费系统始终无法录入美依礼芽的护照信息,所以新来的国际老师没有用过饭卡一天。

和办公室其他老师熟悉以后,美依礼芽觉得学院渐渐成为了她的第二个家。办公室的老师们主要由声乐老师和表演老师组成,也有跨学科的老师,比如同时跨两科的年级级长Ella老师;声乐教导主任龚玲娜老师对美依礼芽的热情是褒义的无以复加,多次声乐课拉着她去给学生示范表演;同样辅导声乐的A-lin老师外表拘礼,实则是个冷幽默又逗笑的人——这一点和刘惜君老师有点像,美依礼芽私心想。

再到表演课。表演课程的两位大神级别老师:蔡少芬和贾静雯。常常组队去上小美和刘惜君的声乐课,并强烈请二人在教师节老师单人演唱表演之前担任她们的私教。另一位表演老师秋瓷炫的人缘非常好。年轻的刘雅瑟老师经常被派到香港和越南出差。


虽然喜爱办公室的每一位,但美依礼芽还是最喜欢和刘惜君一起约饭。

不知道是从第几次吃饭开始,美依礼芽对刘惜君的称呼已经从“老师”改为了“姐姐”。

“惜君姐姐为什么选择做老师?”

“嗯?”这个问题难得地让刘惜君筷子一顿。

“这不是一两句话可以说清楚的,你为什么做老师呢,小美?”

“因为,啊,可以看到学生们闪闪发亮的眼神,他们喜欢音乐,我们都爱音乐,看到学生们成长,觉得很高兴。很小的时候,十一岁的时候,我就决定,张大要当老师了!”

“我听说有很好的音乐学院向你发过邀约,你去了吗?”

“去了,可是……”筷子戳着油乎乎的五花肉,美依礼芽鼓嘴歪歪头道,“可能,有些时候,时机不对吧。可能,在外人看来,很光线、光鲜的人,也有些不为人知的一面吧。妈妈说,有时候,明知道会失败,哪怕很笨拙,也要努力去做,去试试看。会有很艰难的时候,但是,睡过一觉,好好吃一顿饭,就能继续看着事物发展变化,也是没有意义的人生中,可以值得填充的意义吧。那些院校,我和它们,合作过一段,后来,就……就……”

刘惜君拨开一只小龙虾,送到美依礼芽嘴边,示意她可以不用再说下去了。

过去一直以为小美是少年天才,直到从Ella那儿得知了一些小美的过往,刘惜君才在今天——夏季学期的最后一天,问出了这个问题。所以,有来有回,现在轮到她回答了。

“小美,你知道射箭吗?”

“嗯!知道知道!巫女,犬夜叉,桔梗!”

“我有朋友是射箭运动员,她说,每一次射出箭时,射箭的人瞄准的都是箭垛红心,就是箭的圆形的目标中间的那个红点,可是,有时候,一旦有风吹过来,箭的方向就会摆动,是不可避免的极细微晃动,哪怕只有一点点,所以,最后箭会偏离靶心。哦,靶心就是箭垛红心,还是说‘靶心’或者‘红心’来得比较简单。风,不是我们可以控制的,这也许就是你说的‘时运’,小美。我们要做的,我们能做的,唯有让箭对准红心,做好全力的准备,然后,放手,让它去。”

美依礼芽懵懵懂懂地点头,凭她的中文水平,她不知道刘惜君是否回答了她的问题,关于刘惜君为什么要当老师的问题,然而,她感觉,刘惜君和她有某种冥契,那种冥冥中的默契,让她们顺流地将彼此的对话进行了下去。刘惜君或许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但她听明白了刘惜君的回答。


共同度过第一个暑假的两个人决定一起去旅游。

目的地是广东,路线由刘惜君制定,深圳本地人刘惜君带着小美,玩了一整天很累,两人去一座塔下休息并看看日落。

太阳落啊,落啊,落下了。

美依礼芽说今天特别高兴,没过够,如果能再来一次就好了,要是这一天长一点就好了。

刘惜君犹豫了片刻,突然,她拉起美依礼芽快速地再次登塔。刘惜君没有选择广州塔或者H700深圳塔,而是一场自然景观的普通塔,所以需要两个人自己爬。

刘惜君牵着小美到了塔二层,又见到了一点小太阳。大概几分钟后,太阳又下落,她们继续爬,到三楼和四楼又见到了太阳。

循环往复,一直到塔顶。

那天,刘惜君和高高地对太阳先生挥手的美依礼芽,好好地和太阳告了别。

那天她们看了五次日落。


看完日落后,两人路过精品买手店,陈列柜上有三个玩偶,分别是小王子、他的玫瑰和小狐狸。

想起刚刚看过的日落,美依礼芽挽着刘惜君的胳膊进店,向店员询问小王子系列商品的价格。询价后,她问刘惜君,喜欢哪一个玩偶。刘惜君说渴,请美依礼芽去帮她买一瓶水,小个子听话地冲出去了。再回来时,刘惜君已经付款,买下了小王子和小狐狸,把装着它们的精美包装盒送给了小美。

小美有点不甘愿地说:“这些,是我先看到,想买来给你的,还有,你为什么不买玫瑰?”

刘惜君温蔼地笑道:“因为你就是我的玫瑰。”


后来,美依礼芽回到日本工作,不再当老师,而是成为了一名歌手。刘惜君来日本看过她好几次演出。又一次约吃饭时,刘惜君才说出,其实当年她考入星海音乐学院,是想当歌手的,可是出于种种机缘不巧,梦想中止,她便去了艺术院校做声乐老师。如此而已。

人生一段经历,如此而已。

后来又一次约饭,是美依礼芽回中国探望学校同事们,大家一起聚餐后,两人又偷摸着去吃宵夜(主要是美依礼芽想吃)。两人打包了不少烤串回刘惜君家,刘惜君去洗手,美依礼芽一在刘家沙发坐下,就看见正对沙发的电视柜上摆着的一叠唱片。她走过去看,发现每张唱片上都是刘惜君的照片。

刘惜君洗完手回来了,告诉美依礼芽,她每年都会给自己录一张唱片,当做纪念收藏。美依礼芽想听唱片里的歌。刘惜君巧笑着说,不可以。美依礼芽故意不满地啊啊两声,随后踮起脚,亲了一下刘惜君的侧脸。

刘惜君开始放唱片。

最开始,是刘惜君的粤语歌开场,美依礼芽虽然不懂歌词,却越听越兴奋,兴奋地随着乐律摇摇摆摆,到快歌时,差点跳起舞来;放到中文歌时,小个子更是兴奋到忘了吃烤串,跟着歌唱啊唱,开头唱几句,副歌又连着唱好几句。再接着,过了大约十几首歌,听到一首名为《贝壳风铃》的歌时,刘惜君吓到了,因为美依礼芽缓缓然地哭了。明明歌曲旋律是轻快怡人的。

美依礼芽边抽泣着边对刘惜君说:“惜君姐姐,你不应该只是在一所艺术学校当一个普通的音乐老师,你应该去做歌手,应该在舞台上发光发亮,你应该……不,只要你开心就好,惜君姐姐,无论你怎么选择,只要你开心快乐就好。”然后乖孩子把夜宵残羹收好,和刘惜君一起收好,扔进楼道的垃圾桶。

今晚小美住在刘惜君家。刷完牙后,刘惜君要确认小美嘴里还有没有烤串的味道。她让女孩张口,轻嗅了嗅,微笑,说,没有,很干净。然后在女孩闭上嘴巴时亲吻了她的唇。


终于结束巡回演唱会的第二天,下午茶时,美依礼芽向搭档Toku提起几年前在中国的一件事,有一回她在喜欢的人家里吃了宵夜,那时候她真的很喜欢那个人,那晚她还听了那个人的很多歌,就决定自学作词作曲编曲。

中文作词吗?搭档问。美依礼芽点点头。搭档露出大拇指和佩服的表情。

美依礼芽说,其实就是一个很简单的曲子,长度不到一分钟,歌词也就一句话:喜欢你,喜欢你,喜欢你,喜欢你,最喜欢你。但真正到了要发曲子给那个人时,她临阵把歌词改成了:喜欢吗?喜欢吗?喜欢吗?喜欢吗?这首歌你喜欢吗?

用手机录音软件录完不到一分钟的小短曲后,美依礼芽发给了那个人,没告诉她歌词里有什么特别之处。

收到的回复是:我很喜欢,曲子可以做长一点,编曲可以再加强一下。如果你想要的话,我们可以一起做。

美依礼芽继续说,其实她想象的画面是,能够幸运地在一起,然后在很久很久以后的某一天,那个人不经意提起这首小曲子,美依礼芽若无其事地告诉她,我很久之前就喜欢你,想和你告白了,但是当时我很胆小,只敢写在没有名字的歌里。

“那后来你们在一起了吗?”Toku关心搭档的情感生活。

“那天晚上,我在她家吃宵夜那晚,因为她家只有一张床,她不想让我睡沙发,就让我和她一起睡床。那天晚上,躺在床上,她告诉我,听了我的话,她决定明天就从学校辞职,去试着联系曾经想要和她签约的唱片公司,做音乐。”

Toku喝了口红茶点点头。

“我以为她是喝醉了,因为那天晚上,我们和以前的同事聚餐,大家都喝了酒,她不太能喝酒。所以,我以为她醉了。我劝她,不要那么冲动。然后她靠近我,对我说,说……”


那晚,刘惜君凑近躺在她面前的美依礼芽,对她说:“小美,我明天真的会去辞职。让我吻你吧,反正我走了就不会回来了。”

“不、不是,惜君,刘惜君,这样不行!我、我们……我虽然很喜欢你,虽然很想跟你交往……”话是这么说,脸是都羞红了,美依礼芽的身子还是顺着刘惜君的手臂不由自主地靠向了刘惜君的身体。

快要亲上了。

快要亲上的时候,刘惜君突然说,等一下。

美依礼芽愣,难道是后悔,还是说只是玩玩亲亲游戏吗?

刘惜君转身翻了翻床头柜,回来时手上是三颗糖:“葡萄,苹果,荔枝,小美,你喜欢哪一种味道?”

“呃?我?”

美依礼芽指了一下葡萄的,刚小声问了句怎么了,没等到回答,刘惜君剥开包装,把糖含入口中,然后揽过美依礼芽的脖子——

她们就接吻了。

满口的葡萄味。


之后,刘惜君对美依礼芽说,人生那么长,我没有自信能让你记住我,但是你喜欢葡萄味的糖,我只能让你记住,我和你接吻是葡萄味的,这样以后你吃葡萄或者葡萄味的东西的时候,或许能想起我吧,我和你接吻的味道。


美依礼芽很想很想抱着刘惜君睡,可是她们都知道抱着睡不舒服,只是影视剧里才会出现的情节。所以刘惜君让美依礼芽枕着她的手臂,她们聊天,一直聊到美依礼芽想睡时,她就把手臂收回来。


第二天,美依礼芽还像只小动物似的趴在刘惜君脸旁睡着,软软地小伸懒腰时,额头蹭到了刘惜君的脸。刘惜君没有醒,因为她们昨晚聊得实在太晚,而此时她的起床铃响了,铃声响起时,美依礼芽也同时睁开了眼睛。

起床铃正是那首饱含秘密的小曲子:喜欢吗?喜欢吗?喜欢吗?喜欢吗?这首歌你喜欢吗?


苛多

欣逸相通《欲壑难填》

| 伪现背,单身AU
| 含大量创作理念等探讨
| 主Amber视角
| 字数2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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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ay 0-

.

Amber陷入了创作瓶颈期。

她几乎是求救般地给谢欣去了一个电话:“我需要你。”

.

