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无上意志不敢让褪色者开口讲话
梅琳娜:我想和你谈个条件…
褪色者:其实我还有办法。我知道米凯拉的针在哪,我也知道在龙王卧室里使用它,可以排除一切力量,包括癫火。
梅琳娜:你…
褪色者:被火烧,一定很疼吧。只要你相信我,我不会被癫火影响。成王之路,痛苦本该我一人承受。等我排除了癫火,我就能真正的烧开黄金树荆棘,带你去见你的母亲。
梅琳娜:…(好像很有道理,默默消失
菈妮:过来,来这边,褪色者
褪色者:我可以帮你拿到猎杀指头刀
菈妮:?!
褪色者:但是布莱泽不是可以牺牲的对象
菈妮:也许你听到了什么传闻,但是不代表…
褪色者:行了行了,满月女王的女儿,卡利亚的第一顺位继承人,黑刀之夜的参与者。你答应我的...
梅琳娜:我想和你谈个条件…
褪色者:其实我还有办法。我知道米凯拉的针在哪,我也知道在龙王卧室里使用它,可以排除一切力量,包括癫火。
梅琳娜:你…
褪色者:被火烧,一定很疼吧。只要你相信我,我不会被癫火影响。成王之路,痛苦本该我一人承受。等我排除了癫火,我就能真正的烧开黄金树荆棘,带你去见你的母亲。
梅琳娜:…(好像很有道理,默默消失
菈妮:过来,来这边,褪色者
褪色者:我可以帮你拿到猎杀指头刀
菈妮:?!
褪色者:但是布莱泽不是可以牺牲的对象
菈妮:也许你听到了什么传闻,但是不代表…
褪色者:行了行了,满月女王的女儿,卡利亚的第一顺位继承人,黑刀之夜的参与者。你答应我的条件,我给你办事
菈妮:…好的,布莱泽不会有事,这是我的承诺
褪色者:可以先把暗月大剑给我吗?我全武器收集还差一点
菈妮:…我究竟在期待什么…
褪色者:在黄金树里,我会呼唤你的名字,让你走向群星
菈妮:不早说,my lord
葛瑞克:区区褪色者…
褪色者:听说你喜欢女装?
葛瑞克:女装的事,那能叫喜欢吗?你不懂,当时我只是…(一万字解释
褪色者:听说你喜欢舔脚?
葛瑞克:士可杀不可辱,吃我一记“敬请见证”
褪色者:晚了,拖延了这一会,我所有buff都上完了。伟哉,卡利亚!
狄亚罗斯:在交界地讲出再响亮的名号,也没有意义。
褪色者:你和灰心哥不一样
狄亚罗斯:虽然不喜欢你这个名字,但是我给你一次解释的机会
褪色者:(牵来亚历山大)我一眼就看出来你是一个修壶的人才
从此,一人一壶在交界地行走,闯出名号。人称,“洛杉矶壶人”
蒙葛特:来找本王,有何贵干?
褪色者:带你去见女王。
蒙葛特:黄金树的刺拒绝一切,何况你?
褪色者:(掏出上周目的玛丽卡石锤)
蒙葛特:!
褪色者:怎么样,相信我吧。女王的娇小武器我都能拿到,这是她对我的信任。
蒙葛特:正好王城有点热,去雪山避暑
(看着眼前的火焰巨人
褪色者:蒙葛特,你能跑多快?
蒙葛特:肯定比这个笨重的家伙快
褪色者:(跳上蒙葛特肩膀)驾!我们冲到那口大锅上就行了
米莉森:又遇见你了,也对,我们之间的命运本就奇妙…
褪色者:我厉不厉害?
米莉森:嗯?你真的很强。
褪色者:你相信我可以战胜一切强敌吗?
米莉森:虽然感觉你有些自大,但是我相信
褪色者:你就呆在这里吧,那些阻挠你的杂碎,我一人便可平之。待我凯旋归来,我带你去见你最想见到的人。
米莉森:休息一下也不是不可以,旅行也很累的。
帕奇:欢迎光临,贵客
褪色者:帕奇,我带你去一个地方,那里有传说中的武器,还有好多卢恩
帕奇:快马加鞭
帕奇探头,褪色者趁机猛踢一脚
褪色者:不死人前辈的仇,以及我的仇,一次性报了
玛莲妮亚:我做了一个好长的梦…
褪色者:我知道米凯拉在哪里,帮我推图,我带你去。你再睡下去都生锈了(把米莉森推到她怀里
玛莲妮亚:暂时成为褪色者的锋刃
蒙格:褪色者你这样就没意思了
玛利喀斯:怎么会是你…褪色者…
褪色者:我知道如何修复法环,你把命定之死给我,释放死亡卢恩后,我才能进入黄金树觐见女王,你还要帮我解释解释。至于死亡之力,有托莉娜帮忙引导,你不必担心
玛利喀斯:拉达冈交给我
百智:啊,果然是你…
褪色者:呵,被所谓的智慧蒙蔽双眼。无上意志略施小计,就将你糊弄过去。其实双指和黄金律法并没有出问题,真正想破坏这一切的,是无上意志罢了。
百智:我知道,我全都知道…那我再和你去看看
葛弗雷看着玛利喀斯+百智+躲在身后的褪色者+飘在褪色者身旁的小木头+老泪纵横的蒙葛特
默默提起斧子,葛弗雷:来得正好,老夫也要去见女王陛下
拉达冈落地,拉达冈看着眼前一大批人,拉达冈疑惑。
玛利喀斯:命定之死!
百智:彗星亚兹勒!
梅琳娜:种树!
蒙葛特:大锤!80!
葛弗雷:削韧,正是为王的理由!
褪色者:伟大的艾尔登之王,您的仆人摇铃召唤您
拉达冈下线。
玛丽卡:褪色者啊,你完成了我给你的使命,从现在开始,你就是…
葛弗雷:我的爱人,我们又见面了(挤开褪色者的小身板
玛丽卡:你来的正是时候
梅琳娜:妈妈,我呢?
玛丽卡:你也来的正是时候
百智:女王陛下…
玛丽卡:我们不熟
玛丽卡:(看向一旁默默垂泪的褪色者)我可以满足你的愿望
褪色者:等你们叙完旧了,我们去圣树度假。你的一对儿女,应该已经忙完了
褪色者来到亚雷萨英雄墓地
看着已经串通好的两位熔炉骑士(葛弗雷功不可没)
褪色者:(掏出中盾)来吧,让你们见识一下绝技——格挡!
褪色者中盾弹反,零失误干掉两个贴脸熔炉骑士!
