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涵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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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清

陵端之南柯

                   第一章     落羽凤

  

     “长老,咳咳……您放过我罢。”陵端嘴角含血,面色苍白地跪坐在地,无力地玩笑着,即便他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紫胤真人看出了他眼底的坚决和不耐,甚至还有些因无望而生的轻佻戏谑之意。...

                   第一章     落羽凤

  

     “长老,咳咳……您放过我罢。”陵端嘴角含血,面色苍白地跪坐在地,无力地玩笑着,即便他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紫胤真人看出了他眼底的坚决和不耐,甚至还有些因无望而生的轻佻戏谑之意。

  

     犯了罪过,居然仍敢当着执剑长老的面嬉皮笑脸?简直是大逆不道,无法无天!

  

     猖狂,真猖狂!

  

     若不是他邪气散去,神智恢复清明,众人都要怀疑他真的已经入魔化妖。

  

     紫胤真人语气冰冷沉硬,不留一丝情面:“你吸食妖灵,戕害同门,如今你可认罪?”

  

     “敢问长老,我若……认罪当如何?我若不认罪……又当如何?”陵端收去笑容,抬眼直视着执剑长老,“不都是一样吗?”

  

     “按照天墉城门规,本该将你就地正法。”

  

     陵端闻言,没有惊慌害怕,而是勾起唇角

抬头试问:“我未曾杀一人,何来的死罪?”

  

     紫胤真人横眉冷目:“好一个未曾杀人,莫非山中草木便不是生灵?如此心狠不仁,无视众生,怎配做天墉城弟子!”

  

     陵端闻言,伤势已经不能让他再大笑,只有自嘲般地哼叹一声,边喘边道:“那树妖阻我去路,我……咳咳,人除草方能食五谷,伐木方能以木造物,如此说,除草伐木岂不都是罔顾生灵?长老今日能说出此等话来,怕不就是因为嫌我对付你的徒弟百里屠苏罢!”

  

     “休得放肆!”见他都成了这副样子,还不忘牙尖嘴利公然顶撞师长,紫胤真人怒然二指聚力正要朝陵端击去。

  

     “师尊!”陵越见状,赶忙叫住紫胤真人:“且息怒!”陵端现已成重伤,师尊此刻正忿,若是冲动之下把陵端打死了,只怕此事不得善了。何况,陵端当真不至于死。 “陵端好歹也是掌教真人门下弟子,不如带他回天墉城惩治罢。”

  

     “不必,为师下山之前,芙蕖已醒来告知陵端化妖一事,涵素已让为师全权处理。”不能再容他于天墉城,大徒弟既求情,姑且便留他性命。“现将陵端一身武功废去,逐出天墉城。”

  

     随着紫胤真人手边一道蓝光射来,陵端毫无躲闪之力,猛吐了一口鲜血,两眼一闭,全然没了意识。

  

     “二师……“众师弟见此情形脱口而出,却在反应过来执剑长老与大师兄正在面前时又闭了嘴。

  

     藏经阁内,涵素真人忽然眼前一阵眩晕。使他不得不扶住面前的书架。这已是许久未曾有的感觉了。片刻之后,他闭目长叹了一口气,仿佛已然知晓了什么,却又无可奈何。

  

     “算便宜他了。”方兰生和襄铃亲眼见到了陵端的下场,许是还觉不够,又因由衷崇敬紫胤真人且慑于其威严而未再随意多言。

  

     天墉城依然是天墉城,只是又少了一个二师兄。天墉城永远都是天墉城,不会因为少了谁而如何。就像天上的明日,不论世间沧海桑田,永远都是东升西落。至于会由此受到影响的,则不是城,不是任何一个地方,而是人。

  

     当陵端苏醒时,发现自己正趴在女娲神像台边,兴许是被谁给挪了过来。身边空无一人,只余两袋银钱。看那钱袋的样式,兴许是陵义或陵清留下来的。

  

     陵端望着眼前的女娲神像,不禁心生悲怆,倍感凄凉。

  

     他拖着伤体慢慢地爬了过去,叩拜神像,没有注意到自己经过的地方已然染血。似乎在感谢神女能够原谅他这不速之客,护佑他晕死期间不被妖兽分食或受恶人欺害,又好像是对自己一时错变步步错的一种忏悔。

  

     或许他此前没有料到,自己会到如此地步,亦或者是他一心讨个公道而未曾在意。也正是一心争取,连吸食妖灵的事也敢做。

  

     方才就是在这里,被迫离开了自己从小长大的天墉城,从此难以再见师父与同门,便要作个失了修为的废人?

  

     报仇求公道皆无果,反倒是自己一身狼狈,沦为他人口中笑谈?

  

     他不甘,不愿,也不认。

  

     他没有落泪。

  

     大丈夫不惜生死,又怎可轻易流泪?

  

     他挣扎着站起身,右腿上忽然一阵剧痛,他咬牙步履维艰地向外走去。

  

     刚迈开了两三步,就一阵天旋地转,让他辨识不清四面八方,胃里就如翻江倒海。他慌乱之下连忙倚住一边的大石头以免自己再次栽倒下去。喉中那股腥甜又涌了上来,他想咽回去,却还是让其全溢出了口外,血是黑红黑红的,滴到了大石头上。

  

     师父和书中的古今名士都曾教过他,历来多少奇人,身残却志坚方能成奇人。即使他成为一介草民,只要他还有一息尚存,也应当心怀无限希望。可如今他竟连走路都走不得,还谈何远大志向?他这样思索着,哪怕是滚、是爬,也一定要爬出去、滚出去。

  

     可他忽然转念一想,出去,出去能去哪呢?回家?他的家只有天墉城,可他已不属于天墉城了,身上有这么些个盘缠,到了外边还不得被趁人之危?天下之大,又能何处安身?

  

     罢了,既然怜爱世人的女娲神像在此,容得下他这天墉弃徒一时,定然也可以再保他一时。

  

     人心可畏,求外人不如求神求己。

  

     他就地而坐,点了自己几处大穴。天墉城教给他的东西绝非只有武功。武功被废,也不防碍他点穴调息缓解伤势。

  

     约过了两三个时辰,天色已晚。

  

     “女娲娘娘,可怜弟子暂无去处,明日一早后我必离开。”他内伤虽还在,身体却舒适了许多,有力气说话走路了。他又朝神像行了一礼。不如今夜也在此继续休养,等待天明之时,应该就能行动自如了。

  

     陵端不清楚自己没有法力是怎么绕开红叶湖和紫榕林,不记得自己走了哪个方向,更不知道自己翻山越岭一路前行了多久、离开了哪里、又到了何处。他只欣慰,自己眼前终于有了点人烟,有了可以暂时避雨的地方。因为此刻,豆大的雨滴正接连掉了下来。再待一会儿,雨就要下得更大了。

  

     天可怜见,不曾于他重伤难行之时降雨。

  

     可他的右腿不知为何,每走一步便疼痛难忍,他赶快踉踉跄跄地奔进了那座年久失修近乎看不出原貌的亭子内。

  

     正在陵端背靠亭柱昏昏欲睡之时,他隐隐觉得有人在旁,而且不止一个。

  

     起初他还以为自己在做梦,直到有人伸手探向他的鼻息。

  

     “好像还活着。”

  

     “怎么可能?都成这副惨样了。不管,反正他也做不了什么了,动手!”

  

     陵端闭目只听得一人挥起棍棒似的声音,就在眨眼间,他旋即一跃向后一闪,还顺带着一肘顶翻了两个贼人同伙。其余几人各瞧了瞧对方,颇为吃惊。

  

     没了内力真气,身法仍在。

  

     陵端轻咳了两下,环视几人:“我不记得我曾得罪过你们这些人。”

  

     “没得罪过我们,我们就不能得罪你了?你这身装扮,怕不是个逃犯罢?正好我们解决了你,这样既为民除害了,也能得钱财。”

  

     陵端从未见识,竟有如此厚颜无耻,颠倒黑白之流。“除害?这话你们也配说得出口?最该除的恐怕是你们自己。青天白日公然抢劫杀人,你们眼里还有没有王法?”

  

     那伙人像是听到了什么很好笑的笑话:“王法?老子就是王法!我们要在这里把你杀了,有人看得见吗?”贼头故意放大了嗓门,过往的行人听了,立即匆匆远避。

  

     “就算是惊动了官府,我们混了将近半年了,什么张大人李大人,他们管得了吗?敢管吗?”

  

     陵端不禁摇头哂笑:“半年?今天碰见了我,你们也许就再也混不下去了。”

  

     “来了这种地方,还敢不自量力,上!”五个强盗手提大刀棍棒一齐冲了过来。

  

     陵端躲闪之际,右腿又忽然一痛,险些站不稳摔倒在地。

  

     “哦,原来是个瘸子。”强盗奸笑着,更为得意。

  

     大雨渐停,陵端跑出亭外,五人紧追不舍,三人率先至近前,陵端左手攥住了为首那强盗提着大刀的手用力一扭,那强盗便大叫一声不由得松下了大刀。陵端拼着背上挨了一棍子的时间,左腿足尖一挑,那地上的大刀便随之飞起被他接住。

  

     武器在手,胜算我有。

  

     他的剑早已经不知去向,大抵是被谁给丢弃了。

  

     陵端自出生到现在,除过邪物,却几乎没有杀过人。而今日,他就要逼不得已地破例了么?

  

     正在他手中的刀划向强盗的脖子时,他忽然停下了。刀锋一转,刀身重重地打在了其脑门上,那贼人顿时白眼一翻倒地不起。

  

    第二个、第三个人各手执刀剑本想两面夹击,谁知陵端虽有腿伤,却闪避得极怏,两人的刀剑互相害了对方。

  

     还有两个,皆用的是棍棒,自然敌不过大刀。

  

     正在陵端体力不支身形摇摇欲坠之时,这伙贼人凭空消失了。

  

     犹如一场幻觉。

  

     陵端顾不得奇怪,一瘸一拐地三步并作两步伏到了亭柱边,又咳出了一口血。刚才那一棍并不算轻。

  

     “鞋儿破,帽儿破,身上的袈裟破~”

  

    “你笑我,他笑我,一把扇儿破~”

  

     迷迷糊糊间,耳边时不时传来一阵悠扬愉快的曲调。哼曲儿的人也越来越近。

  

     烟雾中显现出一个晃晃悠悠的身影,陵端定睛一看,果真如他哼的曲子一般。

  

     破旧的僧衣僧帽,佛珠一串,手中一把几乎不能扇风的枯扇,腰间挂着个葫芦,鞋像不跟脚一样,发出了踢踏踢踏的声音来。

  

     陵端望着那人,见他步态随性,纵然衣衫褴褛却依然自得其乐,除了那身装扮,当真看不出他是个僧人。

  

     假若日后处境不佳,活成他这样怏乐也不至于伤心自苦。

  

     可他转念一想,自己还这么年轻,何必忧虑往后千般万般事由?

  

     纵然天墉已不是家,然,此身常在,此心不渝。青山不改,我陵端何惧?

  



 

     那鞋儿破帽儿破的僧人有所察觉陵端在注意着他,在即将路过之时回过身来笑了笑:“小道长。”

  

     陵端一怔,我未着道服,他是如何看出?

  

     僧人如知他心中所念,却又不再多言,摇了摇扇子继续前行了。

  

     “大师父。”陵端也诧异自己为何会叫住他。师尊曾教他,佛与道虽然殊途,却可同归,若遇僧人,亦可将其视为道友。

  

     而这位僧人既知我曾为道徒,定然并非凡俗之人,也一定知晓方才之事。

  

     “敢问大师父,刚刚那些人……”

  

     僧人笑:“他们去了该去的地方”,话音刚落,他又问:“小道长哟,你是犯了什么事被赶出来的?能否说与贫僧听听啊?”

  

     陵端闻之,欲言又止,看着身上的处处血渍,无奈苦笑道:“大师父,我都成了这般模样,你就莫要再取笑了。”

  

     “诶,你要这么说,和尚我今天这个麻烦还就是找定你了。不瞒你说,和尚我也是被逐出来的,那同是天涯沦落人,不妨咱们来谈谈。”僧人更来了兴趣,大有不问不罢休的架势。

  

     陵端不是喜欢随意开口之人,可如今他也无需多管,倒是说也无妨。

  

     “欺害同门,心生妖邪。”陵端重述了执剑长老的话。

  

     僧人大笑:“你已身中奇毒,不日便会入魔成妖,届时殃及无辜。”

  

     陵端扬首:“大师父,您不必对我开玩笑,我不是吓大的。”

  

     “不相信?你且看看你的右手。”

  

     陵端一阵心慌。只见他右手腕上无端突然多了一条黑线,直至手臂关节。

  

     “这……为什么……”陵端心道:怕是因觉我有罪,要惩治我。

  

     僧人答:“你不是说,自己心生妖邪么?”

  

     陵端道:“这是师门长老说的。”

  

     “那你自己呢?若你们长老一语成谶,你又当如何。”僧人问。

  

     一语成谶?难道紫胤长老所言为真?他真的其罪当诛?

  

      “可有解法?”陵端平息下来,淡然问道。

  

     僧人摇头:“无解。”

  

     “罢了。”陵端点点头,认命似的坐下来,阖了眼。左右早已断送修行,报仇更无望。今生若此时交代在此,也算干净痛快了。

  

     “大师父如果愿意,可以现在动手。若大师父不忍,等到成魔之前我自会自绝于此。定不累及他人。”

  

     “哈哈哈哈,好,”僧人拿起陵端的胳膊,用扇子在黑线上一拍,黑线瞬时消无:“好你个小道长哟,你我素昧平生,我和尚说什么你便信什么?”

  

     陵端心知自己被耍了,面上却道:“我观大师父虽行为举止异于常人,可大师父却洞察明悉,定非无理胡闹之人。“

  

     “成魔与否,皆在自身。能固守本心尤为可贵。小道长道心未泯,道缘未尽,何不再行一试?”

  

     陵端叹道:“我已功力尽废。”

  

     僧人未多说,只摇头用扇子轻点陵端的前额:“你且保重啰~”而后渐行渐远。

  

     陵端没有再喊大师父,因为他知道,有缘千里亦能相会。

  

     都言虎落平阳被犬欺,落毛凤凰不如鸡。

  

     可凤凰就是凤凰,即便羽落,其骨犹存。凤凰,还可以浴火重生。

  

     陵端望向眼前微微一笑,虽没有梧桐树,却有一座“梧桐亭”。


     “林大哥!”这一天,一个小孩子这样称呼陵端。

  

     “诶?小堂呀~正好这信件我也写好了,喏,拿去交给你爹罢。”陵端整理好成品,交于那孩子。

  

     “嗯!”六七岁的小孩子用小手接过,还不忘道声谢。

  

     “对了,这个给你。”陵端笑着摸了摸小孩子的脸,又递给他一块用纸包好的饴糖。

  

     小孩子的父亲站在旁边,拍了拍他的肩膀:“还不谢谢林先生?”

  

     “不必啦,他谢过了。”

  

     “最近又会写了几个字啊?”孩子父亲问。

  

     小堂一本正经地伸出手指头来数:“大,人,天,山,日、月、口,水、火、还有……”

  

     陵端也赞道:“你很聪明,日后可要有一番成就啊。”

  

     小孩子望着陵端,点了点头。

  

     待到那父子二人与陵端告别之后,又一个人走近来。

  

     “兄台,需写什么?”陵端坐在小桌前一边问,一边低头忙着收拾笔墨纸砚,竟未多注意来人,只当是要来找代写的客人。

  

     “陵端。”

  

     这声“陵端”。让他再熟悉不过,也再想念不过,直震人心魄。

  

     “师……师尊……”

  

     陵端抬眼,他口中心里那又敬又爱的师尊此刻正立于身前,手执一张已被叠成小方的纸。他缓缓将纸展开,亮在陵端面前。

  

     这纸不是空白的。

  




     “惟愿师尊,修得正果,岁岁年年,安康长乐。”

  

     只见纸上不多不少十六字,拼成了一封信,字里行间皆是衷心祝愿,如今看来,这番话若作用在那时就更像是辞别了。

  

     此的确为陵端所作。那本是陵端几月前为了迎接师父的寿辰而准备的,可自他事出,这十六字便被一直藏匿在了冰壶秋月里。

  

     陵端曾在梦中忆起当时,梦醒有感,如今暗自思量:师父若能看见,且与他能有再度重逢之日,便是他们师徒缘分未尽。

  

     命中有时,即便再让人难以想象,也总归会有。

  

     若师父未曾看到,兴许也会前来相助。

  

     可若师父不曾看到,且未曾找寻他,那他们师徒也只能相聚无期。

  

     “师尊,陵端并非心中贪恋天墉城名望,也不需沾染仰仗其光辉,只想常伴在师父左右。”陵端的声息低沉隐忍,千言万语不足表述,只有跪在师父身前深深叩首。

  

     “起来!“涵素真人语气依然严厉,却还是弯下了腰去扶。

  

     徒儿,你当真瘦削了。

  

     这场劫难是这对师徒共同经受住的考验。

  

     涵素真人身为一代掌教,自然承担着许许多多的责任,所谓以身作则,先人后己,不可因私弃公。于是,当山中一切已被安排妥当之后,他手执着那封书信寻见了陵端之时,他常年云淡风轻、泰然自若的眼竟也有些湿润了。

  

     唯一亲传的徒儿,犹如独子心头肉,岂有不管不顾之理?多年的心血,又岂可尽付与东流水?

  

     若他处理完公事,无人有权置疑左右之时,陵端安好无恙,便是命中不负,天意好成全。

  

     时隔月余,终相遇。

  

     师徒缘,断不了。

  

阿清

陵端之小反派洗白记

  11.

      “又是那个声音。”时隔三日不到,亭内花公子的琴声随着另一个倏然而来却令他耳熟的声音渐渐远去。

  

     花公子轻轻敛了笑容,眉头不似方才那般自然舒展,因为他所闻见的声音并不算动听。甚至隐隐让人觉得有些不安。他用手碰了碰身旁的人。

  

     陸仁兄回握住他的手:“嗯,我也听到了。”二人一同起身,循着声音的方向看去。

  

     “怎么又...

  11.

      “又是那个声音。”时隔三日不到,亭内花公子的琴声随着另一个倏然而来却令他耳熟的声音渐渐远去。

  

     花公子轻轻敛了笑容,眉头不似方才那般自然舒展,因为他所闻见的声音并不算动听。甚至隐隐让人觉得有些不安。他用手碰了碰身旁的人。

  

     陸仁兄回握住他的手:“嗯,我也听到了。”二人一同起身,循着声音的方向看去。

  

     “怎么又有这种东西。”陸仁兄走在前面,丢出一个小石子,那东西便立即被打了下来,掉在地上也在慢吞吞地爬动着,发出的声音既刺耳又诡异。陸仁兄足尖一抬将那怪虫踢没了踪影。

  

     “好啦,没虫子了。”他慵懒地坐下,还不忘提醒一句花公子,他知道他不喜见。“再要有,来一个我烧一个。”

  

     闻言,花公子浅笑着摇摇头:“有你这句话,怕是一时半会儿,都没有敢来的了。”

  

     “一时半会儿哪成?”陸仁兄不服气地挺直了腰杆儿:“我便在此停留个十日八日,若十日八日皆没有,那它们才真的算是被我吓着了。”

  

     “罢了,当真拿你没办法”,花公子言归正传:“只是我从前未曾见识此物,不知这究竟是何物,那位小道长又如何处理的?”

  

  “他告诉我不是什么好东西,就直接烧了,所以我才会说来一个烧一个啊。”陸仁兄饮下一杯水酒,漫不经心地答道。

  

  花公子叹了口气:“近期总有,不知是何来头。”

  

  只见陸仁兄打了个哈欠:“我相信,用不了多久,我们就可以知道了。”

  

     花公子问:“陸兄何出此言?”

  

     陸仁兄歪头挑眉:“一样,凭我的感觉。”他摸了摸胡子,惋惜道:“而且,江都有些地方,也许还会发生些什么不可思议的大事。”

  

     琴川方府的房间内,坐着两个女子。

  

     一个年华老去,一个已过花信。

  

     几番相视之下,方如沁心中冷静下来,沉声道:“桐姨,我方如沁早已不是小女子,有什么事,但请直说。”

  

     寂桐神情未改,也没有当即回答,只道:“如此,二小姐,我想先问你一个问题。”

  

     “什么?”

  

     “假如你所爱之人不曾真心对你,而是利用你,行不仁不义之事,甚至有违道法,你当如何?”

  

     方如沁苦笑一声:“桐姨是说少恭吗?”

  

     寂桐没有作答。

  

     方如沁缓缓摇头,道:“那我也有一个疑问想请教桐姨。桐姨看着少恭长大,为何如今却要问出此等话来?若桐姨仅为家仆,便是无论如何恨铁不成钢也不会直言不讳,若非桐姨心中不满少恭欲加谤言,便是名为主仆,实则与少恭关系匪浅。”

  

     寂桐抬起目光,眼中是说不出的惊讶:“二小姐果然聪慧精明,且能言善辩。只是,却不该认识少恭。”

  

     “桐姨”,方如沁如今只愿开窗说亮话:“近几日来,我夜夜难以安寝,却不知究竟因为何故,如今我大概可以料想到了。

  

     “我不清楚少恭在做些什么,不介意他是否对我有意,也不怨少恭如何利用于我、利用方家。只是,事已至此,我终归明白了,他本不属于我。”

  

     “一个姑娘家,怎么转变得如此之快?”寂桐也不免诧异。

  

     “曾有很多人来提亲,我也见识过许多人。我能觉察到,他的心,本不在我这里。他心只在巽芳。”

  

     听到“巽芳”这二字,寂桐的身形颤了颤,似要站不稳。方如沁赶忙前去扶她,却被她谢绝了。

  

     “既如此,我换一个问题罢,请问二小姐,如果你心里有个人,他同样也心里有你,他为寻你而变得疯魔癫狂,欲大兴风浪,你当如何?”

  

     方如沁当即摇头,道:“什么心中有我?若他真的在意爱重我,就该知道我不会希望见到无辜之人因我与他之间的事而受连累,也不会造下冤孽,不然则对我的情义是假,而我只不过是他行凶作恶的借口罢了。”

  

     “二小姐不只是个好姑娘。不愧承担整个方府。但凭二小姐的为人,如今,我也必须坦诚相告。”

  

     “桐姨但说无妨,若不想让别人知道,我也将守口如瓶。”

  

     “不必”,寂桐瞬时施术变出一个黑木盒,不加犹豫地打开,里面的东西让方如沁猛地后退了一大步。

  

     饶是她这般不矫不弱的女子,面对满盒子向外爬的从未见过的怪虫也禁不住头皮一阵发麻,浑身不爽快。

  

     寂桐及时将盖合上,声音苍老而无力:“这些本是被我换下来的丹药。”

  

     “砰——”方如沁借桌边支撑着身体,两滴清泪滑下了面颊。

  

      “二小姐,方才我问的那个问题,现在可以回答我了吗?”寂桐仿佛对此很是执着。

  

     方如沁转回过头来,赫然笑道:“劝得便劝。若他已决意,我不会为了纵容他而罔顾道义正理,此缘既与我牵,便该由我了。”

  

     寂桐默默点点头:“那如果说,此事不需由你来了呢?”

  

     “桐姨这是何意?”方如沁不解。

  

     “二小姐刚才说,少恭之心只在巽芳?”

  

     “不错。”

  

     “那就该由巽芳来了。”

  

     “可巽芳早已不在……”

  

     “不,巽芳仍在,只是无人能够察觉。”

  

     “难道桐姨知道她在何处?”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一句只有八个字,却犹如惊雷炸响,又宛若一石激起了千层浪。

  

     “姐!我回来了!”大门外远远传来方兰生的招呼声。

  

     可方如沁明显听辨得出来,方兰生并不像往日那般轻松愉悦,倒有些沉闷压抑。

  

     “发生什么事了?”

  

     “你怎么到现在才回来?”

  

     风晴雪有些后悔了。

  

     百里屠苏不得不为了方家跟陵端师兄弟回天墉城,原本因她担心屠苏,为防陵端又动私自对付屠苏的念头,执意要跟着他们一行人一同去往天墉城,陵端不允她便悄摸跟踪,甩都甩不掉,可当她见到幽都婆婆那一刻当真是恨不能找到个地缝带着屠苏一块儿钻进去的好。

  

     于是,天墉城的人们几乎都能看到了她被吓蔫了的模样。

  

     “你都去干了什么?为什么不回我的话?”

  

     “婆婆,我……我找到大哥了!”

  

     “什么……”幽都婆婆不禁一怔:“他在哪里?”

  

     “刚刚……还跟我们在一起的。”风晴雪有些羞于开口,她才意识到自己把大哥给忘了。

  

     “既然你认为是他,为什么不看好他,带他过来见我?”

  

     眼见风晴雪无言以对,陵端适时提道:“婆婆不如还是先管管您要找的人罢?”

  

     百里屠苏面对天墉城众人以及幽都婆婆,并没有退避之意,只定定地站在原地。“煞气由焚寂而来,要怎么样,我都认。”

  

     “屠苏!”陵越皱眉:“不要这样,一定会有解决办法的。”转身又望向陵端师兄弟。

  

     陵端了解,陵越这是想问他们回来之前有没有对屠苏说了什么做些什么,偏头抱起胳膊不予理会。

  

     陵越见他毫无心虚谦和之态,便只得问屠苏:“屠苏,你回来怎么样?”

  

     百里屠苏瞥了一眼陵端,只道:“无事。”省去了一大段关于方兰生和少恭的假药包括陵端以此威胁之事。

  

     幽都婆婆施法探查焚寂,沉默许久,微微摇头,似乎碰见了非常棘手的麻烦。“罢,事到如今,也管不了那么多了。百里屠苏,你恐须同我去往幽都。”

  

     风晴雪连忙问:“那婆婆,苏苏他会有事吗?”

  

     幽都婆婆闭目摇头,长叹一声,徐徐而道:“那要看他的造化。”她不是虚伪浮滑之人,有话就一定要当面一次讲清。“焚寂剑与人几乎巳化为一体,一旦煞气不受控制,殃及百姓,生灵涂炭,后果将不可预想。现下只有赶快找出破解之法,解除人与剑之间的联系。若无从解决……”她没有再说下去,因为不用说,大家已经懂了。

  

     “不,婆婆,肯定会有办法的。”风晴雪此刻声音已发抖,带着些许无措的慌乱。

  

     百里屠苏似早已将生死看淡,面上并无甚感触,只道:“若有一日,我真成了剑的傀儡,我会在此之前与其同归于尽。”

  

     “屠苏!”紫胤真人、陵越、芙蕖异口同声地喝止道。

  

     掌教真人片刻无言,如有所思,平静之中略有愁容:“事关天下苍生安危,此番我天墉城责无旁贷,婆婆只管交代。”

  

     幽都婆婆抬手:“不需掌教真人劳神费心,只是紫胤真人,你当年私将百里屠苏与焚寂带走实属不该。”

  

     紫胤真人还未发话,百里屠苏立即道:“不关师尊,是我不肯待在天墉城,师尊师兄不忍,才准我离开了山门。”

  

     “还不是都怪陵端,成日欺负屠苏与他为敌,屠苏一再忍让你却变本加厉,逼得他只得下山。”这个时候,芙蕖不知又打哪冒出了这段哪壶不开提哪壶的话语。

  

     原本一直跟在师父身边作随从的陵端闻之心里叫了一百声“冤枉”。

  

     这怎么倒怪起我来了?

  

     摸着良心来说,他以前确实不疲于找屠苏麻烦,可不至于……要把祸害人间这么大的罪名扣在他的头上罢?不免让人猜疑,她到底是有心还是无意?若说她还达不到“有心”,便只能说是不分轻重到了极点。

  

     “胡言乱语。”涵素真人依旧是面上无波,实则心里是真的怒了,以至于当着在场所有人包括来客们的眼前罚了芙蕖。

  

     “你多日不曾修炼,且去寒冰室醒醒脑,三日之内抄满经书十卷。“


     这么一出后,大家也都识趣地移开了目光。

  

     “且慢”,芙蕖方才的那一闹,没给自己招来什么眼光,倒是让幽都婆婆突然注意到了陵端。“是你把百里屠苏带回来的?”