谢欣溺爱她。

在不影响既定日程的理智范围内。

所幸此时舞团工作告一段落,她恰好飞回国内,于是可以前来救急。

“你需要我做些什么?”谢欣边合上夜读的书边问。

“I need to escape with you now. Lik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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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ay 0-

.

Amber陷入了创作瓶颈期。

她几乎是求救般地给谢欣去了一个电话:“我需要你。”

.

谢欣溺爱她。

在不影响既定日程的理智范围内。

所幸此时舞团工作告一段落,她恰好飞回国内,于是可以前来救急。

“你需要我做些什么?”谢欣边合上夜读的书边问。

“I need to escape with you now. Like the Exodus.”她听上去的确不安。

谢欣失笑:“Hey, calm down. What gives? From what?”

谢欣的嗓音天然带一些慵懒克制,夜晚的环境与她的低语正相宜,Amber听到她的声音便好似得到一个拥抱,肌肉与骨骼被爱人甜蜜的关切包裹,不自觉放松下来。

她知道谢欣不会拒绝她。

于是她瘫软身体,张弛声线:“From the panic of running out of inspiration. 

“You are my Muse.

“So——我们私奔吧。”

.

.

-Day 1-

.

突如其来的旅程只有短短三天时间。

她们只草草约定了一个地点,没有严密的路线规划,也不准备催动脚步匆匆赶赴被商业气息侵蚀的无聊景点。

只是一起看看想看的风景,使头脑放松,为困在半路的灵感让道。

.

Amber使用WeChat还不算很熟练,飞机落地走出廊桥后,由谢欣发起位置共享,Amber拖着行李箱小跑起来,眼看着屏幕上两个小点越靠越近,步伐不自觉加快,直到抬头在人群中找到彼此。

人潮虚化为模糊背景,相逢的两人眼中只能看到彼此。影视剧中的烂俗桥段成为现实,Amber立刻原谅了所有都市爱情八点档。

谢欣站在那里,人群回避着她,好像回避一颗宝石的光芒。

只有Amber走近她,拥抱她,私藏她的美丽,与她一同前往下一个目的地。

倘若Amber熟知古谚语,一定要骄傲地想: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而她是绝不可以因此获罪的。

They are neck and neck. 

.

到了景德镇,她们与提前联系好的专车师傅碰头,前往瑶里。

师傅很热情,主动向她们介绍瑶里古镇的一些情况。由于近年一些自媒体的宣传,节假日时这里人流量稍多,但像这样的淡季,小镇上绝对可以称得上清净悠闲。

“你们是来旅游的吗?真会选地方啊,瑶里几乎都是古建筑,青山绿水的,是个放松的好去处。”

谢欣笑答:“算是吧。我本身就是江西人,不过瑶里是第一次来。”

师傅立刻使用乡音与她攀谈起来:“听你口音像吉安那边的。”

“没错。您耳力真好。”

“嗬嗬,都是江西的景色,看着总归是很亲切的。”

谢欣点头称是。

“旁边是你的朋友?我听她说话倒听不大出是哪里人。”

“她从小在国外长大。”谢欣简单解释道。

“怪不得呢。你们应该是很好的朋友吧?我跑车这么多年,只见过带情侣回家来玩的。毕竟瑶里甚至于江西很多地方知名度还是偏低,跟那些人人都知道的大热景区比不了的。”

谢欣闻言看向Amber,后者以为她有话要说,俯身凑近了一些。谢欣拍拍她的手背,脸热地摇摇头,对师傅说:“是啊,我们关系很好。”

.

车程一小时,Amber前面还和司机有说有笑,后面下了高速就逐渐靠在谢欣肩上睡着了。

她太累了。巡演刚落下帷幕,疲惫的身心稍一放松就陷入梦境。

直到停车付完钱被谢欣叫醒,Amber才迷迷糊糊跟着人下车。惺忪睡眼立刻被闯入眼帘的绿色唤醒,Amber忍不住“Wow”了一声。

绿意层叠,疏密有致。瑶河自大山深处蜿蜒而来,自明清留存下来的青墙黛瓦安静落于岸上。此时已是午后,日光温温,人畜懒懒,不远处的群山也浮动金光,显得静谧安宁。

两人没有贪看景色,先去订好的民宿将行李放下。这里的布置贴合小镇景致,自然清逸,院里栽着许多修剪得不着痕迹的盆栽与青竹,像一处秘境。坐在二楼房间的阳台上喝茶观景,倒是别有一番味道。

谢欣很喜欢这里,但留驻室内可不是什么好主意。Amber需要许许多多新鲜的刺激,以及刺激过后与人深究探讨的明晰。于是她们整理好物品后很快出门,决定一边在镇上漫步,一边聊聊所见所闻,遇到能吃饭的地方随机进去填补迟到的午餐。

.

瑶里山清水秀,游人稀少,沿着河岸的青石路走走看看,山风吹得人十分舒爽。

不止自然风光,此地极为特色的古建筑也留人缓下脚步,品看许久。

“这是江西特有的建筑风格,砖瓦都是青色,古朴简洁,称为赣派建筑。”谢欣见Amber露出迷茫的神色,又用英文向她解释一遍。

“噢我记得!之前有滋味里也提到过赣菜,就是江西菜。”Amber兴奋地说,似乎为自己难得能记住这样拗口的词语而有些得意。“因为我记得你是江西人,而且你说过江西菜很辣,那天吃了真的辣到我一直‘斯哈斯哈’。可是很好吃,停不下来。”

谢欣是有滋味那一期的嘉宾,自然也是记忆犹新。

“Pain and happiness.”她笑说。

Amber的味蕾已经被赣菜征服,便调皮地努努嘴,道:“Emmm…Mainly happiness, I think.”

谢欣听她说这样,开心地歪了下脑袋。

瑶里虽然已经有一些翻新开发的迹象,但整体还是一副民风淳朴的样貌。这里居住的多是本地世代生长于此的人民,走几步便能看到竹竿上晒的腊肉,石阶下晾的梅干菜,桥墩下卧地的鸡,以及三百年树龄的香樟树下打盹的老狗。

“这只狗我见过。”谢欣忽然说。

Amber惊奇地和她一同在几步远处蹲下来,以免打扰它休息。

“怎么会?你不是第一次来这里吗?”

“是微博上,有好多来过这里的游客一起po了他们为它拍的照片。These photos have a time span of several years.”

谢欣将检索到的图片给Amber看,后者张着圆圆的眼睛感叹:“What a coincidence!”

“Yeah.”

Amber将下巴垫在膝盖上,看这只狗安逸的样子,这才觉得时间真正慢了下来。

“好想变成它。”她偏过头枕在原处,闭上眼睛。

谢欣学着她的动作,两个人幼稚对视:“It won’t be long.”

Amber看到她胸有成竹的挑眉,扬起一个十分满足的笑容——她是最懂她的。

“你闲不下来,又有野心,不然也不会这么急着呼叫我来帮你一起找灵感。”

Amber抽出右手去勾谢欣的手指,叶缝中温暖的光斑打在两人手背。

“There is no one like you.”


TBC.


呋呋_Fufu

【欣逸相通】Tidal Locking

_Tidal Locking:潮汐锁定

_伪现背


再一次见到刘逸云,是在深夜的浦东航站楼。彼时谢欣已经告别了丈夫和女儿,正在等待登机飞往巴黎开启新一轮的工作,而刘逸云才刚刚落地,把行李交给助理后紧赶慢赶跑来国际出发的安检口前。

前一天的晚上刘逸云打来视频通话,告知谢欣自己即将飞来上海工作,并询问对方是否有时间能共进晚餐。上次杭州一见实在匆匆,刘逸云还没有久别重逢的实感。

但谢欣却遗憾地表示自己即将飞往异国他乡,并隔着手机屏幕收获了一个耷拉着耳朵的难过小狗。

“Maybe……我是说或许我们可以在机场见面。你是飞来浦东吗?”

谢...



_Tidal Locking:潮汐锁定

_伪现背











再一次见到刘逸云,是在深夜的浦东航站楼。彼时谢欣已经告别了丈夫和女儿,正在等待登机飞往巴黎开启新一轮的工作,而刘逸云才刚刚落地,把行李交给助理后紧赶慢赶跑来国际出发的安检口前。

前一天的晚上刘逸云打来视频通话,告知谢欣自己即将飞来上海工作,并询问对方是否有时间能共进晚餐。上次杭州一见实在匆匆,刘逸云还没有久别重逢的实感。

但谢欣却遗憾地表示自己即将飞往异国他乡,并隔着手机屏幕收获了一个耷拉着耳朵的难过小狗。

“Maybe……我是说或许我们可以在机场见面。你是飞来浦东吗?”

谢欣歪着头做出解决方案,不出所料对方的眼睛立刻亮了起来。

“Yeah!我大约晚上十点半到!”

“那太好了,在我登机前,我们可以见面——如果你的航班不晚点的话。”

是以刘逸云手握这份约定,奔跑穿梭在深夜旅人寥寥的机场中。初秋带着些许凉意的晚风灌进耳膜,催生着逐渐发快的心跳。已然比预计降落时间晚了十分钟,刘逸云更为迫切地想要见到谢欣。



为数不多的旅人都聚集在了深夜直飞的国际航班安检口前,刘逸云不想惹人注意,只好焦急地用目光寻找熟悉的身影。

再一回头,那人露出帽檐下的弯弯眉眼正冲自己挥手。

刘逸云皱紧的眉头登时纾解开,换上一副谢欣熟悉的狗狗笑眼,甚至欢呼似的原地小小弹跳了一下,随后小跑着去拥抱谢欣。

“Miss you…Cynthia.”

谢欣深长的棒球帽檐刚好可以遮挡住彼此的容貌,这让她们在人来人往的角落里能够放肆拥抱。

“Miss you too,Amber.”

谢欣抬手拽了拽刘逸云线织帽的边缘,笑她:“可我们才见过面不久诶。”

“没关系啊,”刘逸云近来的中文大有长进,已经听不出什么口音,“欣姐刚刚也说了想我。”

谢欣笑着拍了一把刘逸云的后腰,在她看不见的地方翻了个白眼,却也没有反驳。

“姐姐最近怎么样?一切都好吗?”颈窝里传来刘逸云闷闷的声音,她似乎还不打算松开怀抱。

“很好啊!今天下午才刚刚结束工作坊的展演,很顺利也很愉快。最近虽然很忙,但我很开心。”

“I knew you'd take care of everything——”刘逸云的声音里透露着愉悦,笑起来时睫毛蹭在谢欣颈侧的皮肤上,有些发痒。

“Wish you the same.”谢欣微微闭眼用脸颊贴了贴对方的:“好好吃饭,好好睡觉。”








谢欣在四个月前来参加这个节目时没有预料过事态会如此发展。

疫情影响下的舞团原地停摆了三年,而恰好这样一个机会递到自己眼前,她没理由不抓住。谢欣抱着summer camp的心态开启一段百日旅程,并不认为自己参加一个综艺就能得到什么或失去什么——尽管它ip大热,关注奇高。

但对于谢欣来说,这只是一趟类似让自己拥有gap time的夏令营,时间是短的,相处是短的,所以感情也是短的。

毕竟谢欣永远不会成为一个艺人。她如是想。

正式进组之前,谢欣对刘逸云有所耳闻。南韩曾经最顶尖的女团成员,唱跳编导俱佳,solo后自己曾经听过她的一两首歌,很清新明媚的嗓音,旋律会让自己愉悦。

但见面之后,谢欣发现刘逸云似乎不是自己想象中的那么帅气和难以接触——不太通顺的中文让她更多时候看起来有些呆萌可爱,像只反应迟钝的羊驼。乘风家宴上她谦逊地来打招呼,谢欣的思绪神游到偶然间在网络上看到的这个动物比喻。

不太合时宜地笑了一声,换来刘逸云眨巴着眼的无声询问。

“Nothing,”谢欣连忙摆手,为自己的小小失态致歉,“I just think you're a lot cuter than I thought.I hope we can work together on stage later.”