无上意志连夜逃出交界地
【霍斯劳全家桶】破誓
狄亚罗斯总在试图守住他的誓言,他相信只有这样做才对他身边的人都好。与此同时,他身边的人全都心照不宣地陶醉于他的破誓。
————
尤诺+勒妮亚+狄亚罗斯,无cp,但也没有亲情或友情。
褪色者将狄亚罗斯的死讯带到雪山,尤诺·霍斯劳起初以为狄亚罗斯是死于此人之手,现在又来做自己的对手。因此着意提防,以免被自己预期中得知此事的影响搅乱心神,而令花瓣鞭挥出的凌厉势头不再摄人心魄。
但后来他发现自己并没什么感觉,既不愤怒也不悲伤。放在往日,或可自嘲一下「血染的道路上只需要杀人机器」,但他也清楚自己究竟也还没到一路上见过的掳人人偶似的程度,尤诺也没觉得那副大...
狄亚罗斯总在试图守住他的誓言,他相信只有这样做才对他身边的人都好。与此同时,他身边的人全都心照不宣地陶醉于他的破誓。
————
尤诺+勒妮亚+狄亚罗斯,无cp,但也没有亲情或友情。
褪色者将狄亚罗斯的死讯带到雪山,尤诺·霍斯劳起初以为狄亚罗斯是死于此人之手,现在又来做自己的对手。因此着意提防,以免被自己预期中得知此事的影响搅乱心神,而令花瓣鞭挥出的凌厉势头不再摄人心魄。
但后来他发现自己并没什么感觉,既不愤怒也不悲伤。放在往日,或可自嘲一下「血染的道路上只需要杀人机器」,但他也清楚自己究竟也还没到一路上见过的掳人人偶似的程度,尤诺也没觉得那副大张着空无一物的肚腹以待随时搅碎新鲜血肉的模样,就当真是自己心肠的写照;又或者是不知不觉的经行中,自己和狄亚罗斯已经离得太远,超过了能为他产生些感触的距离。
无论如何,一切类似的念头,都随着被狂风卷起又随意抛掷的大团尘雪一道,轻易地消散了。
尤诺·霍斯劳在此刻已经懒得去找这些合理且妥帖的借口,因为前半生一直环伺着他的,那些意义各异的眼光都消失了。无论是叛律者们的眼光,还是指头女巫的眼光。
狄亚罗斯的眼光原本也是其中之一,即使他早已无法确定,自己是否还能感觉得到被狄亚罗斯注视着。现在弟弟的眼光也终归是熄灭了。
因此尤诺很快发现了自己毫无感想的原因。
既然自己能在踏上交界地时,就做好了此生未必再返航的觉悟,那也许狄亚罗斯也可以抱有同样的觉悟前往交界地——也许。
他几乎是立刻就意识到了这点,但接受起来很艰难。这一事实带来的感受,比起直白的痛苦要来得更加钝重。
——————————
尤诺想起十三四岁的狄亚罗斯曾经没头没尾地冲过来问他,「如果您的弟弟不是狄亚罗斯,而是一位足够强大、忠诚、勇敢的真正的骑士,您会觉得比现在更好吗?」
那张少年的脸上充满既紧张又忧郁的神情,所以尤诺勉强自己不去用太过明显的打发意图来作答。「现在这样更好,」尤诺记得自己当时诚实而直白地答道,「否则你已经被我杀死了。」
尤诺偶尔反省起来,觉得这么回答或许欠妥,好在并没有吓到狄亚罗斯,也没有使他太受打击,最起码看起来并不明显。尤诺无暇以耐心助长弟弟在青春期的胡思乱想,否则他的时间就要被这些神经兮兮的提问给淹没了。当时他刚刚继任家主,亟待处理的事件多如牛毛。
现在他和狄亚罗斯共乘一匹坐骑,并且是以女眷侧鞍骑乘的姿势坐在狄亚罗斯身后,他又无端地想起这桩事来。
「血言骑士」会被弄进这般窘境完全是狄亚罗斯的错:尤诺原本可以独自一人打下一头漂亮又硕大得与家族之名相称的猎物,是狄亚罗斯执意要揽下吸引猎物的担子;结果先是踩中陷阱折了一匹快马,又在尤诺全神周旋被激怒的野兽时,从身后一箭射中了尤诺右上臂后侧,箭头不偏不倚地嵌进他肩甲和胴甲之间的缝隙里。
那就是尤诺结束这场如他一贯风格的战斗时惟一挂上的彩。据说狄亚罗斯原本瞄准的是那头巨兽的眼睛,看到尤诺跃起出鞭时忽然满脑子都是误伤兄长的恐惧,心一慌手就不知怎么松了弦,结果只是念头转上一转竟也能成谶。也许吧,尤诺没有追究这个说法的心思,他回想起自己的确有几个跳劈的时机把握得不甚理想。实际上,他觉得在即将动身前往交界地之前应邀参加这场贵族的狩猎活动,本来就是彻头彻尾的错误。
当然了,这番关于他如何中箭的说辞,是他实在好奇箭的准头怎么会偏到这个地步,才特意向狄亚罗斯要来的。后者本人在尤诺开口以前就完成了道歉、自责、自我唾骂的一系列步骤,并且立即提出要承担起补救的责任,虽然尤诺觉得交给狄亚罗斯多半是越描越黑,严肃而坚决地打消他的念头才是明智的做法——像自己一贯会对狄亚罗斯做的那样。
他们要尽快回营地叫来人手拖走巨大的猎物,在那之前他们应该做的是整理自己的仪表,使他们看上去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更没有刚刚实施过杀戮的样子。在不必要展现出威慑力的场合,浑身鲜血淋漓会给人「野蛮」「嗜血」的不佳印象,尤其是作为霍斯劳家主必须注意这点。为此,尤诺的意见是剪断箭杆、让它藏在披风的阴影里;但狄亚罗斯坚持要先给伤口止血,为此驱马载着尤诺朝着与营地相反的方向奔驰——这一点倒是和尤诺足够默契。
于是就发生了之前所说的一幕——尤诺和忧心忡忡的狄亚罗斯共乘一骑,像女眷那样侧身坐着。尤诺得承认这不是他希望事情发展的样子。狄亚罗斯扶着他上马时的动作也轻柔小心得让他联想到一些对待淑女的礼仪,因而令他心中不快。不过,尤诺还是放任这一切发生了。
和狄亚罗斯独处时,尤诺总会产生这种罕见的「放任」的想法。这种感觉就像是他坐视一部分事实向着他无法掌控的方向滑落、脱轨,捎带着一些和他自身有关的东西——可能是评价,也可能是更要紧的什么——「堕落」下去。当然,他不会让「堕落」真的发生。
至于原因,尤诺认为是狄亚罗斯总不至于让他看起来太差劲。和狄亚罗斯待在一起,哪怕明知是比较糟糕的安排也变得容易让他接受,而不再费力去保持一切的正确。狄亚罗斯的眼光通常让他感觉不到任何评判、审视的意味,即使有,那也无法伤害到他——无论他放任自己接受了如何糟糕的安排,那境况比起狄亚罗斯来说也是足以让人安慰的。
可悲的是,恐怕任何一个拥有骑士头衔的贵族子弟,在狄亚罗斯面前都有同感。但那可悲是狄亚罗斯的可悲,和尤诺无关。于是尤诺再次回想起少年狄亚罗斯向他提出的问题:如果他的弟弟不是狄亚罗斯,而是个足够强大、忠诚、勇敢的真正的骑士,对他来说会比现在更好吗?