  

     “是。”陵端恭敬回答。

  

     “你可曾见琴川近况?”

  

     “时有黑气弥漫,且怪异之事常出。”

  

     幽都婆婆只有无奈摇头:“果然。”

  

     正在众人不明其意之时,掌教真人的那位老朋友代为解答了疑惑:“婆婆的意思是,焚寂已离开琴川,琴川不会因煞气而覆没,只是……煞气余存,已成气候。”

  

     煞气包含了怨气、戾气、恶气等等,皆损人身体心性,若心胸开阔洞明事理之人兴许少有中招,怕的就是多有心境不堪、道行无修、不加制约之人最容易受怨气侵蚀。

  

     煞气本不为惧,人的恶念才是真的可怖。

  

     陵端顿时想到了妖灵。

  

     同样的道理,锁妖塔中封印着的那些妖灵本不能让人法力大增,而是会迷惑人的心智,于无形之中使人破釜沉舟,自寻绝路。

  

     “师尊”,陵端不由自主地跪下向掌教真人请愿:“陵端愿再行前往琴川江都一带,清散煞气,破除迷障。”

  

     周遭众人皆目瞪口呆,大为意外,惟有涵素真人却如提前已然知晓般。“如此,你自前去。且记小心。”

  

     “遵命!陵端定不负所托。”

  

     不单是因为他了解自家这徒弟。

  

     ​煞气、妖气以及怨戾之气本就百害而无一利,伤人也伤己。纵然杀敌一千,也定会自损八百。而陵端曾被妖煞之气同时侵体,与人打斗致腑脏受击,心脉虚弱仍然能自行修治终归性命无碍,足可见其心性体质非同一般。

  

     百里屠苏久久不曾开口,现下却恍然想起了什么:“须防欧阳少恭。”

  

     陵端瞧了一眼百里屠苏:“不必你提醒,我也自知,他不是你们的好兄弟吗?“在直视到执剑一脉的脸色之前,陵端及时闭了口,只对众位长辈匆匆行了礼:“弟子陵端,先行告辞!”

  

      “二师兄,那我们呢?”陵川、肇其问道。

  

     “掌教真人已然下令我自前去,不可违!你等好生修炼,如若不然,我来时定罚!”说完,陵端便如一阵风儿似的隐去了身影。

  

     “二师兄!”想来怕是他不想坐寒冰室罢。

  

     友人望了望涵素真人,二人轻轻一点头。

  

     深夜里,四野无人,惟余阵阵风声与虫鸣。

  

     可就在此刻,一帮青玉坛弟子服饰的人却冷不丁地出现在了树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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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潇潇

当王掌门遇上梅福气或涵素真人会怎样?

当王掌门遇上梅福气或涵素真人会怎样?

阿清

陵端之小反派洗白记

  10.

     时隔半月之久,百里屠苏和陵端终于又打上了照面。

  

     百里屠苏依旧无言,只立在原处望着陵端,眼神十分复杂。

  

     风晴雪扶起躺到地上的尹千觞,站到屠苏身旁,气呼呼地盯着陵端几人。

  

     “喂,看什么看!他偷袭不成,自作自受!”肇其可不管什么礼节,说话毫不客气。

  

     肇...

  10.

     时隔半月之久,百里屠苏和陵端终于又打上了照面。

  

     百里屠苏依旧无言,只立在原处望着陵端,眼神十分复杂。

  

     风晴雪扶起躺到地上的尹千觞,站到屠苏身旁,气呼呼地盯着陵端几人。

  

     “喂,看什么看!他偷袭不成,自作自受!”肇其可不管什么礼节,说话毫不客气。

  

     肇庆也道:“就是!”

  

     想起师兄弟肇临,他们就气不打一处来。

  

     这风晴雪在芙蕖的帮助下进天墉做弟子时,肇临对她颇有关照,师兄弟们也常互相调侃,二师兄更是因此两天都没搭理这个几乎每日同自己形影不离的师弟,陵川几个怎么劝他也不听。有人暗地里笑他是小心眼儿,见不得肇临对别人好,实则是陵端初见风晴雪那一刻,便看出风晴雪和欧阳少恭二人来是别有用意,心生不喜,也就不愿让他们入门,谁知一人之力竟阻止不得,也让他尤为气恼。

  

     可之后的事实证明,陵端的说辞与之结果大多对应,陵端的反感也并非毫无理由。现今知道了风晴雪是幽都灵女,当日她一意入天墉城的举动则更教人费解了,就连和她处得还算不错的芙蕖对她也没了好脸色。

  

     何况,不论身份,肇临也曾帮过风晴雪等人的忙,然而风晴雪转头就和与肇临之事有着最大嫌疑的人混在一起,迫不及待地一边带人躲藏一边替证清白,实在令人感到不适。

  

     在他们看来,他们并不指望她风晴雪记得肇临或者谁对她的那点好,至少也不应该为了那点所谓的“情意”跟天墉城的人作对。毕竟不管怎么说,天墉城的人也不曾亏待她。

  

     没有义,情也终将会是假的。

  

     “执剑仙人饶你一命,也没有废你武功,你居然还不知道悔改,聪明的话就快点把我们放了。”方兰生之所以敢口出狂言,恰恰是因为他知道陵端不会乱动真格,于是他专挑刺人的讲,顶多也只是挨顿揍。

  

     陵端闻言,不怒反笑:“我真是头一次见到,干着发假药沽名钓誉的勾当,还恶人先告状的货色。”先入为主,他才不会傻到去接人家的话,把自己绕进别人的圈套里。

  

     “你……你骗人,没准是你自己做的,然后来诬赖我们!”方兰生即使当真心有几分疑惧,也更愿意相信自己以及自己身边的人。

  

     陵义听不下去了,一巴掌拍在了方兰生头上:“你脑袋被谁踢了?我们昨日才到此,哪有这个闲工夫?何况,我们实在犯不着大老远地费心思来整你们。”

  

     “说罢,这药是谁炼的?”陵端将手上的两颗黄豆抛给了屠苏。他很清楚,但凭方兰生这个墙头草,是不可能有多大能耐弄出那么些莫名其妙的假药来的。

  

     陵端此问一出,几人脸色微变,相视片刻,谁也没有说话,谁也不说话。

  

     “怎么不回话啊?难道是做贼心虚了?”陵端硬抓不放。

  

     襄铃不服气:“做贼?你才是贼呢!你这个邪道,一直紧追着找我们的麻烦,你到底想干什么?”

  

     “屠苏!”方兰生突然想起什么,“屠苏!我哥给你的摄魂铃呢?快拿出来啊!”

  

     陵端咬牙,内心恨不能打自己一顿。谁曾料?这丢人竟然都丢到他们的耳朵里了!

  

     “在。”百里屠苏终于没再充作木头人,伸手一变,摄魂铃就在手上显现。

  

     “二师兄小心!”陵川不禁向后退了一步。虽未亲身体验过,却也见识过二师兄和肇临被那东西整过了的样子。

  

     百里屠苏抬手似要摇铃,手上的铃却已不见了踪影。

  

     “还想拿这个对付我?”顷刻之间,随着一阵轻风,铃声微响,慑得众人站立不稳皆后退一步。原本在百里屠苏手中的摄魂铃倒被放在了陵端的手上。

  

     百里屠苏并无甚反应,方兰生和襄铃吸了一口凉气,甚至连风晴雪都不免惊诧。这陵端,什么时候还会了这一手?

  

     陵川几个见此情况有些意外,顿时得意地昂起头:“二师兄真厉害!”

  

     陵端努力压制住自己因为前怨未消而想晃铃的冲动。报仇归报仇,要事在前,先把该办的办了,不愁后面没有机会一雪前耻。

  

     他兀自将铃收了起来,肃了神色:“百里屠苏,我不知道你们这些人到底在搞些什么名堂,可我告诉你,琴川现在煞气极重,赶快跟我回去找你那师父紫胤真人。”

  

     “休想!”百里屠苏还未回应,襄铃就当即反对:“你想置屠苏哥哥于死地是不是?有我们在就休想!”

  

     陵端瞥了一眼襄铃,声音冷厉且傲然:“我怎不知,让他去见他师父,是要杀他?况且但凭你们几个,还不足以阻拦我。”转而又望向了屠苏:“屠苏师弟,你若心无百姓安危不愿离开这琴川,就只管与我再战一场。”

  

     方兰生与襄铃被陵端瞪得心里发毛,没敢多言,风晴雪便接下了他们的差事:“打?你莫不是忘了,你打得过苏苏吗?”

  

     “晴雪。”百里屠苏低声示意让她不要再作这口舌之争。

  

     “屠苏,琴川现在满城煞气究竟为何?你应该不会不知道罢?还有,这药究竟是谁所炼?”陵端固执不放,定是要问出一个明白。

  

     僵持片刻,也没有等到一个答案。于是陵端自问自答般推测道:“若我没猜错,应是那位欧阳大夫罢?还当真是深藏功与名啊。”

  

     到处张贴着的告示里虽只提了“方家”、“名医”这寥寥几字,未有半点透露“名医”的真名姓,陵端却仍可断定。

  

     哪个和百里屠苏、方兰生等走得近的人学过医?当他见到欧阳少恭第一眼时便隐隐觉其有异,几番相对更让他认定其满腹心机。

  

     几个人不自觉地移开目光,一副有口难辩之相,一时无可言说。

  

     正在这时,一阵劲风呼呼而来,而后一个红色身影落到了地面上。

  

     “陵端!你做什么?如此大胆!”女子的样貌还算秀丽,声音漠然、严厉而高冷。

  

     风晴雪见到来人,欣然唤道:“红玉姐!”

  

     方府内,全然不知的方如沁来找桐姨,却见桐姨面色苍白,低沉不语,便上前关心。

  

     “桐姨,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

  

     寂桐闭目轻轻摇了摇头:“少主他,还没回来?”

  

     方如沁只当她是担心想念少主,笑了笑答道:“少恭他昨晚连夜跑去了江都,说是有个朋友病了,他要赶紧去探望。”

  

     寂桐了然地点了点头,叹了口气,道:“二小姐,少恭他……配不上你,老身……也对不起你。”

  

     “哐当——”茶怀碎裂,茶水四溅。

  

     许是不肯,而非不晓。

  

     “哼哼,我说啊,紫胤长老不是说好的要出山么?怎么又不走了,还派红玉下山?”

  

     昆仑山上,天墉城内,掌教真人那没个正形的好友不停地在涵素真人和几位长老面前来回走动,最令人难以想象的是,他口中的紫胤长老就是站在大厅内的几位长老其中之一。

  

     这人几乎丝毫没有因为当他人面嚼舌根而脸红难为情或者意识到不妥,反而玩笑般地坦而问之。

  

     其实,他这是明知故问。

  

     老客人来造访,岂有擅走之理?

  

     客人是谁?为什么叫作老客人?只因客人是幽都婆婆。

  

     幽都婆婆早已不是第一次上昆仑山来,此前来,闹得大都不太愉快,如非事态严重,她老人家估计是并不情愿来这一遭的。

  

     “紫胤真人,我几次寻你皆不见踪影,今日倒得见了。”幽都婆婆语气让人辨别不出喜怒,却是不怒自威。

  

     执剑长老垂眉不作答,涵素真人笑了笑,道:“是啊,原本长老需下山,听闻婆婆即将到来,特意留下,而派了红玉代为处理山下之事。”

  

     紫胤真人脸色更加青白。他这哪里是自己主动留的?分明就是被掌教真人连同几位长老以及这浪人一起围堵强留下来的。

  

     幽都婆婆瞟了一眼紫胤真人,也不作多言语,直接道:“今日我只想请问,百里屠苏现身在何处,焚寂又在何处。”

  

     众人大都将目光投向了执剑长老紫胤真人,而几位长老却看向了涵素真人。

  

     看执剑长老做什么?你以为问他,他就会给你一个好的答复吗?

  

     涵素真人镇静自若问道:“敢问婆婆,可是焚寂又出了什么事?”口上问,心里却已清楚了七分。

  

     幽都婆婆长叹一声,愤而一震手中的红杖,道:“我早就说过,焚寂万不能轻易流落他处,你既扬言会照看好,如今呢?不见百里屠苏,不但煞气更重,还漫布民间!这要是让有心之人加以利用,怎生事了!”

  

     一语惊众人。戒律长老仰首闭目:果然。

  

     “我让晴雪代我找到百里屠苏,她居然跟着百里屠苏一起躲着我,到现在也不见回话!你的好徒弟,还真有点本事啊。”

  

     紫胤真人一直保持着刚才的姿态,一样是一言不发,似隐忍,又像等待。

  

     “既已事出,婆婆暂且息怒,我已让我徒儿赶至琴川江都一带前去寻人。还望婆婆保重自身,如今之际急也不是办法。”涵素真人面上劝慰,心里也了解了,原来紫胤真人闭关,不光是疗伤,还是为了躲人啊!

  

     这一次,涵素真人可就不准备替他挡箭打发人了,省得到时候还落得个两头皆不满。

  

    闻之,幽都婆婆稍缓和了些神色与言辞,道:“我本无心作纠缠,几曾叨扰,皆因职责所在,我等皆为女娲子民,定当心怀苍生,先天下大义而后已之小义,莫要本末倒置啊!”此番话不知是在提醒在场的所有人,还是意有所指。

  

     “婆婆说得极是。”众长老应和道。

  

     “婆婆不如便先在此安顿下来,待到我徒儿将百里屠苏接回之后再做定夺。”

  

     相比于上一次,涵素真人这一次的客气建议,幽都婆婆竟然并没有拒绝。

  

     “哟,红玉姐,你可好啊!”见红玉现身,陵端即便知道来者不算友好,却还是笑着同她打了声招呼,热情和善,仿若来的是他最好的朋友。

  

     红玉似乎并不买账:“陵端,你休要再胡作非为,不要忘了此前的教训。”

  

     陵端笑容滞了一下,偏头敛笑,一本正经道:“我奉命下山前来接屠苏回去,半点未动法器,又何来的胡作非为一说呢?”

  

     “你还说你没有胡作非为!红玉姐姐,他抓我们!”方兰生抢话道。

  

     陵清和肇庆也笑道:“我们一没拿绳子,二没用法器,三没使利刃逼你们,你自己胆小不敢跑,还赖我们吓人么?”

  

     几人无法反驳,惟有“你……”半天说不出话来。

  

     “红玉姐”,陵端眼神凌厉,直对着红玉道:“你与其不由分说前来指责我,倒不如先问问他们那假药是从何而来?为什么要发假药?琴川的煞气又是从何而来的?”

  

     红玉瞥了他们一眼,只冷冷道:“屠苏之事,你无需管,至于什么假药,是非曲直自有定论,也轮不到你来插手。”

  

     “就是!你是天墉城弟子,就回你的天墉城去清修,我们琴川平民之间的事啊,跟你无关,你管不着!””有了救兵,方兰生自然来了气劲,这个便宜亲哥的人脉可不少呢。

  

     “哦~说得好有道理呀”,陵端也不争辩,只连连点头赞同,“不过呢,既然这是琴川的事,那我也就入乡随俗,用琴川的方法来解决。”

  

     “陵端!你要干什么?”红玉愠怒道。

  

     “诚如你所言,我们在山上修行的,管不了这凡间太多的事,那我就以小民身份把此事交给能管得了百姓事的人管。”陵端没有直面去答红玉的话,而是看向方兰生。

  

     “你要报官?”风晴雪想起了之前给陵端“量身打造”的通缉画像。

  

     “你说,这私自给百姓发放假药,该落个什么罪名好呢?”陵端转头去问师弟,几人有一句沒一句地“商量”了起来。

  

     “你以为官府的人都愿意跟你耍儿戏?无凭无据,你能怎么告?”方兰生呆愣片刻,倒起了嘲讽之意。

  

     “谁说我无凭无证?”

  

     “不错,你是有人证,可物证呢?早给你捏碎成黄豆了,他们会信一个拿着黄豆说这是假药的人吗?”

  

     “那现在呢?”陵端掏出三粒完好的白丸。

  

     “好,虽然你有凭有证,可你就那么确信他们一定会尽力彻查此事?”

  

     “他们官府,不办案子,还办什么?”

  

     “你怕不是修行修得糊涂了。”

  

     “我糊涂?我记得我与那位花公子也算有一面之缘,还有那位陸仁兄。”

  

     “花公子?”

  

     “还熟悉吗?”陵端俏皮地笑了笑,“就是你们两个口中的那位花公子呀,你们不会都忘了罢?”

  

     “花……满楼!”

  

     “他的姓名不是你可以直呼的”,陵端正色道:“刚才你也说了,花家家大业大权势也大,究竟有多大我还不知道,总之肯定大过方家罢?花家出面,莫说是与琴川隔了一两城门,就是隔了几十里、几百里,只要官府与官府之间稍稍联络一二,你说府衙里的人会不会严办?”

  

     “你……”方兰生不由得心里发慌,“开玩笑罢,你能认识花公子?别想吓唬人。”

  

     “怎么着,因为我们在山上,就觉得我们没怎么经见世面好欺负?以为我们只会来找找你们的麻烦,而起不到太大的威胁?”陵川反问道。

  

     “你们怎么和花公子认识的!”

  

     “花公子为人谦和,广结善缘,且对修道之人向来敬重礼待,我们去了江都,能不碰见他吗?”

  

     当时,陵端带师弟来琴川之前,其实也顺道路过江都城郊,便在那里停留了两个时辰,本想着碰碰看看能不能找寻到与百里屠苏有关的人,按照先前走过的路走到了一条人烟稀少的小径上,但见一白衣公子信步走过。翩翩公子,面容清俊,温和沉静,气宇不凡,每一步都宛若可以生辉。路过的行人难免都会多看他两眼。

  

     陵端师兄弟也不例外。正因如此,他们比常人略胜一筹的目力才会发挥得很好,捕捉到了那个假装无意碰到公子实则却摸人钱袋的小贼。

  

     因为此前的亲身经历,陵端师兄弟几个痛恨极了偷盗之人,上去就是一跘,那小贼“哎呦”一声趴倒在地。

  

     “没得盗中之王的本事,也敢偷人东西?”陵端率先上前揪住那人的衣领囗把人拎了起来,抖了两下,那盗来的钱袋就“叮当”一声落了地。

  

     这样子,里面钱应该也不算太少。

  

     “二师兄,咱们要不要教训他?”陵川问。

  

     “各位道长,小的知错,再也不敢了!”

  

     “各位道长”,白衣公子发了话,声音清澈,恰如其人,“且放他一马,若不是情非得已,相信他不会这么做。”

  

     小贼听了,既惊讶又感激地望向他平淡清澈如静水一般的双眸,自惭形秽之感立时便涌上心头。

  

     陵端心里忍不住感慨:天大地大,竟也有这等心胸开阔之人,要是他,真非得不论如何先踹一脚。

  

     碍于公子劝说,陵端不耐烦地从自己腰包里取出几个铜钱:“拿了快走,别让我再逮到你干这事!”

  

     小贼点头弯腰算是行了一礼便自行离开。

  

     “多谢各位道长。”白衣公子浅浅一笑。

  

     陵端将夺回来的钱袋交还给他,打量了他一会儿,道:“我说你呀你呀,别见一个人就发慈悲,没准是个骗……”他没再说下去。

  

     分别之后不久,陵端察觉到有人在跟踪他们,提剑正欲防备,一个小厮的模样的人只得现身道:“各位道长,我家公子有请。”

  

     “有事在身,多谢你家公子好意了。”

  

     “我家公子说了,不会耽误各位太久的。只是想请各位帮个忙。”

  

     让我们过来,刚刚为什么不说?还非得叫人来跟我们说?

  

     或许有钱人都是有一些怪脾气的罢。

  

     于是他们带着疑惑去了一趟花府。

  

     “请问花公子,不知还有何事需我等?”陵端开门见山,绝不拐弯抹角。

  

    白衣公子解释道:“在下今日有幸会逢道长,归家之时忽然想起一件事情,这才差人烦请道长前来,还望不要见怪。“

  

     师兄弟们互相望了望,人都这般礼貌了,咱们也不能失礼呀!

  

     “花公子,莫要折煞了,花公子,有何事需我等尽力,但说无妨。”几人一齐拱手。

  

     “且稍待。”花公子转身,却被身旁的蓝衣朋友拦住。蓝衣人道了声:“我来”,便取出一只小木盒,递到了陵端手里。

  

     “此物为我二人偶然所得,道长可知此为何物?”蓝衣人代他问道。

  

     陵端接过木盒,并没有打开,而是隔着盖子探了探。

  

     众人只见陵端神色微变,随后认真道:“此物我也未曾见过。只知或许并非好物,公子切莫再行打开。承蒙公子邀请,若公子不介意,此物可由我暂且看管。”

  

     师弟们不可思议地瞧了瞧陵端:二师兄是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说话了?

  

     “既如此,道长千万小心。哦,对了,还未请教道长尊号?”

  

     “在下陵端,天墉城掌教涵素真人门下弟子,这几位是我师弟,陵川、陵清、陵义、肇其、肇庆。”

  

     此番作客,对他们师兄弟而言,无非就是认识了一位佳公子和他的朋友,还省了一顿饭钱。

  

     盛情难却。

  

     正巧,陵端几人先前受过那家新开不久的青楼里人的捉弄,对“花满楼”这三字印象深刻。应邀访得花家温润如玉、容颜俊美足以惊艳世人的小公子,突闻这和光同尘的佳公子姓花名满楼,于是在辞行时,毫无保留、不加掩饰地将此消息悄悄告知了其亲友。

  

     两个时辰,对他们而言足够做一件大事。

  

     几乎同在江都,如此侮辱人之恶行,简直就是明目张胆!

  

     “二师兄,那位花公子有意挽留,你为什么不答应暂宿花府呀?”陵义问。

  

     “你没看那位陸仁兄吗?嘴上没说什么,眼里心里是一百个不愿意。何况,我们还有事呢。”

  

     “原来这事就是你挑的!千觞大哥,就是他!就是他害得那家‘花满楼’被查封!公报私仇!”方兰生又要引风吹火。

  

     只见尹千觞此刻是站不用人扶了,剑也抬起来了,酒也醒了大半。他直勾勾地盯着陵端,恨得牙齿打颤,怒意暴涨。

  

     “原来就是你!”他双手举剑,正欲挥来。

  

     陵端从容不乱,也并未出剑,只调侃道:“红玉姐,同是天墉城的人,我未曾主动出手,他们却要向我动手,你难道不管吗?”

  

     红玉还没来得及作反应,风晴雪和百里屠苏在劝尹千觞冷静,陵川陵义肇其等人也已经做好了打架的准备。

  

     “吵什么吵,闹什么闹!还让不让人好好睡觉了?”话音未落,一个蓝衣人已至近前。

  

     “陸仁兄,你什么时候到的?”陵端只知今日与这些人免不了要斗一场,却当真没有料到那位与花公子常来常往的陸仁兄会来。

  

     看到那位陸仁兄只用了两根手指,便将尹千觞的剑牢牢夹住,使其动弹不得,随着尹千觞大叫一声,撞到了身后的树上,对面的几人如惊掉了下巴一般地倒吸一口凉气,谁也不再妄动了。

  

     “诶,我说陵端小道长,你要报官吗?这我熟,我告过状。我可以教你,保证一告一个准。”

  

     陸仁兄区区几句话,陵端就被人叫了声“好汉”。

  

     “二师兄!”

  

     “谁跟你套近乎!”陵端避开方兰生的手。

  

     “好汉!大人不计小人过,高抬贵手罢!”

  

     “可以,除非百里屠苏跟我回天墉城。”

  

     “我去便是。”

  

     “苏苏!”

  

     方兰生不理解:我这才相认的亲大哥也是修道之人啊!而且比他们都厉害,怎么就没给结交个什么张仁兄李公子的来撑腰呢!

  

     陵端似乎是瞧出了他的想法,只摇头道:“到底是谁修糊涂了呢?”

  

    “陵端多谢陸仁兄相助了。”

  

     他不是打不过,只是不便动手。

  

     “无妨,花满楼的事就是我的事,请他帮忙就是请我帮忙。正好,我这气还没消呢。”

  

     小楼里,花公子无奈:“唉,几位兄长,实在犯不着如此。”

  

     “谁说犯不着?查封都算好的!我都想去收拾他们一顿!”

  

  本来一家微不足道的青楼,只有附近的人知道,现如今是靠官司“一夜出名”了。

  

     这还没完呢,查封了那家青楼的同时,搜出一样东西,似是一面镜子,按说一面镜子并不稀奇,可偏生那镜子材质特殊,不似青铜,而且据传那镜中竟然能生出幻象。

  

     可更骇人的是,那“镜子”失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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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清

陵端之小反派洗白记

  9.

    “他想出山?”青年似的友人一挑眉,随后撇撇嘴,感慨道:“真清闲。”

  

     涵素真人闻言有些好笑,点点头:“他能走,那别人也一样可以。”

  

     “你呀你呀,什么不好当,非做个掌门,把自己束缚在这群山之中,费力不讨好。”那人回身坐下来面对涵素真人,语气轻快,又带着些许无奈。

  

     掌教真人沉默片刻, 轻声笑道:“我心在此,何谈束缚?但求问心...

  9.

    “他想出山?”青年似的友人一挑眉,随后撇撇嘴,感慨道:“真清闲。”

  

     涵素真人闻言有些好笑,点点头:“他能走,那别人也一样可以。”

  

     “你呀你呀,什么不好当,非做个掌门,把自己束缚在这群山之中,费力不讨好。”那人回身坐下来面对涵素真人,语气轻快,又带着些许无奈。

  

     掌教真人沉默片刻, 轻声笑道:“我心在此,何谈束缚?但求问心无愧。”

  

     “也是,我不像你,我是胸无大志,从心所欲,总喜欢逍遥天地,只是无处定居。我啊,不想担那么多责任。”那人先是点了点头,举起茶杯一饮而尽。

  

     茶不该是这么喝的。

  

     涵素真人也由他,依然平和内敛,缓缓而道:“我以天墉为任,你以天下为先,究竟谁的负担重?”

  

     “惭愧,惭愧!”那人忽然被人这样夸赞,不由骇得躬身:“实不敢当!实不敢当邪!”

  

     二人大笑。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

  

     “许久不见了。”

  

     “可有何奇异见闻?”

  

     “掌教真人真可谓事事关心呐”,相行至竹林溪水之间,那人微微一笑,话音愈发不着调,差点儿把“戏弄”二字写在脸上,“不过倒真有一件,不知你想听否。”

  

     涵素真人虽道行高深,也有迟钝的时候,一时间倒没有去想别的地方,只定定地看着他,似乎在等待他的下文。

  

     那人见他这般严谨,不禁愣了一下,顿觉此刻是说也不妥,不说也不妥,纠结之下一拍脑门儿:“唉,算了,我说与你听罢!几十年前的那位,现今身为官家千金,也是衣食无忧。”

  

     涵素真人闻言之后,并未有任何动容,只淡然点头,喃喃道:“如此好。”

  

     那人也不因涵素真人的表态而觉得意外,索性岔开话题:“嗯……还有,边走边说啊。”

  

     巍峨雄伟,高耸入云的昆仑山上灵气充盈,景色怡人,山脚下也风调雨顺,人们谈笑风生。可如果你离开这绵延千里,蜿蜒曲折的山脉,一路远奔直至现在的琴川,相较之下,绝对会让人大失所望,犹如天壤之别。

  

     接连几日,皆是乌云密布,白昼与黑夜将近无甚区别。

  

     民间多生怪事,有人平日身体无恙,却莫名生病,有人平日谦恭和善却渐渐暴躁易怒,家禽无故乱叫不敢出来,人与人之间多争多怨,常常发生打斗甚至是命案。

  

     好好的一个琴川,怎么就变成这样?