“Sure!”刘逸云为谢欣转变的语言感到贴心,又为她话语中的内容感到有些害羞,于是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来掩饰自己微微发热的脸。

事实上人会被优秀和魅力爆棚的人吸引目光,谢欣必须承认。初舞台时她缩在后排椅子上为刘逸云大声的欢呼鼓掌,在心里无意识地将好感度拉高好大一截。是以当刘逸云靠近自己,努力用中文询问自己是否愿意在二公一起创造一个舞台时,谢欣难以言喻的雀跃起来,她开始期待这个尚未成型却自信百倍的舞台,也在潜意识中期待着一些什么别的东西发生。





在刘逸云前十余年的职业生涯中,她始终信奉“Narrow Gate”*的重要性。曾与自己短暂同行的前辈、好友曾不止一次地说,Amber you have to try to get through the narrow gate,你要努力进窄门。于是在刘逸云并不算太过肆意张扬的青春里,她不断为了挤进窄门而努力,在通向窄门的唯一一条道路上摸黑走到底。

而当刘逸云终于披满一身荆棘伤痕挤进那扇窄门时,她回头望去,曾经的前辈故友早已在人生的岔路口与自己分道扬镳。

“Get through the narrow gate”,刘逸云在一个又一个孤寂疲惫却难以入眠的深夜一遍遍咀嚼这句话,可笑地发觉自己并没有终于挤进窄门的兴奋与骄傲。母亲曾在许多年前教给自己一句故乡旧语:高处不胜寒。彼时年幼的刘逸云在西海岸的阳光中恣意奔跑,几乎从未接触过的母语让她无法理解母亲为何突然忧伤。而在十余年后这句话似乎像一把穿越岁月长河的利剑,在她幡然醒悟抬头时狠狠刺入眉心。

刘逸云想要看看是否有人能和自己一同挤入窄门,哪怕这道门会让并行的两个人挤得血肉模糊——她不再想当一个引领者,她要一个同行者,一个能分享自己所有至高无上的荣誉、也能陪自己陷入泥沼的人。

在刘逸云而立之年的末尾,谢欣出现了。





在四公排练过程中的某一个夜晚,刘逸云罕见的进入深眠并做了许久未做过的梦。

此时她和谢欣的关系已经向着从未预料过的方向迅速紧密发展,不到两个月的相识与相处却让她们觉得彼此是久别重逢的老友。

谢欣在这段相处中不断推翻最初“summer camp”的想法,并在和刘逸云的惊人默契中探寻到一些能让自己落地生根的东西。谢欣在心中敲响警铃,这太过美丽而危险,但自己却无法控制想要靠近和抓牢的心。

带着这样有些纷乱的思绪,谢欣并未能够像往常一样很好的入眠。在凌晨三点的半梦半醒间,她听到了一臂之隔的刘逸云骤然急促的呼吸声。

“……No!”

对方在睡梦中突然的惊呼把谢欣彻底震醒,她抚上心口试图缓解自己因受到惊吓而加速的心跳,却看到刘逸云猛地睁开眼,大口喘着粗气,像一条溺水的鱼。

“Are you ok?”谢欣有些担忧地拧开床头灯,低头去看似乎还没缓过神来的刘逸云。

“No no no no欣姐……”刘逸云却怔愣地盯着谢欣摇头,随后像是突然意识到什么翻身下床,迅速而又有些狼狈地钻进谢欣的被子里,双手紧紧箍住了谢欣的腰。

“Please don't leave me Cynthia,”她有些发抖,似乎还没从梦境中脱身,“please……”

刘逸云突然的拥抱和眼泪让谢欣有些无措,她不知道是什么让对方如此颤抖畏惧,但从破碎的语句中得知这大概是一场与自己有关的噩梦。

“I'm here,Amber,我就在这儿,不会离开你。”谢欣忽略掉腰间双手箍紧的痛感,轻轻拍哄着被梦魇慑取灵魂的人,试图让她在自己的怀抱中找到安全感。

在这样颤抖的相拥中大约过去了五分钟,刘逸云才渐渐平复下来。谢欣低头去寻找她的眼睛,看到泪水覆盖下一双逐渐回归清明的眼,谢欣才终于放下心来。

“Don't worry,it's just a dream.”谢欣轻柔地拭去刘逸云脸上的泪水,“可以告诉我梦里发生了什么吗?”

“欣姐,I'm so sorry.”刘逸云却只是抬头望着谢欣说抱歉,眼神中有对方读不懂的悲恸。“I tried to banish the thought from my mind, but I couldn't.”

梦境中的刘逸云站在耸立而狭窄的天梯上,那扇窄门近在咫尺。当她即将攀登到顶的时候,原本在她身后的谢欣却先一步拉开了那道门闩。梦中的谢欣依旧微笑着看向自己,说Amber,你要努力进窄门,而后消失在了门后的一片刺目白光中。

一切都变得虚幻,天梯折断急速下坠,刘逸云在惊惧中呼喊谢欣,坠落之时只剩那道空无一人的窄门。

梦的指引让刘逸云终于意识到她无法规避对谢欣与日俱增的情感,她毫不迟疑地确认自己想要同行的那个人就是谢欣,却在意识到的一瞬间分崩离析。

这太痛了。刘逸云几乎绝望的想。自己想要同行的人当然是谢欣,只能是谢欣,可又怎么能是谢欣。

“Why are you sorry to me?”

而她的神明却只是轻柔地捧起了她的脸,温柔得教人几欲落下泪来。

聪慧如谢欣,她无法忽略刘逸云看向自己时眼中愈发浓重的情意,那眼神中悲喜参半的暗流涌动让她心痛不已。

喜是谢欣,悲也是谢欣。

“是我让你做了这样痛苦的梦,该是我向你say sorry。”谢欣眼中不知何时也蓄上了泪水,随着低头的动作落进刘逸云未干的眼眶,裹挟着对方满溢的情绪灼得她生疼。

“你在梦里对我说,you have to try to get through the narrow gate,我的许多前辈也对我说过,但她们最终都离开了我。”刘逸云望着谢欣的双眼,握住她的一只手牵到自己面前,脸颊贴进她带着些许凉意的掌心。

“谢欣,你也会离开我的,对吧。”

刘逸云惊叹于自己竟然在这个夜晚掌握了中文里难以捉摸的语气,她用降调把一句疑问陈述成事实。

谢欣忽然明晓了刘逸云为何从这一次公演开始不再与自己那么亲近,她像一只过度防御的小兽,让自己免于再一次的遍体鳞伤。

You have to try to get through the narrow gate,谢欣恰好在圣经中读过这一段话。

她并没有把手抽走,也并未回答刘逸云自以为已经得到答案的问题,只是借着床头昏黄的灯光,用目光细细描摹了一遍对方的眉眼。她问:“Do you know about tidal locking*?”

刘逸云微微怔愣,随后点头。



“从二公开始,或许还要早,早到乘风家宴你来和我打招呼的那一个晚上,我们就已经开始彼此吸引了。

“你不需要再get through the narrow gate,我知道你早已挤进那道窄门。

“Amber,如果时间从头再来,我还是会选择走向你。

“I'm Cynthia. You're my only blue planet.I will always be in your direction.”



谢欣看着刘逸云愈发红肿的双眼,怜惜地将吻轻柔落在她眉心。

“或许……这样会好一些吗?”

刘逸云的一颗心劫后余生般猛烈跳动起来,鼓鼓涨涨快要冲破胸口。

“……Can I have more?”

谢欣笑起来,一双眼亮晶晶的:

“I'd love to.”

神明的吻再次降临,落在信徒泪珠尚存的双眼,微微发红的鼻尖,最后是剧烈震颤的双唇。



谢欣从不害怕失去。

而在那一晚,谢欣拥有了这世上她唯一的珍宝。








打断谢欣回忆的是身边行人小跑带起的风和行李箱滑轮滚过地面的摩擦声。

周围的旅客行色匆匆,人们在机场车站见过太多的离别感伤,也只当这是一对即将异国分离的情侣,于是不曾注目就急急踏上自己的旅程。

安检口的人流涌入闸口慢慢减少,谢欣拍了拍刘逸云的后背示意这个拥抱到了结束的时候:“我要走了哦。”

“Hummm……”刘逸云不情愿地噘了噘嘴,松开手又耸起肩把自己团成一团:“可以goodbyekiss吗?”

“当。然。不。可。以。”谢欣无奈又好笑地伸手点了点刘逸云的脑门,实在不明白她今天怎么这么黏人又孩子气。

不过刘逸云倒是不太失落,她本就知道如此情景下这是一个不可能被允许的请求。

“Okay,”刘逸云彻底松开谢欣站直身子,“see you next time.”她学着教jackjack握爪那样举起手左右挥了挥做告别,惹得谢欣笑出声来。

“嗯,很快会再见面的。”


刘逸云得到回复后面向谢欣缓缓倒退着拉开距离,后者站定在原地看了她一会儿,最终没忍住又小声喊她:

“Amber.”

“Yes!”小狗立定。

“……Love you and kiss you.”

年长者的脸颊在帽子和口罩的掩盖下露出红晕,侥幸躲过了小狗敏锐的双眼。

“Wuhu!”小狗喜笑颜开,原地转了一圈并摆出了胜利手势。

“Love you and kiss you more!”刘逸云四指并拢在噘起的嘴上轻拍两下,终于舍得转身后高高举起右手挥了挥:“Bye bunny!”

这次声音有些大,引得三两行人侧目。刘逸云心虚地吐吐舌头快速跑开了,留谢欣一人在原地因为过于亲昵的称呼烧红耳尖。

但似乎也没什么不好。谢欣转身向安检口走去,一边这样想一边勾起了唇角。

她们还有无数的春夏秋冬要一起走。














*:“Narrow Gate”:窄门。

     “你们要进窄门”——出自《新约》马太福音7:13,14

       Tidal Locking:译为潮汐锁定,天体术语。指发生在重力梯度使天体永远以同一面对着另一个天体,例如月球永远以同一面朝向着地球。






楚落落落落落

【欣逸相通】什么?!某刘姓女星上恋综把观察员拐走了!

正文5900+

新晋实力派ber &毒舌观察员欣

吵架冷战中的小情侣在恋综相遇,日常互怼的故事


“大家好,欢迎来到《同居100天》恋综栏目。”主持人坐在中间,“这是我们的三位观察员。”

“恋爱观察员,季阮阮。”

“恋爱观察员,程思。”

“恋爱观察员,谢欣。”

【我的天,起猛了,这仨人又在同一裆恋综聚首了!】

【导演你好样的】

【直觉告诉我接下来的一百天会很精彩】

三个人依次介绍完,等待嘉宾入场。

第一位男嘉宾,还好,中规中距的一个流量小生。

第二位就不太好了,弹幕都安静了一瞬,观察室内一片寂静,三位观察员互相看看。最后其余两位的眼神落在了谢欣身上。...