也许他现在能给出更好的答案。不管怎么说,虽然他根本没那么需要狄亚罗斯,但他还是没有将视自己形同累赘而感到焦虑的狄亚罗斯,打发去做那些必需但不重要的事情——比如组织一支巡逻队,预防野兽侵害领民庄稼,或者扼杀掉一些山贼合流的兆头,之类的。尤诺曾经认为既然狄亚罗斯想做点事,那就没什么比这些更适合他去做的——这本就是贵族的责任,况且狄亚罗斯的武艺说差劲也还是好过未经任何训练、饥一顿饱一顿的平民。不过尤诺最终还是放弃了向狄亚罗斯提起这茬。
说不准是不是尤诺觉得狄亚罗斯那种莫名其妙的倔劲儿和戆勇迟早会让他为了针尖大小的事端送命;又或者是尤诺担心以狄亚罗斯的怯懦,迟早在敌害面前做出让早已安眠地底的前代家主后悔生下次子的可耻言行。但如果这些可以成为让狄亚罗斯留在家里的正当理由,怎么解释尤诺自己此刻愿意愚蠢到放任自己被狄亚罗斯载着,一路向着危险的森林深处前进呢?
不管怎样,狄亚罗斯今次没有要求回营地求助,并说「请将导致您仪容失态的祸首告知他人,让我来承担责任」,而是安静地带自己驰离营火。尤诺在欣慰之余又隐隐地感到失望。
如果狄亚罗斯那样说了,他就要说「霍斯劳家的骑士都是一体的」,向狄亚罗斯强调人们不会将一个霍斯劳的失态看作另一个霍斯劳的责任,只会笼统地当成整个霍斯劳的过失。不过,尤诺最终还是庆幸自己不需要开口,因为他刚刚才意识到「霍斯劳骑士都是一体的」这句话在他受到赞颂时并不生效,狄亚罗斯并没分到半点光荣。尤诺也不是真的在乎狄亚罗斯是否感到不公平或委屈,毕竟他们都承担了些说不好是否本该他们承担的东西。比起荣耀,他此刻更不想让另一些东西被言语给破坏掉。
狄亚罗斯的确也很久没有向尤诺要求过什么人生问题的答案了。尤诺回想起来,似乎就是从狄亚罗斯被正式敕封为骑士开始,就再也没有过了。
尤诺还记得那时狄亚罗斯单膝跪在自己面前,念诵骑士誓言的语调迟缓而悲伤。这也十分有失体面,前来观礼的人为他找补说是为了新近遭遇的丧父之痛,后来这种说法在见识了狄亚罗斯在比武场上的表现后逐渐止息。只有尤诺知道,狄亚罗斯是太看重他口中的誓言了。
尤诺认为这根本没必要,因为人们衡量一名骑士的价值时多半是看他做了什么,而绝不会比照着受封时的誓言检查他是否一一兑现。况且除非为了避免发誓而拒绝骑士头衔,否则谁也无法保证誓言内容完全出自本人自愿,那么誓言的效力本来就是难以保证的。但尤诺不会特意为此说服弟弟,他一直知道狄亚罗斯有种他难以理解的固执,早在狄亚罗斯真的不来向他寻求任何答案之前,他就知道迟早会有这么一天的。当他的巴掌落在弟弟颈侧宣告受封仪式完成,他从狄亚罗斯逆来顺受的态度上得到的触感和假人靶子十分类似。
至于尤诺自己,他正处在他的壮年,但他的感觉是自己的青春期似乎始终未曾结束,漫长到一直延续至今。大抵是自己没体会过什么无忧无虑的少年时代所致。但尤诺的确觉得世间少有什么令他望而不即、有心无力的事,他知道自己若是死于「染血道路」的命运,就连让狄亚罗斯为自己收尸都未必指望得上,更别提报仇和接替自己,因而反倒更加挥洒自如、毫无保留。明知自己生来即被逼到最为濒临深渊的边缘,尤诺却几乎要为此感谢命运。
他听说在遥远的交界地,黄金树脚下没有四季,那里的居民丰饶的生命中惟一需要迎来的即是漫长的夏日。我早已过上那样的人生了,尤诺想。
但与深渊相反的另一侧,始终投来的狄亚罗斯的目光令他不安。他想,自己其实也没有足够好的方法,若是狄亚罗斯死于与他截然不同的道路上的另一种命运。他会撕碎那头野兽或那个仇敌,然后继续沿着他的「染血道路」前进。但出于尤诺自己说不清的缘由,他不想有必须这样处理狄亚罗斯的死的一天。可是如果真的发生了,除了这样处理外他也不知道别的什么可做。
所以,说不准是不是因为无法面对「强大如身为“血言骑士”的霍斯劳家主也有不知如何处理的事宜」这一点,尤诺无比希望那双令他不安的、曾经属于异想天开的少年而如今属于心事重重的青年的目光,能够驻留在他身上更久一些。起码能让他感觉得到。
就像现在这样。
右臂伤口渗出的血在干涸之前,都还没浸透盔甲下的棉衬垫,更加没有淋淋漓漓地滴在他们来时的路上。这是好事。野兽和同伴的猎犬都不容易找过来。狄亚罗斯已经煞有介事地暂时固定了箭头,以免在伤口里乱晃加剧痛楚。但尤诺觉得伤口并不深,甚至如果不是狄亚罗斯多此一举,箭头现在就已经滑脱了。
马背上的空间要同时容纳两个成年男人,形成的局面过于狭窄和可笑,即使是尤诺也避免不了让自己的一部分身体贴在狄亚罗斯背上。这时他十分庆幸自己只需要听见银铁质地铠甲相互碰撞的冰冷声音,不必真的感觉到狄亚罗斯后背的体温。
他倚靠在狄亚罗斯背上,如此出神地想着。这时他听见狄亚罗斯发出一声叹息。
「真对不起,哥哥。你对我……这么好。」
干涩的似乎漏风的嗓音,像墓地铃兰空空的花苞在风中轻晃。
如尤诺所料的那样,伤口不深。但狄亚罗斯仍旧大费周章地脱下尤诺的盔甲、解开他的上衣,满脸愧疚地用烤过的匕首割开伤口附近的皮肉去取箭头。好在自己不是躯干中箭,尤诺在心里苦笑着想,否则无论伤口多浅,狄亚罗斯都一定会让自己喝下一大罐熊脂来帮助箭头自行滑脱的。他一定会这么干的。
但尤诺甚至真就任狄亚罗斯摆布自己,连被熊殴击而变形的胫甲也任由狄亚罗斯脱下来。狄亚罗斯说他可以试着把它修复到回营地时看起来并不明显的变形程度,虽然尤诺根本不信。
于是现在尤诺就像个路过树林的普通男人那样,叉着双腿坐在狄亚罗斯临时升起的火堆边上,威风凛凛的头盔、披风、护胫和铁鞋都不在身上,披头散发、饥肠辘辘。搁在火堆旁边的双脚各自散发出又酸又咸的汗臭味来,尤诺希望等它们在火堆旁被充分干燥之后能够减轻这股味道,可惜并没有。