  

     “获罪于天,无所禘也!”

  

     “另一半魂魄,迟早会来到。”

  

     “苏苏,你跟我回去罢。”

  

     “啊!”

  

     琴川方府,百里屠苏又再一次被噩梦惊醒。至于上一次,还是在去乌蒙灵谷之前。

  

     为什么……又梦到了?

  

     焚寂越来越不受控制了。

  

     莫非正是和自己的焚寂有关?

  

     “苏苏?苏苏!苏苏你怎么了?”隔壁房间的风晴雪听到叫声,不放心立马跑了过来。

  

     百里屠苏忙答:“没事。”然后自己从榻上下来,走至门外。

  

     风晴雪跟在他后面,望着百里屠苏,也明白他在苦想着什么。

  

     不止他们,就连许多平民都知道,若邪气太重,很有可能通过不古人心衍化成瘴气。

  

     原本风晴雪想带他和尹千觞一起回幽都,一来为屠苏寻找压制煞气的办法,二来以验证自己没有认错久别重逢旳亲兄。尹千觞,定会是风广陌。然则方才小海妖茶小乖竟突地出现,告知他们他看见有好几个道士随着人群一块儿来了。

  

     “看那衣服,应该就是天墉城的人。”茶小乖撂下这句话,便不知又转去了哪里。

  

     “啊,那太好啦!”方兰生更加欣喜,“我哥他快来了!正好,屠苏你们先不着急走,等见了我哥也不迟啊!”

  

     于是,他们暂且住在了方府。

  

     两天前,欧阳少恭从青玉坛回来,炼制了上百粒丹药,道其可以防御瘴气,百毒不侵,将于今夜,分文不取派发给全城百姓。家仆寂桐本想劝众人延些日子再论发药之事,却被反驳“人命关天,事不宜迟”,只好作罢。

  

     施药时辰尚且未到,偌大的方府大门外就被人群挤得密实,几近水泄不通。

  

    趋吉避凶, 趋利避害乃人之本性,全城人数不止上百,可谓供不应求,是以各处男女老少争先恐后,生怕错过。多少人提前了三四个时辰带好吃食赶至方府附近目的就是为了能抢到前排领药。

  

     可正所谓近水楼台先得月,再赶,也赶不过方家近邻。

  

     于是乎,欧阳少恭和方家又安排了一处发药的地点,就在离此地十三里远的一条岔路口,支起一个摊位,有方家的人在准备着。

  

     欧阳少恭的药今天刚刚出炉,就急着在晚上发布公告恨不能让全城乃至外城的百姓都知道。

  

     方家人是相信他的,也没有多问。

  

     因为韩休宁的事,以及风晴雪深思熟虑、犹豫再三的几句提示,屠苏不再对欧阳少恭像以往那样信任。不管他是有意还是无意。

  

     疑心是个巧妙而可怕的东西,但观如今少恭的举手投足、性情心绪,百里屠苏渐渐感到了或有或无的异常。

  

     欧阳少恭言漱溟丹可让人复生,却不能照受阳光,现在他不知是应信多还是疑多。

  

     “桐姨,怎么了?”方如沁沉迷在得到欧阳少恭与自己结为连理的承诺中,看谁都亲切,见桐姨坐在床前郁郁似有心事,就也坐到旁边询问。

  

     “哦,没什么”,寂桐替她理了理衣袖,“听说方少爷的大哥要来了。”

  

     “嗯”,方如沁没想到她还会提起这个,“是啊,他们半月未见面了。”

  

     寂桐站起身,走到小桌前,打开了一个黑木盒。

  

     “桐姨……”方如沁不知其意,“怎么把少恭的药拿出来了?”

  

     “二小姐”,寂桐自顾自地将木盒子里的药丸全部装入一个口袋中,又取出另一个口袋,把里面的白药丸倒进了木盒。“你是个好姑娘。”

  

     方如沁一头雾水,似懂非懂。

  

     桐姨解释道:“这些药都未曾试过。”

  

     方如沁滞了片刻,轻轻点了点头。

  

     大早上,方兰生溜出家门买点心,途中恰巧碰见了也来找他的襄铃。他俩结伴同行,聊得热火朝天。

  

     “嘿,听说了么?江都的那家花满楼被查封了?”

  

     “啊?听谁说的?为什么呀?”

  

     “千觞大哥昨晚告诉我的。据传是因为和一个人同名。”

  

     “啊,这也太过分了。起什么名难道还碍到那个人什么事?怎么他可以叫花满楼,别的就不能叫了?”

  

     那家名为花满楼的青楼曾帮助过屠苏,方兰生和襄铃对它并无坏印象。

  

     方兰生慢慢讲述道:“那家青楼才开了多久?人家花公子都已二十出头。是一个姓陸的修士,和那位花公子是生死之交,他认为这是冒犯了花公子,便和好朋友进去一同教训了那老板一顿,还告到了官府。花家家大势大,那些官差巴结还来不及呢,这种事情当然立即就查办了。”

  

     襄铃到底单纯不清楚人间事:“哼,什么姓陆的,什么花公子,这两个定然不是什么好人!”

  

     “人家不是好人,青楼就算得了好地方?”

  

     说话人的声音让方兰生既熟悉又畏惧。

  

      常言道,不是冤家不聚头。陵端不是没想到会碰见他们,只是不曾想到竟然聚得这么快。

  

     只见陵端和陵川身形微偏,抱着胳膊,一言不发地盯着自己和襄铃,其余四人挺直身板,摩拳擦掌一副准备打人的样子。

  

     相同的是,他们的眼圈都有些犮黑。

  

     方兰生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口上还不收敛:“你……你不是早已被紫胤仙人捉回天墉城废武功了吗?怎么还能……”​

  

     话还没说完,小腿上就挨了一踹。

  

     “放心,我好着呢!麻烦的是你们!”

  

     “你个卑鄙小人!我哥马上就到了,小心陵越大师兄把你们打得——哎呦!”

  

     “什么玩意儿你哥?哦~大师兄啊,他现在正在天墉城上忙着呢,一时走不开。有什么事啊,你找我就成了。”要想改掉陵端的嚣张模样,当真是个难事。

  

     不老实?那就再踹一脚。

  

     “就是他来了,也管不了我。”

  

     方兰生这才明白过来,茶小乖口中的天墉城道士,不是陵越,而是这几个人!

  

     “你们想干什么?”

  

     “说罢,百里屠苏在哪里?”

  

     “我们怎么知道?”

  

     “嘴硬?”陵端打了个响指,身后的肇庆、肇其就将一个人推了出来。

  

     方兰生定睛一看,大吃一惊。

  

     “方平?”

  

     “少爷……”

  

     紧接着,陵端手里放着两颗白色药丸。

  

     “不要!你一个道士,不能喂我们吃毒药!”

  

     襄铃还以为陵端是要让他们把药吃进去,哪知陵端手指用力一捏,白色粉末散落下去,两颗黄豆露出了真面目。

  

     “这就是你们给百姓吃的药?”

  

     话说回昨日,陵端师兄弟跟着人群,发现人群已经排成一条长队,为的就是领那摊前人发的药,心生疑虑,便找寻机会悄无声息地弄来了几颗药。谁知错过了宿头,只能在一间无人居住四面漏风旳茅草屋里对付了一晚上。

  

     这边,尹千觞因为江都的“花满楼”和华裳的事独自一人在树下喝着闷酒。烂醉之下,连一行人走到面前了都不曾察觉到。

  

     “琴川都被你们这些人累成什么样了?你居然还有心思在这里喝酒?还有没有良心?”

  

     “千觞大哥,快来帮帮我们啊!”

  

     “嗯?”尹千觞糊里糊涂中不知听见了没有,他眯起睡眼瞧了个大概。

  

     “哟……小二,记账……有空再还……”他口里含混不清,边说边踉跄起身欲走。

  

     “唰——”

  

     就在他迈出两步的一刹那,陵端感觉到了一阵掌风向自己袭来。他倾身一闪,回手带着灵力一扫。

  

     尹千殇堪堪躲过,却终是因酒而不战自败,仰面摔倒在地。

  

     “大哥!”闻声赶来的风晴雪撞见这一幕,气得要动手,却被一人拦住。

  

     “晴雪,不要冲动。”

  

     陵端很有礼貌地笑了笑道:“屠苏师弟,好久不见。”

  

     陵义忍不住,问道:“二师兄,他们怎么一个接一个,净是认哥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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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清

陵端之小反派洗白记

  8.


     陵端从那日自作主张前往乌蒙灵谷到被执剑长老抓回后,他就一直未着门中二弟子的服饰。

  

     在他下山前,已然吸入妖灵,却还是特意换上了一身平常修士的装扮,为的就是师门不因自己而名声颜面蒙尘。那身道服于他而言,是师恩,是威严,是骄傲,更是神圣。卸下了那身衣冠,他就只是他自己,所讲所做的一切皆不能代表天墉城,更不能以天墉城二弟子、涵素真人之徒的名义,去做有悖门规之事。

  ...


  8.

     

     陵端从那日自作主张前往乌蒙灵谷到被执剑长老抓回后,他就一直未着门中二弟子的服饰。

  

     在他下山前,已然吸入妖灵,却还是特意换上了一身平常修士的装扮,为的就是师门不因自己而名声颜面蒙尘。那身道服于他而言,是师恩,是威严,是骄傲,更是神圣。卸下了那身衣冠,他就只是他自己,所讲所做的一切皆不能代表天墉城,更不能以天墉城二弟子、涵素真人之徒的名义,去做有悖门规之事。

  

     而到现在,他依然不愿换回那身装束。在他认为,受罚的人是他,与陵端二师兄无关,更与掌教涵素真人无关。

  

     陵端迅速赶往大殿内,但见师父掌教真人负手立于上座,威武长老神情肃穆,戒律长老甚至稍带愠怒,凝丹长老和妙法长老愁眉不展,执剑长老紫胤真人面色尤其凝重,而陵越则是眼光低垂,精神不比往日,一副无力言语的样子,却依然保持着挺直站姿。

  

     “弟子拜见师尊,及众位长老。”

  

     陵端一身苔古,前发轻束,规规矩矩地上前,拂衣跪拜,于周遭一片的白蓝紫相间中显得格格不入,倒有种荣辱不惊,独树一帜的特立。

  

     方才来时的路上,陵川就已经跟他简单说明了情况。

  

     近日,掌教真人有一旧友云游归来,观得山下常常黑雾弥漫,在有一定修为的人看来,竟似黑云压城,时隐时现。

  

     山下平民日出日落劳作往来间或许已有异常,却不晓异样源头何在。

  

     因为那些黑雾,百姓虽看不得见,可确实是在着的。

  

     百姓如果看得见,必不会安心过日子,迟早会引发大乱。

  

     不是别地,正是琴川附近。

  

     本是人来人往的繁盛闹市,如今却是一片阴气沉沉,恍若山雨欲来的征兆。

  

     可怕的是,肉眼凡胎,人不觉。

  

     所以这是该下山行义的时候了?陵端想。

  

     只是为何长老们这般,好像刚刚经历了一场各持己见的唇枪舌战。

  

     涵素真人淡淡道:“起来罢。”

  

     “谢师尊。”陵端起身站定,环视了四周。

  

     貌似……这场争辨还会继续。

  

     陵端心虚暗忖着:不会还与我有关罢?

  

     然,接下来戒律长老的几句话让他打消了疑虑。

  

     “掌教真人,千里之堤溃于蚁穴,不是我等小题大做,此事非同小可,万不可掉以轻心。先不论别的,敢问琴川为何总是诸多怪事频出?何人长居琴川?那黑气又是何物?从何而来?”

  

     陵端顿觉方才高估了自己,低估了别人。

  

     懂的人都明白,戒律长老字字不提那不在门中的百里屠苏,却又句句皆在提。有紫胤真人这个年岁最高的长辈在此,涵究真人即便再有意见,其言也足够婉转,也算是给人家师徒留了点颜面了。

  

     琴川,琴川,这究竟和琴川有什么仇恨?为什么总指着这一个地方生事?哪个常于琴川的人能有这么大的影响?

  

     “唉,话不能这样说,此事尚未下定论……”涵究真人向来直言不讳,当真是不怕得罪人,妙法长老忙上来打个圆场。

  

     戒律长老气得广袖一挥:“你们好自为之!不要等到事情变得一发不可收拾了,才想起去收拾,到那时候懊悔不及!”

  

     陵端这才明了。长老们情绪这样的激动,原来因为那黑雾很可能就是……煞气,或者怨气。

  

     怪不得执剑长老和陵越如此脸色。

  

     虽说他们一直以来都没什么好脸。

  

     那百里屠苏等人现在如何?他到底身在何处?这和他到底有没有关系?人未见,原因未晓,对此他们也难说。

  

     屠苏要没有嫌疑,只怕是少有人会信。

  

     “掌教真人,请准许陵越前去琴川查探清楚,此事定有蹊跷。”

  

     陵越上前几步,单膝下跪请命。

  

     陵端侧目瞧了瞧跪在旁边的陵越,他颔首低眉,表情隐忍。众人尽知,屠苏是执剑长老之徒,此番事出,执剑一脉无形之中背上压力,心里自然焦虑又迫切。

  

     “掌教真人,不如就让陵越前去……”紫胤真人虽对那些话置若罔闻,可这并不代表他丝毫不会动摇。

  

     “不必如此紧张,兴许此刻屠苏并不在琴川。”紫胤真人话音未落,威武长老冷不丁来了这么一句。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在听者看来,这可就是绵里藏针了。可不就在讽他们究竟是担心屠苏,还是担心屠苏此刻在琴川?若屠苏不在琴川,他们可还会有担心其他的必要?

  

     凝丹长老见状,惟有轻叹一声,沉着气低声劝道:“几位还是先冷静下来罢!让掌教真人来决策。”

  

     陵端抬眼与涵素真人相视,旋即也半跪下来,主动先提道:“禀师尊,不劳大师兄费力,弟子愿即刻下山处理此事,将功补过。还望师尊长老暂放宽心。”

  

     若按以前,陵端可能会直接出口臆断“哪有他百里屠苏哪就会惹上麻烦不得安宁”。可他如今不会说。

  

     口不择言,急于猜测,只会引来别人对自己的一些坏的想法,更容易留下话柄,得不偿失。

  

     陵端不自觉地瞄了一眼执剑长老,随后转正目光对向涵素真人:“若能找到屠苏师弟,弟子也将问明缘由,接他回天墉城。”

  

     几位长老内心不禁感叹,这二弟子确是懂了些事,别的还不清楚,最少学会了说话。

  

     在场无人不知,陵端是为了防止他们师兄弟之间互相包庇,到时万一隐瞒真相。

  

     执剑长老声音冷硬:“掌教真人,既如此,不妨便让他二人同去。”

  

     陵端腹诽:他们打的什么如意算盘?没有寻到不允我去的借口,怕我逮到那百里屠苏等人的把柄,就让大师兄看着我,好趁机再像上次把我打昏教我闭嘴?

  

     笑话,我堂堂天墉城掌教真人亲传弟子,安能受你们摆布?

  

     这时,陵越终于开口了:“陵端伤势初愈,仍需恢复,还是让弟子去罢。”

  

     你还想出去?那你的任务又要由谁来做?抛给师父他老人家吗?

  

     想得美!

  

     陵端拱手,样子十分谦恭,道:“大师兄关怀,陵端感激不尽。只是负罪之身,又何德何能?教内一应事务,行罚期间陵端无权管理,现今只有拜托大师兄。

  

    “至于山下之事,陵端在所不辞,定不辱命,也求师尊赐徒儿一个折罪的机会。”陵端抬首望向高于上座的涵素真人,大有一副不答应就不起来的架势。

  

     掌教真人闻言,微微一点头:“罢了,此事不宜耽搁,你速速前去。”

  

     “徒儿遵命。”

  

     忽然,殿外响起了一阵吵闹声。

  

     “走开!别拦我,我要见我爹!”芙蕖猛力甩开了身后拉着她的陵川、陵义、肇其和肇庆,径直踏入了殿门口。

  

     “不能让陵端跑了!他会想方设法陷害屠苏的!不能放他下山……”

  

      聒噪之声扰动了众人的注意,却很快又视而不见。涵素真人甚至没有听完。

  

     “长老,明知禁律,未经允许,无事擅入正殿,出言不逊。当如何处罚?”

  

     芙蕖还没来得及同陵越搭上两句话,就被拖去领二十戒棒了。

  

     整整二十!为什么那么狠?犯这种些错误的人,一般不是目无门规就是不长记性,再不然就是闲得发慌存心找揍。此三类人,一年到头也寻不见一两个。

  

     “禀掌教真人,弟子们恳请同去。”

  

     涵素真人未立即批准,见长老们点了点头,才肯道:“既如此,且记小心为上。”

  

     “是!掌教真人!”几人告了别,便兴冲冲地出了大殿。

  

     “我是要独自去的。”

  

     夕阳西下,通往山下的石阶前,陵端在师父的命令下重新换上了天墉城弟子的衣装,背上行囊和那四把青剑,望着从远处追来的五人,抱起胳膊忍不住调侃:“我就奇怪了,你们向来都不情愿吃亏,这个时候倒想跟着我,是有何益处吗?”

  

     “哎!”陵川很不服气:“你好心不当好肺!我们也是为了百姓嘛。再说,多我们几个还能互相照应照应不是吗?”

  

     “就是!”其余人附和。

  

     “真要去?到时候可别后悔。”

  

     “后悔什么?一切有二师兄在。”

  

     “那也别拖我后腿!”

  

     “谁说拖后腿?没准还能帮你呢!”

  

     陵端摇头笑而不语,只得做出一个“咱们走”的手势。

  

     “且慢!”

  

     陵端师兄弟几人正欲出发,一人却不知何时已至身后。

  

     陵端回过身来,发冠高束,于落日余晖之下光华展现,衬得他更加俊气屹然。分外耀眼。

  

  他挑眉含笑,询问道:“哦?大师兄还有何些交代?”他语气平和,听不出一点歧义。在旁边的陵川他们看来,二师兄的前一刻与此刻,实在像极了两个人。

  

     “陵端”,陵越盯着陵端,再走近前几步,顿了顿声,才道:“但愿你此番,所行皆能如你先前所言,莫要……”眼神有些疲惫地提醒着他,又像是在请求。

  

      他的意思几乎明摆着,谁都知道。

  

     “莫要无理胡缠,莫要欺人为难,得理也莫要不饶人,是罢?”陵端玩笑般地替他接上了下面的话。不等陵越否认,陵端抬手又给他浅浅行了一个礼:“陵端谢过,大师兄曾助我一臂之力,我自当记得。若真的能遇见屠苏师弟,我也会尽力而为。”

  

     二人目光相对静默了一会儿,到见陵越点头,陵端留下一句“先行告辞,来日再见”,便转身带着几人施法退去身形。

  

     陵越驻足片时后,便也移步回了山门。

  

      “二师兄,你真的打算要接屠苏回去啊?”

  

     肇其刚试着问完,就被陵端轻拍了脑袋。

  

     “你傻啊?我若不那么说,怎么下得了山?至于屠苏,那就要看情况了。”

  

     陵清摇头啧啧两声道:“哎呀肇其啊,不是我说你,像这种问题我都不会问。不谈别的,你觉得咱们二师兄是那么心胸开阔,知错能改的人吗?”

  

     陵川起初还赞同,到了后面越听越不对劲儿,直接又给陵清一指弹:“怎么说话呢!”

  

     “行了,别闹了。”陵端懒得再去和他们口舌计较。他正在全神贯注地开布一个阵法。

  

     蓝光浮起,于周身围成了一道圈,陵端闭目掐决,须臾,那蓝光就如潮水般四散漂流不见了踪影。

  

  此时的陵端眸光清列,透着不畏强权且志在必行的决心。

  

     当真是有好几处乌云密布。是一方的天象,也是他所见各家各户的境象。

  

     有的依然亮堂,有的灰暗无光,有的甚至阴森发凉。

  

     方行不至十里,天色已不早。小路上行人犹多,步履飞快,行色匆匆。

  

     “哎呀!”陵清被一个中年人撞得险些摔倒,肇其拉了他一把,那中年人却反倒先回过头来,面目狰狞地骂了一句脏话。

  

     “走不走啊你!”

  

     “我们走不走跟你有什么关系?”陵川过来抱不平。

  

     “走那么慢,别挡老子路!”中年人打量着他们,见足有六人,便扭头继续赶路。

  

     “诶!跑了?有本事别跑啊!”肇庆话音未落,也差点儿被人推倒。

  

     陵端带他们到一间茅草屋旁暂避。

  

     “这里每天都有这么多人吗?”陵义不解,“他们这都是要上哪去?这么多人,都快挤得喘不来气了。”

  

     陵端摇了摇头:“人多?有些不是人。”

  

     师弟们一惊:“那……刚才那个……”

  

     “确实是个人。”

  

     看似无事,实则已经暗流涌动。

  

     而这黑雾,不仅仅是煞气。还有怨气、杀气戾气的不断结合,怎能不似“黑云压城”?

  

     证明了长老们的推测并无冤枉差假。

  

     如此阵势,不知除了百里屠苏,可还有其他居心不良之人推波助澜?

  

     细想来,他是结交了一群好“朋友”!

  

     “黑云压城”,那何时“城欲摧”呢?

  

     不敢想,也不会想,更不会只惜自保。

  

     为修道之人,欲登仙途,除恶扬善仗义济世乃是本责所在。

  

     他必须完成任务,或者说他一定得做点什么。无论多难多险。如若不然,师尊费心力救了他岂非无用功?他岂是等闲之辈!

  

     “好典范!”陵端怒由心起。执剑一脉受人膜拜法力高深又如何?怕他们不成?小爷我有了凭据,要拿谁,他师父就是翻脸过来灭口也别想不认账!

  

     谁敢阻碍于我,打得过,我便打,打不过,我就是拼了命也要和他斗到底!

  

     “二师兄,怎么了?”

  

     “没什么”,他并未吐出肚里的火,但道:“有煞气。”

  

     “啊?”师弟几个吓一跳。

  

     真有煞气,这也叫“没什么”?

  

     “二师兄,既然这样,屠苏是不是就摆脱不了关系了?”陵义问。

  

     陵端不置可否:“等等再说罢。”

  

     “现在怎么办?”

  

     “跟上去看看。”

  

     茅屋后绿光一闪,不知是个什么东西,一跃窜上了屋顶,消失不见。

  

     云烟阁楼之上,送走了徒弟的涵素真人极为罕见地偷得浮生半日闲,与老友对坐谈说,眺景品茗,十分惬意。

  

     “掌教真人好兴致。”

  

     “彼此彼此。”

  

     “琴川煞气不减,掌门放心徒儿?”那人笑问。

  

     涵素真人闻言微叹:“他此意决。况,他当历此一关。”

  

     那人点头,望着窗外秀丽峻岭,层层飘渺与绿水长流:“虽于苍山之巅,亦是身不由己啊。”

  

     “凡生灵皆身不由己。”涵素真人平静道。

  

     那人又问:“紫胤真人如何?”

  

     “他欲出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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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清

陵端之小反派洗白记

      7.

  

      “陵端,出来!”

  

     正午时分,阳光明艳。陵端抄了几个时辰的书,困得直打哈欠,跷着腿躺在榻上打算眯一会儿。可就在他半睡半醒、迷迷糊糊间, 从外边隐约传来了几声并不是那么和气的叫唤。

  

     起初陵端还以为是自己幻听,翻了一个身继续休息,那叫声却越来越近,越来越明显,越来越响亮。陵端这才反应过来,揉了揉...

      7.

  

      “陵端,出来!”

  

     正午时分,阳光明艳。陵端抄了几个时辰的书,困得直打哈欠,跷着腿躺在榻上打算眯一会儿。可就在他半睡半醒、迷迷糊糊间, 从外边隐约传来了几声并不是那么和气的叫唤。

  

     起初陵端还以为是自己幻听,翻了一个身继续休息,那叫声却越来越近,越来越明显,越来越响亮。陵端这才反应过来,揉了揉眼睛,半坐起身来,想听得更清楚一些。

  

     “出来!你有胆子背后使坏,你有胆子给我出来呀!别缩在里面不出声,我知道你在里面!”

  

     陵端一惊,果然是芙蕖!

  

     他没想到,芙蕖竟然这么快,这样直白直接地找上门了。即便他已经从师弟们口中知道芙蕖这两日的意见很大,可他认为芙蕖至少还会费一点时间或者精力弄出一些像风晴雪、方兰生等人在琴川用来整他的好点子。

  

  然事实却是如此的简单。

  

     该来的总会来。陵端轻手轻脚地移至大门边上侧着耳朵又细听了听。

  

     “你都跟我爹说了什么?说了我什么?跟大师兄说了什么?你有本事就当着我的面再说一遍!”

  

     芙蕖这般,不但在陵端的预想之内,也多多少少在情理之中。

  

     他与师父的谈话,除了那句“我不该打晕师妹”以外,没有一句是关于芙蕖的。

  

     可芙蕖却认定了是自己在作祟。

  

     他不准备开门去见芙蕖。

  

     因为他了解芙蕖。

  

  在芙蕖不高兴的时候,几乎就是完全没有什么道理可讲的,更何况还是一个她不喜欢的人,看着就嫌,又岂能平心静气地听自己说话?若是陵越,芙蕖纵使心里不满,倒也会面上对他言听计从,陵端自认没那个本事。

  

  而且他也对此无话可说。解释?解释什么?她吃那一套吗?道歉?虽说自己打了她理亏,可他也不能接受芙蕖一味偏向屠苏等人的所作所为。若他道了歉,在人家眼里芙蕖岂不就是一点也没错了?芙蕖也会因此得意忘形闹得更盛,惹出更多是非让事情变得更糟。

  

  正所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以现在的状况,还是老实点儿待在房里抄书练功的好。

  

     本着惹不起躲得起的想法,陵端用法术把寒冰室的门封得严严实实的,自己不出去,外边人也进不来,来个眼不见心不烦。

  

     过了将近一刻钟,外面终于没有动静了。

  

     陵端松了口气,刚要回去接着睡一会儿,谁知刚刚走到了大开的窗前,他陡然停下了步子,不禁暗骂自己大意了。

  

     房间里仅有的两扇窗户外,芙蕖的脸赫然间直直地对上了自己的目光。那一人高的窗大开着,正好可以看见芙蕖的上半身。陵端心里确实被吓了一跳,面上却是平静无波。

  

     只见芙蕖脸色阴沉当中夹着怨愤,还有一丝纠结和不甘,在看到自己的一瞬间倒又添了惊讶。

  

     该来的,总归躲不掉。陵端这样想着,站在原地等待着她下一步的动作。

  

     陵端并不慌,因为芙蕖总不能跳进来罢。

  

     芙蕖紧盯着陵端,上下打量,见他这一副沉着冷静的模样,顿觉十分诡异,不得不再一次相信了陵端已经变妖的推断。

  

     以往陵端可是一直都怕着自己的。

  

     芙蕖望了他两眼,心头有些忐忑地开口:“出来!”

  

     “哼。”陵端不知为何只觉得想笑。或者说他不知是在笑芙蕖,还是在笑自己。他缓步走近窗前。

  

     “你要干什么!”芙蕖反倒是惊吓得后退了两步。正在芙蕖考虑要不要去请大师兄弄两张镇妖符纸的时候,陵端的笑容立时消失,面前的两扇窗“啪”地一声被阖上了。

  

     “你!”本以为陵端会有的愧疚认错反应并未出现,取而代之的是冷漠讥诮,理都不理。芙蕖气极了。

  

     自打陵端成了“戴罪之身”,被关进了寒冰室内,很多平常需要他来完成的任务暂时不需要他来做了,而是转交给了陵越。他倒没有被夺了权的担忧疑虑,因为那多半是一些杂事,自己也正好可以轻松轻松。所以,这些惩罚对他来说,更像是休假。

  

     而且是不限行动的休假。

  

     师父所说的可以适时出入,于他而言毫无疑问就是师父准许他随时出入。可他也算自觉,知道凡事还是要掂量着点来。

  

     自打历经了这一次的有惊无险之后,他便深刻吸取了前时的教训​,不敢再轻易妄纵自身言行。毕竟现在不论是师父涵素真人,还是他自己,都还不算这天墉城内能够完全做主的人。至少在某些人眼里是这样。

  

     实际上呢?