正文5900+

新晋实力派ber &毒舌观察员欣

吵架冷战中的小情侣在恋综相遇,日常互怼的故事


“大家好,欢迎来到《同居100天》恋综栏目。”主持人坐在中间,“这是我们的三位观察员。”

“恋爱观察员,季阮阮。”

“恋爱观察员,程思。”

“恋爱观察员,谢欣。”

【我的天,起猛了,这仨人又在同一裆恋综聚首了!】

【导演你好样的】

【直觉告诉我接下来的一百天会很精彩】

三个人依次介绍完,等待嘉宾入场。

第一位男嘉宾,还好,中规中距的一个流量小生。

第二位就不太好了,弹幕都安静了一瞬,观察室内一片寂静,三位观察员互相看看。最后其余两位的眼神落在了谢欣身上。

【阮:节目组不要命啦?】

【思:我想骂人了……

【阮、思:欣欣,带上我俩的嘴,交给你了!】

本着不能冷场的原则,谢欣微微一笑,代表观察员一方开口:“这不是前两天曝出来脚踏两条船那个吗?来这干嘛,找第三条?”

剩下的就是两个素人,然后就轮到女嘉宾了。

看到刘逸云从车上下来的那一刻,谢欣毫不留情地翻了个白眼,等话题轮到自己的时候,道:“像Amber 这种把自己身体当块铁、带伤连轴转三天的,谁谈谁倒霉,小心某天突然丧妻。”

【虽然听上去很不爽,但我无法反驳……

【别提了,ber那件事是我们粉丝都想骂她两句的程度,毕竟差点人就瞎了】

【啊!她凭什么对我ber翻白眼!】

季阮阮和程思在一旁开启眼神交流:

“欣欣怎么感觉对刘逸云有点怨气呢?”

“好像还有点大。”

“明天见面不会怼起来吧?”

“咱明天拦着点欣欣吧。”

谢欣并不知道自己这两位朋友在“眉目传情”些什么,正一脸无语的看着刘逸云进入小屋和别人打招呼。

女嘉宾的配置和男嘉宾一样,两个明星加上两个素人。

第一天上午过得平平淡淡,下午也一样,至于晚上,节目组成心想搞点事情。

“接下来我们会在8:30左右停电1分钟,三位观察员可以猜一下四位女嘉宾都会向谁寻求保护呢?”

“柳情可能会去找季汀州,他们两个挺聊得来的。”

“白暖天应该也会,赵墨樱可能找王奕建。至于刘逸云……不好说。”

“嗯,还没见她和哪位男嘉宾走的比较近一点。”

“还有一种可能,她都不一定会被吓到。”

ber:你别过来啊,我喜欢女的!】

【前面的,认真的吗?】

【不是吧不是吧,一个月前Amber和她前女友的瓜还有人没吃啊】

“你说呢,欣欣?”季阮阮问。

【好的,欣猫猫开始报答案了】

【有这么夸张吗?】

【前面的,建议去看看《满分恋人》中谢大观察员的多场神预言】

“小了,格局小了。”谢欣摇摇头,否定了她们两个所有的答案,“你们信不信所有女嘉宾都会去找Amber?”

“认真的吗欣欣?你真的是认真的吗?”程思震惊道,“你是在开玩笑吧?”

 why Tell me why?”季阮阮问。

“她们和Amber明显比和男嘉宾更熟,在危险的情况下,女人总是会更容易相信……”谢欣话还没说完,小屋内已经停电了。

“同性。”谢欣将话说完,正巧灯光亮起。围在刘逸云身边的三个女嘉宾证实了她这句话。

“不愧是你啊欣欣。”季阮阮竖了个大拇指。

谢欣意味不明地勾起一抹笑,出乎常态的回了一句:“当然。”

【最终还是我berber 左拥右抱】

【欣姐这个笑不简单,她好像在告诉我未来ber 会拐走某个女嘉宾】

【有可能,毕竟也没人说恋综不能这样玩】

季阮阮和程思二次瞳孔地震。

我的天哪,平时脸皮薄成那样的一个人,今天居然能在这里夸自己一句“当然”?!简直不可置信。

如果谢欣知道她们这样想的话,估计会感到十分无语,毕竟谁说这句当然是在说自己了,有没有一种可能她是在说刘逸云?

第一天就这么过去了,第二天观察员们将会和嘉宾们见面,并且加入同居,亲自观察八位嘉宾的恋爱轨迹。


第二天一早,八位嘉宾坐在沙发上等待观察员。

“逸云今天看上去怎么这么兴奋?”赵墨樱小声问。

柳情摇摇头:“不知道啊,问她她又不说。”

刘逸云看看窗外,没有人来,又自己拨弄了下头发。

ber 今天怎么这么臭美?】

【看上哪个臭男人了?】

【还是看上哪个女嘉宾了?】

10分钟后,门铃响起,三人做了简单的自我介绍后就找地方坐下。

在季阮阮和程思两人率先占领了唯二两个单人沙发坐下后,才迟一步的想起来——

除了这两个单人沙发,全场剩下的唯一一个位置似乎就在刘逸云旁边了,那就意味着……

谢欣在刘逸云旁边坐下后,刘逸云凑近小声说道:“好久不见,谢欣姐。”

谢欣看了她一眼,凉凉开口:“哟,刘老师还挺健康啊,那么作死眼睛都没瞎吗?”

好吧,还在生气,但是好像也挺可爱的。

“没有没有,谢老师最近也很忙嘛,黑眼圈都没遮好。”刘逸云回到。

Amber 和欣猫猫在说什么悄悄话?】

【在线求一个会唇语的大佬】

【欣:哟,刘老师还挺健康啊,那么作死眼睛都没瞎吗?】

ber :没有没有,谢老师最近也很忙嘛,黑眼圈都没遮好。】

【欣:比不上刘老师啊,这么努力是不是明年就叫您刘影后了啊?】

ber :那谢老师在恋综看人这么准是常混情场还是学过算命?帮我算算呗?】

【欣:你命格不好英年早逝】

ber:那姻缘呢】

【欣:孤独终老】

【两人怼上了?】

【这是什么神奇开场?感谢大神】

两人安静了一会儿,刘逸云再次挑起话题:“欣姐,节目组帮不帮拒烂桃花啊?那个叫石磊的一口咬定我喜欢他,他老烦我~”

谢欣回了一句“想得美”,然后抬眼面无表情地看了石磊一眼,上下打量了一番。

【欣猫猫看石磊的眼神怎么突然这么凶】

【好像猫咪护主】

ber和她说什么了】

【看不到!季汀州你让开!!!】

聊了片刻后,昨晚输了游戏的刘逸云准备出去买菜。刚站起来走到门口,石磊便追来:“逸云妹妹,我和你一起去吧,你一个女孩子不太安全。”

说罢便想去抓刘逸云的手,被刘逸云侧身躲开。

Amber 比你大一岁,弟弟,就别叫逸云妹妹了,叫姐。”谢欣起身走来,“大白天的能有什么危险,你是不相信新中国法治社会吗?”

然后顺便扫视了一下石磊明显过瘦的身材,继续道:“你这小胳膊小细腿的能保护谁?还不如我和她去呢。”

“就是!”刘逸云飞快挽上谢欣的手,拉着她就往外走,生怕谢欣反悔,“欣姐,走!”

 诶?等等!Amber!”谢欣懵道,“Amberber!放开!

【这就是两个损友之间的……友谊吗?】

【终于有人治治这个自恋男了,大白天的做什么四个美女都爱我爱得死去活来的狗血梦】

【新~中~国~法~治~社~会】

【还~不~如~我~和~她~去】

【我闻到了CP的味道】

晚上,吃过晚饭后。

“欣姐,阮阮姐和思姐已经占掉那个两人间了,今天晚上你只能和我睡了。”刘逸云笑眯眯道。

其实节目组在二楼给女生们的房间,本来是一个三人间和两个两人间。应该是观察员来了之后一起入住三人间的,但是在第一晚,柳情、赵墨樱、白暖天三位女嘉宾一起扎进了那个三人间。

至于中间有多少刘逸云的作用……哼,保密!

谢欣闻言摆出一个很嫌弃的表情:“那我可以打地铺吗?”

刘逸云一听哪里乐意,立即委屈巴巴道:“欣姐,你嫌弃我。”

好吧,刘逸云还是把谢欣吃得死死的。

10:00,床上。

“欣姐……”刘逸云细弱蚊吟的声音从另一张床传来,但被谢欣毫不留情地打断。

“你再吵我就出去睡沙发。”

好吧,姐姐气性还是很大,刘逸云下了定论,只好闭嘴睡觉。


然后时间线来到了第三天。

今天是第一次发送心动短信的日子,在谢欣念了一遍发送规则后,刘逸云默默举手问道:“打断一下欣姐,是面对在场的所有人吗?”

“是的刘老师,无论男女哦,不知道这一次刘老师想发给谁呢?只能发一封,别好的不学人家脚踏两条船。”谢欣收好手卡道。

“怎么会呢欣姐,小白兔很听话!”刘逸云回道。

听话?听话个屁!

谢欣牵强一笑,只幽幽抛出三个字:“连轴转……

刘逸云只好闭嘴,差点忘了姐姐气还没消,撒娇这套暂时不管用。

好吧,这局自己理亏。

“游乐园,水上乐园和舞剧院的门票分别是两张、四张、两张。”程思适时打断二人的谈话,“水上乐园找我,游乐园找阮阮,舞剧院找欣欣。当然如果没有心仪对象的话,我们也不强制要求发,自己搞张门票出去玩也不是什么坏事哦。”

不过舞剧院似乎并不是一个让人很感兴趣的地方,总之,谢欣身边只站了刘逸云一个人。

车上。

谢欣一只手伸过去,捂住刘逸云和手机近在咫尺的眼睛,将人按回在靠背上:“小白兔很听话的话,遵从医嘱四个字不用我多说吧?”

刘逸云按灭了手机:“那有没有人告诉欣姐作息健康一点?”

“比你健康。”

“你昨晚12:00才睡。”

车厢里罕见的陷入一瞬间的沉默。几秒钟后谢的收回手道:“我!失!眠!”

Really?”刘逸云似乎并不相信,“我怎么不知道?”

“你当然不知道。”谢欣回她,“昨晚刚犯。”

【笑死,这俩人话里话外有种我关心你,但是我又不想说的那么直白的感觉】

【前面的你认真的吗?我觉得这两人之间的气氛能干掉三个我】

【但是相爱相杀嘴硬心软什么的,最好磕了!】

电玩城内。

谢欣递给刘逸云50个币:“用50个币抓三个娃娃,不难吧?”

玩别的可能还好,但抓娃娃对刘逸云来说……可能确实有点为难她。

小篮子里的游戏币只剩下几个,三个币一次的娃娃机只够再支付三次,而刘逸云手上目前还只有两个娃娃。

“可以寻求帮助吗,欣姐?”刘逸云问。

谢欣略一挑眉:“你凭什么是例外?”

“我在欣姐这里难道不够特别吗?”刘逸云反问。

Well,Amber。”谢欣接过小篮子,“交给我吧,下不为例。”

刘逸云眨眨眼,就知道欣姐还是疼自己的。

“给你抓个小白兔?”谢欣问道。

刘逸云rua 着手里的一个小猫玩偶,点了点头。

谢欣对于这种东西还算擅长,一起抓便中了,刘逸云在一边很捧场的鼓掌:“哇,欣姐好厉害!”

【这两人之间的氛围怎么忽好忽坏的】

【像小情侣之间不明所以的冷战,又不明所以的和好】

车上,回程中。

刘逸云将小猫玩偶塞进谢欣怀里:“送给你欣姐。”

谢欣看了看:“为什么?”

“你的粉丝都叫你欣猫猫啊。”刘逸云笑道,“我也可以这么叫吗?欣猫猫?”