尤诺盯着这双脚看。尤诺的双脚是他迄今为止在比武场上获得最多喝彩声的来源,也是他藉以游刃有余穿梭于战场的刀光剑影下的最有力保障。当尤诺施展猎犬步法,连为霍斯劳家做工最久的前代家主的老侍从都承认,这是他见过最精彩的。它们为尤诺取得的骄傲和功绩,足以令人以这双脚为荣。
散发着潮湿的汗臭味又如何呢?难道这不是男人正踏实地履行着家族重任的明证吗?这当然意味着辛苦,但尤诺毫无怨言,他相信自己只需倾尽所有,毋需辨明自己究竟是否早已超出了承受限度。他也正是这样做的。很难说这是身为霍斯劳家主所必须的自我要求,还是因为尤诺认为这样是正确的。
尤诺继续盯着这双脚看。它们是他作为战士、作为家主、作为男人的光荣证明。
半分钟之后他差点要大笑出声,花了好一顿工夫才忍住。这在尤诺身上,同样是一件罕见的事情。
——————————
任谁都能看出尤诺·霍斯劳有着特殊的、使他杰出的禀赋。无论来访者对这一点持赞美或鄙夷的态度,都必须承认这一点。他举止间透出的冷漠而孤高的气度无须以溢美之辞加以粉饰,他的银发不事冠冕就能令他超尘脱俗。倘若是有人加意夸耀这些出众之处,目睹过霍斯劳家主风采的人们在叹服之余总不免疑心是与拥趸的合谋;然而尤诺的出众之处是不言自明的,且他只会用行动替代宣言的作风也早已名扬毗邻的盟友领土之外,这样难得的贵重人品,自然又比人人交口称赞的那些,要来得更为「上品」了。
狄亚罗斯则鲜有访客,这不妨碍他总是在接见重要宾客时出现在尤诺身边。尤诺会在来客的视线转向狄亚罗斯时自然地开口介绍,「狄亚罗斯·霍斯劳,一名受过正式敕封的骑士,也是我的弟弟」,以免客人将他当作尤诺的侍童。这种有必要的提防在狄亚罗斯长成身量十足的成年男人后变成了仅仅是可有可无的礼节,不变的是,在这句话和客人同样礼节性的应和之后,话题将重新回到尤诺和来客之间。
在这种时刻,勒妮亚往往得以无所事事地做个旁观者。她不必跟在狄亚罗斯身边,是因为这时狄亚罗斯身边跟着人是不合规矩的,倒也轮不到狄亚罗斯来允许她不跟着他。勒妮亚将这看作是对自己的赦免。
不过,同样的事情对狄亚罗斯来说也许就算是惩罚了。尤诺并不要求狄亚罗斯恪守礼节,每一次都陪同他接见访客。但这毕竟是不合规矩的,勒妮亚想。狄亚罗斯得以避免被来客熟视无睹的窘境,靠的是尤诺的体恤。
于是勒妮亚一次又一次地看见可怜的狄亚罗斯,她名义上的主人、拥有骑士封号的霍斯劳的二老爷,面对来客的口若悬河时始终保持安静而谦逊的姿态,用微笑和眼神鼓励对方说下去;再在对方停顿的恰当时机,用他低沉却并不致密的、四下里漏风似的嗓音,说出一两句毫无意义的评语。
人们会喜欢这样的人,在没有利益关系之前,甚至会对他作出「是个好人」之类的评价。那就是狄亚罗斯所能做到的全部了。
极其偶然的情况,这些正在谈话的重要人物途经勒妮亚的观察点,而勒妮亚又来不及提前避开。那时狄亚罗斯总会认真地转向照例退在路旁行礼的她,向来宾一本正经地介绍:「这是勒妮亚。」
勒妮亚发自内心地痛恨着这一切。正是这种痛恨构成她生活的锚点,有时她感谢自己还能够时时记得去痛恨,否则她的生活就要被无时无刻不遇到的滔天厌倦给淹没了。
令她痛恨的不是尤诺的权力,不是狄亚罗斯的头衔,在她看来他们正是有了这些东西,「规矩」才对他们适用。因此她并不向往,尽管那意味着她「什么也不是」。这「什么也不是」在构成她的厌倦之余,却也同时让她感到残酷的自由。
勒妮亚总是刻意避免和尤诺相处——一想到尤诺和她之间的话题多半只会是狄亚罗斯,就使她厌倦得难以忍受。尽管在她眼中尤诺和狄亚罗斯这两兄弟的感情其实不怎么好,至少不如外界引以为美谈的那样。
而尤诺对她的态度则是微妙的无视,好像她这个人在他眼中并不存在。然而一个人怎么能假装生活在如此之近的地方的另一个人根本不存在呢?所以勒妮亚还是认为,这种态度表明了尤诺对自己的默许。默许她继续作为旁观者存在。
又或者,她猜尤诺其实明白在她的位置上都会看到些什么、产生怎样的观感。她想,尤诺是不愿知道她都看到了什么。
甚至,她觉得他是害怕知道。如果他们拥有彼此交流、相处的机会,就一定会打破某些表面上的体面和雅观。
勒妮亚无所谓。长久以来的厌倦让她养成凡事自己做打算的习惯,在最近的距离目睹狄亚罗斯如何被掣肘,使她狠狠下定决心,要笃信、且只笃信自己双手的力量。对于其他人,她不抱任何幻想,因此成全霍斯劳家主的一点体面也无妨。她一向认为自己能奢求的东西不多,且早在她作为狄亚罗斯的伴读来到霍斯劳家时就已经得到全部了。
将改变现状的愿望寄予更为强有力的对象是虚无缥缈的,除了狄亚罗斯,勒妮亚想不出还有谁会这样做。她当然还没有软弱到那个份上。
整座霍斯劳家宅邸弥漫着一股仿佛地基正在动摇般的不安,同时又有一种节庆般的狂欢氛围笼罩其上,也许是某种掩饰。在那段日子里,勒妮亚彻底不再需要做任何工。她并不乐观地想着,无论发生了什么,她所熟悉的这个地方终归会回到她所熟悉的模样、她所熟悉的运转方式。终归没什么能改变它。如同它已经延续了千百年的那样。
但尽管好奇心有限,她还是在那时听说了「离开」这个词。不是简单地离开这里,而是去往交界地——真是一连串充满希望的发音。
她为此高兴得彻夜难眠,死死攥住衣服下摆,赤脚在她狭小的房间里仅有的几块不会踩出吱嘎声响的地板上踱来踱去,直到她门缝里透出的被她身影反复遮挡而闪闪烁烁的壁炉火光,把起夜的狄亚罗斯吓了一跳。诚然,在这里会因为「离开」受到祝福的只有家主尤诺·霍斯劳。但勒妮亚认为那只是因为尤诺做什么都是对的。
而像她这样「什么也不是」的小角色,尽管不受许可,却也有去做正确事情的办法——毕竟,还是那句话,尤诺去做的事又有哪件不是对的呢?