  

     他静下心来,默默沉思。

  

  究竟谁真正可以在这里说一不二?到底没有。

  

     师父身为掌教却无形中受执剑一脉势力压制。

  

   执剑长老有名有权,却不是正经的掌门人。

  

     这么多年,前来天墉造访的人,不管是幽都婆婆这种有身份的老者,还是一些慕名而来求师学艺的新人,冲着的可都是紫胤真人的名号。

  

     就是一些他所熟络的师弟,也有在不经意间说漏嘴。

  

     “要是能拜在执剑长老门下就好了。”还有曾经肇临师弟的那句玩笑话。

  

     陵端对此倒也是无所谓了,只得替除了执剑一脉以外的其他人无奈地笑一笑,内心淡然而惋惜。

  

     若真只是这些问题的话,他倒还乐得自在,风大就让个头高的树顶着。

  

     他微不可察地摇了摇头。

  

     且不说执剑长老名望实力的确雄厚,非常人所能及也。光是年岁资历就大了师父与长老们不知多少,凡事占得先机也是合情合理,享有优待也不足为奇。

  

     而逐名追利、爱慕虚荣、攀高附热也是人的本性。只是,如此这般,只怕用不了多久,天墉城内除了剑修以外的其他术法就将后继无人了。

  

     有时候,一个人、一个师门,或者是一种术法要是名声大燥盖过所有人的出彩并不是什么好事。

  

     况且,陵端又忍不住替他们那些对紫胤真人师徒趋之若鹜的家伙害臊自嘲:执剑长老可不轻易收徒,你们亦步亦趋,也不怕闹得个自取其辱。

  

     这脸面、光辉、威信可不是靠沾来的,而是要靠自己挣。

  

     作为涵素真人的徒弟,他老早就有这个觉悟。

  

     陵端看似随性张扬,不肯受拘束,实则他深刻地理解着自家师父的苦处。

  

     师父的不容易,非但是被忽视和轻慢,更多的是常有不能自己一个人下决定的时候,原因可想而知,并不是他没有这个能力。

  

     然而这种情况之下,师父也能把自己保护得非常好。给了他足够的自信,让他敢去与心中不平之事寸步不让地斗智斗勇。在长老、同门的印象中,这个二弟子总是那样的自由自主,神气活现,比作为执剑长老首徒、天墉城大弟子的陵越还要自信果决,更意气风发。

  

     自己的师父是个真真切切名副其实的好师父。

  

     正所谓高处不胜寒。涵素真人身居掌门之位,向来谨小慎微如履薄冰,却从未亏待过自己的徒弟。向来如此,只要陵端不玩得过火了,他不必像自己一般矜持拘束一丝不苟。对别人也是当忍则让。严以待己,宽以于人,这八个字,非他莫属。

  

     若要说心系天下,师父也绝对当得起。只因师父对此从不浮于表象,喊在口上,而是深藏于心。日日忙于传教、庶务,自修。着于实际,脚踏实地,自然没有别些个心思在口舌表面上花功夫。

  

     师父说的对,修道人理当以庇护苍生为己任。把屠苏丢在外界,虽说是可以在一定的条件下保障天墉城内的人不被煞气的风险波及连累,可天墉城外边皆是没有武力,凡肉之躯的平民百姓。屠苏定然不会愿意跟风晴雪回到幽都久住。这些期间,他一定是在琴川、幽都等各地浪际着。

  

     想想就教人不放心。

  

     他甚至有自己下山再去找屠苏的冲动,可他这个想法一起,陵端就立马拍了自己一掌。

  

     开什么玩笑?现在自己能下山吗?能出得了寒冰室就不错了,还想私自下山?执剑长老今已出关,再要贸然胡闹下去,只怕连师父都帮不了他。

  

     可他心里总是惴惴不安,又不晓缘由何来。

  

     红玉不是一点也不在意后山一事。对芙蕖那样说事不关己,无非是紫胤真人并未理会,她也不敢多嘴。

  

     紫胤真人的确对掌教真人这段时间以来的一通举措视若无睹,无论是从轻处置陵端也好,还是封闭后山也好,皆是放任自流。可要说他心里没有成见非议,那是不可能的。

  

     他管得了很多的人和事,却管不了在明面上占住了堂堂正正大道理的掌门人。

  

     按说常年闭关的紫胤真人如今竟是依然没有回去闭关,这倒是个少见的奇迹。可大家不用琢磨就能想到,紫胤真人两个徒弟一个不得不承担“重任”,一个不知去向归期未定,自然没什么闭关的好心情了。估计他觉得,再不留下来把着点关,连陵越都有可能被迫离家出走。

  

     后山从前几乎一直都可以说是屠苏的一方小天地,只是没有在入口门前摆上一块刻着“百里屠苏专用”的牌匾,也算给天墉城其他人一个面子了。

  

     自屠苏在后山修炼了一段时间起,大家基本上都已心中有数。如非必要,尽量绕开后山行走。一是为自己的安全着想,生怕哪日被煞气误伤的就是自己;二则,执剑长老门下的高徒需要静养,除了二师兄陵端无所畏惧,敢明着出言调侃两句之外,连掌教真人都没什么意见,索性都知趣点儿,别碰这个霉头。

  

     于是,弟子们少去后山,掌门和长老们平时不用到后山,这里就成了屠苏的平常修炼场所。

  

      试问除了屠苏,还有谁更了解后山的地形样貌?还有谁能找到后山的隐秘小道?

  

     他是关怀,是信任,是心向自己的徒弟不假,可他不是傻子。

  

     他不是没有料想或是怀疑过。

  

     尽管他与陵越都十分坚信屠苏正义良善,绝不会心生歹意,也难保他不会被恶友所骗,为奸人所惑,被有心之人所利用。

  

     可他不能问,不能提,甚至是不能表态。

  

     仙的前身是人,而既是个人,就一定会有私心。区别就在于谁的私心小一点,谁的大一些。私心小一点,做事总归会顾全大局,虽然小错不断,却是大错不犯,好歹不会动摇到根基问题;可若是私心大一些,只一朝、一时不慎就能结成大且苦不堪言的果。

  

     日子太平了半个月有余,一波初平一波又起。

  

     自从陵端关门自守之后,就一直着心于修炼自身,抄习师训。这已是他足不出户的第十二天。

  

     “师兄?二师兄!”

  

     十二天无人打扰,今天终于有人来找他了。

  

     如果没有要紧事,一般不会有人来打扰。

  

     “来了。”

  

     声音清朗而稳重。门开的顷刻之间,一股逼人寒气扑面而来。白雾弥漫,犹如飘飘仙气。

  

     和这寒气一样冷的,是陵端的气质。

  

     不是浮躁好动,不是低沉阴郁,不是邪气惑心,是冷,清冷。他的脸、脖颈、双手相较之前更为白亮,却不是苍白,白里透着微红,整个人就像被仙泉洗过了一般。

  

     陵川和肇庆惊讶地望着陵端,总感觉他有些不同,却又说不出哪不同。

  

     “有人来登门了是罢?叫我过去?”

  

     一开口,二师兄还是那个二师兄。

  

  二人先是一愣,随即点头道:“是啊二师兄,咱们快去罢。”

  

  

  

  

  

  @烟锁月眉(不授权,谢绝转载) 

  

阿清

陵端之小反派洗白记

  6.

     从前,肇临总是成日和陵川一起伴随在陵端身边,不论是小事代劳,还是与人斗嘴告状时的帮腔附和,包括找屠苏等人的麻烦,都少不得他们的参与,可谓是左膀右臂。表面上看他们虽像是陵端的小弟喽啰,实则他们与陵端之间早已是情同手足,互知冷暖。十余年的时光中,他们的往来几乎最为密切,以师兄弟相称,而不知不觉以兄弟相待。于陵端而言,他们更称得上是知己。纵然他们有时各有自己的小算盘和想法,却也毫不影响他们从心的相互牵挂关怀。

  

     陵端,的的确确是个刀子嘴豆腐心。是个自负高傲、嘴硬...

  6.

     从前,肇临总是成日和陵川一起伴随在陵端身边,不论是小事代劳,还是与人斗嘴告状时的帮腔附和,包括找屠苏等人的麻烦,都少不得他们的参与,可谓是左膀右臂。表面上看他们虽像是陵端的小弟喽啰,实则他们与陵端之间早已是情同手足,互知冷暖。十余年的时光中,他们的往来几乎最为密切,以师兄弟相称,而不知不觉以兄弟相待。于陵端而言,他们更称得上是知己。纵然他们有时各有自己的小算盘和想法,却也毫不影响他们从心的相互牵挂关怀。

  

     陵端,的的确确是个刀子嘴豆腐心。是个自负高傲、嘴硬心软、羞于解释,更不屑言表的热心肠。他对待人的感情向来都是直来直去,不愿拐弯抹角。对师父掌教真人,他又敬又爱,虽口上不提,却是时时刻刻维护天墉城和师父的尊荣声誉、名望威严;对执剑长老师徒,他不服就是不服,厌烦就是厌烦,不论明里暗里,总是夹枪带棒,不知委婉;对同门师弟,他就是真心实意的关切庇护,一旦遇事,定会替人家出头;曾经的他对芙蕖喜欢就是喜欢,不加避讳。

  

     对于这些,肇临可以说是最为了解他的了。他与陵端都是看似顽劣之人。只是肇临没有二师兄那样的名位,邃并不敢像陵端那般张扬跋扈,平时是较为收敛的,时而与陵川一样假借陵端的威势过一把瘾,耍一耍威风。可他们到底都了解彼此的心性,没什么坏的,本就是小异大同。只不过陵端由于是掌门人亲传弟子,又活泼跳脱,更易受师父和长老们喜爱,师弟们也大都捧着依着他,从而养成了他这霸道乖张,偏激固执好“钻尖儿”的性子,倒不如肇临、陵川他们那样明快想得开。陵端一旦受气,或在屠苏那边吃了瘪,是做不到立马就一笑而过的,非得在自己的记仇簿上记下一笔账来。而肇临确是对此啼笑皆非,只得先顺着他的心思来,陪他一起揶揄对付屠苏,同时,也常劝慰开解于他。

  

     故而,师弟肇临惨死,从此世上少了一个懂他的人。陵端悲愤难平,不能容忍肇临就这样白白葬送性命,再者自己本身也因为各方缘故积怨已久,从那开始便彻底爆发了。他疯了一般迫切地要抓到凶手,为师弟报仇雪恨。因此,他不惜得罪执剑长老,对师父直言直语、对大师兄冷嘲热讽,对屠苏喊打喊杀,穷追不舍。也不再如往日那样忍让讨好芙蕖。下至江都,历经波折,遭人多番戏弄为难,硬是不肯罢休,誓要将屠苏捉拿,容不得任何阻碍和羁绊。更不计堕入妖邪,义无反顾地去与煞气重重的屠苏拼命,替肇临和自己,包括所有因屠苏而受伤的弟子夺回一个公道。吸收妖灵的他确实是损伤了点心性,变得狂妄骄躁不屑所有,不过他终归还是清醒自知的,并非事先未曾预测后果。可尽管如此,他也甘愿忽视自身安危和前程的风险代价。当他卑躬屈膝,战战兢兢地面临执剑长老高高在上的审判时,他口上低声下气地认罪认处,实则内心深处却从未悔过。若要说唯一后悔的,便是差一点累及同门。

  

     自肇临遇害后,陵端再难接受同门无辜枉死、凶手逍遥法外,便自行在屠苏常会经过的地方设下了结界,一旦有外人进入或有什么妖气煞气以及打斗波动,都会发生异动。他坚信,肇临若真如他们所言不是屠苏亲手杀的,就定然还是与屠苏脱不了干系。

  

     多日平静的结界,今天竟有了异样。

  

     陵端肃然正色,忙追问:“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陵川到陵端面前坐下,缓缓道:“结界里关住了三个妖怪。”

  

     “有没有人受伤?”陵端神色之中的担忧严谨显而易见。现在,他只关心这一个问题。

  

     几人都摇了摇头。

  

     “哦”,肇其突然想起了什么,补充道:“就是肇庆,他跑去禀报掌教真人的时候一个不小心把腿摔破了。然后芙蕖师妹她……”

  

     “她怎么了?”陵端刚刚松了一口气,又把心提了起来。毕竟是自己的师妹,何况自己先前出手打晕了她,于自己而言,本就是亏欠过意不去,她要再出个好歹来,只怕自己当真再没脸见师父。

  

     陵川撇了撇嘴,肇其和陵清也低头无语,还各自交换了两下目光。

  

     陵端看他们这副样子,不像是芙蕖出了什么大事,倒像是有谁捅了篓子。脑中不由得忆想起之前令他惊心后怕的姑获鸟一事。

  

     “她……被附体了?”陵端试探询问。

  

     陵义摇头:“那倒没有,不过也差一点儿了。本来那几只妖在我们发现的时候就已经被关在结界里了,当时碰见芙蕖师妹也在旁边,我就让肇其肇庆去请掌教真人了,我和陵川师兄留下来看守着……”

  

     “起先倒没什么反常。谁知芙蕖她从后山那走过来之后,看了结界里面的妖,居然问我们无缘无故为什么要抓人。”陵川扶额接话道。

  

     陵端微微蹙眉,如有所思:“后来呢?”

  

     陵义答道:“不管我们怎么说怎么劝,芙蕖师妹都听不进去,非要认定结界里面关的是人,还要跟我们动手,说二师兄胡作非为设此结界,我们是帮凶,还要叫大师兄来主持公道……”

  

    “可不!”肇其走过来一下子坐到对面的炕上,指指点点继续道:“等掌教真人叫大师兄跟我们过来的时候,你们三个还在打。”

  

     陵义一听不乐意了:“诶诶诶,什么叫作我们三个还在打?我和陵川分明一直在躲啊,我们哪敢和芙蕖师妹打架?”

  

     陵端抬手止住话题:“好好好,先告诉我再后来怎么了?说重点。”

  

     “重点就是,掌教真人查明那些妖是从后山空隙里蹿进来的之后,严厉下令以屏障封闭整片后山,二师兄三年期间可以‘适时’出入寒冰室。”陵川简明扼要地告诉了陵端。

  

     “什么!”陵端逐渐瞪大眼睛,两步上去握住陵川的肩膀,确认自己是否听错了:“你再说一遍!是不是真的?”

  

     “是,掌教真人说了,你设置结界布防有功,你可以在必要的时候出寒冰室,真的。”陵川认真地点头,一字一顿地回答着他。

  

     陵端又环望其他师弟:“他没骗我罢?”

  

     陵清、陵义和肇其异口同声道:“真的。”

  

     陵端顿时喜笑颜开,几个师弟他挨个拥抱击掌了一遍,又在陵川的手臂上用力一拍:“你怎么不早告诉我?”

  

     陵川痛得“哎呦”一声,没好气道:“你也没问啊!”

  

     “好了好了,言归正传”,陵端转而又想起结界的事,问道:“哦对了,芙蕖跟你们打起来之后怎么样了?”

  

     “当时大师兄怀疑她是被妖施了幻术,就先稳住她。等掌教真人忙完后脚过来看了,一句话没说,只是在她额头上点了一下,师妹才清楚过来,然后师妹就被掌教真人和大师兄打发走了。”说到这里,肇其凑近了陵端,小声道:“师兄,我之前好像听师父说过,心有怨忿或杂念颇多的人,尤其是女子,最方便让邪物利用致幻,你说师妹……”

  

     话还没说完,就被陵清一掌拍了脑袋:“知道就行了,不能乱说啊。”

  

     讲到这里,陵川和陵义也对视一眼。

  

     陵端大概也听明白了,一时间心绪不宁,有口也难言。

  

     陵川轻声提醒道:“反正,二师兄你这几天注意着点。我看师妹她从今天傍晚起就老是在后山和寒冰室附近逗留,还随身带着剑。”

  

     后山与寒冰室……只距离几里。

  

     陵端心头一个寒颤,手上的鸡腿都感觉不出香了。

  

     “红玉姐!你在吗?红玉姐!”

  

     大清早,剑阁外的呼唤让红玉显了身出来。“芙蕖,怎么了?”

  

     “红玉姐,长老呢?我爹把后山全用法术封住了,谁也解不开,这可让屠苏怎么办呀?”芙蕖此刻很是焦急,她昨日找大师兄,希望他能帮忙说服掌教真人,可谁知大师兄居然一脸茫然不解:“后山本就存在隐患,不封起来,不论是对屠苏,还是对其他弟子,都是百害而无一利的。你为什么对此事如此关心反对?屠苏若回来,难道有必要走后门吗?”

  

     她又急又气又屈得慌。昨晚见父亲怒气未消,她没敢再去理论。况且这后山小路本就是屠苏和少恭无意中让她发现并请求她保存的一个秘密,若要进了别人的耳朵,只怕后果不堪设想,屠苏和少恭也会对她起疑心,不再真诚对她。这次后山被封,他们会不会因此而疏远自己?

     

     先前在涵素真人和陵越那碰了壁,芙蕖只得来执剑长老的剑阁,希望红玉姐和长老能有法子。

  

     红玉起初一愣,之后平静道:“屠苏若要回来,走正门便是,有主人在,谁还能不给他进?”

  

     “哎呀,红玉姐,你忘了?屠苏修炼是在后山,可后山如今密不透风,他怎么能修炼好?”芙蕖绕着弯子说。

  

     红玉沉思片刻,微微一笑:“修习功法最讲究清静安宁,心无旁骛。你看此次后山都有妖物进得来了,封起来也能保安全。再说我还成日在密室里修炼呢。”

  

     “红玉姐”,芙蕖一肚子的不满,又道:“长老对此就没说什么吗?陵端欺人太甚,化妖纵火,却只关他三年,你说,这难道公平吗?”

     

     “这……”红玉慢慢转过身去,心下也矛盾。她本也有些意见,可她无权多管闲事。她需要做的,只是剑阁里的分内事,主人让她做什么,她就做什么。主人若没有异议,她也就不闻不顾。“主人自有主人的想法,掌门自有掌门的决策,我们,无需过问评判。”

     

     芙蕖当真是碰了一鼻子灰。她不禁自问:这天墉城是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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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清

陵端之小反派洗白记

  5.

  “咱们快点,赶在日落前,把师兄的东西收拾出来!”

  

     “额!师……师妹好啊!”差点和芙蕖碰到头的陵清迅速停步闪身,对她打了声招呼。

  

     只见陵川与肇其各夹着一个空包裹,陵清手里提着一个食盒,三人遇见芙蕖,显然是有些出其不意,你看我,我又看他,尴尬地笑着,不知该说些什么。

  

     “你们去哪里?干什么?”芙蕖此刻正是心情烦闷,忿忿不平,迎面而来的三人却与她刚好对上。

  ...


  5.

  “咱们快点,赶在日落前,把师兄的东西收拾出来!”

  

     “额!师……师妹好啊!”差点和芙蕖碰到头的陵清迅速停步闪身,对她打了声招呼。

  

     只见陵川与肇其各夹着一个空包裹,陵清手里提着一个食盒,三人遇见芙蕖,显然是有些出其不意,你看我,我又看他,尴尬地笑着,不知该说些什么。

  

     “你们去哪里?干什么?”芙蕖此刻正是心情烦闷,忿忿不平,迎面而来的三人却与她刚好对上。

  

     “找们……”陵清和肇其互相瞧了瞧对方,最后只能一齐将目光投向了师兄陵川。

  

     陵川也是一脸的茫然无措,芙蕖看着他三人这副有口难言不敢作答的样子,不用细想也能猜到了。

  

     “你们是不是要去找陵端!”

  

     三人结结巴巴矢口否认的样子无疑是证实了芙蕖她猜对了。

  

     芙蕖顿时心中五味杂陈,难以接受。

  

     听说一向义正辞严、雷厉风行,说一不二的执剑长老居然一夜之间对严惩陵端一事松囗不提并全权归还给了掌教真人处理。更听说,大师兄陵越曾有意为陵端改善罪名,甚至去求他的师尊高抬贵手。

  

     至于自己的爹,作为掌教的涵素真人,陵端的亲传师父,如果说他没有明里暗里相助陵端,那只怕是太阳要打西边出来。这对师徒她怎么会不了解?说亲如父子也不为过。多少次让她发现师徒二人私下里交谈事务?多少回父亲为了徒弟训责她这个女儿?又多少次见陵端被涵素真人包庇?

  

     反观自己,从事发到现在已经过好几天了,待在房里养伤这么久了,除了作为父亲的掌教真人来关怀过几句,几乎没人来看望过自己。大师兄事务多也就算了,连难得与自己谈得来的红玉姐似乎也都把自己给忘了。好容易碰见几个人,居然还是为了去给陵端准备吃用的!哪有这种事?对受害者不管不顾,却要跑去多加关照一个打伤自己的始作俑者?

  

     不论是掌教真人,还是大师兄、同门师弟们,他们是被下了什么迷魂药?

  

     人心都是长偏的。若要说他们向来亲近陵端,感情深厚,看待事物难免有失偏颇不忍责难,帮助袒护于他倒也说得过去。

  

     可为什么执剑长老和大师兄也没有即时为自己做主严惩于他,将陵端逐出天墉城,反倒要将他带回来,给他留耍滑狡辩的机会?

  

     她不理解,她不能理解,她不理解。

  

     “你们是中了陵端的妖术了?这么记挂他?”

  

     陵川笑容一滞,欲言又止,无奈地道:“师妹,话不能这么说,二师兄也是一时不小心才……”

  

     作为陵端的小跟班们,自然也是有一些心眼儿的,懂得察觉风向,酌情而为。想当日乌蒙灵谷,二师兄原本给执剑长老吓得那般狼狈不堪,孤立无援,已是抱了必死之心,可见二师兄当时有多么绝望害怕,他们也暗自捏了把汗。二师兄作为掌教真人门下唯一的亲传弟子,也算他们这些小弟子的靠山,平日里对上清高自傲、冷漠疏离令众弟子难猜喜怒、不敢言行的执剑一脉,也能制衡一二。万一真如执剑长老之意将他就地正法,或者是废去武功让二师兄落得个非死即伤,莫说多年师兄弟情谊难续,从此他执剑一脉独大,那还不更是他们想如何就如何的吗?执剑长老单单对二师兄这个掌门亲传弟子都这般严厉苛刻,不留情面,再加上自己这一伙人本就与陵端尤为要好,到时候又岂能受到善待?只怕那时候,只能“夹着尾巴做人”、“道路以目”了。

  

     按道理说,二师兄犯下如此大错,真完完全全依照门规的话,肯定不止关三年这么简单。这无疑是其师父掌教真人的功劳。纵使他犯了大错,涵素真人还是斩钉截铁地将他保下了,而且宣布陵端所犯之错时,竟然只字未提他打晕自己女儿芙蕖这件事情。这其一可见,二师兄对于掌教真人而言,地位无疑是举足轻重,能与芙蕖一较高下甚至不可估量。其二,也表明了掌教真人的权威意志非但不曾落於下风,还是他执剑一脉憾动不得的。

  

     芙蕖越听越不痛快,心头越是窝火。

  

     “我倒要去问问我爹,看陵端到底蛊惑了多少人!”话音未落,她便头也不回,气冲冲地跑向了掌教真人此时所在的正厅。

  

     “诶,师妹……”肇其见状,伸手想要叫住她,却被陵清拍了一下肩膀。

  

     “肇其,你这是要干什么?”

  

     “你没看见师妹她要……”

  

     陵清翻了个白眼,摇头笑道:“她爱去,你管她呢?”

  

     陵川也道:“反正她也改变不了什么。别管了,我们快走罢。”

  

     “陵越,你年纪轻轻,却胸怀坦荡,大义凛然,不论修为人品,皆是众之佼佼,出类拔萃,当之无愧为天墉城此辈弟子之榜样。不过你也要记住,古人云,路漫漫其修远兮,当上下而求索。欲成大道,须历经千锤百炼,世道人情。道途艰险,千辛万苦。此之深意,难以言说,惟有希望你坚守本心,不弃不悔,方能迎难而上,以待日后得成正果。”

  

     “叩谢掌教真人教诲,弟子自当谨记于心,尽日不忘。”

  

     正厅内,涵素真人欣慰地赞许着陵越,转而又对陵端冷冰冰地警告道:“陵端,你此次之过,我本想严惩不贷,只是多亏了长老们和大师兄替你说情。看在他们的情面上,也念你能知错悔改,我姑且网开一面,希望你日后能牢记这次教训。倘若今日后,你胆敢再犯,休怪我手下无情。”

  

     “是,多谢师父,”陵端恭恭敬敬地跪下身向涵素真人行礼:“也请师父代我谢过各位长老!”


     “还不谢过大师兄?”涵素真人压低了声音示意道。

  

     陵端这才望了一眼陵越,颇有些拘束地站起来,拱手道:“多谢师兄,不计前嫌,陵端道行浅薄,往后还要请师兄多多包涵指教。”

  

     “师弟……言重了。”陵越虚扶了他一下,温声回道。

  

     一派兄友弟恭的和谐场面,气氛恰好。

  

     可就在陵端动身去往了寒冰室没过多久,一个声音忽然击破了这一刻的宁静。

  

     “爹!你为什么不清理门户,重罚陵端?”

  

     芙蕖此话一出,下一刹那,就有些想捂自己的嘴了。

  

     大师兄陵越也在这儿。

  

     “芙蕖,不得无礼。”陵越出言提醒道。

  

     莫说是找掌教涵素真人,哪怕是有事要求见任何一位长老,也必须第一时间行拜礼,从来没有直接闯入张口就来的道理。况且在师兄或者师姐面前,也不可出言无状。国有国法,家有家规,而天墉城自然也有天墉城的门规戒律。凡是天墉城内弟子,皆是一视同仁,不会因为芙蕖的“特殊”身份而例外。纵是作为女儿去找自己爹讨说法也不能失了礼数。

  

     芙蕖不情不愿地行了礼,下一步就展开了盘问:“爹,大师兄,为什么你们要这么轻易地放过陵端?难道他犯下大错就不用承受相应的处罚?就因为他是——”

  

     她那句“就因为他是你的徒弟”还未出口,就被陵越喝止。

  

     “芙蕖,不可乱语!”陵越眉头徽蹙。

  

     芙蕖很多时候,说话不过脑子,也不分场合,更不屑于思虑一下自己到底该不该说。

  

     她有些委屈地望了望大师兄,终是低头不敢再多话。

  

     涵素真人清了清嗓子,并没有计较追究她方才的无礼之举,只是问:“你不好好在房间里养伤,跑到这里来干什么?莫非你的伤已经全好了?”

  

     芙蕖摇摇头。

  

     涵素真人冷哼一声,打量似的盯着手中的茶盏。平心静气地问道:“既然未好,你又何来的力气特意过来,指认父兄的不是?”

  

     那句“父兄的不是”,声音极为响亮。

  

     芙蕖一下子噎住了,“我……”愣了半天也无言以对。

  

     “芙蕖,陵端旳事并非掌教真人一人之意,而是和众位长老一同商议的结果。”陵越告诉芙蕖。

  

     “大师兄,那你也……认为应该这样吗?”芙蕖看着陵越,好像下一刻就要滴出两行泪来。

  

     陵越先是不语,之后开口劝道:“芙蕖,陵端他是误入了歧途,可他本性善良,此次他已真心悔过,痛改前非。”

  

     芙蕖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难以接受。

  

     “大师兄,你也被他的妖气迷惑了?”

  

     陵越微微不悦:“芙蕖,陵端身上的妖气早就散了,又怎么会迷惑人?”