“你自己心里没点数吗?”谢欣装作恶狠狠地答道。

之前刘逸云叫她欣猫猫一般是在某些……不太正经的场合。

谢欣本来就脸皮薄,偏是刘逸云还在一旁“欣猫猫”地叫个不停。

脸好像红了吧?谢欣的手后知后觉的摸上自己的脸,几乎咬牙切齿道:“闭嘴,Amber。”“好的欣姐。”刘逸云的称呼终于恢复正常。

【哈哈哈,来自Amber的余音绕梁,欣猫猫~欣猫猫~欣~猫~猫~】

【欣猫猫怎么这么娇羞啊?】

【放过孩子吧,欣猫猫本来就脸皮薄】

由于在电玩城逗留了一会儿,谢欣和刘逸云反而是最后一个回到小屋的。

一进门,眼看石磊又要过来,刘逸云选择躲在谢欣身后。

果然,石磊看她躲在谢欣身后脚步顿了一下,但很快还是过来了。“逸云妹妹,你不要害羞,我知道你喜欢我。”石磊晃了晃手上的门票,“明天我们去水上乐园玩哦。”

刘逸云默默拉了拉谢欣的衣角。

“我在纠正一遍,叫姐!”谢欣没好气道,“不会算数还是听不懂人话问过人家愿意吗?这么自信Amber看得上你啊?”

“我明天约会有人选了。”刘逸云默默向谢欣走进一步,双手环住谢欣的肩,把头也搭上去。

【我去,ber 这个笑白切黑的感觉了】

【有种奸计得逞的感觉(不是黑)】

【上一秒柔弱小白兔,下一秒狡猾大灰狼】

【欣:我觉得我好像被忽悠了】

当然,刘逸云并没有让谢欣看到这个笑,在谢欣回头的前一秒适时收回。

“撒开,热。”谢欣回头拍了拍她的手。

“哦。”刘逸云乖巧道。

季阮阮摇摇头,和程思小声道:“欣欣和刘逸云之间绝对不简单。”

“你才知道啊?”程思道,“昨天刘逸云帮咱俩把行李搬去那个二人间我就知道了,绝对不简单。”

“她俩的CP超话你看了吗?”季阮阮问。

程思点头:“看完超话里大佬的分析贴,我越来越觉得有问题了。”

“明天咱们去问问。”

然而,这次两人的算盘打了空。

一下午,又是平淡的一下午,除了刘逸云因为总是在看手机打字又挨了谢欣几次说教,但这人明显不听劝。

晚上,房间。

怎么不用她自己的手机发呢?

哦,自己好像把她拉黑了。

谢欣把人从黑名单里放出来,看着手机笑了笑,回了对面一句“看你表现”

下一秒,房门被推开,刘逸云小心翼翼地走进来,躺上了谢欣的床。谢欣没什么反应,刘逸云的手便大胆地搂住谢欣的腰,将人拉近。

“欣姐,我还以为你要和我分手了……

“我可没说过分手,别瞎想。明天找了谁陪你去看舞剧啊?”

“你猜?”


第四天,早上。

石磊不出所料的发给了刘逸云,季汀洲给了柳情,其他二人则还没有发送。女嘉宾这边更为含蓄,一直问到刘逸云之前都还没有一个发了的。

不等刘逸云说话,石磊站起来说:“逸云,也没有别人了,走吧,我们一起去玩。”

【不要啊,为什么收件人没有权利拒绝!】

【自恋男给我退!退!退!】

【来个人救救我ber吧】

【自恋男滚啊】

【欣姐!你是我唯一的姐!救救我家ber吧!求求了!】

【欣姐似乎还没有这个权利……

“可是欣姐回我了啊。”刘逸云补充道,“我昨晚发给欣姐了。”

全场,静。

谢欣一口水差点没喷出来,不是谁教你这么玩的?

所以昨晚Amber发给自己的那么长一串的检讨信是……心动短信吗?

刘逸云振振有词道:“规则上说的,在场所有人!观察员,当然也是人!”

【还能这么玩?但好像确实没错】

Amber这是算钻了规则的空子?】

ber之前问是不是面对在场所有人时,我还以为她只是想简简单单找个女嘉宾,结果是看上人家观察员了?】

【好歹……算是获救了?】

【欣逸相通是真的!!!】

“是……可以这样玩的吗?”白暖天小声问。

Amber,很聪明。”柳情肯定道。

“所以,我选欣姐!”刘逸云拉起谢欣就想出门。

“导演同意这么玩吗?”程思问。

“咱仨啥时候听过导演的?”季阮阮灵魂发问,“而且不是导演说节目讨论度越高越好吗,这不够高?”

那倒是,季阮阮、程思和谢欣三个人自从首次在《水蜜桃气泡水》认识并带偏整组画风后就没恋综再敢同时邀请这三个人了。

《同居一百天》是在那之后第一个。

于是二人同时忽略了导演组的信息轰炸,十分默契地将手机关机。程思将谢欣的手机一把抢过来关机,季阮阮将二人推出门外。

“姐妹,放心约会去吧!”季阮阮丢下这一句话,干脆利落地关上门。

门外。

好吧,很疯狂。

谢欣如此想到,不过自己似乎从来就不是个死守规则的。

“舞剧还有一个小时开始,如果被导演组拦一下的话,就绝对迟到了。”谢欣说。

“对哦,我们没有车。”刘逸云后知后觉道,“派人来拦就完蛋了。”

ber是才想起来节目组吗】

【担心ing ,节目组不会把Amber 强行带回去和四石一组吧?】

【不行!】

谢欣将刘逸云的手拉得更紧了,刘逸云当然感觉到了,刚想问怎么了的时候,谢欣先一步开口了。

“所以Amber ,请带我私奔吧。”

“好。”


街上,两人手牵着手飞奔,手越抓越紧,两人越跑越快,差点将身上的微型摄像头甩下去。谁也没有说话,只是任风肆意地吹,吹乱我的头发,吹皱我的衣服,而我只管跑。

或许我们命中注定有这样一场奔跑,亦或是某个不知名的平行世界的复制。如果是这样的话,另一个世界的我们,是否这样双手紧握、心意相通?

那时会是一个浪漫的雨夜吗?

“欣姐,赶上了。”

“没赶上也不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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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想看后续吗?有我就找个时间发



苛多

欣逸相通《遗憾无用论》

| 欣逸七夕快乐❤

| 现背,本质是《道德无用论》

| 字数8.7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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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空气安静,舞室中所有人都躺在地板上休息。

空调不动声色地工作着,窗外传来蝉声,素色窗帘上映有正温吞吐息的树影。

轻柔的棉麻布料吸取汗液,堆聚的褶皱在微风中颤动,很快褪去水色。

谢欣靠墙坐着,盯住臂弯的视线逐渐模糊,转换成数月前的一个雨夜。


奔跑中跳动的喘息,朦胧成点、点划成线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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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字数8.7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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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午后空气安静,舞室中所有人都躺在地板上休息。

空调不动声色地工作着,窗外传来蝉声,素色窗帘上映有正温吞吐息的树影。

轻柔的棉麻布料吸取汗液,堆聚的褶皱在微风中颤动,很快褪去水色。

谢欣靠墙坐着,盯住臂弯的视线逐渐模糊,转换成数月前的一个雨夜。

 

奔跑中跳动的喘息,朦胧成点、点划成线的光斑,以及紧牵中清晰燥热的手。

谢欣曾无数次执起爱人的手掌,大而宽厚,也相当粗糙,带着男性令人不安的力量感。

可那个雨夜,掌中之掌却有着与她相同的纤薄细腻。

女孩的外表具有迷惑性,谢欣无法否认那种跳脱出定式的独特也曾迷惑过她的心。

而那一刻,她清楚地感受到与自己牵手的无疑是个如假包换的女孩。

舞者自诩以纯粹的眼光看待世界,谢欣惊讶于自己仍携带着社会刻印在她身上的庸俗成见。

看到细小的光芒在那人额前的蓝紫色头发上跳跃,她不禁被一个隐秘的疑问困住。

如果女孩只是一个随处可见的女孩,她心底是否还会泛起这样不光彩的愉悦,以及并非由对方施加,而是来源于自身的更加庞大的不安呢?

 

谢欣对自己的生命一向笃定。

自小确定以舞蹈铸就来路,早早地恋爱并与初恋男友结婚,怀孕八个月依然坚定地走上舞台,并宣布可以承担一切后果。

似乎在人生每一个重大节点,她都做出了不后悔的选择,都有能力控制局面。

久而久之,或许偶尔不理解世界的某个截面,但她对谢欣两个字今时今日的形状与重量没有怀疑。

 

直至一向坚硬的躯壳裂开细纹,恐慌降临。

 

没有人能说清一个简单对视究竟如何拥有如此巨大的摧毁力,强劲到一次又一次将舞台上的王者击退,像一条无法逾越的法则。

上帝降下大洪水,弱小的人类挣扎求生,却被一个又一个浪头打翻。

谢欣清楚地知道自己不是西西弗斯,没有重复同样的动作后仍可以使一切保持不变,行走在正轨的幸运。

她只是一个溺水者,几次抵抗无果,迎接她的便是不可避免的陷落沉沦。

 

“Love you.”

“Love you.”

早起问安只是问安,没有表达友好之外的任何意义。

这样在心里申辩着的谢欣尚未完全接受情感摆弄,拒绝呈现两人一同挤在狭小空间洗漱的暧昧画面,于是等到Amber从里面出来后才装作发懒起床。

同寝的时间一久,女孩愈发地像一个真正的女孩。

谢欣暗骂自己不说人话,好在没有出声。

她仔细观察过Amber的五官,四肢,以及晚间解除束缚后的胸部。

她们在舞台上甚至有过半托举的动作。

女孩没有被混沌世界塑造得柔弱不堪,也不像男人那般只是存在便令人心生隔膜。

她有利落的短发和明亮的眉眼,有比起裙子更爱的宽大短裤和下面露出的一截修长白净的小腿。

女孩就是女孩,是她自己的样子。

谢欣看着Amber单腿跪在床沿去够另一侧的东西,望着她膝侧与脚踝的骨头出了神。

她忽然明白了,女孩自然不可能是随处可见的谁。

哪怕她留着长发穿着长裙,她也依然是她。

 

是在无人之境将谢欣整个湮没的无解洪流。

 

 

-2-

 

忘了在哪里看到这样一句话:一朵花不会怪罪雨淋湿了自己*。

Amber见到突然亮起的屏幕上熟悉的名字,心头很快聚起一团云,惴惴地下起一场小雨。

“Hi, Amberber~ 好久不见,miss you.”

社交平台上的动态与偶尔的视频电话不至于使屏幕里的人看上去生分多少,可雨明明知道花离不开水,她最近实在对这朵可怜小花疏于照拂了。

“欣姐……”拖长的尾音恰到好处地显露出一些欣喜,一些想念,还有一些极易被忽略的委屈。“Miss you sooooo much.”

谢欣托着下巴,闻言笑起来——是在Amber表现出任何无力疲惫时,总会及时出现的那种,可以包容一切,也让人反过来包容她罕见疏漏的笑。

“小兔子耳朵都耷拉下来啦。”谢欣下意识伸出手指隔空挠了挠她的脸颊,雅禾这时忽然出现。

“妈妈你在干什么呀?”

反应过来的谢欣尴尬地顿住一秒,顺势换右手拿手机,拉过雅禾转移话题:“来和Amber姐姐打招呼,两天后你就能看见她本人啦。”

“!”

Amber立刻明白她是什么意思了,倾盆大雨瞬间兜头浇下,将小花淋得看上去几近夭折。

雨水可能沤坏根部,但花不在乎。

非常欢迎、我会为你们准备特别观看区、我终于能见到你了——一时间她什么也没能说出口。

但谢欣显然也明白她的意思。

“雅禾姐姐看节目的时候就很喜欢你,听说能见到你之后一直很兴奋。”

语塞的大朋友就着谢欣帮忙搭好的话题,和小朋友稍显害羞但十分友好地互相打了招呼。直到放下手机,她还浸泡在过溢的雨水中。

 

这是谢欣以柔若无痕的引诱换来的,一同被水流没顶的权利。


TBC.