相形之下,狄亚罗斯显得格外低落。勒妮亚看得出来他试图在她面前尽力掩饰这一点,为的是不搅扰她的兴高采烈,但他的沮丧也实在显而易见,让他的努力全变成徒劳。真好笑,勒妮亚想,她的主人好像真心实意地认为,只要如此尽力屈就一名随从的情绪,就能让她感觉好过似的。
「对不起,勒妮亚。」说出这句让勒妮亚耳朵起茧的开场白时,狄亚罗斯正坐在城堡对面的断崖上。从他所在的角度,刚好能俯瞰通向霍斯劳本家的关卡前络绎不绝的车队,生动如壁画。大多是来交接家主缺席后的事宜,也有些好事的是纯为道贺来的。不管怎么说,尤诺·霍斯劳现下忙得不可开交,而他的同胞兄弟对此毫无裨助。
「我本应能带你一起去交界地,如果我像兄长一样强大的话……」
「你不是已经和他一样了吗?」勒妮亚简明扼要地打断了他,「至少和他一样需要比自己次等的存在来配合自己,才能理直气壮地享有一切,还以为这本就是自己该享有的。你对于你哥哥、我对于你。根本没什么不同。」
「勒妮亚,你希望我配合你的话,我会的。」狄亚罗斯忧伤地望着她,用一种她只在他受封骑士那天、向尤诺·霍斯劳发誓效忠的仪式上才听过的语调,缓慢地这样说。
「别再开玩笑了。不过,我不希望你误会,我没有对你不满。」这话倒不假,她并不是讨厌狄亚罗斯,也不是希望他愚蠢地感到负疚,尽管无论她说什么他都会的。就像她说的一样,她只是不再认为自己有必要配合他了,因此前所未有地感到潇洒利落,连话锋也变得像他们此刻身处的山崖上自由游动着的风了。
「老爷他确实是很强啦,但你以为他有什么“血言骑士”之类的美称,真的是因为他有多么特殊、多么言出必践吗?是因为有你。有你这样的人肯配合他罢了。如果你愿意相信的话,你也早就可以凭着像我这种人的配合而美名远扬了,只不过你觉得还不够而已。」
勒妮亚从植被稀落的草地上站起身来,向着与狄亚罗斯视线相反的方向远远眺望。乳白色的天空尽头并没有清晰的与海面的分界线,而像是突然一下子浸入了灰蓝色的雾霭之中。但勒妮亚分明看见了海,她还知道那里有人对另一种生活习以为常,那里的人们每天都目送成百上千艘渡船驶向交界地,此般光景在那些人眼中已往复了千百年。就如同她勒妮亚对霍斯劳家会发生的一切都习以为常一样。狄亚罗斯为什么还非要盯着眼前的霍斯劳家不放呢?
「而像我这样的人,有多少力量就相信多少,不需要任何人来配合,尤其是你。如果你需要道歉的话,那也只会是为了我和你相遇之前就已经确定下来的一件事。我们都没法改变那么大、又那么早的一个错误。」
勒妮亚最后说。她的拳头慢慢地攥紧了。
「我——我知道我没有能力,但我会尽我所能,去修正这种错误。我发誓。」她听见狄亚罗斯在她身后期期艾艾地说。
「算了吧。如果老爷还没动身,你为什么不去问问他,凭他的力量能做到这种事吗?如果他能做到的话,那你就有理由以他为目标前进了。」勒妮亚猛地回头转向他,咧开嘴露出她此生最为灿烂的一个笑容,珍珠般的牙齿细密地镶在她蜜糖色布满雀斑的圆脸下部,夺目程度可与天上双月争辉,「反正你也一直都想像他那样,做什么以血代言的骑士吧?以别人的血,包括我的血。」
可怜的狄亚罗斯——她心情格外舒畅,因此多放任了一会儿这些无关紧要的念头——他会不会是这里惟一一个相信「以血代言」这句誓言的家伙呢?
如果有什么具有修正这一切的力量,那一定是艾尔登法环。勒妮亚嗤笑着想。狄亚罗斯的愿望当然不够格被摆在和伟大的无上意志相提并论的地方,然而它们居然有相似的异想天开——对于前者来说是不自量力的痴人说梦,而对于后者而言却是被允诺给所有人的奇迹,是保证人们笃信它的伟力、毫无保留地将虔诚和生命献与它的权威之基础。
勒妮亚很少回首自身的过往,她不记得父母的模样,更无从考证他们的血脉传承。似乎自打记事起她就一直跟着狄亚罗斯了,但无论过去多少年,时间也无法将狄亚罗斯变为她的家人。狄亚罗斯的兄长更加永远不是她的兄长。在漫长的时间里,她一直都觉得这是世界上最残酷的事,直到她长大为止。
但在艾尔登法环的宁静、祥和的隐隐金光的感召下,她头一次彻底地感到一切都无所谓了。名门霍斯劳家是光荣的褪色者战士的后裔,那她为什么不能是呢?至少没有任何证据能证明她不是。她一向知道自己没办法奢求太多,何况,她莫名其妙地相信在交界地,她和他们的差距理应不会仍旧如此明显。
他们最终还是决定动身了——她,和狄亚罗斯一起。她的主人对此表现得顾虑重重,却罕见地从未在成行日程上反复无常。
「这片我们家族的领地,霍斯劳家,我的家乡——始终都是能够实现我的誓言的惟一的地方。但继续留在家里,我也只是假装能够实现它而已。」临行前,狄亚罗斯这样告诉勒妮亚。
直到这一刻、直到他宁愿放弃最后的践行他誓言的可能性,他都不愿面对真正能够接近它的道路——勒妮亚不会否认自己那一刻感到的失望、伤心和愤怒,但那也只是短短一瞬。
狄亚罗斯终于把他悬而未决的理想永远地遗弃在半途上了。勒妮亚想,她当然恨不得将它捡起来团在手里,再狠狠扔到狄亚罗斯脸上作为还击。
不过,这份发泄欲望来得并不如它应有的那样强烈。勒妮亚很快平静下来,她发现自己已经不愿再认真地为此产生什么感想了。