  

     芙蕖偷偷瞄了一眼涵素真人,见他面无愠色,只专心地品着杯中茗茶,于是壮大了胆子道:“大师兄,你不知道?我听说陵端他曾想置屠苏于死地。”

  

     “一派胡言。”未等陵越做出反应,涵素真人铿锵有力的声音就震住了芙蕖。

  

     一抬眼,芙蕖就被父亲那犀利无比的眼神惊得心怦怦直跳,惟恐下一刻一个茶盏就朝自己飞来。

  

     涵素真人轻叹一声,有些慵懒地下令道: “陵越,你送她回去,好好休息。”

  

  “遵命。”

  

     芙蕖就这样毫无成果地被送回了房,陵越在临走时也只淡淡地撂下了一句“好好养伤,不要胡闹。”

  

     陵端虽不是第一次被罚进寒冰室来,可他这次来得太匆忙,身边并没有带上多少家当,只抱了一床厚点的被子。起初他还打了一个寒战。过了半晌,他终于适应了里面的冷凉,忙自觉地取来了笔和墨开始抄书。

  

     不知抄了多久,陵端顿感疲倦,枕趴在自己抄好的两堆纸上,迷迷糊糊睡着了。

  

     夜晚时分,寒冰室内的陵端被几个人突如其来的叫唤声吓醒。

  

     “师兄!”

  

     “二师兄!”

  

     “我们来了!”

  

     他猛地一跃而起,翻落了桌上的纸笔。

  

     “嗯?!”

  

     陵端揉了揉眼睛,仔细一看,是提着灯的师弟。

  

     “陵川陵清陵义肇其,你们吓死我了!”说话间,陵端感觉到嘴角有口水,随手一抹,竟发现口水已经结成了冰珠子,掉了下去。

  

     肇其和陵清忍不住笑出了声。

  

     “笑什么笑?庆祝师兄我又一次被关寒冰室啊?”陵端整理纸笔,立时就瞟见了肇其手里的食盒。

  

     “哟!给我开小灶来了,谢谢啊!”

  

     陵端顷刻间就忘记了之前所有的不快,接过食盒就打开了盖子。

  

     “二师兄你也不看看我们,帮你把冰壶秋月的一些东西收过来了,也不谢谢我们?”陵川抱着胳膊邀功道。

  

     陵端笑嘻嘻扡答道:“当然谢,都得谢!对了,你们怎么这么晚才来?”

  

     见他们像是有忧郁之色,陵端察觉不对。

  

     沉默了一会儿,陵义率先开口道:“二师兄,你设旳结界那边显现异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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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清

陵端之小反派洗白记

  4

     夜深人静,唯有几处蝉鸣,在这安宁怡人的朗朗月色中显得尤为突兀。

  

     犹如蝉与蝉之间的一场角逐,谁的声音最高,谁就可以获胜,成为蝉中之王。

  

     除此以外,恐怕便只剩下那点若有若无的烛火声了。

  

     微风拂面,却没有带来一丝声响。

  

     一间鸦雀无声的房间里,紫胤真人如约来...

  4

     夜深人静,唯有几处蝉鸣,在这安宁怡人的朗朗月色中显得尤为突兀。

  

     犹如蝉与蝉之间的一场角逐,谁的声音最高,谁就可以获胜,成为蝉中之王。

  

     除此以外,恐怕便只剩下那点若有若无的烛火声了。

  

     微风拂面,却没有带来一丝声响。

  

     一间鸦雀无声的房间里,紫胤真人如约来至,可须臾的等待后,他又借长桌上的火光查探了一圈又一圈,竟仍是不见那立约之人的影子。

  

     立约之人一言九鼎,断然不会轻易就爽约。

  

     只是为何我已等候多时,他还未到?

  

     莫不是要给我这个长老一个下马威?

  

     “我来晚了。”

  

     这时,火光中闪出一道身影来。

  

     涵素真人抱有歉意地笑了笑,行至桌旁,于紫胤真人对面站定。“还请执剑长老莫要见怪。”

  

     执剑长老转过身去:“掌教真人公务繁忙,迟来一些也是自然。不妨……就开门见山罢。”

  

     “长老今日赴约,定然事先已经将我的用意猜到了个十成十罢?”涵素真人依旧不慌不忙地笑着。

  

     “不敢说十成十,至少也能有个七八分了。”紫胤真人的语气变得越来越冷硬,仿若此刻站在面前的不是掌教真人,而是涵素真人的那个好徒弟陵端。

  

     “掌教真人,我明白你们师徒一场,可是门规森严,你身为掌门——”

  

    紫胤真人话未说完,就被涵素真人打断。

  

     “不错,我自然不会免去陵端的惩罚。”

  

     紫胤真人望向他,问道:“掌教打算如何处置?”

  

     涵素真人胸有成竹,不紧不慢地答道:“关入寒冰室三年,抄写经书,让他净心思过。”

  

     紫胤真人又惊又诧,猛然转头直直地望向涵素真人,一脸不敢相信,竟是怀疑起自己到底是否听错了:“你说什么?”

  

     涵素真人缓缓低头为他和自己各斟了一杯茶,推到紫胤真人手边,轻声叹道:“执剑长老爱徒心切,见不得别人对自己的徒弟评头论足,放肆嚣张,更不忍陵越屠苏受屈。此心此情,我也感同身受。”最后那一句话的语气重得明显。

  

     紫胤真人不悦:“掌教真人此为何意?”

  

     涵素真人直对着紫胤真人的目光,正色道:“原本陵端一事,我气极难平,只想眼不见为净,便托予长老前去安稳局面。现如今长老已将陵端带回,经由我审问,才知他是另有隐情。”

  

     当时芙蕖告知陵端妖化并下山之事后,执剑长老即刻自请前去处理,涵素真人也有事在身,便应下了。

  

     本意是让执剑长老代他将陵端捉回,再由自己稍加帮持给予庇荫,尽量将他从轻定罚。

  

     谁知竟从陵端口中得知,他险些就被直接打为废人,扫地出门。

  

     在理清事情的头尾后,涵素真人一面心想着陵端当真是出息了,虽说没什么值得自豪赞许的,却也不禁感慨陵端这个大智若愚却偏偏固执己见,一条黑路走到底的“一根筋”居然也能够靠巧言令色、伶牙俐齿来假借威势、软磨硬泡地迫使他人妥协从而救了自己一命。另一面又因执剑一脉此般意图作为而心生纷扰,思绪繁杂。

  

     可即使他心里清楚自己并没有把陵端丢给执剑长老全权发落,涵素真人也不能当面点明提出,只得自己默默认下,铺一层台阶。

  

     “隐情?”紫胤真人十分不以为然。

  

  “陵端早已对其罪行供认不讳,如今怎么倒还来了什么隐情?”

  

     涵素真人轻声叹气道:“长老莫要误会。陵端难以接受同门师弟惨死于焚寂剑下,这本是同门情深。怎奈何一心复仇无果,渐成执念,以致于受心魔蛊惑,让妖气迷失了心智。说来也惭愧,他弄成这般的责任在我。不该明知他偏激急躁,却一昧对他横加责罚。倘若我一视同仁,早些给他一个交代,也就不会出现此之类事了。长老若觉得我罚他得轻了,不如便让我代他受过罢。”

  

     “你……”执剑长老气急之下欲言又止。

  

     简直是胡闹!历代掌教是整个天墉城的门面,岂有说惩治就惩治的道理?掌门岂能有错?又岂能受罚?即便有百年难得一见的品行不端、知法犯法者,又岂可堂而皇之地将其罪行和处治结果宣之于众?无非就是掌教真人在以退为进地逼自己。

  

     “涵素,”紫胤真人声音沉冷,“我明白为人师长的苦心,你对陵端就好比我对陵越、屠苏。可是,你非要如此……置门规于不顾吗?”

  

     “不”,涵素真人否认,“我不会罔顾门规律条,所以我才会自请戒罚,而不是只关弟子几年。”

  

      敏感如紫胤真人如何听不出他话里有话?又岂能不知道他暗指了谁?这么多年以来,自己也是看着屠苏长大的,他从小就不能同寻常孩子一般无忧无虑地生活,而要经受百般千般苦辣伤痛,无不令人揪心怜悯,可谓生不逢时,多艰多难。不怪屠苏铁了心地不想待在天墉城。不受众弟子看好、受人以异样眼光、排挤作弄就罢了,连最该公正处事的掌教真人也不肯善待于他。

  

    思及此,紫胤真人愤然不平,道:“肇临之死,屠苏并非真凶,陵端却不依不饶,处处为敌,视屠苏为怪,一如既往地事事针对同门,这也便算了。可如今他吸摄妖灵,心生邪念,打伤芙蕖,挟制同门,纵火烧山,桩桩件件,难道冤枉了他?

  

     “屠苏生性纯良,向来以德报怨,他受煞气折磨,很多事情都不能自已,非他存心所愿。修行之人,当以慈悲为怀,海纳百川。若连他这样一个无辜受害的孩子都容不下,修仙何用?又怎配修仙?又怎配成大道?”

  

     涵素真人目光如炬,话语间不复先前和气,而是严厉肃然,近乎质问。

  

     “屠苏固然重要,不过长老又可曾想过,究竟何为真正的心系苍生?” 

  

     “真正?心系苍生……”紫胤真人一时有些疑惑不解涵素真人此言为何意。

  

    涵素真人朗声继续反问道: “长老既知屠苏如此状况,当年做下决定将他带入天墉城之前,可曾有经过深谋远虑?

  

     “焚寂煞气何其凶险?入门不久的新弟子又何其多?莫说新弟子,就是陵越陵端也难抵煞气,身受重伤。我无意刁难于他,只是如此放任,一旦意外事发,怕是后果不堪设想。  

  

     “至于无辜,长老,不提其他,且看陵越受伤、肇临一事、陵端如今之况……长老且看,多少无辜之人成为被殃及的池鱼?屠苏固然无心害人,可请问长老,这些事就真的与屠苏毫无关系吗?

  

     “修道仁心,庇佑苍生。你我皆是苍生,你我的徒弟是苍生,天墉城每一位弟子,每一个人,更是苍生。”

  

     “屠苏之事,不求万全之策,没有很好的压制煞气的办法,至少也要严加看管限其行动范围,先得以保证天墉城内的安全。

  

     “一城不安,何以安天下?何以安己身?若连天墉城内的弟子都无法保全,又谈何拯救苍生?”

  

     涵素真人言之凿凿,句句在理,无不为天下苍生而忧心,使得紫胤真人纵有满腔义愤,一时却也无言辨驳。

  

     “陵端无心加害同门。恰恰正是因为心系整个天墉城的安危,才会多次劝诫众人,数次以身试险,招惹屠苏,为的就是让屠苏远离人潮,以免突犯煞气,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无端让屠苏增生罪业,让他无法原谅放过自己。

  

     “同样,也是为了长老的大徒弟、天墉城的大弟子陵越。莫非长老忘记了当初陵越被屠苏砍伤时的情景?

  

     “然而可惜的是,他一片真诚苦心却不为人所认同,反倒处处受阻,教人觉得他心思恶毒,逼得他引妖灵前去挑战屠苏,以致自身重伤。

  

     “到如今,却还落得个为一己私仇,丧德之至,心生妖邪,戕害同门的罪名。

  

     “我对陵端三年之刑已是重罚。而到现在,长老却仍要苛责严惩于他,敢问于心何忍?”

  

     “掌教真人的意思是,陵端就清白无错了?屠苏就活该遭此劫难?”紫胤真人沉默良久,终于重新发话。

  

     在他缄口不言的时间里,除了思量涵素真人的话外,自己也不觉想起一些事情。

  

     他了解陵越为人仗义,宽容大度。可出乎其意料的是,陵越竟会特意主动找上前来,与自己攀谈逗留了将近半个时辰,为的却是给陵端求情。给一个与自己交情不深、甚至屡次欺负自己师弟,彼此心中都多多少少有些芥蒂的……同门求情。

  

     这又是为何?

  

     涵素真人并未立即回答紫胤真人的问题,只淡定果断言道:“陵端他不论如何,都是我涵素的徒弟。”言下之意便是我意已决,谁也休想干涉和左右。

  

     “长老,当日屠苏犯过,我几乎不曾为难,而是让陵越代你作主,因为你是屠苏的亲传师父,而不是陵端的亲传师父。

  

     “至于屠苏,他当然不该如此苦命,我们谁也没有放弃屠苏。只是长老,何不想一想屠苏的劫难到底是谁造成的?

  

  “屠苏本不该遭此劫难,难道肇临就该平白无故地遭受杀身之祸?”

  

     又过一日,陵端的处罚结果出来了。

  

     “天墉城二弟子陵端因一时动怒,受妖气迷感,私自下山,放火烧树,与同门打斗。罚入寒冰室抄经书三年,闭门思过,以诫言行。”

  

     有人为此松了一口气,有人心有不满却也听之任之,有人议论,有人欣喜。

  

     清晨,芙蕖本在房里闲来踱步,可她听闻了此消息之后,顿时心情复杂了起来。

  

     关他三年?

  

     仅此而已吗?

  

     陵端打伤的是自己,是他曾表露心意之人,是掌教真人的女儿。可是身为掌教真人的父亲,对陵端的处罚竟是如此的轻描淡写,一笔带过?

  

     一个女儿,一个亲传弟子,到底谁是首要?

  

     越想越觉得郁闷且气愤​,芙蕖想立刻动身去问一问自己的父亲为何要这样做,可刚出了门不久,就差点与一人迎面撞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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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清

陵端之小反派洗白记

  3

     陵端盘腿闭目调息,虽未完全痊愈,但伤势已经基本稳定了下来,身体也逐渐更为清舒。

  

     又过了一会儿,他深吸一口气,缓缓睁开眼,放松了全身。

  

     陵端心平气静地直视着面前近乎燃不尽烧不短的几支烛火,发现它们不再像原来的时明时暗,而是如夜明珠一般熠熠生辉,夺人眼目。陵端已经依稀可见烛火周围的摆设。这些火光,如同寒风夜色里能够给饥寒交迫而濒死的人以希望救赎。陵端定定地注视着,心也莫名跟着暖了点。

  ...

  3

     陵端盘腿闭目调息,虽未完全痊愈,但伤势已经基本稳定了下来,身体也逐渐更为清舒。

  

     又过了一会儿,他深吸一口气,缓缓睁开眼,放松了全身。

  

     陵端心平气静地直视着面前近乎燃不尽烧不短的几支烛火,发现它们不再像原来的时明时暗,而是如夜明珠一般熠熠生辉,夺人眼目。陵端已经依稀可见烛火周围的摆设。这些火光,如同寒风夜色里能够给饥寒交迫而濒死的人以希望救赎。陵端定定地注视着,心也莫名跟着暖了点。

  

     可他转眼间又清醒地把自己推回到了现实。

  

     自己会怎么样?该怎么办?他们会怎么样?

  

     他越想越杂,越想越乱,越想越怕。他是何等的一个耐不住等待的急性子,他平生最不能接受的事物其一就是无声无息,不知音讯。他不清楚现在到底是何时辰,于是他更加焦急难耐。

  

     他知道猜测空想终究是虚无的,只有真正的结果才能说明一切。

  

     可迟迟没有消息,一刻钟如同过了一时辰。

     人总是容易在风波到来之前去作太多的假设,最后把自己逼得几近疯魔,却仍是不敢直面风波,也不曾冷静下来好好预备迎击风波的举措对策。

  

     而陵端此刻已不同于起初,他不想再逃避什么了,只恨不得立马就被人押出去,听到师父长老对自己的判决。即便有可能如执剑长老所言的那般,却也总好过沉沦在恐惧无果的痛苦当中,自己折磨自己。

  

     左右虚想无用,陵端想让自己先休息下来,顺便也琢磨琢磨自己该如何应对即将发生的事。

  

     “唰——”

  

     随着这一声响,几盏烛灯刹那间同时熄灭,惊得陵端一个打颤,瞬间所见之处伸手不见五指。

  

     陵端被吓得即刻抱头缩成一团往角落里躲去。

  

     全身紧绷了半天,陵端感觉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于是小心翼翼地睁开一只眼。

  

     眼前又突然一亮。

  

     陵端揉了揉眼睛,只见四周灯火通明,双手不知何时解开了束缚,连困住自己的结界也消失了。

  

     陵端定晴一望周围,不禁诧异地瞪大了眼睛。

  

     这哪里是什么禁地石牢?这分明就是一个小练功室。

  

    再一转身,陵端惊异激动之间愣神了片刻,而后“扑通”一声低头跪倒在地。

  

     “师父……”

  

     在他被关着的时间里,他无时无刻不在想如何面见自己的师父掌教真人。对于师父,他既渴求见到却又不敢见。

  

     他明明已是心急如焚,迫切地希望师父赶快出现在自己的眼前,好向师父解释倾诉,以求得师父宽恕。

  

     可他又很怕。他忧心忡忡,惶惶不安,带着自惭形秽的愧疚,生怕对上师父的严词厉色,生怕师父不再肯原谅他,更怕师父会真的弃了他。

  

     从前他各种大错小错犯也犯了,师父从来没有严惩过他,他自己也从没当回事儿过。可是陵端心里清楚,这一次自己不但妖化,还对芙蕖动了手。

  

     芙蕖,师父的女儿啊。

  

     吸摄妖灵,挟人下山,为一己私仇?

  

     纵火烧……山?罔顾生灵?丧德之至?

  

     心生妖邪,戕害同门?按律应当场击毙?

  

     脑海里又重现了当时紫胤真人的原话,陵端心头苦涩,却又止不住自己的思绪,不得已仔仔细细来来回回地反复咀嚼了这些如重千斤的字句。

  

    此刻他脑中一片空白。即使师父掌教真人如他所愿地来了,傲然冷淡地立在自己身前,而他却是如鲠在喉,除了那一声“师父”以外,再无其他字眼。

  

     他非常想上前去抱住师父的腿脚,紧紧地抓住师父的衣摆恳求师父帮一帮自己,别怪罪自己,可是他不敢了,也自认无颜如此做。

  

     掌教真人看着他那低得快要贴地的面颊和额头,声音低沉。

  

     “陵端,你可知你该当何罪?”

  

     听见师父发了话,陵端猛然抬头之时已润湿了眼眶:“弟子……知罪……”随即他那毫不犹豫的前额重重地磕在了地上。

  

     “砰——”

  

     待陵端跪直起身之时,额前已经红了一大片。

  

     掌教真人微微蹙眉,却未置一词。

  

     陵端拭去脸上的两行清泪,垂下目光道:“执剑长老已告知弟子,若按门规,弟子应就地伏诛。”

  

     “嗯?”掌教真人挑眉,微不可察地顿了顿,而后又问道:“那你又因何会出现在此地?”

  

     陵端顾不得揣摩师父的语气和话语间的含义,只道:“弟子当时苦求长老容许弟子前来再见恩师和各位长老一面,向恩师、长老谢恩请罪,此心愿若达成,弟子愿自行了断,以谢师恩,并偿还弟子所犯之罪。”

  

     涵素真人摇头轻叹,转过身去。

  

     陵端一看,霎时间急了,慌忙跪爬到涵素真人近前,攥住了师父的衣袖:“师父,师父,徒儿错了……如果师父真的不能原谅徒儿的话,徒儿可以现在就了结自己。徒儿不孝,只求师父以后多多保重……不要动气,以免伤及自身。”话音未落,陵端竟即刻掌中运力,向自己劈来。

  

     就在陵端翻手为刃,手边那道金光就要碰到自己脖子之时,手臂被另一只大而有力的手掌牢牢地箍住了,而陵端手上的金光也随之逸散。

  

     “师父……”陵端木然地望着涵素真人。

  

     涵素真人冷哼一声,丢开他的手,索性给了他一掌,将他拍倒在地,甩袖诘问道:“陵端!紫胤真人当时已然告诉你可以饶你性命,你为何却还是一心求死?”

  

     “执剑长老……”陵端一听师父提起紫胤真人,整个人就泄了气。莫非即使自己被带回天墉城来,也得依照执剑长老的意思来处刑?

  

     这样想着,陵端渐渐灰了心。也是,执剑长老辈分威望确实高于自己的师父和其他长老,为人所敬畏忌惮,纵是高居掌门的师父也得退让三分,在天墉城多少时候,总是颇具权威的。试问大师兄因何更受人崇拜仰慕?试问屠苏因何能够如自己所说的那般多次触犯门规而只需关个几年便了事?试问芙蕖为何会处处心向执剑长老师徒,频繁往复甚至不惜违逆自己的父亲也要上赶着去投以关照细心备至,而对自己则冷眼相待,其显而易见得恨不能把自己一脚踹开了去?

  

     到底无非就是这四个字:趋炎附势。

  

     尘世繁华,纸醉金迷。深家大院、高楼府邸之中有子凭母贵。

  

     道途坎坷,山高水险。名门正派、陋室清居亦难免徒倚师尊。

  

     记得肈临师弟曾出言玩笑“二师兄想拜都拜不成”,这说的自是执剑长老,陵端当时听了是有些不悦的。因为肈临此话相当于是无意不觉之中轻渎了自己和自己的师父涵素真人。他虽然心知肚明自己师父和陵越屠苏师父的差别,可他却从未由此而抱怨嗔怪,不但嗤之以鼻地反驳了这句话,还为自己是掌教真人的徒弟而自豪称意。

  

     “我是掌教真人门下,天墉城的二弟子!”

  

     可惜成王败寇。不过,要杀了我也好,要废了我也罢,无论如何,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我陵端,还就是不服他执剑一脉!

  

     怪只怪在自己技不如人,一意孤行。好好好,事已至此,我陵端不必说二十年,但需十五六年之后,便还是掌教真人的徒弟!还是一条好汉!

  

     “师父!”陵端摇头,泪光再次浮现,眼神坚定而决绝:“师父,徒儿若能得以活命,执剑长老必定要求废了我的毕生修为,然后将我逐出天墉城”,陵端说着,双手抬起行礼,继续道:“师父,徒儿自幼就在这天墉城长大,蒙受师父亲传,再造之恩,今生今世铭刻于心。师父在徒儿心中,早就犹如前世恩公,胜若双亲。除了天墉城,哪里还是我的家呢?与其一身修为尽废,苟且偷生拖着残破的身躯,沦为丧家之犬,受尽欺凌,生不如死,丢师父和天墉城的脸,倒不如魂葬天墉城,哪怕化作师父的剑灵,乃至是师父住处周边的草木,至少也可以生死相守。”

  

     涵素真人回过身来,陵端一番话近乎击破了他那静若幽潭的表象,震动了他稳如泰山的身形。他移步走到了陵端身旁,缓缓地蹲下了身,问出了那句陵越问过的话:“陵端,你当真宁可被处决,都不肯离开天墉城吗?”

  

     陵端点头落泪:“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原本执剑长老当日当场就要动手废去徒儿一身武功将徒儿驱逐,可徒儿方才已经说过,师父是我再生父母,所以我命如何,只有师父您才能够决定,况且门规如此,凡弟子犯错当交由其亲传师父处置,于情于理他们都不该越俎代庖,动不得我。师父对徒儿向来爱护备至,徒儿对不起师父,不该打晕了芙蕖师妹。可徒儿也恳请师父,权当是救救徒儿罢,若形势实在无法改变,师父您……可以亲手给徒儿一个痛快,师父无论做什么,徒儿绝无半点怨言。”

  

     掌教真人听了陵端几乎字字泣血的“肺腑之言”后,实在是又好气又好笑,站起身来,一把将陵端提了起来。

  

     “孼障,你当为师是什么?!

  

     “你当这天墉城,何人是掌教?

  

     “你当你我师徒,就如此一无是处,不堪大用?

  

     “你又当谁能只手遮天?简直是自轻自贱!”

  

     掌教真人每说一句话,每有一个巴掌落到陵端头上。

  

     “师父!别打了!”陵端一边抱头一边躲。

  

     谁知涵素真人不但没有停手,竟还取出了戒尺来打。

  

     “你这头脑不明,神智不清的孼障!”涵素真人边打边骂,“为师要是真无用至此,你又怎敢在天墉城多年惹是生非胆大胡为?”

  

     陵端被师父骂得如梦初醒,心领神会,他面对着师父,感激涕零地展开了久违的笑颜。

  

     “师父!”陵端果真还是扑上前去,抱住了师父的大腿,任涵素真人怎么训斥责打都不愿松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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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清

陵端之小反派洗白记

  2

     清醒之后,陵端第一眼便是那个与他冤家路窄的大师兄,陵越。

  

     不过他倒没忘记自己的处境,故作谦卑有礼地唤了声“大师兄”。

  

     见陵越不为所动,松开了扶着他的手,依旧是皱着眉头直视着自己的眼睛,像是要从自己的目光中探出些什么东西来。

  

     陵端环顾四周,发觉执剑长老和师弟们还在原处,这才意识到自己才晕倒了不过半刻便被一股真气弄醒了。看...

  2

     清醒之后,陵端第一眼便是那个与他冤家路窄的大师兄,陵越。

  

     不过他倒没忘记自己的处境,故作谦卑有礼地唤了声“大师兄”。

  

     见陵越不为所动,松开了扶着他的手,依旧是皱着眉头直视着自己的眼睛,像是要从自己的目光中探出些什么东西来。

  

     陵端环顾四周,发觉执剑长老和师弟们还在原处,这才意识到自己才晕倒了不过半刻便被一股真气弄醒了。看到几位师弟正担忧地望着自己,不免心中一酸。

  

     师弟呀,我用妖气控制你们和我下山,到如今,你们竟依然没有记恨我。到底是我错了。

  

     半晌,陵越开了口:“走罢。”

  

     执剑长老和众位弟子已经先后施法消失不见,想来定是先回天墉城了。

  

     陵端转身,向反方向走去。陵越眼中透过一丝寒意,抬手按住了他的肩膀。

  

     “你要干什么?”

  

     陵越的手劲不一般,没怎么用力,却摁得他肩膀生疼。陵端苦笑:“口渴难忍,前去取些水来,可否?”

  

     “不必了。”陵越取出自己腰间挂着的水壶递给他,不容置疑道:“喝我的就行。”

  

     陵端识趣地接过水壶:“看来大师兄还真不信任我呀。”

  

    陵越欲言又止,沉默片刻后道: “陵端,你是什么样的,师兄大概也了解。我只是想劝你一句,如果回了天墉城,掌教真人或许还能保你免于一死,可如果你想耍些什么花招自己逃离,不但逃不过师尊的眼,反而会让结果更糟。”

  

     “我明白,多谢师兄提醒,”陵端猛灌下几口水,“我自有我的分寸。”

  

     陵端浑浑噩噩、迷迷糊糊地被带回了天墉城。说是押他回来,实则也只是由陵越封他几处穴,让他暂时无法使用武功法术,一步不离地跟着他。

  

     只是没走几步,陵端又晕过去了。

  

     一头栽倒在石阶上不省人事,脸色不佳,嘴上几乎没有什么血色。天烨阁前众弟子就要来上两个人一起扶他起来,被陵越叫了回去。

  

     在一众弟子的面前,大师兄陵越单手将二师兄扛在了肩上,然后面不改色地继续向前走去。

  

     当陵端再度转醒之时,自己已然身处囹圄。

  

     陵端一向虽不能说是养尊处优,却也骄惯非常。何曾来过这种地方?

  

  他惶然发现,自己的双手已被两条发着蓝光的绳索禁锢,即便能活动,也十分有限。浑身功力受结界封印住了。

  

  这里定是一处自己不知道的禁地石牢。

  

  四周尽是一片漆黑,唯有几盏烛灯,摇曳飞舞的火苗,明明暗暗,发出“呲呲”的燃烧声。不知为何,它们竟活像自己吸食的妖灵,要来寻衅报复。

  

     陵端低下头,紧闭双眼,捂住双耳不再去看去听,可怎知不闻不看却比见到听到的更为可怖,更难以捉摸。

  

     这应该就是传说中的心里有诡?

  

     陵端不禁自嘲。

  

     是啊,如果心中清净的话,又怎么会恶念丛生,又怎么会去触犯门规道义?又怎么会打伤芙蕖、肆意纵火、控制师弟下山捉拿屠苏呢?