楚落落落落落

燎原.中上

本篇1700+

本篇cp:美惜(偏美1)

本篇出场:谢娜,谢欣,秋瓷炫,孙悦,曾可妮,吉娜,陈嘉桦,龚琳娜,朱珠,张嘉倪,赵丽娜,吴倩(tag只打了一些戏份比较多的)

地下会议室。

谢娜看着手中的报告,只觉得颇为头疼:“有消息了吗,归天?”

“Cynthia还没回,有消息也没用。”孙悦道,“妙手被抓,酉申重伤,有什么办法?”

“我知道,我给她留了信号。”谢娜点头,“Cynthia回来的第一时间过来的。”

"可樱方已经在城门布兵了。”

至此,会议室陷入一阵沉默。

然后,曾可妮来了。

“长官,妙手的下落打听到了,还有......”曾可妮明显是一路跑来的,正扶着门把手喘...

本篇1700+

本篇cp:美惜(偏美1)

本篇出场:谢娜,谢欣,秋瓷炫,孙悦,曾可妮,吉娜,陈嘉桦,龚琳娜,朱珠,张嘉倪,赵丽娜,吴倩(tag只打了一些戏份比较多的)

地下会议室。

谢娜看着手中的报告,只觉得颇为头疼:“有消息了吗,归天?”

“Cynthia还没回,有消息也没用。”孙悦道,“妙手被抓,酉申重伤,有什么办法?”

“我知道,我给她留了信号。”谢娜点头,“Cynthia回来的第一时间过来的。”

"可樱方已经在城门布兵了。”

至此,会议室陷入一阵沉默。

然后,曾可妮来了。

“长官,妙手的下落打听到了,还有......”曾可妮明显是一路跑来的,正扶着门把手喘气,还不忘侧身露出身后的人。

“Roi在我进城之前拦下我了,但行商留在了城外,进不来。”谢欣走到桌边坐下,“Cynthia赶回来了,现在什么情况?”

“有内鬼。”秋瓷炫言简意赅。

谢欣点了点头,等待着进一步的解释。毕竟一个内鬼还不至于这么严重。

“三处据点泄露了两个了,但文件只有合附派的三个掌权者知道。妙手被抓,酉申重伤,目标剩余两个。”谢娜道。

“的确严重,那内鬼找到了吗?”谢欣保持着杀手惯有的冷静,低头看着目标信息,“还有,先杀人还是先救人?”

“如你所见Cynthia,这里是除了军队之外所有可以信任的人了,哦,还有一个行商。”孙悦道,“先救人。”

谢欣环顾了一下四周,喃喃道:“范围很大啊。”

确实,除了军队,南党共有一百来人,如今满打满算却也只有二十来人是可信的。

为接下来的恶战叹口气,谢欣点点头:“我知道了。”

“Cynthia姐,关押妙手的地方,在这。”曾可妮指了指城市平面图,“二楼213号。”

在樱方监狱。

“可以吗,Cynthia?”秋瓷炫担心道。

谢欣倒是不怎么紧张,让他们放心。

这场会议持续了五个小时左右,一直到晚上一点多才散去。

“伤还好吗?”谢欣问秋瓷炫。

虽然只小自己一岁,但好歹也是自己带出来的,实打实叫过自己“师父”的人,还是要关心一下的。

“没事,你的任务小心点。”秋瓷炫道。

“嗯。”

第二天,谢府的门依旧紧紧关着。

毕竟谢·温柔顾家好媳妇·欣还没回呢,回来的是Cynthia。

而昨晚,北党和南党正在经历同样的事。


昨晚,玉京。

“这是名单,Ella。”龚琳娜将手上的名单放在桌上,整整齐齐十七个名字。

陈嘉桦不说话,带着疑问的目光看向了张嘉倪。

“查过了,准确无误。”张嘉倪点头。

“全部除掉需要多久?”陈嘉桦问。

张嘉倪和赵丽娜对视一眼,齐齐摇头,道:“抱歉Ella,至少半年。”

“我们挺不过半年。”龚琳娜道。

“但是十七个人在短时间内相继死去,破绽太大了。”朱珠习惯性地撩撩头发,“但明天是例行大会,借合附派之手,便与我们无关了。赌?”

这就是朱珠一贯的风格,主打一个富贵险中求。

“把握,七成。”朱珠说。

众人安静下来,等待陈嘉桦开口。

“批准,深海负责。”

“深海收到。”

朱珠得了命令,又低下头去,在本子上写写画画。

成败只在明晚了。


入夜,谢府。

“动静能小就小点,主要是救人。”

谢欣犹豫片刻,最后还是接受了组织的建议,放弃了不留目击者的想法。

樱方监狱,十二点整。

吉娜整个人无力地躺在一堆干草上,调整了下位置,正正好对着一扇窗。窗外是一颗大树,按经验,樱方不会在这种地方严防死守。

毕竟名义上的二楼离地面至少十米。

那这就是唯一的突破口了。吉娜一刻也不松地盯着窗口,果然,月光中一截枪柄一闪而过。

下一秒,便是一声枪响。


“行动。”/“砰。”

朱珠的声音就着枪响响起,几位知情人再次惊叹于朱珠的预判力,说是十二点一十,就绝不多一分钟。

“惜君,怎么用?教我。”外面水桥舞手上拿着把手枪晃了晃。

“您这样可不行哦大小姐。”刘惜君从背后圈住她,手把手的开始教,“三点一线,屏住呼吸......作为未来的军官,不会用枪可不行。大小姐,记住了吗?”

刘惜君借着教学用枪口瞄准了目标,一连倒下两个。

水桥舞并没有认真听刘惜君在讲什么,毕竟她又不是不会,只是装一下罢了。于是水桥舞的注意力转到了刘惜君身上的香味上。

很软,很甜,很香。

想亲一下,怎么办?

水桥舞一直是行动派的,于是她转了下头,嘴唇碰上了刘惜君的脸。

“怎么了吗大小姐?”刘惜君问。但如果仔细看看,就会发现她耳尖上有一抹隐藏在火光中的红晕。

“我好像会了。”水桥舞似懂非懂道,自己胡乱开了几枪,一发未中。

刘惜君笑着叹了口气。

外层一个不起眼的女孩看了几眼,匆匆走了。

吴倩耸了耸肩,在心里给水桥舞下了定论:天资差。

待会和陈嘉桦就这么说,下班!


南是暗涛汹涌,北是风浪肆虐。

蝴蝶蝴蝶你轻轻落

【美惜】六 葡萄成熟时

‘我…要回….日本一趟‘,听到这话的时候,刘惜君正背对着小美在往竹板上铺米饭,今天刘惜君准备换个口味,给小美做寿司和西红柿。玉子烧她最近吃够了。好在其他日料也清淡,刘惜君基本都能吃。剩下的是翻译器替小美说的,“Toku想把我们的组合继续下去’。冰冷的女声敲进刘惜君的耳朵里。她手上的动作停顿了一秒,轻轻甩了下头发,然后手掌用了下力,把米饭摁平实了。


刘惜君看来,组合是两个人的事情,怎么Toku不开心,小美就离开,Toku想继续,就叫小美回去,多少有些不公平。但是碍于自己不知道详情,不便妄下结论。上次小美在海边被问到愿不愿意在中国发展,小美还想着Toku。这次说要回去,刘惜君不应该太意外。只...

‘我…要回….日本一趟‘,听到这话的时候,刘惜君正背对着小美在往竹板上铺米饭,今天刘惜君准备换个口味,给小美做寿司和西红柿。玉子烧她最近吃够了。好在其他日料也清淡,刘惜君基本都能吃。剩下的是翻译器替小美说的,“Toku想把我们的组合继续下去’。冰冷的女声敲进刘惜君的耳朵里。她手上的动作停顿了一秒,轻轻甩了下头发,然后手掌用了下力,把米饭摁平实了。


刘惜君看来,组合是两个人的事情,怎么Toku不开心,小美就离开,Toku想继续,就叫小美回去,多少有些不公平。但是碍于自己不知道详情,不便妄下结论。上次小美在海边被问到愿不愿意在中国发展,小美还想着Toku。这次说要回去,刘惜君不应该太意外。只是刘惜君没做好心理准备,如果小美不回来。


“你想回去吗?”刘惜君拿起了手边的黄瓜。

“嗯?”小美没听清。刘惜君得大点声再问一遍。有期待答案的问题对她对她来说已经有点难说出口,现在她还要再问一次。刘惜君放下黄瓜,小拇指抠了下额头,又打开水龙头冲了下手。她也不知道自己手上在干什么。转过身,小美抱着自己的膝盖坐在餐桌旁,头放在膝盖上盯着刘惜君。刘惜君往裤子上抹了下水,’什么时候?’


‘’下周三,公司周四会议。’’刘惜君看了眼手机,今天周六。‘’那…你什么时候回来?’'刘惜君终于问出口了,她尽量用平静的口吻,假装这只是个再普通不过的问题。小美摇了摇头,’不知道’。


“我们在日本…还可以。我一个人在中国,有点难kkkkkk。”说最后半句的时候小美试图抬起头傻憨憨试图装可爱。


刘惜君走到小美身边,小美自觉地向旁边挪了挪,两个人就这么挤在一张板凳上。刘惜君单手从后面把小美搂住头也靠了过去,’’美美,我知道,我都懂。’’搂着小美的另一只手从小美的下巴摸到了耳垂。


‘’卢果中国…观众喜欢我,我会来的。’’观众这两个字小美想了半天。

刘惜君沉默了,斟酌了一番,’’我喜欢你呀’’。她明白这句话可能在听者和说者那里的分量完全不一样。多一个’’很’’,可能变成了纯粹的欣赏,少一个’’呀’’就成了太重的表白,现在这样刚刚好,既隐藏了自己的心思,也表示了安慰。小美主动用脸在刘惜君的掌心蹭了蹭。


’’吃饭!’’刘惜君不想多想离开的事情,选择继续做饭。“寿司!”