狄亚罗斯生来环绕他周遭的东西,是她梦里也不敢奢望的,也许他因此根本分辨不出真正珍贵的东西,将琥珀与鸟兽眼珠混同起来也未可知。狄亚罗斯的理想将随着他离开霍斯劳家而被永远埋葬,但勒妮亚的理想却刚刚从离开这天开始。
狄亚罗斯的理想虽被他半途而废,但他未必是真找到了什么更加值得追求的东西,而是他也不见得识货。勒妮亚想,既然如此,她要成为他没能成为的那种人,做他永远做不成的那些事。
——————————
身穿眼熟盔甲的男人正一心一意沉浸在哀悼之中,让褪色者得以接近那具深金色头发的尸体。
只有一处致命的伤口。那里残留的亵渎气息,似乎对于仅身着简单锁子甲的她来说,过于认真、也过于郑重其事了。她躺在自己的血泊里,四肢摆放的方式毫无堪称合宜的部分——就像失去生命的肉体回归「物体」本身的属性之后那样无需体面。身周没有遗落下任何武器。
赤手空拳、仅凭满腔勇气,知其不可为地踏上旅途。黄金树和圆桌厅堂会呼唤这样的人啊,可惜她才只是刚刚踏上旅途。褪色者想。
「您好,朋友。」她身旁的男人总算注意到褪色者的存在,藉由圆桌厅堂的一面之缘认出了褪色者,并以不合时宜的友善开口。虽然褪色者认为他最好先注意到周围徘徊的王室幽魂和白金之子的威胁。
「请告诉我,如果您知道的话——那群杀害同胞的卑劣鼠辈,叛律者的藏身之处在哪里?我的随从勒妮亚被他们所害,如您所见。我,狄亚罗斯,定要他们切身领教“霍斯劳以血代言”的含义,我发誓。」
褪色者在心中对这番尚未彻底摆脱哭腔的慷慨陈辞做着评估。对于此番言语所描绘的受打击的程度而言,过于通顺练达了;况且还用上了感情色彩很重的词汇,而希望自己听起来可信的人往往会避免这一点。因此褪色者暂且无法判断这段话可靠程度几何,只不置可否地陈述自己发现的事实。
「她确是死于叛律者之手。不过,并不是作为你的随从而死,而是作为褪色者而死。」
黑发碧眼的男人怔了一怔,接着低下头去。不知是死者的作为无处悔过的明证的脸庞,和生者道破事实后毫无同情意图的眼光,哪个更让他难以面对?但褪色者怀着无意言明的轻蔑正准备离开时,那人却很快地再度抬起头来。
「如果您有叛律者藏身之处的线索,麻烦您告诉我吧。我……我还是无意收回我的誓言。」
褪色者不敢确定他有没有消化自己刚刚指出的事实:如果有,自己还没在交界地遇上过一位思路如此匪夷所思之人。也许只有好奇才能解释褪色者在那一刻无端产生的耐心。
「我说了,她是作为褪色者而死。如果“褪色者”的身份需要证明,那叛律者就是最有资格开出这份证明的人,只不过证明的方式是用武器。我也遇到过叛律者,所有褪色者迟早都会遇上他们……战胜的活,战败的死。」褪色者指着尸体所在的那片洼地,砖石碎裂后形成了一小片摇篮似的凹陷,死者就躺在那里。「她是战败的那个——如果我战败,也会是如此下场。没什么特别的。叛律者只是我们循赐福指引之路时的无数威胁之一,和别的也没有太多区别。」
如果她愿做褪色者而死,不愿做你的随从而活,向叛律者复仇又有何用,你该复仇的对象又岂是叛律者呢?褪色者并未抛出这些过于尖锐的质问,对褪色者而言,一口气说这么多话已本属不寻常。
但始终微蹙着眉心的那男人似乎从褪色者眼中看懂了那些未说出口的话,目光变得黯淡、柔润下来。
「您说得对。您甚至没见过生前的她,但您了解她已经胜过我了,」他苦笑了一下,蹲下身将张开的五指轻轻插进死者蓬松的金发。他应当确是一个情绪化的人,褪色者想,言辞才如此给人夸张和不可靠的印象。这种人并不恶劣,或者说恶劣的程度有限,但往往和有意作恶的人同样危险。褪色者决定观望。
「所以你还是坚持要去。那样做也只是为了你自己,而不是真的能为死去的她做些什么。」褪色者放弃了「明智」方面的出言提醒,因为对方那些毫不实际的想法多半并不属于一个老练的战士,但一个废物和一个优秀的战士去向叛律者寻仇的结局,很可能也不会有多大区别……无论如何,褪色者的兴趣已经快要消耗殆尽了。
「我——我不知道。对您而言,仿佛成为褪色者就意味着接受由叛律者构成其中一环的命运……但我没法像您一样去理解它,即使我相信您说法正确,我也没法接受勒妮亚只能在这里、以这种方式有意义。也许这就是为什么我没法变得像您和勒妮亚一样好样儿的。」
男人深吸一口气,抬手按在额头上往下抹,好像这能让他在说出这些否定句的同时不至于死于歇斯底里引发的过呼吸。「真抱歉。勒妮亚也许正是想被这样的命运所接纳,而我,即使拼命努力,也还做不到认同它……我看着她的——她——她现在的样子,我怎能相信,接受褪色者的命运就意味着这样的后果自负呢?」
「反过来这也说明:她明知道她剩下的选择很可能让她像这样死在交界地的任何一个角落,她也要选择离开你。」律法早就破碎了。如今构成我们所相信、所仰赖、所为之驱策的,是「律法之外的律法」。倘若破碎的是它,恐怕无上意志也无计可施。正因如此,这个世界在破碎之后也不会结束;这是远不像律法那样伟大而光辉灿烂的、人们暂且发明出的便宜之计。
眼前这个初出茅庐的贵族子弟显然还没有意识到;但褪色者从他的话听出了一些挑战的味道。向着「律法之外的律法」。褪色者无法否认自己感到了一点点惊讶,尚远未到动摇的程度,但还是有点惊讶。