  

     “有人吗?”他不甘心,试图呼唤,博得一点点声音,一点点人的声音,人的气息,好让他不再怀疑自己到底是否下了阴曹地府。

  

     “有人吗?来人!来人啊!”

  

     无人回应。

  

     虽然是意料之中,却让他更加绝望。

  

     如果我还活着,那岂不是就要被治罪了?

  

     执剑长老会说些什么?做些什么?师父掌教真人会如何作想?他还要我这个徒弟吗?大师兄和芙蕖会怎么样?师弟们会怎么样?

  

     陵端发现自己几乎从没有这么多愁善感过。哪怕是数次吃了屠苏的亏,哪怕是遭遇姑获鸟,哪怕是被训斥责罚……

  

     不知想了多久,等了多久,耗了多久,久到他困眼朦胧,昏昏欲睡,眼皮忍不住合上时,一道耀眼的白光使眼前逐渐变得越来越敞亮,却也刺得他眼睛生疼。

  

     石门开了。

  

     不见天日的石牢随着大门的启开终于透出了耀眼明光。迎面一个人的身影,笔直挺立,步伐稳健,手中端着一个案盘,案盘上摆了些吃的东西。

  

     陵端的眼睛慢慢地适应了下来,可他依然看不清石牢内的详细陈列,只清晰地看见了陵越的脸。

  

     陵端暗自腹诽:怎么又是他?

  

     不过好在终于有个人来了。自己心中的担忧疑虑终于可以解开,又好似服了一颗定心丸。

  

     他真的还活着,只是被囚禁了。

  

     也不知道外面的情况怎样,如今正好来了个能掌握音讯最灵通的人,他赶忙打起十二分的精神,爬起来向前靠近,全然不顾双手碰撞结界封印而产生的尖锐震耳的警戒声。他扒着犹如流水般不断浮动的结界,紧紧地盯着陵越的双眼,目光炯炯,一刻也不肯离。

  

     陵越知道他不是因为饥饿,而是迫切地想要得到关于自己的命运的答案,一个自己以后将何去何从的确切结果。他轻轻放下案盘,透过结界将一碗清粥、一碟小菜、两个馒头和几块肉放了进去。

  

     “大师兄……”

  

     陵端刚要说些什么,却被陵越抬手制止:“你刚醒,先吃点东西再来说话。”

  

     陵端没有抗拒不依,应了一声,然而并没有要进食的意思,只是轻叹一声:“我这个孽徒,能让大师兄亲自来探监送饭,真是荣幸之至。”天墉城自有专门看管禁地和负责送饭的弟子,哪还需要这个大弟子亲力亲为?

  

     不过他来得正好。

  

     陵越闻言,望了他一眼,一声不吭。

  

     陵端似乎是觉察到自己阴阳怪气的话惹恼了人家,忙解释道:“你别介意,我只是有些……意想不到罢了。”毕竟这人现在可不能得罪。

  

     陵越也定定地观了他许久,突然冒出了一句没来由的话。

  

      “陵端,你也着实让我意想不到。”

  

     “嗯?”陵端对于陵越的话,心里已经半知半解,却还是一副不明白的样子望着陵越。

  

     “陵端”,陵越递给他一个馒头,“你其实并不想死,对不对?

  

     “你也不想离开天墉城,对吗?”

  

     陵端偏头,不去直对陵越的眼光,他哼笑了两声,像是对自己的嘲讽:“大师兄,你说得对。可是又有何用?毕竟决定的人不是你我,就算我不想,也无济于事。”他淡然地仰起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不知大师兄亲来,有何贵干?”

  

     陵越开口:“师尊和掌教真人正在商谈,掌教真人下令先将你关在此地养伤,待四日之后再做定论。”

  

     “现在是何时了?”

  

     “翌日辰时。”

  

     陵端心中的石头没有很快落下来,他反倒是舒了一口气。

  

     犹如一个死囚听到自己的刑期向后延缓,即便是一天,一个时辰,那也是缓刑,也值得欣慰。

  

     至少,他还有时间让自己安宁下来,让自己能做好被处置的准备。

  

     “谢了。”陵端向陵越道谢,给他带来这个消息。

  

     陵越极少从陵端的口中得到“谢”字,他并没有指望过让陵端感激他。

  

     而且他很少发自内心地对自己笑过。自己所常见的,往往都是他犯了错误,做贼心虚的笑。

  

     “我只是替掌教真人传信罢了。”陵越低头移开视线,有些不自在。

  

     陵端心头一个激灵。

  

     掌教真人?师父!是师父特意让大师兄告诉自己的?师父是想让我知道这些吗?

  

     这究竟是何意呢?难道师父他……

  

     事情尚未尘埃落定,陵端苦于左右猜测,终归没有什么意义,索性暂且放下,不再去胡思乱想。

  

     回过神来,陵端对着大师兄陵越微微摇头,回答他刚才的话:“我谢你,并不只是因为这个。”

  

     陵越更是惊讶困惑,想说什么却又不知该如何说起。

  

     “你……此话怎讲?”

  

     陵端直视陵越,严肃认真地答道:“我谢大师兄,多年来的教导关照。陵端当日胡为,与风晴雪打斗,不慎点燃了铁柱观禁地之火,惭愧当时懦弱,不敢只身对付水魔兽。谢大师兄,以身作则,身先士卒。也谢大师兄,在执剑长老面前替我说情。大师兄,是名副其实的众弟子之楷模。陵端昔日过错,还请大师兄宽恕。”

  

     陵越此刻瞪大了眼睛,他几乎要惊呆了。须臾之后,陵越满眼皆是慌乱忧心。他实在难以置信这些话居然是心高气傲的陵端亲口对自己说的。不可能,绝对不可能。陵端纵使是心服口服,也断不会宣之于口。更何况,是在他极为反感的人面前。

  

     陵越义愤填膺,拔出霄河,剑指陵端,厉声质问:“你到底是不是陵端?你到底是谁!陵端呢?”

  

     陵端确确实实地被陵越突然而来的举动吓了一跳,片刻之间他明了了,对陵越来说,自己相比较之前简直判若两人,他不相信自己是真的陵端。换句话说,他是认为自己被什么东西附了体。

  

     陵端哭笑不得:“大师兄,你快把剑收起来,我现在不能用武功,看着剑就怕。你应该不会乘人之危罢?”

  

     陵越犹犹豫豫,依然不肯放松警惕,他上下打量陵端,试着问道:“你当真是陵端?”

  

     “如假包换。”陵端浅笑着站起身来,张开双臂任他端详。“大师兄,即便我被什么给附了体,双手被缚,困在这结界牢笼当中又不能动用法术,对人毫无威胁。何至如此?”

  

     陵越仔细查探了一番,陵端身上并无任何妖气,遂放下心来,收起剑道一句:“希望你真的是陵端。”

  

     “我本就是陵端,何谈什么希望不希望?”陵端盘腿坐回到地上,掰开一个馒头,将小菜小肉都放到里面,兀自吃了起来。

  

     他看着此刻也在看他的陵越,不忘调侃:“大师兄啊,以前我对你出言不逊,你都不曾动怒,现在我诚心诚意说话,你反倒成了这样?”虽说弟子有清规“食不言,寝不语”,可如今自己已然这般,便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陵越不答,沉默了好久,久到陵端以为他会厌烦离开时,陵越意味深长地问他:“陵端,你坦白跟我说,昨日你对师尊所言,究竟是有几分真,几分假?”

  

     陵端正在专心吃馒头,陵越的话让他动作一滞,喉中的馒头小菜登时也有些噎嗓子。他用力一咽,喝了口清粥,不紧不慢地反问道:“师兄觉得呢?你想让哪些是真哪些是假?”

  

     陵越果然又不说话了。

  

     两人对坐僵持了一会儿。终是陵越先开了口。

  

     “我不了解你。从前我认为你任性顽固,做事不顾后果,偏激善妒。可是……昨日你那番言行,着实是让我大为震撼,到底也弄不清楚你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

  

     “从前?”陵端低头不停地哂笑着自己。“从前我的确嚣张自大,不可一世,以至于心生邪念,误入歧途。可如今看来,什么掌教真人门下天墉城二弟子,原来也不过就是一个……废物、笑话罢了。”他边说边笑,尽管先前吸入的妖气已经随着他被屠苏打伤和执剑长老的威压而散去,然则此时他整个人却似又升起了那股邪魅之气。

  

     陵越轻叹一声,转身背对着陵端。

  

     “你不必这样妄自菲薄,轻视自己”,陵越顿了顿,回身又问:“陵端,你当真真心悔改了?”

  

     “真又如何?假又如何?反正都是一个结果。”陵端颇有些自暴自弃地一口气将快凉了的半碗清粥如同灌酒一样地干了下去。

  

     “难为了大师兄,陪我费了这么多口舌,也不嫌累烦。不知屠苏现在如何?让大师兄有如此空闲来此处探监?”

  

     陵越照实回答:“师尊出现及时,他暂时没事了。”

  

     “哦,那就好”,陵端继续咬第二个馒头。“不然我可就罪孽深重了。”

  

     陵端吃了些东西,也恢复了点力气,心情虽然忧郁,却不似原来那样无望,看陵越也顺眼了些。

  

     “陵越,我相信佩服你的为人。所以我坦诚告知于你。

  

     “我当众对执剑长老所言,除了我甘愿接受任何处置,其余都是真的。

  

     “我不怕死,可若要将我逐出天墉城,除非把我挫骨扬灰,灰撒到城外去。”

  

     陵越愕然:“你宁愿死,都不想离开天墉城?”

  

     陵端肃然正色,眼中不知何时竟含了泪光,眼神是无比的坚毅决然。

  

     “我留在天墉城,无意争名夺利。天墉城教我、养我,若没有天墉城,就没有我陵端。天墉城予我之恩,就是我来生也不足为报。我陵端可以对天地起誓,生是这里的人,死是这里的鬼。陵端此次心生魔物犯下大错,如果这里不再能容下我,我愿意即刻自刎,以死明志。”

  

     陵越深深地注视了他半刻,对着他点了点头,心中自有了一些打算。

  

     “我会尽量去和师尊以及掌教真人细说。看看有没有可能……”

  

     陵端没有看他,只是也微微点头,不再多言。

  

     陵越端起空的盘碗,随着石门的闭合,不见了身影。

  

     四周恢复了如夜晚般一片黑暗的景象,陵端的眼睛忽然有些不适应。

  

     他望着面前燃着的寥寥几只蜡烛,狡猾地笑了笑,神色转瞬间又变换为歉疚哀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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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清

陵端之小反派洗白记

  1

     紫胤真人面容神情依旧是那样的冷若冰霜,无悲无喜,只是脱口而出的寒意不禁令人心里发抖。

  

     “按照天墉城门规,本该将你当场击毙。”

  

     跪在众弟子最前面的陵端听到了执剑长老对自己的发落,起先是一怔,眼里逐渐浮现出惊恐和焦急之色,四下张望了一遍,最后只能无助地拖着被吓得发软打颤的双腿向前膝行,恨不得爬到紫胤真人的脚下,整个人几乎是趴在了地上,带着哭腔求道:“长老……饶命啊……”

  ...


  1

     紫胤真人面容神情依旧是那样的冷若冰霜,无悲无喜,只是脱口而出的寒意不禁令人心里发抖。

  

     “按照天墉城门规,本该将你当场击毙。”

  

     跪在众弟子最前面的陵端听到了执剑长老对自己的发落,起先是一怔,眼里逐渐浮现出惊恐和焦急之色,四下张望了一遍,最后只能无助地拖着被吓得发软打颤的双腿向前膝行,恨不得爬到紫胤真人的脚下,整个人几乎是趴在了地上,带着哭腔求道:“长老……饶命啊……”

  

     刚才的陵端有多么气焰嚣张、狂妄无比,现在就有多么惶恐惧怕,羸弱凄凉。此情此景,向来和他不对付的大师兄陵越看在眼里,不知为何,竟是有些于心不忍。

  

     “师尊,陵端好歹也是掌教真人门下弟子,不如带他回天墉城交给掌教真人惩治罢。”

  

     紫胤真人一口否定:“不必,涵素已让为师全权处理,”然后继续下判决:“现将陵端一身武功……”

  

     “长老且慢!”陵端顾不上什么礼数尊卑,赶忙高声打断。方才陵越那番话,对执剑长老虽没起什么作用,却让陵端顿时目光一凛,心思一转。

  

     “孽徒自知罪该万死,只求长老动手之前,最后再容弟子……交代几句罢!”陵端俯首低眉,几乎五体投地,声音还余留着几分哭腔。

  

     执剑长老显然微有怒意:“涵素已然亲口将你交于我,你又何必多说!”

  

     陵端赶紧接着劝求道:“长老息怒!孽徒陵端自知因一时冲动造下无端罪孽,愧对师尊和诸位长老,也对不起师弟们。弟子罪无可恕,不敢再奢求长老饶命,也不必长老亲自动手,”说到这里,他哽咽一声,低沉看声音道:“当自绝于此。”

  

     “啊?二师兄……”陵端此话一出,无疑令在场众人骇然,其中也包括陵越。众人惊异于陵端因何性情突变,更震惊的是这向来贪生怕死、胆小怕事的天墉城二弟子,前一刻还在向长老求饶,之后居然会说出自尽之语,无论神色还是语气都不似作伪,在场众人都难以置信。更有陵川等一众弟子不自觉地心生担忧怕他真的会自绝当场。

  

     而陵越此时眉头微蹙,抱着剑若有所思。

  

     只见陵端双手抱拳,态度诚恳,全然没有了先前站在师父身后,对着袒护屠苏的紫胤真人透出的不满和对大师兄发自心底的不服。此刻他抬头望向紫胤真人,热泪盈眶,又敬又怕,如同在看决定自己生杀大权的判官,言辞切切:”长老,陵端死不足惜,只是……咳咳……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弟子受刑前有一心愿未了。求长老开恩,准许弟子完成此愿。”

  

     见他重伤之下吐了一口血,依然继续说看。有人相信他是诚心悔过,有人在怀疑他葫芦里卖了什么药,有人怀疑他被谁附了体,还有人直接怀疑他疯了。

  

     二师兄是个倔脾性,平时仗着掌教真人的爱护以及几位长老的欣赏,在天墉城内横行霸道,天不怕地不怕,连大师兄也不放在眼里。他若对什么人什么事下定了决心,便是八匹马都拉不回来。就算是挨了正容亢色、不留情面的执剑长老的训诫,他也是懒于收敛,阳奉阴违,事后依旧我行我素。而如今,在自己曾经背后说过坏话的执剑长老面前,他不但软言软语,还一副即将“英勇就义”的模样,当真是让人大开眼界。难道是他真的意识到了事态严重,甘愿认错伏诛?还是说,他另有打算,想要装可怜施苦肉计伺机偷袭然后逃之夭夭?想到这里,陵越握剑的手不禁又紧了几分。

  

    陵端毕恭毕敬,娓娓道来: “弟子自幼在天墉城长大,深蒙掌教真人与长老多年教养之恩和再造之恩,师父和长老们对弟子恩重如山,弟子实在难以忘怀。”

  

     闻言,紫胤真人明白他这是想以好言好语求自己手下留情,自然不会吃他这一套,即刻截住他的话道:“你现在说这些又有何用?你既知道你师父和其他长老对你恩重如山,却还是明知故犯!”

  

     陵端忍着伤痛,哑着嗓子接着道:“弟子知道自己已经悔之晚矣。所以弟子要在此先向执剑长老您谢罪谢恩,恕弟子不但未曾报答,反倒如此……对不起师父和长老。”说完,他抱拳深深一个叩首。

  

     不等执剑长老作出反应,他又转头对着师弟们拱手躬身行礼:“也向无辜师弟们致歉。愿各位师弟,日后早登大道,千万莫要学我。”

  

     说罢,他回过身来:“长老,真人,往后弟子也许再不能为师父和长老尽孝。只求长老,莫要怪罪其他师弟,此行与他们绝无半点关系,都是陵端一人所为。请让师弟们也随从长老您和大师兄,一同押送弟子回去,去当面叩谢掌教真人和各位长老,并向掌教真人请罪。此后是杀是剐,任由掌教真人和长老定夺。纵然是粉身碎骨,灰飞烟灭,弟子也绝无半点怨言,”说着,他二行叩拜之礼,语气坚硬地补充道:“否则,弟子虽死,亦难以瞑目。”

  

     执剑长老仍旧是冷声冷气:“那你的意思是,掌教真人的意思,就不遵从了?”

  

     陵端见执剑长老话语中似有松动,便更加放开了说:“长老容禀,师父对弟子向来关怀器重胜似亲子,是弟子令他老人家恨铁不成钢,此刻正在气头上,可长老与师兄此刻却是清醒无比的。大师兄方才所言极是,若按天墉城门规,凡弟子有罪,一律当交由其亲传师傅裁决处置。弟子已然犯下过错,却不想再因为自己而坏了天墉城的门规,让师父与长老蒙羞。”

  

     紫胤真人听其所言,知晓这无礼之徒是在为自己开脱而找寻借口,立即呵斥道:“大胆!你即便是涵素的亲传弟子,可掌教真人又岂是你能置喙的!你休要说这些冠冕堂皇的话。你今日所犯罪行昭昭确凿。即便是将你送到了涵素真人的面前,作为掌教真人他也会秉公处理,绝不循私。绝不会因为你是他的门下弟子,而包庇纵容的。”

  

     “长老明鉴!长老您与师尊在天墉城多年,一向大公无私,英明神武,放眼天墉城里里外外乃至天下无一不敬重信服。其他长老也从来都是一样,严于律己,宽以待人。正因如此,天墉城名望才会与日俱增,天下闻名。此乃有目共睹。长老请放心,弟子犯下罪过,不会畏惧退缩,更不敢有非分之想。弟子言尽于此,别无他求,甘愿接受任何刑罚。求长老成全弟子。”说罢,便对紫胤真人行三叩首。

  

     陵川等人也鼓起勇气,试探似的小声提议道:“是啊,长老,您就答应二师兄这点请求罢。”

  

     执剑长老思索片刻,陵端虽然满口皆是恭维奉承、花言巧语,却也并不是毫无道理,再加上他身后众多弟子都在为他求情,自己再不同意下来,岂不是太过不近人情了?放在这么多人眼中也不好看。再看向自己的徒弟陵越,陵越一言未发,轻轻点头算是默认。

  

     左右陵端罪名已经落实,涵素想护也护不住他。他陵端就是有再好的口才、再灵活的心窍,终是插翅也飞不了天。

  

     紫胤真人长叹了一口气,颇有些无奈牵强地应下:”好,既然如此,看在涵素真人的份上,我便押你回到天墉城,你休想耍些什么花招逃走。陵越,你看着他。”

  

     “是,师尊。”

  

     陵端胆战心惊地和长老周旋至此,好在还是阻止了执剑长老要将自己直接正法的冲动意图,保证了自己暂时的安全。这样一来,至少还有五成的把握让自己免于被废并逐出天墉城。否则此时此刻,单凭修为高低来说,姜还是老的辣,纵是逃也逃不出执剑长老的手掌心。现在执剑长老和大师兄一手遮天,若真的让他全权处理岂不是如俎下鱼肉任人宰割?紫胤真人一向不喜他,况且自己与他门下两位徒弟都有恩怨,落到他的手里,他定然不会心慈手软。

  

     他相信,到了天墉城,虽然照样得受罪,可师父掌教真人也绝对不会丢下他这个唯一的、倾注多年心血教养的亲传弟子不管。如今之计只能靠他。

  

     陵端向紫胤真人投诚道:“有大师兄和诸位师弟看管,弟子不敢……唔——”话音未落,他忽地喷出一口血,人也眨眼间陷入了昏迷。

  

     引妖入体,本就对修行之人身心俱损,再者,方才与煞气重重的屠苏开战败北,已成大伤,又提心吊胆地费尽精力和口舌,幸亏了紫胤真人还没有对他动手,不然只怕他真的要见不到师尊了。

  

     “二师兄!”陵川几位小弟子不由自主异口同声地大喊出来。

  

     陵越反应过来,确认他当真是昏迷了之后上前把人扶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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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逸生

主动留守夫君联合会——1.成立

看看我又吃了什么可口的冷cp
紫涵夕阳红唉!

还是速冻了多年的僵尸cp

可是能怎么办呢?

掌萌真的好看,所以我萌紫涵

端端真的可爱,所以我萌一八

以下,私设如山,请多多包涵
因为它没有另一半出现,所以就不打cp的tag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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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我和我师父创立的联合会,主要作用呢,就是联合那些娘子外出打拼,而相公主动选择留守在家的男人们,一起劳动,一起进步,一起努力活出自己,主要的管理层呢有我和我师父两人,而联合会全体成员一共两人,我,和我师父。

  我师父从大概5年前辞掉了掌教真人的工作,传位给了大师兄之后便开始到处云游,然后就遇到了落魄成乞丐...

看看我又吃了什么可口的冷cp
紫涵夕阳红唉!

还是速冻了多年的僵尸c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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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萌真的好看,所以我萌紫涵

端端真的可爱,所以我萌一八

以下,私设如山,请多多包涵
因为它没有另一半出现,所以就不打cp的tag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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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我和我师父创立的联合会,主要作用呢,就是联合那些娘子外出打拼,而相公主动选择留守在家的男人们,一起劳动,一起进步,一起努力活出自己,主要的管理层呢有我和我师父两人,而联合会全体成员一共两人,我,和我师父。

  我师父从大概5年前辞掉了掌教真人的工作,传位给了大师兄之后便开始到处云游,然后就遇到了落魄成乞丐的我。

  最初遇见的时候我本是生他气的,记他当初见死不救,任由执剑长老把我的修为废去,逐出天墉城,不管不问。

  可当他在街上先是死死的抱住我然后开始一个劲儿的哭,哭的直抽抽,哭到我行乞了那么久早就厚如城墙的脸皮都有点微微透红,旁边的摆摊写字儿的书生频频向他投来神经病的目光,路过的行人对我俩无不侧目而视的时候,我已经预见到了明日的八卦版面将会出现一小块地方,上书“震惊!光天化日,富贵百岁白发老人竟当街拥抱瘸腿乞丐,并放声大哭,这究竟是人性的扭曲,还是道德的沦丧……”

  最后还是我顶着众人的目光把他拖回了我暂住的破庙,我陵端心胸宽广,看我师父哭的这么可怜,我也就对他怨不起来了,而且看他震惊的眼睛,我觉得肯定他也不知道我现在能落魄成这样,堂堂一教掌教,能在大街上哭成那样,我觉得事情肯定没有那么简单,我从小到大都没见过师父哭过,这是第一次,我也不希望还能再看见,毕竟尴尬是真的,心疼也是真的。

  之后我就和师父一起过上了幸福快乐的生活(误),师父身为堂堂天墉城前任掌门,出门云游手里没个百八十两银子这么说的过去?可奈何师父不争气,总想着贪那一点口腹之欲,到现在了辟谷之术都没练成,手里的银子也在前些年几乎都换成吃喝散出去了,现在剩下一点点,盘了个铺子也就所剩无几了。

  我俩在刚刚盘下来的铺口后头的门槛上坐着唠嗑(师傅前前后后算了有些日子,走了好几处地方,最后才钦定了这块据说风水财运极佳鸟不拉屎的偏僻小城里)。

  我问师父,你前两年可劲儿花,没想过像现在这样,花没了咋整?师父满不在乎的回答我,“回天墉城拿啊。”

  我回头看他:“师父你也好意思?别人云游都瘦了,就你出去云游一圈脸都大了两个号儿。”不是我对我师父不尊敬,实在是现在的师父实在是让人尊敬不起来,穿着普通的麻布衣服,和我并排蹲在后门门槛儿上,手里捧着隔壁刚刚送过来联络邻里关系的西瓜,啃的不亦乐乎,除了那一头的白头发,和没怎么变化的脸,身上再也找不出一点和当初掌教相像的地方,什么严肃正经,不食烟火的仙气儿,通通散了个彻底,要不是他待我和我刚进天墉城时一样,所有的小习惯也还在,我都以为我师父是被人给夺舍了。

“嗝——”

“......”

现在不一样了,我不怀疑是夺舍了,我现在开始怀疑我师父是疯了。我对师父最后一点尊敬也好像随着师父刚刚的一个嗝一起打出去了。

  我扭头看着脸因为刚刚的嗝一下子红起来的师父,心里突然冒出一股庆幸,“还好!还好!没疯的太彻底,还会知道难为情。”

  师父好像是为了赶紧打破这一尴尬的气氛,把瓜皮一扔,紧着和我说话:“我当然好意思,我给他们当了那么长时间的掌教,累死累活把天墉城拉扯这么大,花他点钱怎么了?”

  我把马上就要空了的钱袋递给他,甚至还把大师兄给的银子塞里了,才刚刚勉强把底儿盖住:“咱们马上要没钱了,剩下这些进完第一批药材,就真的没了。”是的,我们一起开了个药铺。

  师父瞪着我递过去的钱袋,半晌没说话,在我都以为他睁着眼睛睡着了,想先抱他回屋的时候,他转过头,用非常严肃的语气和我说:“端端啊,我仔细想了想,我现在确实没有脸回去,要不咱们先省着点用,等我饿瘦了再说。”

  “……”我可去你的吧。当然我没说出来,毕竟师父还是师父,再疯也是师父。

  最终师父也没回天墉城拿钱,我们靠着最后一点儿碎银子,和邻里的接济,成功度过了刚刚开业,青黄不接的时候,师父的脸也瘦下去了,甚至比在天墉城的时候还要瘦一点儿,生意上了轨道,钱包也渐渐充盈起来。我再没提让他回天墉城的事儿,他也全当没这茬,甚至我俩之间的谈话也不约而同的略过那个地方,和那个地方的人,些许这就是师徒之间不可言说的默契。

  我不问师父为什么突然离开天墉城,而不选择继续闭关修仙,权当他是疯了。师父也不问我每次听见天墉城现任掌教的消息都要呆楞那么一小会是因为什么(问了我也不告诉他),权当我是傻了。

  至于这个联合会的成立,完全是意外的产物,说起来都是酒惹的祸。

  当时我们的铺子开业一周年,一直接济我们的邻居铺子是买酒的,掌柜的年龄看起来不大,但是头发看起来挺少,我怀疑那掌柜是觊觎我师父的发质优良,数量茂密白头发,嫉妒的不行,才频频的接济我们,以骗取我师父的信任,好伺机而动,夺取先机。毕竟每次我师父晌午趴在柜台打瞌睡的时候,他那眼睛盯着我师父的脑瓜顶,感觉都快用眼神把那头发给拔起来了。

  所以这次他送了酒过来庆贺,我第一时间想到了前段时间听一条街外的镖局掌柜兼总镖头讲的故事,说现在专门有人用迷药把人迷倒,然后把他身上的钱都抢走,还要把腿打断,嗓子毒哑为了防止他报官。我怀疑这个掌柜就是想用酒把师父灌醉之后把师父的头发都拔了,拿回去做假发。所以我一整天都紧紧盯着师父,不让他落单。

  这可是个大工程,疑似疯了的师父一直欢乐的像一条小白狗,整日的闲不下来,原来不在铺子里瞧病的时候就要钻到附近的山上采草药,也不用法术,就靠着一双腿满山乱窜,要不是在我们刚刚开业不久的晚上,铺子里进了贼,我都快忘记师父是个修道的,还是个没被废过修为的仙人了。说起来脱发掌柜也是自那天之后不久开始每天觊觎师父的头发的。

  果不其然,那掌柜把酒放下之后就朝着师父去了,脸上带着不怀好意的笑容,别人都说他慈眉善目,温和可亲,我看他就是道貌岸然!狼子野心!

  于是我手疾眼快,快步走过去,一把捞过师父的胳膊,把他往后屋拽:“师父师父师父!你快去后面看看昨儿那草药晒好了没有,我看这天是要下雨了,可别再给浇坏了。”

  师父看起来非常不乐意,一个劲儿的回头,最后还是拗不过我,也是照顾我的腿,还是和我走了,走到一半还不死心的回头冲那秃头掌柜喊话:“韩掌柜有空再聊啊!”