刘惜君是个左撇子,小美就站在她的右手边,两个人手才好不打架。作为一个左撇子大忙人,刘惜君的刀工不出乎意料地不怎么样,切出来的黄瓜丝没有一条合格,要么刀滑了太短,要么就….很粗,刘惜君看着纯手工痕迹满满的黄瓜,五官间距都尴尬得放大了一倍。还好饭是够的,能包住夹心的黄瓜和蟹棒丝。小美就在旁边负责撕蟹棒。最后裹上紫菜,就算完成了。等不急刘惜君把冰镇过的西红柿拿出来切片,小美已经拿了筷子坐下,摆出一口一个的阵仗跃跃欲试。“小美,教你个新词,踏雪寻梅。”果然吃饭比较能激励小美学习,“鸭血群梅”,“是踏雪寻梅,算了,你就知道吃。这叫糖拌西红柿。”说着刘惜君在小碟子里倒了点白糖放在旁边。小美立刻重复道:“西红柿!”刘惜君被逗笑了。


十分钟之后,’’好吃!但是….没吃饱’’刘惜君很显然做少了…..不够小美吃。刘惜君只好又煮了几个速冻饺子。其实小美这么爱吃能吃,应该多带小美品尝品尝中国其他美食…


“惜君,你真好。”小美拍拍肚子,放下筷子,旋即屁颠起身给刘惜君捏了捏脖子敲了敲背。刘惜君闭着眼享受着,手背过去拍了两下小美的屁股。



刘惜君没想到自己是先离开北京的那个。刚吃完饭她就接到妈妈的电话,说米菲病了,需要送医院。刘惜君立刻买了第二天的最早的机票飞回了深圳。


司机比她预估得到得早,她提着昨晚胡乱整理的小行李箱就准备出门。刚关上单元门,她就听到背后楼上一声尖尖的’’惜君!’’刘惜君回头就看到小美在楼上用力挥手,’’等等等等啊啊啊啊’’。自己没和小美说几点走就是觉得太早了,再说了自己去一下就回,小美倒是自动起了个大早蹲她下楼。看到楼梯间的灯被咚咚咚咚咚的脚步声一层一层震亮,刘惜君还是不自觉地笑了,就是这个声音有点扰民。’’小美’’,刘惜君看到单元门被推开,就张开了没扶行李箱的那只手。小美则很有默契地直接扑进臂弯。小美的个子碰上刘惜君的长手臂,整个人都被搂住了。刘惜君把脸抵在小美的头上,小美微微抬了头,刘惜君锁骨近脖的地方感觉到了鼻息的温度。’’小美,我们过两天再见’’,这回是刘惜君先开的口。’’嗯嗯,两天!照顾好Miffy!’’小美抬起头看着刘惜君。刘惜君刚起床,她不确定在小美眼里闪过的是一丝脆弱、渴望、已经开始的思念,还是小美眼里的自己。


司机师傅摁了下喇叭。刘惜君瞥了一眼司机,捏了捏小美,“小美,我该走啦。” 十月初的北京秋意正浓,两个人抱在一起的温度才刚好不觉得冷。刘惜君刚准备挺直腰,就感觉自己又往下一沉,右眼角下方好像被什么软乎乎热乎乎的东西亲了一下,接着整张脸微微发烫。刘惜君这个人原本就没什么感情的眼睛现在更空了。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右边脸。“惜君再见”,小美这才满意地放开刘惜君,挥了挥手。刘惜君转身,两个人勾着的手才一根一根地放开。掌心是热的,指尖是凉的。“小美拜拜!”刘惜君一边拉着行李向前走,一边回头看小美。司机师傅已经不耐烦了。关上车门,刘惜君才反应过来,小美的吻轻轻地落在了自己的脸上,摇下车窗,刘惜君只能看到自己睫毛在眼前打架,“拜拜。”这大概是生病以来,自己笑得最开心的几次。


‘’卢果中国观众喜欢我’’,在北京到深圳的航班上刘惜君脑子里一直在重复这个’’卢果’’。没有’’如果’’,中国观众肯定会喜欢小美的,她只是缺一个曝光的机会。如果自己不是在事业的停滞期,找人帮忙都会好开口一些,但如果不是停滞期,可能也不会碰到小美。可能已经发生了的事情,现在的样子就是最好的。’’不好意思打扰一下,可不可以等会再玩骰子,想睡一会。’’受人提醒,刘惜君才意识到自己从刚上飞机就一直在玩骰子,道了歉,就立刻把骰子塞进了自己的裤口袋,鼓鼓囊囊一个。除了骰子的声音,刘惜君很喜欢骰子给她的即时反馈,只要指尖使劲,骰子的按键就会受到压力发出声音,除非是坏了。东西一旦坏了,要么花时间精力去修补,要么买新的。但是钱不是万能解。关于自己,还有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她需要耐心和时间。她也相信缘分。带上耳机,陈奕迅在唱:’’你要静候,再静候,就算失收,始终要守。’’

楚落落落落落

燎原 预告

cp:欣逸 芙瑟 美惜

抗日时期但架空,毫无历史基础

涉及多位浪4姐姐的客串, 介意勿入


欣逸:

留洋归来小姐/北党联络人逸

半传统清朝女/南党杀手欣

芙瑟:

爱国女青年瑟

群云楼舞姬/南党接头人芙

美惜:

樱方军官/南党卧底美

水桥舞随身翻译/北党卧底惜


至于某些姐姐的国籍,先无视一下哈

南党:

领导:谢娜(代号长官)

杀手:谢欣(代号cyhthia),吉娜(代号妙手),秋瓷炫(代号酉申)

卧底:水桥舞(代号美依礼芽)

收集消息:孙悦(代号归天),曾可妮(代号Roi)

联络:贾静雯(代号行商)

接头:芝芙(代号Chipu...

cp:欣逸 芙瑟 美惜

抗日时期但架空,毫无历史基础

涉及多位浪4姐姐的客串, 介意勿入


欣逸:

留洋归来小姐/北党联络人逸

半传统清朝女/南党杀手欣

芙瑟:

爱国女青年瑟

群云楼舞姬/南党接头人芙

美惜:

樱方军官/南党卧底美

水桥舞随身翻译/北党卧底惜


至于某些姐姐的国籍,先无视一下哈

南党:

领导:谢娜(代号长官)

杀手:谢欣(代号cyhthia),吉娜(代号妙手),秋瓷炫(代号酉申)

卧底:水桥舞(代号美依礼芽)

收集消息:孙悦(代号归天),曾可妮(代号Roi)

联络:贾静雯(代号行商)

接头:芝芙(代号Chipu)


北党

领导:陈嘉桦(代号Ella)

杀手:张嘉倪(代号散星),赵丽娜(代号门将)

卧底:刘惜君(代号莲蓬)

收集消息:龚琳娜(代号长者),吴倩(代号含羞)

联络:李轩(代号银水已死),刘逸云(代号Amber)

接头:朱珠(代号深海)


明天更,大概六到八章吧


呋呋_Fufu

【欣逸相通】小狗


_一只醉酒的话痨小狗

_感谢T老师点梗

_四公赛后秋秋淘汰欣ber贴贴





秋瓷炫的告别宴上,姐姐们都玩儿得很开。被前四场公演压抑了太久的情绪和情感通通都在酒里宣泄,没人再去在意淘汰和赛制。

女孩子不管到了什么年龄都爱和姐妹说些小话,屋子的各个角落分散着三三两两的人,这个夜晚难得让大家说些心里话。

谢欣捧着杯子站在玻璃门前看月亮,方才秋瓷炫趁着大家不注意悄悄离开,她知道对方不愿意说再见,于是也只是静静注视着好友的背影,在心里说一句再见。

刘逸云就是这个时候贴过来的。刚才在人群里热闹的人此时在角落里安静下来,手臂上挎着为了遮挡纹身的外套问谢欣在做什么。

“在看月亮啊......


_一只醉酒的话痨小狗

_感谢T老师点梗

_四公赛后秋秋淘汰欣ber贴贴





秋瓷炫的告别宴上,姐姐们都玩儿得很开。被前四场公演压抑了太久的情绪和情感通通都在酒里宣泄,没人再去在意淘汰和赛制。

女孩子不管到了什么年龄都爱和姐妹说些小话,屋子的各个角落分散着三三两两的人,这个夜晚难得让大家说些心里话。

谢欣捧着杯子站在玻璃门前看月亮,方才秋瓷炫趁着大家不注意悄悄离开,她知道对方不愿意说再见,于是也只是静静注视着好友的背影,在心里说一句再见。

刘逸云就是这个时候贴过来的。刚才在人群里热闹的人此时在角落里安静下来,手臂上挎着为了遮挡纹身的外套问谢欣在做什么。

“在看月亮啊。”谢欣没回头,抬手指指窗外的一轮满月:“十五的月亮十六圆,听过没?”

没得到身后人的回应,谢欣有些好奇地转过身来,发现刘逸云正眨巴着眼试图理解谢欣话里的意思。

刘逸云不是个喝酒太上脸的人,所以很难通过面色判断她究竟喝了多少。但是谢欣敏锐地在刘逸云眼中看到了醉酒后的朦胧不清明,于是她抬手轻轻拍了拍刘逸云的脑袋:“喝多啦?”

“欣姐,我听不懂,”刘逸云站在原地歪着头,明显迟钝的反应让她看起来像个小呆瓜,“你刚刚说的,月亮,十六圆,什么意思?”

“是说农历。”谢欣看着她这样只觉得可爱,耐心地和她解释:“It's lunar calendar,农历。大家都说农历十五的月亮是最圆的,但后来人们发现,农历十六的月亮才是最圆的。”

“噢……”刘逸云点点头,看起来不太像听懂的样子。谢欣也不心急,并不打算再和小醉鬼做解释,谁知刘逸云这时却冷不丁来了一句:“今天的月亮很美,和Cynthia一样。”

“……”

谢欣面上发红,腹诽这人到底醉没醉。可刘逸云直愣愣地看着自己,眼神真诚极了,好像确实又像是喝多的样子。

刘逸云不知道谢欣的心理活动,酒精侵入她的神经思维,让自己有些跳脱,控制不住。她本能地选择相信谢欣、依赖谢欣,于是她拉住谢欣的手,小孩撒娇似的晃了晃:

“欣姐,我想回宿舍,你带我回宿舍好不好?”



谢欣不得不承认,喝多的刘逸云比平时粘人一万倍。

和孙悦打了招呼带着喝醉的人先行离开,从聚会的宿舍走回自己宿舍只短短几步路的距离,刘逸云都要谢欣牵着,亦步亦趋跟在身边。暑气太过潮热,谢欣试图和身边人拉开些距离,可没过一秒那人就又贴了上来。

好吧。谢欣在心里叹息。不和醉酒小狗一般见识。

两个人的手从离开聚会后就没有松开过,出了宿舍又进宿舍,一直到坐在床上,刘逸云还是不肯放开谢欣的手。

“好了呀,怎么今天这么粘人啊?”谢欣侧脸看着刘逸云,多次试图抽手无果:“因为秋秋淘汰?那你应该更粘着秋秋呀。”

听到这句话刘逸云终于有了反应,头摇得像个小拨浪鼓:“不是的,欣姐,不是这样子。”

“嗯,不是这样,”谢欣低着声音哄她,示意小拨浪鼓停下来,“那是因为什么呀?和我说说,你好像从来没喝过这么多酒。”

谢欣空出来的手一下一下梳理着刘逸云额前的碎发,这让刘逸云心里泛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潮湿和酸楚。

“欣姐,我很怕今晚离开的是你。”刘逸云自下而上望着谢欣,耷拉着眼角看起来委屈极了。

这话让谢欣听的一怔愣,还没等说什么刘逸云就又开口:“欣姐,你也会不和我告别吗?”

刘逸云不太精进的中文让她有时候听起来像车轱辘话不知所云,有时候却又如此直白一语中的,就像现在,让谢欣一时无言。

“我不喜欢不告别,欣姐,”刘逸云把脑袋靠在谢欣的肩头蹭了蹭,“我也不想告别。”

“你今晚一个人看起来好孤单,我难过。”

刘逸云的意思应该是,一个人的身影看起来有些令人难过,谢欣猜。但她没说话,静静等着刘逸云的后文。

但刘逸云话锋一转又说起了许久之前:“二公组队的时候,其实是我拜托可妮询问你的意愿,我们那个时候不熟,我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和我一起做舞台。”

“你拜托可妮?”谢欣有些惊讶,低头看了看窝在自己身前的脑袋。她想起那个时候刚刚看过歌曲的demo,曾可妮背着手溜过来,带着一股兴奋和期待跟自己说:“谢欣老师,我觉得你和Amber很适合从头这首歌诶!”

那个时候的自己对刘逸云的印象停留在初舞台和一公的精彩,舞蹈动作干净利落,是个全能ACE,除此之外也没什么太深入的了解。谢欣回想着曾可妮说完话后就蹭过来的刘逸云,当时在她眼中看到的兴奋渴望以为是对《从头》这个舞台的,没想到是——

谢欣勾勾嘴角,心里有个小角落鼓鼓胀胀起来。


“原来是这样啊Amberber,”谢欣拍拍刘逸云的脑袋瓜,语气中有些调侃的意味,“原来那个时候你的目的性那么强。”

“我想要和天才在一起,”刘逸云伸手抱住了谢欣的腰,“我喜欢你说的我们只有彼此,可是欣姐,你为什么孤单?”