「是啊。她真勇敢,所以该轮到我了。」男人柔声附和道,仿佛根本没听出褪色者话中严厉的指责语气,「无论叛律者所在的地方多么危险,我都要去。但我还是要谢谢您,为阻止我涉险,不惜向我剖白到这个地步。我很久没有听过这样的肺腑之言了。」
他忽然向褪色者微笑起来,但那两条横亘在他脸上、粗黑得十分醒目的眉毛仍旧向眉心拧着,于是整张脸上的表情凝结成一团,浓稠程度与这片湖上的雾气不相上下。
「老实说,我但愿那是个足够危险的地方。不管怎么说,我将要面对的危险,永远都不会超过勒妮亚已经遭遇过的。请您放心吧。」
他慢慢站起身,空茫的眼神不再投向褪色者,转而乞恳似地望向地上的尸体,仿佛仍然掂量不定用以诀别的诚意。
褪色者觉得他只是在用越来越不可救药的错误,去弥补最初最不可挽回的那个「正确」——只能是南辕北辙。
褪色者不打算再说什么了,也无意插手,更不会真正为他打听叛律者的情报。要去的地方本来就是雷亚卢卡利亚,路过这里就仅仅只是路过而已。褪色者的目的总是清晰、可行、决不变更,任何一位拥有素质的褪色者都是如此,而不像想一出是一出的家伙一样。
不过在离开学院门前镇之前,褪色者还是注意到了那两颗崩裂辉石般的眼睛。形状和色泽都充满了共同点,尤为相像的是,它们即使破碎,也破碎得并不好看。
褪色者还是第一次在人的眼睛里清楚地看见,有什么东西彻底无法弥合的痕迹。可能是某种意志,可能是某种希望,可能是别的什么。
这令褪色者想起那句乍听之下就十分刺耳的誓言。「霍斯劳以血代言」,究竟是谁创造了这句恶毒的誓言?竟有人想要秉持这样的誓言,去讨回生命或死亡的意义。那不是愚蠢的疯狂,就是可怕的诅咒。
——————————
很久很久以后,褪色者从各种各样的人那里得到了关于「赐福」的见解。有人以绝望本身为赐福,有人要亵渎一切赐福。褪色者向基甸·奥夫尼尔寻求过答案,向梅琳娜寻求过答案。他们的回答部分地解开了褪色者的疑窦,但褪色者仍持有自己的看法,从未和任何人说起。
褪色者想,他们褪色者所获得的赐福,和在交界地原本被称作「赐福」的东西,并不是同一种。不是因为赐福本身,而是因为「赐福」——那公认为美好而惟一值得拥护的东西——现在破碎了。所以褪色者们才得以站在这里。
于是褪色者久违地从记忆深处发现了那两颗如同破碎的辉石一般的眼睛。褪色者想,也许那个人曾创造过他自己的赐福。
—Fin—
勒妮亚×狄亚罗斯
※有海量私设和性描写
※勒妮亚第一人称
「所以我真的是个无能的人,对不对,勒妮亚?」
通常来说,狄亚罗斯冲到我面前说出这句开场白时,我会做一番无关紧要的简单猜谜以供消遣。乌青的眼窝或一两处撕裂的衣物,是比武败北的征象;而泛红的眼眶是心之伤的明证,来源是同辈的奚落、与家主的争执,具体要以他当天的社交安排来判断。
不管怎样,他漏气浮标似的忽上忽下的声音总会哽咽嘶哑下去,昏暗处泛着幽光的蓝色眸子眨也不眨,定定地望着我的脸。如果他能这样盯着比武场上的对手就万事大吉了,我偶尔百无聊赖地想。
我在心里预演过上百遍,要如何告诉他我有多反感、多厌倦他这样做。但我的厌倦终究没有...
※有海量私设和性描写
※勒妮亚第一人称
「所以我真的是个无能的人,对不对,勒妮亚?」
通常来说,狄亚罗斯冲到我面前说出这句开场白时,我会做一番无关紧要的简单猜谜以供消遣。乌青的眼窝或一两处撕裂的衣物,是比武败北的征象;而泛红的眼眶是心之伤的明证,来源是同辈的奚落、与家主的争执,具体要以他当天的社交安排来判断。
不管怎样,他漏气浮标似的忽上忽下的声音总会哽咽嘶哑下去,昏暗处泛着幽光的蓝色眸子眨也不眨,定定地望着我的脸。如果他能这样盯着比武场上的对手就万事大吉了,我偶尔百无聊赖地想。
我在心里预演过上百遍,要如何告诉他我有多反感、多厌倦他这样做。但我的厌倦终究没有超出我对他真心实意的可怜——这并不是我为他着想,而是我认为期冀着一句「不会如此」、无论从谁口中说出的狄亚罗斯,的的确确相当可怜。
所以每逢此时,我总是说,「那倒也没那么无能。」心里不以为然。
大抵像家主那样的强者总是独行,而孱弱如狄亚罗斯者天生要同人结群,即使出身于霍斯劳家族这样的大富大贵之家也不能例外,这就是我存在的全部原因。作为狄亚罗斯老爷的伴读,我偶尔也要拿铁钳拨拨火盆,但多数时间我不用和腥臭的内脏或者洗不完的床单打交道,因此常常在佣人吃饭的食堂里收到「勒妮亚,你真是幸运」的艳羡。
但我觉得我真正幸运的地方不是这里。不是不用干重活儿,也不是贵为霍斯劳家嫡系的狄亚罗斯能与我平等相待、至少他自以为如此。否则,当其他贵族随从在比武大会的候场区向我投来怜悯的目光,纷纷改换另一副口径说着「勒妮亚,你真是令人同情」,我也绝不能做到像我表现出来的那样安之若素。
我另有不为人知的幸运,那就是我不必视狄亚罗斯为我的救世主:任谁都能看出他不过是侥幸投胎在了大户人家。这样,我就不必非得在恭顺的一心报恩的忠仆、或寄人篱下发奋自强的独立女性中选择一个角色。对于天性向往自由的女穷光蛋来说,还有比这更幸运的吗?