  于是接下来的一整天,我都和师父一起蹲在后屋不见人,整个儿前头的营生都交给了我们新雇佣的伙计,不得不说,这小伙儿还挺能干的。

 

  伙计劳累了一天,临走前把门板拍的啪啪响。

  我和师父在后院躲着不敢吱声,怕他也一个受不了跑了,毕竟我们店已经被拉了黑名单,整个镇子都知道这新开的药铺不是什么好去处,拿着伙计的月钱,操着掌柜管家的心。

  两个老板一个是个老疯子见天也瞧不见人影儿,一个是个瘸腿爆竹,不知道炸了多少个客人,怼了多少合作伙伴。

太上老君在上,我发誓我已经非常收敛了,你看我现在这不就忍了?可那就是打娘胎里带来的暴躁与尖利,像是一堆新鲜又顽固的刺团在一起,怎么磨也磨不圆,要是终有一天磨圆了,整个人可能也就没了。

像我这样的性子,当初那帮小家伙是怎么忍受的了我的呢?

  ……

  完蛋!又想起肇临了!完了完了!眼泪眼泪眼泪!眼泪又要出来了!

  这时候一直猫在我后面的师父悄悄蹭过来,伸出手把我圈进怀里,头轻轻的抵在我脖子上,有点痒,但确实挺暖的,所以我也就不计较他膝盖顶得我腰疼的事儿了。

 

  在外面吹了风,虽说这里四季如春,可夜里还是挺冷的,再加上我现在体质差的要命,回到屋里头就开始打喷嚏,师父虽然现在看起来不太靠谱,但其实还是可以依靠的,我看着冲出房门去给我抓药的师父一脸欣慰。

  但这种欣慰在我安静的盖着被子躺在床上等待着师父的药碗和蜜饯,却看见师父一脸兴奋的捧着秃头掌柜送来的酒罐子的一瞬间,烟消云散。

  最后事情就发展成了,我们师徒二人,裹着两床被子,窝在一张床上,脚对脚的喝酒。还别说,那秃头掌柜的酒还挺好喝,还带着点药香味儿,师父和我讲,这是药酒,驱寒驱邪的效果比药要好使多了。

  我信你个鬼,你个糟老头子坏的很,别以为我没看见那秃头掌柜把酒送来的时候,你眼睛就没离开过!

  天墉城禁酒戒荤,可大碗喝酒大口吃肉一直都是男人们藏在心里的渴望,所以下了山的我与逃了家的师父其实都是馋酒的,可奈何师父看我看的跟个什么似的,每次都只能抿一点点尝尝鲜,就被师父抢下来。

  同样的,他不让我喝,我怎么可能让他如愿?于是我俩就一直这么较劲,一年前庆祝开业买来的酒到现在还剩大半壶。

  今晚难得解了禁,我俩放下往日恩仇,一起举杯尽兴,酒是好酒,没有好的下酒菜总是觉得少了点什么,我从被子里伸出脚踢了踢对面迷迷糊糊抱着酒壶的师父,企图让他下床炒个花生米啥的,可我高估了我在我师父心里的位置,现在的我肯定比不上他怀里的酒壶。

  真的下酒菜肯定是没了,那就唠唠嗑讲讲故事呗,刚开始我俩东拉西扯的唠,我告诫他离那个秃头掌柜远一点儿,说他对你的头发没安好心。我师父和我说让我别没事儿就往那镖局跑,愿意听故事,师父这儿有百十来年的人生经历等着你呢……

  要么说天墉城禁酒是非常明智的选择呢,酒这东西一喝多,你这脑子啊,就不归你自己管了,啥啥都想,啥啥都说,偏偏你还心里明镜儿似的,可就是管不住。渐渐的我们话题就开始往天墉城里偏,跑的那叫一个循序渐进,润物无声。

  聊到兴起之处,我们抱头痛哭,我开始不重样儿的骂现任天墉城掌教,骂现任执剑长老,我师父则开始不停絮叨天墉城所有前任长老,尤其以执剑长老为重。

  骂来骂去,我清醒异常的脑子突然发现了我们俩吐槽的共通点,于是我立刻把我的发现分享给我师父,他停下絮叨仔细想了想,有可能也觉得有道理吧,就见他往前凑了凑,一把勾住我的脖子:“端端,既然咱俩如此相似,何不就此建立一个联合会?携手并进,共同发展?

  我事后怎么也想不出来,那么清醒的我是怎么答应这个沙雕至极的计划的,还真的有认真在想我们以后的工作计划与具体细节安排???

  我们俩就这样,抱着非常愉快的幻想轻松的进入了睡眠。这酒果然好,宿醉第二天起来都不带头疼的,可现在我宁愿头疼的死去活来也不想面对如此尴尬的场景。

  我和师父面对面侧躺着,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对方的鼻梁,目光中都带着希望对方先开口的期待,我俩就这样耗着,谁也不说话,也不动。

  最后还是师父积累了百十来年的脸皮发挥了作用:“端端啊!饿了吧,为师先去做个饭!”说着利落的翻身下床,冲到门口一把拉开房门:“昨儿喝了酒,说的话算不得数,算不得数哈!”说完,人影一闪,门板一关,齐活儿!

  于是,主动留守夫君联合会自成立第二天,正式宣布解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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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有没有后续,就先这样吧

乌鸭_

蝶梦黄粱(九十一)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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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陵端从没有想过师叔会这么突然消失不见,他在那满地狼藉中跌跌撞撞,不停翻找。他没有办法相信齐铁嘴就这么没有了,一个大活人,怎么会说没影就没影,刚刚明明还在他面前的不是嘛。陵端已经在羽化台找了一夜了,嘴里不停的念叨着:‘师叔,师叔你在哪?师叔……’
    陵仞亦是一夜未眠,不停的用袖子擦着快要流出来的眼泪,他怕自己眼睛一模糊就看不到师尊了。就这么一边擦眼泪一边找,没多久就成了一只花脸的小兔子。
    陵端和陵仞这个样子,肇临自然是要跟着的...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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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陵端从没有想过师叔会这么突然消失不见,他在那满地狼藉中跌跌撞撞,不停翻找。他没有办法相信齐铁嘴就这么没有了,一个大活人,怎么会说没影就没影,刚刚明明还在他面前的不是嘛。陵端已经在羽化台找了一夜了,嘴里不停的念叨着:‘师叔,师叔你在哪?师叔……’
    陵仞亦是一夜未眠,不停的用袖子擦着快要流出来的眼泪,他怕自己眼睛一模糊就看不到师尊了。就这么一边擦眼泪一边找,没多久就成了一只花脸的小兔子。
    陵端和陵仞这个样子,肇临自然是要跟着的。涵素和紫胤他们被弄了回去,但这两个人怎么都拉不住。肇临知道他们是不会走的,他也知道师叔恐怕也回不来了,不过他不敢说,也不能说,就只能这么陪着,看着,只希望他们俩人不要出事才好。
    最后,陵端和陵仞还是被抬回去的。涵素醒来之后才知道齐铁嘴不见了,他知道齐铁嘴的来历,自然也想到了一些事情。只是他现在没办法说,即使说了,恐怕陵端和陵仞也不会听。但若放任两人如此下去估计是要出事,尤其是陵端,涵素没有想到他竟如此放不下齐铁嘴。
    陵端醒来的时候还有些虚弱,他一把推开要来扶他的肇临就要往外跑。
    ‘二师兄!你去哪?’芙蕖看到要冲出来的陵端,下意识的站在了门口,挡住了陵端的去路。
    ‘芙蕖师妹,乖,让让,我要去找师叔,师叔还等着我去找他那。’陵端嘴角扯出一丝微笑,但眼中却多了份迷茫,那笑容让芙蕖看的眼泪差点流下来。
    ‘二师兄!师叔他……’芙蕖忍着眼泪刚想说就看到肇临在陵端身后一个劲的对她摇头,‘二师兄,我爹找你,在天烨阁,陵仞也在。’
    陵端本不想去,可此时的他真没多少力气与肇临和芙蕖拉扯。而且涵素昏倒的时候他也没有去看,现在心下也是有些愧疚的。
    等陵端来到天烨阁的时候他看到一个须发皆白的长者站在殿中,抬手去摸陵仞的头顶却被躲开了。然而自己师尊却对那位长者恭敬异常。
    这位长者不是别人,正是云游多年刚回到天墉城的前任掌教,也就是齐铁嘴的便宜师父,陵仞的师祖。老掌教心里知道这一切都是天意,也明白他们只能顺应天意。所以当初算到与齐铁嘴师徒缘尽,便离开了天墉城,现在更是算到了齐铁嘴与天墉城缘尽,这才忍不住跑回去。然而,还是晚了一步。
    老掌教将当初齐铁嘴来到天墉城和齐铁嘴告诉他的事一五一十说于了陵端和陵仞。只希望两人可以看开些,毕竟缘起缘灭皆要顺其自然,谁也无法改变。
    听完老掌教的话陵端踉跄一步差点坐在地上,被他身后的肇临架住了。陵仞直接扑到涵素面前大声哭喊起来,他们知道,齐铁嘴,恐怕是真的回不来了。
    ‘我要师尊!师尊!哇啊……师……师伯,带我去找师尊,好……好不好。陵仞……以后都……都会乖的。’陵仞仰着头哭的话都要说不出来了,他多希望涵素能对他点点头,然而,涵素只是低头错开眼神,不再看他。
    所有人都以为陵端会哭,会闹,陵越甚至放下屠苏跑来看陵端,虽然他只是看着,什么也没有说,什么也说不出来。不过陵端没有哭,也没有闹,只是把自己关进房间里一天,任谁说什么他都没有理睬。
    入夜时涵素来到冰壶秋月阁,肇临正在门口趴着小声对里面说着话。他说了一天,声音已经哑了,可陵端一句都没有回过他。看到涵素过来,肇临直起身子让到一旁,满眼忧色看了里面一眼。涵素抬了抬手制止了肇临要说的话,他怎能不知这份担忧,但他也无能为力,即使现在他人在门口,却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陵端。
    就在涵素考虑要不要进去的时候,房门从里面打开,陵端看到门口的涵素愣了一下,随即低头行礼。
    ‘师尊,弟子有一事相求。’陵端的脸色苍白,精神看起来却还好。
    ‘你有何事,说便是了。’涵素尽量放轻自己的声音,他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做,陵端又不至于被自己一口气吹倒了去。
    ‘弟子希望搬到……搬到师叔那里。陵仞还小,我……不放心。’陵端放不下,放不下师叔,也放不下陵仞。
    涵素没想到陵端会要求搬走,但他也没觉得惊讶。
    离开冰壶秋月阁的时候涵素回身看了一眼。抬头正见那块匾,那是当初齐铁嘴亲自挑的。
    陵端连夜搬到齐铁嘴院子的事情天墉城没人不知道,甚至还有弟子私下议论过。尤其是在陵端连续一个月没出过藏书阁之后,弟子们更是明目张胆。为了此事,肇临还与一个弟子打了一架,两人都被陵越罚了。
    陵越来到藏书阁的时候陵端正在看书,或者说在找什么,散落了一地的古籍和那披头散发的人让陵越有种陵端已经疯了的感觉。一本本捡起地上的书,清出一条可以过人的路,陵越走到陵端的面前,陵端却无动于衷。
    这一个月来,陵端对什么事都不闻不问,每日陵仞和肇临来给他送吃的他就吃,不然他就一直在翻书。涵素知道陵端在翻什么,他阻止不了,也不愿阻止,只能交代膳堂煮些药给陵端补身子。陵仞虽然还有上早课,还会去膳堂,但却不若往日爱笑了,哪怕芙蕖去逗他也没用。屠苏自那日起煞气便被压制了,只是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陵仞,好不容易鼓足勇气去和陵仞说话,陵仞一句‘屠苏,我没有师尊了’让屠苏再也没有勇气出现在陵仞面前。其实陵越也伤心,也难过,但他还有责任,他是天墉城的大师兄,他不能一直沉浸在悲伤之中,他没有这个权利。而此时,本该和他一起忙碌的天墉城二师兄却只是像疯子一样沉浸在悲伤之中无法自拔。
    ‘陵端……’陵越一把抓住了陵端手里的书,却不见他有任何反应,‘你还要如此到几时!’
    陵端看了看被陵越扔在地上的书,这才慢慢抬头去看他。看到陵端那双微微泛红的眼睛时陵越惊得后退一步,手护胸前,就要捏决。陵端盯着陵越,没有任何要动的意思。
    ‘大师兄是要除掉我吗?’陵端问得平静,却让陵越心头一凉。
    在看到那双眼睛的时候陵越真以为陵端入魔了,他的一切动作虽是本能却也伤人,陵越不知该如何解释。
    陵端弯下腰捡起被陵越扔在地上的书,不再言语,继续看书。他还有很多很多书没有看,他要抓紧时间,毕竟他不知道还要多久,他还能忍多久。
    自那以后陵端依旧是不出藏书阁,陵仞除了必要的功课其他时间也都待在藏书阁内。肇临拒绝了陵越让他帮助打理天墉城事务的要求,他怕自己一刻不看住这两个人,他们就是饿死了都没人知道。久而久之,陵端、陵仞便成了天墉城的异类,甚至是传说中的人物,齐铁嘴更是成了禁忌。
    陵端不知道自己在藏书阁到底待了多久,于他而言时间好像再无意义。只是让他没想到的是第一次出藏书阁看到的竟是肇临倒在血泊中的样子。
    那日肇临因与同门打架被罚,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而且这次屠苏竟也参与其中,两人均被罚抄经。只是半夜突然有人闯入,先是引开屠苏,后又用焚寂刺伤肇临。若不是陵仞偷偷来看肇临,怕此时肇临就不只是断一条胳膊这么简单。
    确定肇临无性命之忧后陵端没有回藏书阁,而是直奔天烨阁而去,此刻涵素和紫胤都在,陵越与屠苏也在。陵端大步走进天烨阁,来到涵素面前,撩袍跪下。
    ‘弟子陵端,恳请掌教真人逐屠苏出天墉城!’陵端进来的那一刻所有人都惊了,太像了,他越来越像齐铁嘴了,只是那眼中的戾气却是齐铁嘴没有的。
    ‘陵端!’陵越不明白过了这么久为什么陵端依旧如此针对屠苏,这明明不是屠苏的错。
    ‘屠苏错在累及同门,一错,再错!’陵端根本没有去看陵越,一双眼睛牢牢的盯着涵素。
    涵素知道陵端所说的错,在场所有人都知道,但他没办法,他已经没有立场和能力再去处罚屠苏了。回应陵端的眼神中除了无奈还有一丝歉意。
    陵端看到了,也看懂了,他什么都没有再说,起身回了藏书阁,甚至都没有行礼。
    陵越还记得最后一次见到陵端是在自己接任掌教之位的夜里,陵端出现在他的门外。在那一瞬间陵越甚至以为齐铁嘴回来了,可定睛一看,他知道,不是。那天陵端只和陵越说了一句话,那也是他和陵越说的最后一句话。
    ‘还请掌教真人记住,肇临与陵仞皆是天墉弟子。’
    陵端离开的那一天天墉城同样失踪了三个人,芙蕖找到陵越的时候他告诉芙蕖,因果循环皆为命定,一切,随缘吧。
    多年来涵素和陵仞、肇临的消息源源不断的回到天墉城,偶尔也会有陵端的消息传来。陵越得到陵端的最后一次消息是他与年迈的涵素、少年般的陵仞以及已经中年的肇临一起在一处疫城救治百姓。从那以后再无陵端的消息,好似他已经从这个世上消失了一般。

乌鸭_

蝶梦黄粱(九十)

2!

……………………………………………………………………

    陵端带着几人来到羽化台的时候陵越已经在指挥弟子们将压阵都摆在了阵旁。虽说都是压阵之物,可哪一件拿出来也都是不可多得的宝物。那些宝物此时靠山摆了一排,紫胤和涵素站在一旁跟陵越交代着什么,妙法长老沿着齐铁嘴画好的阵法踱步,不住称奇。
    地上画着的五方八卦阵大致分为两层,外层九件压阵为宝石,金、银、水晶等等,皆是地孕之物。内层八件皆为宝物,合五行、镇八卦,与最中间的撼世镜整好也是九件。看似两个平常的阵法相叠,内外相应便是天地间的万千变化。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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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陵端带着几人来到羽化台的时候陵越已经在指挥弟子们将压阵都摆在了阵旁。虽说都是压阵之物,可哪一件拿出来也都是不可多得的宝物。那些宝物此时靠山摆了一排,紫胤和涵素站在一旁跟陵越交代着什么,妙法长老沿着齐铁嘴画好的阵法踱步,不住称奇。
    地上画着的五方八卦阵大致分为两层,外层九件压阵为宝石,金、银、水晶等等,皆是地孕之物。内层八件皆为宝物,合五行、镇八卦,与最中间的撼世镜整好也是九件。看似两个平常的阵法相叠,内外相应便是天地间的万千变化。
    妙法长老见东西都搬了过来,除了陵越和陵端,其他弟子都被赶了出去。
    ‘按照这张图和你们师叔定好的方位将这些宝物都摆上。记住,千万不能有任何差错。’妙法长老最后看了陵端一眼。
    陵端看着标有大致方位和宝物名称的图纸以及摆在阵外那些宝物皱了皱眉。他承认自己不是没想过捣乱,但是,这五方八卦阵有多大威力,单看师叔的反应就知道了。他怎么会允许有差错,毕竟他不会为了屠苏赔上自己师尊。
    在妙法长老的指挥和图纸的比照下,陵越与陵端两人用了一个多时辰才将这十七件压阵放好。在最后一件压阵方位摆正之后,在阵内的陵越和陵端突然感受到一股灵力充满整个五方八卦阵。
    ‘师,尊。’陵端抬眼有些迷茫的看向涵素。他在天墉城这么久,可以说一直觉得天墉城是灵气最充沛的地方,然而刚才那种感觉,就好像一个空荡荡的房间突然被灵力充满了,但是,他又没办法捕捉到这些灵力,没办法化为己用。
    陵越其实也有和陵端一样的感觉,他皱眉抬头看向紫胤。这种感觉他没办法形容,就好像把自己扔进了水里,但你却抓不住一滴水,太奇怪了。
    看到两人表情,阵外的三人眼神一动,难道失败了?三人急匆匆往阵内走去,等他们进入阵法的那一刻,他们知道,成功了,五方八卦阵,成了!
    妙法长老压抑不住喜悦在阵里走动又小心翼翼的怕碰到东西。现在阵眼的撼世镜还没有祭出,阵中已经可以感受到聚集的灵力,等到整个阵成再由掌教和执剑长老起阵,到时候才能见识此阵真正的威力。撼世镜、五方八卦阵这都是多少人穷极一生都不得见的,他这次是都见到了,还能亲自见证他们的威力,于妙法长老来说,这真的是值得他铭记一生的事情。
    ‘多亏了师弟啊!’涵素看着阵中的每一件压阵,这都是齐铁嘴的心血体现,此事的确是齐铁嘴的首功。
    紫胤从进入阵中的那一刻起就在感受着阵中的灵力,他在做最后的确认。
    ‘陵越、陵端,你们先去吃饭吧,未时二刻回到此处,到时候还需要你们两人护法。’涵素在紫胤确定阵法无误后让陵越和陵端先行去休息用餐。
    未时二刻,陵越与陵端准时赶到羽化台,齐铁嘴正站在五方八卦阵中观赏那些宝物。于他来讲,这里的每一件东西都价值连城,而此时它们的命运,甚至是紫胤和涵素的命都系在自己摆出的阵中。齐铁嘴在每一件压阵前都要站一会,他在看,在确认是否摆放正确,虽然每一处方位都是他推测的,虽然阵中已有灵力聚集。
    没过多久,妙法长老双手托着一个木匣来到羽化台,紫胤和涵素走在前面,旁边还跟个屠苏和来凑热闹的芙蕖。陵仞和肇临正藏在一旁偷偷往这看。
    ‘师叔……’屠苏看着阵中的齐铁嘴轻声喊着,他不知道是该道谢还是该说什么,他只知道师叔为了他的事劳心劳力,这些,大师兄都告诉他了。
    齐铁嘴见屠苏眼神眼神有些闪躲便安慰道:‘屠苏,一会不要想太多。很快就过去了,很快。’
    ‘嗯。’齐铁嘴的话总能让屠苏感到安心,他又抬头看了紫胤一眼,他知道这一切都是为了他。
    齐铁嘴从没想过他还能见到那枚阴阳双鱼镜,他更没有想到那枚自己一直没有见过的撼世镜竟然就是有可能将自己带到此处的阴阳双鱼镜。
    就在齐铁嘴走出五方八卦阵、妙法长老摆好撼世镜、紫胤和涵素以自身灵力启动阵法的时候,所有人都看到一道光打在了齐铁嘴身上。齐铁嘴扭头看向撼世镜的时候整个人都呆住了,虽然已经过了十年,但那枚铜镜他一直都没有忘记过,从来没有。此时齐铁嘴的眼中除了那枚铜镜再看不到其他,他一步一步向阵中的撼世镜走去,越是接近越觉得有光从镜子中发出,照着他,越来越亮,越来越亮,直到齐铁嘴睁不开眼睛,直到他想闪躲。可此时,他已经无处可躲,无法动弹,只能任由那光照着自己,哪怕闭上眼睛也能清楚的感受到透过眼皮的光。在那光亮到齐铁嘴怀疑自己已经瞎了的时候,面前的光突然间就没有了,或许他真的瞎了。
    发现不对追上来的妙法长老和陵端、陵仞都被已启动的阵法隔绝在外,而那结界对齐铁嘴形同无物。紫胤和涵素正以自身灵力启动阵法,没有办法阻止齐铁嘴,更不能随意停止。就连阵中的屠苏也好似被阵法定在了那里动弹不得。他们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看着齐铁嘴一步步靠近,即使他们想要阻止,即使他们大声呼喊,也只能看着,无能为力。
    就在齐铁嘴的手碰到撼世镜的一瞬间,正赶上申酉交替、日月同现,撼世镜华光大作,照得羽化台所有人都睁不开眼睛。一刹那,光彩收敛,而五方八卦阵只留一地的残骸和晕倒在地的紫胤、涵素、屠苏三人。
    齐铁嘴,就这么在他们面前,消失不见了。

乌鸭_

蝶梦黄粱(八十九)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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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概过了二十多天,齐铁嘴才去找涵素,这段时间里他一直把自己关在藏书阁,翻阅五方八卦阵,查找与之相关的记载。或许真的像妙法长老说的,这个阵法由于要求高,而且只针对宝物,所以能找到的记载非常的少,不过齐铁嘴倒也查到了一些东西。
    曾经有凡人利用宝物和阵法摆了煮海大阵,具体用的什么宝物没有留下名字,不过却留下了阵法方位。齐铁嘴最近一直研究五方八卦阵,一眼便看出了这煮海大阵与五方八卦阵如出一辙。在那本古籍上虽然没有记载当初所的宝物,但不论是什么宝物都是应天地万物而生,...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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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概过了二十多天,齐铁嘴才去找涵素,这段时间里他一直把自己关在藏书阁,翻阅五方八卦阵,查找与之相关的记载。或许真的像妙法长老说的,这个阵法由于要求高,而且只针对宝物,所以能找到的记载非常的少,不过齐铁嘴倒也查到了一些东西。
    曾经有凡人利用宝物和阵法摆了煮海大阵,具体用的什么宝物没有留下名字,不过却留下了阵法方位。齐铁嘴最近一直研究五方八卦阵,一眼便看出了这煮海大阵与五方八卦阵如出一辙。在那本古籍上虽然没有记载当初所的宝物,但不论是什么宝物都是应天地万物而生,又怎能单凭宝物之力启如此大阵,想必还是这阵法精妙。齐铁嘴想了想倒也明白了一些,这五方八卦阵本就是聚五行之中的万物之力,再以法宝启动。以万物治万物,以自然助自然,其力无穷。
    涵素见到齐铁嘴的时候竟有些紧张,作为天墉城的掌教他从没有过这样的感觉,哪怕是面对紫胤。有些话涵素还是问了,虽然他知道齐铁嘴能来就预示着他会答应,但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师兄,这五方八卦阵非同小可,稍有差池,你与执剑长老都可能……’齐铁嘴没有继续说,因为他也不知道摆阵失败后到底会有什么结果,但是他知道若只是有损修为之类的后果,这事就轮不到自己出手。
    ‘师弟,你只管放手摆阵即可,至于其他,你不用多想。’涵素明白齐铁嘴的担心,他们又何尝不担心。此事若还有选择,他们不会冒这个险,但是再不出手,恐怕保不住的就不只是一个屠苏了。
    齐铁嘴心下明了,也不太推脱。他心里清楚,若此事只是屠苏一人的生死,或许涵素会出手,但他不会,毕竟失败的后果,他承担不起。现在所有人都孤注一掷,成败在此一举,这不只是屠苏的命,也是整个天墉城的命。
    在禁妖洞后有一片辽阔的空地,这里其实才是天墉城真正意义上的后山。据说天墉城第一代掌教、第四代执剑长老和第六代妙法长老都是在这里羽化飞升的,因此弟子们都管这里叫羽化台。前几天齐铁嘴在天墉城里找合适摆阵的地方,逛来逛去就找到了这里。此处正南靠山,正北临水,东对日,西见月,倒的确适合摆阵。
    齐铁嘴掐指推算了整整一天,下月初一便是月亮在正西出现的日子,若是错过他应该是见不到下一次了。所以,这几日齐铁嘴可以说是废寝忘食的一遍又一遍的在羽化台摆着五方八卦阵,一寸一厘一毫的纠正着每一处压阵的方位。
    陵端来给齐铁嘴送饭的时候齐铁嘴正撅着屁股对比正东那块石头的位置。现在的压阵都被齐铁嘴用石头代替了,等找准了方位才能正式摆阵。而这里没一块代替的石头也都是经过妙法长老精心挑选的,大小和重量与真正的压阵都是基本一致的,慎之又慎。
    ‘师尊!吃,唔!’陵仞刚喊了一声就被陵端捂住了嘴巴。陵仞抬眼去看陵端,只见陵端抿着唇一直盯着齐铁嘴。肇临在一旁看出不对来,赶紧拍了拍陵仞,拉着他离开了羽化台。
    等齐铁嘴把那块石头调整好位置之后扶着自己的腰站了起来,伸了伸胳膊,扭了扭脖子才转过身去。
    ‘今天给为师……’齐铁嘴兴冲冲的转身,却看到站在那的不是陵仞而是陵端。
    陵端在齐铁嘴转身的一瞬间下意识的往后撤了半步,又突然想到什么,站定了去看齐铁嘴,眼神里多了丝气愤。
    自从开始研究这阵法,齐铁嘴先是把自己关在藏书阁,后是天天耗在羽化台,可以说是这将近一个月的时间里第一次见到陵端。齐铁嘴明白陵端有气,这气源自屠苏,也源自他,只是齐铁嘴没有时间解释,也没有精力去解释。或许,等一切结束了,他会开诚布公的与陵端谈一谈,谈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谁,为了什么,但不是现在。
    ‘陵端……’
    ‘师叔饿了吧,快吃吧,我还有事,先走了。’陵端没等齐铁嘴走到他跟前就打断了齐铁嘴的话,抬手行礼,转身离开。
    陵端的确想不通,他不明白齐铁嘴为什么要为屠苏摆如此阵法,他不明白师尊为什么要为了屠苏冒如此大的险。为什么屠苏做错事要让这么多人为他受苦,只因为他们口中的‘无辜’吗?他做不到,说他狭隘也好,说他自私也好,他就是不想天墉城任何一个人为了屠苏冒险,为了执剑长老的私心冒险。
    看着陵端的背影,齐铁嘴没有在说话,时间不多了,他必须利用每一分每一秒去确保阵法的正确。匆匆扒了几口饭,齐铁嘴又去研究那几块石头,他似乎忘记了,哪怕是在最要命的那段时间里他也从没有如此废寝忘食过。
   眼看到了初一,齐铁嘴告诉告诉最好的起阵时辰是申酉交替、日落月起之时。为了这一刻,齐铁嘴已经两三天没怎么睡过觉了,看着他眼下的青黑涵素只能劝他先去休息,剩下的事宜由涵素来完成。
    齐铁嘴回到院子的时候陵端已经在这等了一会了,见到齐铁嘴回来赶紧起身去扶。此时的齐铁嘴看到起来真的太憔悴了,虽说脸上也有些肉,却让人觉得异常单薄。陵端本想扶着齐铁嘴去床上,齐铁嘴看了眼桌子上的饭菜抬了抬手,示意扶自己坐过去。陵仞拉开凳子,肇临看了看桌上的筷子,拿了个勺递给齐铁嘴。齐铁嘴接过勺子喝了些粥,陵端就坐在一旁把小菜往齐铁嘴碗里夹。齐铁嘴喝一口粥,陵端给他夹一筷子菜。陵仞踩着凳子趴在桌子上瘪着嘴看齐铁嘴吃东西,肇临张嘴想说话,看了看面前几人,又闭上了嘴。
    ‘你们都去忙吧,我得睡会,到申时……算了,未时来叫我。’齐铁嘴放下勺子擦了擦嘴,抬眼便看到陵端脸上的担忧,‘过了今天,或许就可以真的结束了。’
    陵端带着肇临和陵仞离开,刚走到院门口迎面碰上匆匆跑来的芙蕖。
    ‘二师兄!’芙蕖站在陵端面前,背着手,伸着脖子往院子里看。
    ‘师叔睡了,不可以打扰他。’陵端也回头看了一眼。
    ‘哦。’芙蕖撇了撇嘴,‘二师兄,大师兄找你。’
    ‘大师兄?有事?’陵端眉头皱了起来,这个时候屠苏可千万不能出问题。
    ‘大师兄在羽化台布置压阵的事,估计是让你去帮忙。’芙蕖见陵端没反应,两手抓着陵端的胳膊就往外拉,‘别磨蹭了二师兄,赶紧弄好了,这可是救屠苏用的。’
    陵端任芙蕖拉着,眉头却皱得更紧了。屠苏,屠苏!一个两个都是为了屠苏!