刘逸云向来对身边人的情绪察觉很敏锐,这与谢欣如出一辙,使得她们在之前的沟通非常顺畅,默契无人能及。但这一次刘逸云似乎在谢欣身上感受到了此前从未有过的孤独感,这让她无比恐慌,好像要失去她了一般。

如果不是借着今晚的酒意,刘逸云或许还不知该从何问起。

她靠在谢欣的肩头,等待着谢欣的回复。可是冗长的沉默里只有谢欣和自己的心跳声,呼吸声,还有谢欣轻微的叹息声。

“我以为,”年长者终于缓缓开口,“你不需要我了。”


这话仿佛在刘逸云耳边炸响一颗惊雷,她猛地弹坐起身,有些慌张地抓住谢欣的双臂:“不是的!欣姐,我需要你,I need you,我很需要你!”

刘逸云再一次把头摇得像拨浪鼓。她在这一刻终于明白这段时间以来让她内心恐慌的是什么,当曾经紧密的两人关系之间加入了更多的人,向来善解人意的谢欣就会选择把空间让渡给其他人,而让自己回到独处的状态中。

刘逸云发现自己的恐惧来源于谢欣的抽离,自己很需要谢欣,而对方似乎不需要自己。

“欣姐,姐姐,”刘逸云几乎整个人要贴在谢欣身上,“我需要你。”

酒精上头让她抛开理智和规矩,刘逸云几乎委屈得要哭出来。她迫切地想让谢欣看到自己的真心,手脚并用缠住谢欣,凑过去吻她的侧脸。

“我喜欢你,尊敬你,爱你,需要你。”

刘逸云密密匝匝地吻在谢欣的侧脸、下颌、颈窝,试图用最原始的方式剖白自己,展露一颗真心。

她似乎从内里散发出一阵落寞的潮湿,透过皮肤渡进谢欣心里,落下一场瓢泼大雨。

谢欣回抱住刘逸云,默许了她的出格举动。



好吧。谢欣在心里第二次叹息。谁会舍得去推开一只在感情中落水的醉酒小狗呢。





蝴蝶蝴蝶你轻轻落

【美惜】五 带我去找夜生活(2):我喜欢…,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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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篇真的试了很多很多次…用图片发出来了…希望不要再被夹了…可能会休息两天再写啦

 

 


这篇真的试了很多很多次…用图片发出来了…希望不要再被夹了…可能会休息两天再写啦

蝴蝶蝴蝶你轻轻落

【美惜】五:带我去找夜生活(1):她带着宵闇胡蝶

刘惜君没想过从前让自己辗转难眠的夜可以变得流光溢彩。她曾看到过的那么多关于夜夜生活的精彩描述,在看到小美在舞台上起舞的那一下,都变得合理了起来。


“鸡菌鸡菌!我“,小美在刘惜君面前打转跳舞,“请你…今晚…看。”刘惜君还来不及反应,脸就被怼上了手机,上面是一条微信群的通知:今晚老时间,我们邀请到了日本实力唱跳歌手美依礼芽来到酒吧表演,欢迎各位大小朋友带着自己的男女朋友前来捧场!今晚十点前酒水第二杯半价!欢迎提前订位!


看来小美没见自己的时间里没少忙,不仅找到了演出的地方,还学了点三脚猫中文。自己虽然给小美介绍了一点在北京认识的人,真的能把演出谈下来,小美也是挺有本事。不过这次酒吧演出...

刘惜君没想过从前让自己辗转难眠的夜可以变得流光溢彩。她曾看到过的那么多关于夜夜生活的精彩描述,在看到小美在舞台上起舞的那一下,都变得合理了起来。


“鸡菌鸡菌!我“,小美在刘惜君面前打转跳舞,“请你…今晚…看。”刘惜君还来不及反应,脸就被怼上了手机,上面是一条微信群的通知:今晚老时间,我们邀请到了日本实力唱跳歌手美依礼芽来到酒吧表演,欢迎各位大小朋友带着自己的男女朋友前来捧场!今晚十点前酒水第二杯半价!欢迎提前订位!


看来小美没见自己的时间里没少忙,不仅找到了演出的地方,还学了点三脚猫中文。自己虽然给小美介绍了一点在北京认识的人,真的能把演出谈下来,小美也是挺有本事。不过这次酒吧演出倒是小美自己找到的,说来也有意思,经理听不懂日语,也没听美依礼芽唱两句,大概是被她的大眼睛眨巴眨巴半个小时迷糊到了,就答应给了机会。小美第一时间就冲到了刘惜君门前,如果不是有点喘,她觉得自己能把那句话说得更完整。


喘了两口之后小美才发现刘惜君顶着个鸡窝头,无精打采地靠在门边。睡衣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普通人穿起来略显魁梧的家居服,在她身上甚至还有些盈余。感觉她又瘦削了。是这两天姐姐都没怎么吃东西吗。眼窝似乎也比前两日见她时更深了。


“姐姐…不…开心吗?”小美问的有些小心翼翼,她抬头盯着刘惜君,想看到她的眼底。伸手摸了下刘惜君头顶不听话的一撮呆毛。刘惜君眼里的情绪一层盖着一层,最外层的是冷漠和疲惫。刘惜君伸手捏了捏小美的脸,她很早就想上手了,她想看看是玉子烧还是他的脸更嫩。小美脸上的肉在刘惜君手上和一坨面团一样被挤来挤去, “我没事,晚上看小美。”说着她用手指把自己的眼睛撑开,看着小美。


“太好啦!”小美跺起小步冲进了客厅,“呜呼”,围着餐桌,沙发和床转了一大圈,才又回到刘惜君旁边。“晚上…见kkkk!”小美不管刘惜君的手还交叉放在胸前,直接抱了上去,蹭了两下,就飞奔下楼了。咚咚咚咚咚,楼道里都是她的脚步声。这孩子,真的每天都能找到开心事。


刘惜君倒不是因为嗓子的事情陷入低迷情绪,昨天见的医生说她的情况不是很好办,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但也不是完全不可能。最需要的时候耐心和好心态,饮食起居方面,不可太过劳累,额外注意各类元素均衡摄入,不能多吃。类似的话刘惜君听了很多遍,没什么新意。唯一让刘惜君记住的是,“别害怕用自己的嗓子,可以试着开口,完全不用也不利于恢复。”今天她有些失落是在和妈妈打视频的时候发现米菲没有以前那么活泼了。以前每次视频,米菲都会往手机上扑,妈妈得把她按在怀里才好。这次米菲只是安静地趴在旁边。自己可能太久没抱米菲了。


酒吧不是刘惜君熟悉的地盘,她知道自己幸运,还没毕业就已经成名,顺利签下公司,不用和很多歌手一样去走穴。平日里自己爱静,朋友在酒吧的聚会自己总是找借口提早溜。这家酒吧的舞台不大,该有倒也都有。头顶是蓝色的灯光,舞台中间摆了个话筒架,前方地上有两个音响,最边上居然还有一台看上去像是干冰机的东西。小美演出在九点半开始,算是个热场时间。刘惜君提前了十分钟到店,戴了顶黑色鸭舌帽,选了个能看到舞台的边角坐下。店里客人不多,有人在用点歌机,嗯,广岛之恋,挺有勇气的选择。


黑色背心,黑色短裤和一双黑皮靴,套着紫色和黑色拼接的格子长款衬衫,手上还捏了把扇子,小美就这么上场了。‘みなさんこんにちは、MARiAです。大家…hǎo,我是美伊礼芽’。刘惜君刚鼓了一下掌,注意力被隔壁桌几位大声叫好的大哥们夺了过去,桌上开的几瓶啤酒已经见了底,真的是酒量不太行。虽然服装比较日常,小美特意梳了个简易的日式发髻,两旁各留了缕头发垂下来。发型用一根发簪固定着。发簪尾端是个银白色镂空的蝴蝶吊饰,小美的头每动一下,蝴蝶就在空中扑棱两下,灯光打在翅膀的水钻上时很抓眼。映着嘴唇的一抹红,小美身上添了几分妩媚。


前奏不出一个小节,她就听出了是小美第一次留宿时放的宵闇胡蝶。刘惜君看中文翻译,这首歌唱的大概是两个人命中注定般地被对方吸引,但是只能悄悄夜会,在无人的月下花园里品尝恋爱的花蜜。舞台上的小美,地板是拿来跺的,麦克风是拿来拉的,话筒架是拿来扶的,音响是拿来踩的。舞台的光打在小美身上,也映在刘惜君的眼里。老板还配合地放了点干冰,中间dance break的时候,小美身体前倾向刘惜君的方向勾了勾手指,随之又右手向后一挥,步子后撤隐入了干冰的烟雾里。真是懂得如何勾人。当小美唱到第二遍副歌时候,刘惜君的嗓子有些发痒,她打开水杯,抿了口水。她是怀念唱歌了。


“小美,今天…怎么样?”美依礼芽刚表演完就直奔刘惜君。她跑起来的时候喜欢假装双臂是机翼放在后面,压低身体向前冲。


“嗯…”,刘惜君停顿一下,假装买了个关子,“赛高。”说完就比了个大拇指。她经常在网上视频里看到人刷这个词,百度和她说是日语里“最好”的意思。小美一下舞台,就又变回了宠物狗狗一般的状态,刚刚在台上她明明是想把她引入花园的紫色魅惑小蝴蝶啊。


虽然北京入秋了有点冷,因为酒吧不远,两个人也不约而同选择了一起走路回家。小美很显然需要消耗一下第一次在中国的表演大受喜欢的兴奋。她在前面一蹦一跳,刘惜君就在后面单手插兜跟着。今晚刘惜君的眼睛就没有离开过小美。她在想小美在歌曲最后转完一圈,接着咬着扇子wink。小美发尾的蝴蝶晃呀晃,刘惜君的心也荡呀荡,在她注意不到的时候,嘴早就不自觉地歪得合不上。


回家路上每经过一盏路灯,小美就围着刘惜君转一圈,嘴里一直“呜”,也不知道再学什么,然后又跑开。小美紫色衬衫的下摆被风带起来,在空中飘呀飘。


“小~美~”这是刘惜君第一次在外面大声喊她。小美猛地一转头,看到刘惜君张开双臂在后面看着她,自觉地三步并两步,一头钻进了刘惜君风衣里,‘惜君!’小美的声音特别尖,刘惜君竟然哈哈得笑出声了。小美垫起脚把头靠在刘惜君的左边肩膀上,只隔着一件打底衫贴着她。刘惜君拽了拽风衣,试图包住两个人。两个人抱在一起果然暖了很多,尤其是小美刚表演完,身上一阵一阵的热气,刘惜君感觉自己的体温一瞬间高了零点一度。


两个人就这么抱着,在路灯下摇呀摇,刘惜君低头,“小美很好,很棒”。听了这句话,小美的眼眶有点湿润润的,把头埋到了刘惜君的颈窝。刘惜君感觉自己衣服有点潮,摸了摸小美的发梢。“我们回家。”小美抬起头,眼睛还有点红,但是开心已经慢慢在眼里漾开,嗦了下鼻子,“嗯。”刘惜君终于站在了街灯的底下,她也终于不是一个人。


咲いた咲いた恋の花びら,

狂おしい程に咲き乱れ,

抱いて抱いてあなたに抱かれ,

羽ばたく蝶になる

私、あなたとならば堕ちてゆきたい,

抱着小美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她的脑海里听见了这一段宵闇胡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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