乌鸭_

蝶梦黄粱(八十八)

这次是真的可以进入完结倒计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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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一种纯正的黑色,没有一丝的光亮,齐铁嘴甚至都感觉不到自己的身体。他知道他在做梦,可他不知道他梦到的这算是什么,太黑了,那黑浓得一丝光亮,一点声音都没有。齐铁嘴觉得自己在动,在走,但他不确定,他想要能看到东西,哪怕只有一丝光亮也好。或许正因为是他的梦境,所以当他想要光的时候面前竟真的有了一个微弱的光点。
    那光点很弱,但是在完全的黑暗中也足以让齐铁嘴一眼看清。向着那光电点走了几步,也就是几步,虽然齐铁嘴没有任何脚踩在地面上的感觉。...

这次是真的可以进入完结倒计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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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一种纯正的黑色,没有一丝的光亮,齐铁嘴甚至都感觉不到自己的身体。他知道他在做梦,可他不知道他梦到的这算是什么,太黑了,那黑浓得一丝光亮,一点声音都没有。齐铁嘴觉得自己在动,在走,但他不确定,他想要能看到东西,哪怕只有一丝光亮也好。或许正因为是他的梦境,所以当他想要光的时候面前竟真的有了一个微弱的光点。
    那光点很弱,但是在完全的黑暗中也足以让齐铁嘴一眼看清。向着那光电点走了几步,也就是几步,虽然齐铁嘴没有任何脚踩在地面上的感觉。齐铁嘴可以清楚的看到自己面前的一面铜镜,那微弱的光就是他发出来的。那铜镜很大,竖在那里比齐铁嘴还要高上一头,也正因为如此,齐铁嘴才会觉得自己的每一步好像都跨越了很长一段距离。不过,真正让齐铁嘴惊讶的不是这个,而是他在铜镜里看到了一个人。
    赭红色的长衫上绣着同色的朱雀,一条织有阴阳鱼的围巾搭在脖子上,胸前坠着玛瑙环佩,一副玳瑁眼镜架在鼻梁上。
    齐铁嘴看到镜中人的时候先是一惊,那镜中人也随着他睁大了双眼,而后齐铁嘴竟感到一股莫名的陌生感,虽然他已经知道那人是谁了。镜中人不是别人,正是齐铁嘴自己,或者说,是长沙九门的八爷。
    齐铁嘴缓缓的抬起手伸向铜镜,镜子里的齐铁嘴也抬起了手伸过来。两掌相对,入手是一片冰凉。
    已经,十年了吧,差不多已经十年了,齐铁嘴没有看到过这样的自己。
    突然,镜面起了涟漪,惊的齐铁嘴往后退了一步。定睛再看,那镜面又慢慢恢复了平静,而在镜子里出现的是长沙城的繁华景象。画面一幅幅闪过,有张副官巡街的背影,有二爷的梨园,有五爷家的狗,有坐在街角的六爷,还有逛街的霍三娘和九爷的解语楼,等等等等。
    齐铁嘴猛然觉得很想他们,那感觉就像是有人把思念直接塞到了他的脑子里、心里,满满的都是,突然而浓烈。
    镜子里的画面一幕幕变幻着,越来越快,越来越快,直到齐铁嘴根本看不清那些画面到底是什么。刹那间天旋地转,周围的一切都和镜子里的画面一样变幻着,并且不停的像齐铁嘴靠近,越来越近。一切都在变形,挤压,连空气都被那些画面压着,压得齐铁嘴只能大口的呼吸,好像随时会喘不过气。
    ‘啊!’齐铁嘴猛得坐了起来不停的喘着粗气,感觉面前好像还残留着刚才的画面,很淡,转瞬即逝。
    齐铁嘴支着额头坐了一会,天才有些蒙蒙亮。他觉得背后有点不舒服,背手一摸,湿的。叹了口气,齐铁嘴脱了亵衣又躺了回去。他不明白怎么会突然做这么一个梦,难道是最近想太多了?可他想的也是屠苏、陵端他们的事,怎么就梦到过去了?齐铁嘴想不通,他只有让那些残存的画面在脑子里一遍一遍的过。许是刚才没注意,但这么一次次再回忆的时候,齐铁嘴突然觉得那面一人多高的大铜镜他好像在哪见过。可这么大的铜镜要是他见过又怎么会忘记?
    铜镜,铜镜!撼世镜!
    齐铁嘴一打挺直接光脚站在了地上,噌噌几步就到了门口,一把拉开了房门。
    ‘师尊,’陵仞揉了揉眼睛,声音还带着浓重的睡意,‘你干嘛去啊。’
    齐铁嘴被陵仞这么一叫,像是清醒了一般,随即打了个寒颤。他这才想起自己还光着膀子赤着脚,而此时不知哪来的一阵风,十分配合的把齐铁嘴吹回了被窝。
    ‘师弟的意思是用撼世镜回到过去?’涵素听到齐铁嘴的建议后也想到了那面被他们遗忘的铜镜。
    ‘是啊。师兄,我记得你说过撼世镜能无视轮回、随意穿梭过去未来,当初焚寂发作也是因为感应到了撼世镜。既然如此,为何我们不用撼世镜回到过去。只要能提前救出屠苏,他就再不用受焚寂之苦了。’齐铁嘴觉得既然没有办法压制,那不如直接断了源头。
    ‘撼世镜的威力我也只是听说,不过妙法长老可能会有什么办法,我去找他问一问。’涵素知道,如果这个办法可行,妙法长老不会不说,但他仍希望是妙法长老一时疏忽忘记此事,最起码屠苏还有救。
    上午齐铁嘴去找的涵素,中午陵越就来请齐铁嘴去剑台。
    一进剑台齐铁嘴就看到原本封印焚寂的地方已经空了,虽然只是少了一把剑,却感觉剑台比以往大了许多。
    ‘师弟今日所说之事我已经与执剑长老和妙法长老商议过了,不过,此事恐怕还要师弟相助。’涵素说这话的时候眉头还是皱着的,看样子此事就不好办。
    ‘我,我又没有什么灵力也不会什么剑术我能帮得上什么忙?’齐铁嘴不明白他们为何要让自己帮忙,天墉城里随便拉个弟子也得比他强吧。
    ‘此事恐怕也只有师弟可以了。’妙法长老幽幽开口,这事其实他已经有些眉目了。
    妙法长老对宝物一向痴迷,得了撼世镜后更是查了不少古籍,也试了不知多少次,最后被他找到了一个应该能开启撼世镜的阵法,五方八卦阵。
    这五方八卦阵不知是何人所创,是利用八卦方位以及五行万物之力的阵法。此阵可提高宝物的灵力,尤其是对天生地养的至宝更是有效。但是此阵要求严格,不仅要有灵力强大者催动阵法,摆阵时更是不能有丝毫差错,每一件压阵之物必须都是天地自然所孕,而且方位也不能有毫厘的偏差,这就要求摆阵者必须熟悉五行八卦而且对方位敏感。妙法长老虽然研习阵法,但大多是以符咒为基础的攻击辅助阵法,对于五方八卦阵他并没有把握。若说天墉城上下有谁能有摆出五方八卦阵的本事,恐怕只有齐铁嘴才行,毕竟他一直学的便是堪舆八卦之术。
    妙法长老解释过五方八卦阵后紫胤也发了话,只要齐铁嘴肯帮忙,紫胤便欠他一个人情。齐铁嘴明白这句话于紫胤是何意义,也正因如此齐铁嘴并没有直接答应,而是说要考虑。妙法长老虽然没说,但这样的阵法万一失败了,恐怕不只是毁一两件东西的问题,齐铁嘴怎能不考虑清楚。
    齐铁嘴离开剑台的时候紫胤并没有挽留,只是在他走出去后,红玉赶了过来,交给了齐铁嘴一本书。齐铁嘴知道这书上记载的应该就是五方八卦阵,他没有拒绝。

乌鸭_

蝶梦黄粱(八十七)

    从静思洞离开之后齐铁嘴并没有去找涵素。对于屠苏的事,涵素也好,紫胤也好不可能不重视。但是这次却什么都没有说,而是直接将陵端关了起来,齐铁嘴越想越觉得有问题。
    翌日,齐铁嘴醒的时候陵仞已经去上早课了,洗漱收拾好就出去溜达了一圈,回来时候正见陵仞端着早饭回来。
    齐铁嘴吃饭的时候,陵仞双臂趴在桌子上,头枕在手臂上,一副百无聊赖的样子。齐铁嘴慢条斯理的把早饭吃个干净,抬眼看陵仞还是那副样子。
    ‘今天这么乖,怎么不出去玩了。’齐铁嘴擦了擦嘴,把碗筷放在一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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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静思洞离开之后齐铁嘴并没有去找涵素。对于屠苏的事,涵素也好,紫胤也好不可能不重视。但是这次却什么都没有说,而是直接将陵端关了起来,齐铁嘴越想越觉得有问题。
    翌日,齐铁嘴醒的时候陵仞已经去上早课了,洗漱收拾好就出去溜达了一圈,回来时候正见陵仞端着早饭回来。
    齐铁嘴吃饭的时候,陵仞双臂趴在桌子上,头枕在手臂上,一副百无聊赖的样子。齐铁嘴慢条斯理的把早饭吃个干净,抬眼看陵仞还是那副样子。
    ‘今天这么乖,怎么不出去玩了。’齐铁嘴擦了擦嘴,把碗筷放在一旁。
    ‘屠苏师兄闭关了,二师兄还在静思洞,大师兄身边还有芙蕖师姐,肇临师兄一下早课就跑去静思洞了,都没人跟我玩了。’陵仞不知道怎么回事,今天好像大家都特别忙。掌教真人还特地告诉他不能去临天阁打扰屠苏,弄得好像天墉城就他一个闲人似得。
    ‘嗯。’天墉城第二个闲人齐铁嘴撇了陵仞一眼,‘那你今天就去藏书阁看书吧。’
    ‘师尊。’陵仞拖着长音装可怜的直哼哼。
    ‘把字帖也临了,少一个字晚上都不用吃饭了。’起身看着陵仞那泪眼汪汪的可怜样,齐铁嘴抬手摸了摸他的头,‘乖。’
    齐铁嘴溜达到天烨阁的时候涵素并不在那,齐铁嘴站在门口想了想又转身往剑台去了。快到竹林的时候齐铁嘴看到了迎面走来了妙法长老,还是那么一副良善谦和、仙风道骨的样子,不过脚下步子却比往日快了些许,见到齐铁嘴也只是简单打了招呼便离开了。
    连老狐狸都来了,怪不得芙蕖这么闲。不过看样子这次的事真的有些棘手。齐铁嘴看着妙法长老的背影心里更是不安。
    齐铁嘴走到剑台,抬头正看到涵素从里面出来,许是看到齐铁嘴有些惊讶,涵素的动作明显顿了一下。齐铁嘴看到涵素扭头,但以他的位置是看不到剑台里的情形的,不过他也没打算上去。
    涵素只是扭头看了一眼,并没有说什么,下台阶向齐铁嘴走来。走到齐铁嘴身边时他示意齐铁嘴跟上,齐铁嘴什么也没问,转身跟着涵素,两人直接去了齐铁嘴的院子。
    ‘师兄,屠苏的煞气……’齐铁嘴刚坐下便开了口,他知道涵素没打算瞒他。
    ‘前段时间执剑长老发现焚寂剑有异动,但也是转瞬即逝,他本以为是结界松动,不过现在看来不止如此。’涵素眉头紧皱。
    这次焚寂煞气的异动与以往的情况不同,也正因如此,连紫胤都拿不准这到底是个什么情况,所以从一开始他并没有说。前几天陵端将他看到的告诉了涵素,涵素觉得此事不论真假都不宜声张。后来他也与紫胤商议过此事,紫胤竟然没有发现屠苏上一次的发作。为了不引起弟子们的恐慌,这次涵素才决定先将陵端关起来,紫胤也用闭关的名义限制了屠苏的行动。至于刚才,他们就是在想有没有什么阵法能阻隔焚寂和屠苏之间的感应,结果显而易见。
    这一切和齐铁嘴想的差不多,只是能让紫胤如此无从着手,恐怕事情比自己想的还要严重。齐铁嘴抿了一口杯子里的茶,润了润口。
    ‘师兄,难道天宝琉璃珠没用了吗?’天宝琉璃珠不是正能压制焚寂的煞气吗,难道那宝物出了问题?
    ‘我现在也不能确定。’涵素轻轻摇了摇头,现在他们看不出问题到底在哪,不过既然屠苏有被煞气控制的瞬间,想必天宝琉璃珠也不是万无一失的了。
    涵素没再说话,齐铁嘴也没有再问。情况是怎样他已经知道的差不多了,不过此事他倒是真的帮不上什么忙。毕竟论修为他根本没有,至于焚寂煞气,他到现在也只能理解为冤气作祟,这根本不在他的能力范围内。
    ‘师兄,您打算什么时候放陵端出来。’屠苏的事了解的差不多了,那陵端也不能一直这么关着。
    涵素轻叹一口气,他又怎么忍心一直关着陵端,可现在是关键时刻,他不能让陵端添乱。他就不明白了,为什么陵端就不能和屠苏好好相处,这让他以后怎么能放心传了掌教之位去云游,万一……这几年看着几个孩子越来越大,涵素竟越来越担心陵端起来。
    涵素那点心思齐铁嘴也看的出来,他是天墉城掌教,他得顾全大局。而且涵素这么做其实也是在保护陵端,毕竟不论是现在还是将来,紫胤,陵越,都是陵端不该惹的人。虽然齐铁嘴并不觉得陵端这样会过的开心,但以现在的情况来看也只能委屈陵端了。有史以来第一次,齐铁嘴心中竟生出了些想把陵端带走的念头,或许,从一开始他就不该选陵端。
    陵端被关在静思洞五天,这五天里屠苏也没有露过面,紫胤和涵素还有妙法长老基本可以说把全部心思都放在焚寂上。若只是陵端被罚,陵越还不至于忙不过来,不过涵素把他认为‘不太重要’的事都交给了陵越,陵越倒是真的闲不住了。
    当齐铁嘴知道了紫胤他们想到的对付焚寂煞气的办法,他其实是不太赞同的,但是他也提不出更好的建议。就像涵素说的,封印结界也好,天宝琉璃珠也好,都是在压制煞气,而被压制的煞气一旦冲破禁锢,那后果不是他们任何一个人可以承担得起的。既然外力压制不行,那就只能靠屠苏自己来应对煞气,就像对付心魔一样。只有靠他自身战胜了,才有可能化解焚寂煞气。所以他们想到的办法就是把焚寂给屠苏,当然是在焚寂被封印之后,而且也限制了屠苏只能在临天阁活动,最起码在他能自己控制煞气之前是不能再和其他弟子一起了。
    陵端出来之后去找过齐铁嘴,齐铁嘴并没有告诉他屠苏‘闭关’的事,不过他总会知道的。陵仞最初没有屠苏陪着天天无所事事,齐铁嘴看他自己面前晃悠的心烦,就把他又扔给了陵端。许是陵仞太能缠人,陵端也没心思去管屠苏的情况了,偶尔还能和陵越多说几句话。
    自从开始让屠苏用自身的力量克制煞气之后,涵素和妙法长老就常往剑台跑。涵素也经常来找齐铁嘴,虽然大多时候就是随便聊聊,但也让齐铁嘴知道了此事进展并不顺利,好像紫胤还因此受了伤。不过屠苏好像也开始能慢慢的能稍微抑制煞气了,不过这也是在天宝琉璃珠和紫胤的协助下才行。
    齐铁嘴大多时候只是听,并不提什么意见,毕竟这和过去下墓不一样,他也无能为力。再加上到天墉城后他一直都算不出什么,甚至连个吉凶都卜不出来,真到出事的时候,除了感到无力,他也没有什么可做的。
    又过了一个多月,齐铁嘴从涵素那知道得知紫胤受了内伤,如果好好调理倒也不难恢复,但是以屠苏现在的情况还不能独立抑制煞气,这才是问题的关键。听了此事齐铁嘴也在发愁,毕竟若是煞气不能抑制,屠苏早晚会沦为焚寂的傀儡,到时候若紫胤不能出手,怕是天墉城都有危险。而且哪怕紫胤没有受伤,对屠苏,他恐怕也难下手。但若是直接毁了焚寂,屠苏怕是要魂魄散尽,当年他们没有选择这么做,如今恐怕也不会这么选。
    齐铁嘴看着睡得没心没肺的陵仞,想着屠苏的事,辗转反侧,难以入眠。等他好不容易迷迷糊糊睡着了,却又做了个奇怪的梦。

乌鸭_

蝶梦黄粱(八十六)

    ‘师尊!’
    齐铁嘴正在琢磨书里所说的卦象,被陵仞这么一喊,拇指直接掐错了位置。扭头一看,陵仞费劲吧啦的刚爬上楼梯。藏书阁的楼梯有些陡,对于长不大的陵仞来说,爬起来还真是有点费劲,这也是陵仞不爱来藏书阁的原因之一。另一个原因,也是最重要的,那就是藏书阁除了书什么都没有。
    陵仞跑到齐铁嘴面前站好,抬头看着齐铁嘴,一脸委屈。
    ‘怎么了这是?和芙蕖吵架啦?’齐铁嘴把手里的书扣下,抬头去看陵仞。
    ‘没有。’陵仞咬着下唇低头抬...

    ‘师尊!’
    齐铁嘴正在琢磨书里所说的卦象,被陵仞这么一喊,拇指直接掐错了位置。扭头一看,陵仞费劲吧啦的刚爬上楼梯。藏书阁的楼梯有些陡,对于长不大的陵仞来说,爬起来还真是有点费劲,这也是陵仞不爱来藏书阁的原因之一。另一个原因,也是最重要的,那就是藏书阁除了书什么都没有。
    陵仞跑到齐铁嘴面前站好,抬头看着齐铁嘴,一脸委屈。
    ‘怎么了这是?和芙蕖吵架啦?’齐铁嘴把手里的书扣下,抬头去看陵仞。
    ‘没有。’陵仞咬着下唇低头抬眼偷看齐铁嘴的反应。
    许是和屠苏他们在一起待的久了,陵仞比以前规矩的多,也不太往齐铁嘴怀里扑了,但这有话不说的毛病也学回来了。不过陵仞可不是和屠苏他们一样太老实才不说,齐铁嘴心里清楚,也不问,就等着,也不知道陵仞那故弄玄虚还藏不住话的毛病到底是跟谁学的。
    ‘师尊。’陵仞站了一会见齐铁嘴没搭理他,自己别别扭扭的蹭到齐铁嘴身边,‘师尊,为什么二师兄这么讨厌屠苏啊?今天他又跟我说让我离屠苏远点。’
    齐铁嘴微微皱眉,陵端与屠苏不合这事怕是整个天墉城都知道的。于陵越,陵端是能不在一起待就不在一起待,能偷懒就偷懒,可以说是躲着他。于屠苏,陵端是一见面就不给他好脸色,什么别人不愿意干的活都分给他。陵越知道了也总说教陵端,然而,一点用都没有。久而久之,屠苏也不太出现在陵端面前。
    最近不知怎么的,陵端总是让芙蕖和陵仞离屠苏远些。前几天好像是因为屠苏的事陵越还和陵端吵了一架,当时两人都被罚了,一个打扫天梯,一个打扫藏经阁。一开始齐铁嘴也觉得陵端胡闹,可陵端是他从小看着长大的,虽说有些偷懒耍滑,但本性不坏。这么一次又一次的,齐铁嘴心里也泛起了嘀咕。
    ‘一天天就知道玩,你二师兄是让你少去妨碍屠苏修行。今天的功课做了没,还不快去。’齐铁嘴现在拿不准陵端的想法,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先打发了陵仞下去。
    陵端让陵仞远离屠苏的事又让陵越知道了,这次陵越按门规罚陵端思过,陵端不服,闹到了涵素那里,结果还是被罚了。陵仞来找齐铁嘴去给陵端求情的时候他并没有去,而是在陵端被罚去后山的静思洞后才去看他。
    隔着一层结界,陵端在洞内急躁的走来走去。
    ‘陵端。’齐铁嘴站在结界外看着陵端。
    ‘师叔!’陵端扑到结界上,看向齐铁嘴,眼中那些怒气也在瞬间化成了委屈。
    齐铁嘴最看不得陵端两眼发红的委屈样,隔着层结界他又不能做什么,不过有些事他的确需要问清楚。
    有些话陵端不是没有说过,但是好像没什么人信他,也正因为如此陵越才会和他争吵,甚至要罚他,现在,或许真的只有齐铁嘴有可能信他了。
    这几年虽然看起来陵端和屠苏也算相安无事,可私底下陵端没少难为屠苏,只是屠苏从来不说。不过,陵端一直以来虽说找屠苏麻烦,但也没有真的将屠苏怎么样,最多就是些让人讨厌的恶作剧。
    那日陵端找屠苏麻烦被陵越发现了,陵越将他训斥了一顿,他自知理亏什么都没敢说。可有些事越想越气,再加上他说什么肇临都是附和。到夜半时分,陵端从床上坐了起来,他根本就睡不着。思来想去,陵端决定整整屠苏,随意拿了件衣服和被陵仞忘在他屋里的一个罐子就偷偷溜了出去。
    天墉城内所有的守卫都是陵越和陵端布置的,他想躲过去易如反掌。从小他也是经常出入临天阁,所以绕过剑台对他来说也不算什么难事。虽说如此,但等陵端悄悄摸到屠苏的窗户底下时额头上还是微微出了些汗。这临天阁平时就没什么人来,或许是为了通风,房间的窗户倒是没关。陵端悄咪咪从窗户底下探头往屋里看,借着月光他看到陵越和屠苏都在自己床上躺着,呼吸缓慢均匀,应该是睡熟了。陵端顺着墙慢慢滑下来坐在墙根处,从怀里摸出那个罐子,稍微掀开了一点缝。就这一口气,陵端差点没晕过去,他真的不懂这么臭的东西齐铁嘴怎么会爱吃。陵端缓了缓,深吸一口气,又悄悄的顺着墙根往上站。他打算把这罐腐乳放到窗台上,到时候一定能把屠苏熏晕过去。
    捂着嘴窃喜了一阵,陵端这才探头往屋里又看了一眼。就是这一眼让陵端手里的罐子差点落地。
    屠苏醒了,他此时正坐在床边看着对面的陵越。若只是如此陵端大不了退回去就是了,可现在陵端根本动不了。在微弱的月光下陵端清楚的看到屠苏睁开的眼睛,因为那双眼已经变成了红色,血一样的暗红色,在黑暗中闪着妖异的光。虽然那双眼不是看着自己,但陵端只觉得那一瞬间全身都是僵硬的,连呼吸都困难,好像周围的空气都凝固了,将他死死的困在其中,什么也听不到,什么也感受不到。
    也只一瞬,陵端突然觉得身体一松,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如冰水一般的汗珠一层层从身体里冒了出来,仿佛每一个毛孔都在感受着什么叫劫后余生。陵端努力的咬住打颤的牙齿,发抖的手努力扶着墙壁,慢慢的爬起来。而此时的屋里,哪还有眼红如血的屠苏,只有两个还在熟睡的人。陵端不相信那是自己的幻觉,可他脑子发木,什么都想不了,只有一个感觉让他离开这里,必须马上离开这里。
    陵端踉踉跄跄的跑回冰壶秋月阁,坐在床上大口的喘着粗气。这时陵端闻到了一股冲鼻子的味道,低头一看,那罐子的盖不知道什么时候错开了,沾了自己一身的腐乳汁。陵端现在觉得自己的手脚还是麻的,脑子也不清楚,只是把衣服脱了扔到地上就上了床。
    那一夜,陵端没办法闭眼,就闻着那股子味道,睁着眼直到天亮。
    早课时候因为精神不集中,陵端被陵越训斥了。一下早课,陵端就一把拉住陵越往角落里跑,还不时回头去看屠苏,眼神里竟有些害怕。陵越不知道陵端怎么了,还训斥陵端没有一点师兄的样子,谁知道陵端竟然不生气,只是将他拉走,眼中甚至还有些哀求的神色。陵越看着陵端眼下那明显没睡好而染上的淡青,竟有些不忍再说他。
    当陵端将昨夜看到的景象告诉陵越以后,陵越却没有选择相信他,尤其是在看到偷偷跟来的屠苏听到陵端的话后的表情,陵越只觉得陵端越来越胡闹了。
    陵端没有证据能证明那是真的,毕竟只有那么一瞬,而且和屠苏同屋的陵越也没有任何的察觉,就连屠苏自己都没有任何感觉,这和以往煞气发作一点都不像。但陵端觉得自己没有看错,所以他将此事告诉了涵素,结果却招致陵越说他平日里针对、戏弄屠苏的话,两人大吵一架,都被罚了,可依旧没有人信他。陵端知道,说那些自己看到的事恐怕只有肇临会信,所以他不说了,他只是告诉芙蕖和陵仞远离屠苏,他不想看到他们受伤,但结果,显而易见,陵端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若不是齐铁嘴过来,他甚至都不敢去找齐铁嘴说。他怕,怕齐铁嘴也不信他该怎么办。
    ‘师叔,你要信我,我说的都是真的,我发誓!师叔,我只是不想陵仞和芙蕖受伤。屠苏太可怕了,真的太可怕啦!’陵端激动的拍打着结界,眼睛里是急切的哀求。
    ‘陵端,师叔信你,你先别激动。这件事我会找师兄去说,你先乖乖在这待着。’陵端的话让齐铁嘴听的心疼又心惊。他相信陵端再胡闹也不会拿这种事开玩笑,若是焚寂煞气真出了问题,后果不敢想象。
    齐铁嘴愿意相信陵端,一是觉得陵端没有说谎,二是因为他不想冒这个险,他也不能冒这个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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