去交界地的主意是狄亚罗斯提出来的,他说「勒妮亚,希望你也能同意」的样子就像是他需要等着我来拍板决定似地。我自然没有异议,事情就这么定下来了。
整装起行的前一晚,我乐得为他擦拭那身华贵的银铁制盔甲,也擦我半新不旧的锁子甲。狄亚罗斯伏在书桌前写着一封封信,用来在他离开后,给我知道或听也没听过的人交代必要或没必要的事。为了不被人传成「二老爷和侍女私奔」,狄亚罗斯不得不慎之又慎。
老实说,在这一天到来之前我根本没有任何实感。狄亚罗斯起草了无数版本的留言找我定夺,而我会漫不经心地嘲笑着他的措辞,然后听他吞吞吐吐地斟酌着,最后冒出一句「勒妮亚,你真聪明」。其实他根本没在斟酌,他也根本不知道纸面上最适合的措辞该怎样落笔。狄亚罗斯就是这种无可无不可的人,所以他决定的事几乎没有做成了的。
落叶捎来讯息,第三次——事实上我希望不要再有信写来了,但家主仍旧秉持着我无法理解的不情不愿和公事公办,写道他已抵达黄金树脚,见到了同黄金树一样金光熠熠的王城飞扶壁。信有落款却没有题头,大概尤诺·霍斯劳在等着家乡的人们传唱他的事迹,到时候狄亚罗斯就是那只飞入千门万户的夜莺,也许只是无数只夜莺中的一只。
我不是,我向来不在家主的视野里,得以冷眼旁观这一切。总之,狄亚罗斯第三次收到他翘首以盼的、却从未是写给他的信,然后在某一天平静地询问我,他决定去交界地,是否愿意和他同行。
我不客气地回答他说,我比他该去。其实于情于理我都觉得他该去,因为显然留在这里也没有任何机会,当然我也没有任何机会。但我看不惯他那副样子,刚把主意说出口就胸有成竹得好像已经功成名就了似的。
那时,我听见他低低地说,那你是同意了吗?好,就这样决定了。声音不大,也颤抖得不太坚决,带着一股我很熟悉的认真劲儿。后来我发现,从那一刻起我就在等着,等着他带着同样深思熟虑的认真,说出「勒妮亚,我又好好地想了想,我们还是不要去了」。
此刻,我跪在地上给他的花瓣鞭上油,实际上它新得像从来没使用过一样。狄亚罗斯的声音闷闷地从身后传来,「勒妮亚,」我绝望地听着开场白的前奏,心想我终于等到它了。
「你真的认为该和我一起去吗?我根本无法为家族赢得荣耀,一边是坐以待毙,一边是死得像个笑料……勒妮亚,再为自己着想一下,考虑考虑是否要和我同行吧。我知道的,你其实也认为我是无能之辈,对吗?」
我叹了口气,站起来转身向他走过去。
你是霍斯劳二老爷,你想做什么不用过问我的意见。无论你有没有才能,我都只能承受它成为既成事实后的结果而已。不要——不要说得好像我能改变什么一样。
——我终究没这么说,因为我真正想说的不是这些。但无论作为主仆、还是作为青梅竹马,我「应该」说的还剩下什么呢?
我看向那双借着火光格外炽烈的油灯向我投来的,饱含期冀的目光。他依旧等着我否定他的说法,或者过了这么久他已经忘记了他该等着什么……我猜我应该安慰他一下吧,因为他没法从「真正能够认可」他的那些人(家主,或者前代的家主)那里得到。结果就连我也并不想这样做,因为即使作为他退而求其次的选项,我也只是觉得他可悲极了。狄亚罗斯或许认为他完全将我当成朋友、或者极其珍贵的朋友来看待,但这还远远不够。
「我不在乎。」
我冷静地卡住狄亚罗斯的后颈,将他压向桌面;然后单手屈肘压住他的脊背,用力将裤腰一把囫囵拽下来。
后面的内容不让发了,万一有人想看后续的话,就私信吧
Like a Knife
霍斯劳哥弟,旧文搬一下
狄亚罗斯发觉他的腿在打颤,一股酥麻的无力感袭来。也许是跋涉了太久,这具本就未经锻炼的身体被迫超越了负荷。他已经走到了哪里?雾气朦胧中难以辨别天空的颜色,究竟是海蓝还是祖母绿,到底是宁姆格福还是利耶尼亚。狄亚罗斯离开火山官邸后已经游荡了半月有余,像离群的幼小野兽一样胡乱前进,没有目标没有方向。恍惚中他想起辞别火山女主人时,对方华美面具下如利剑一般尖锐的眼神。面具头盔可以遮住一个人脸上所有的皱纹和肌肉走向,但唯独露出来的那一双眼睛无法说谎,直白地袒露所有的感情。
他跪下来喘气,上一次喝水好像还是半天之前,喉咙有如黑焰灼烧般疼痛。塔妮斯的眼神让他想......
霍斯劳哥弟,旧文搬一下
狄亚罗斯发觉他的腿在打颤,一股酥麻的无力感袭来。也许是跋涉了太久,这具本就未经锻炼的身体被迫超越了负荷。他已经走到了哪里?雾气朦胧中难以辨别天空的颜色,究竟是海蓝还是祖母绿,到底是宁姆格福还是利耶尼亚。狄亚罗斯离开火山官邸后已经游荡了半月有余,像离群的幼小野兽一样胡乱前进,没有目标没有方向。恍惚中他想起辞别火山女主人时,对方华美面具下如利剑一般尖锐的眼神。面具头盔可以遮住一个人脸上所有的皱纹和肌肉走向,但唯独露出来的那一双眼睛无法说谎,直白地袒露所有的感情。
他跪下来喘气,上一次喝水好像还是半天之前,喉咙有如黑焰灼烧般疼痛。塔妮斯的眼神让他想起更久远的一些记忆,某位熟悉又疏远的人的凝视。意识越是涣散,回忆涌现得越是湍急:尤诺·霍斯劳,以及与他相关的所有事,不可避免地浮现在脑海之中。回忆里逐渐清晰的,无一例外的都是哥哥近乎冷酷的眼神,和塔妮斯的逐渐重合,仿佛在质问、谴责他有何颜面存于世上。
无力反驳,也无力逃避。狄亚罗斯终于趴在地上,像是无数无名之辈陈尸路边一样,一位霍斯劳也将这样随意地倒下、死去、风化。如果哥哥才是那唯一的霍斯劳就好了……死之前,狄亚罗斯悲哀地想着。
好像是梦中的光景。年少的狄亚罗斯在霍斯劳宅邸大得无边境的花园上疯跑着,天空是浅蓝色,云和日光温柔而飘渺,流淌在少年无忧虑的闲暇时光里。远处的阁楼,某人立在窗前久久地凝视着他。狄亚罗斯没有发现。用晚餐时狄亚罗斯跌跌撞撞冲进大厅来,被老贵族式的父母训斥半天,他偷偷瞄着正襟危坐的大哥,对方从未出手解围,仅仅是闭着眼睛沉思,用高傲的姿态告诉狄亚罗斯:你比我差得太多。饭后狄亚罗斯把自己锁进书房生闷气,半小时后传来敲门声:“狄亚罗斯,开门。”尤诺闪身进来,还端着一盘小蛋糕。“那哥哥刚才为什么不帮我?”“因为你该骂。”
好像是某人的回忆。剑术和鞭法【1】,狄亚罗斯没有一项擅长。他生来喜欢书画和自然,畏惧着一切要去掠夺伤害的行为。霍斯劳雍容优雅的花瓣鞭是每一位霍斯劳都必须掌握的,家主下了死命令要狄亚罗斯每天训练五小时,直到成年之前精通此物。这无异于要求飞龙下海游泳!狄亚罗斯每次甩开鞭子都会不慎打到自己,白净的双手勒出了血痕,却也没有一点长进。某日下午狄亚罗斯照常练习,白净的手却突然被包裹住,后背传来些许热量。他回头,发现尤诺把他抱在怀里,另一只手扶住他的胳膊。“你要这样抬手。”尤诺淡然地说,看来哥哥是看不下去我这副模样,亲自来指导了。狄亚罗斯感到紧张,不苟言笑的哥哥的训练,一定比剑术老师还要严格许多倍。“发力的点是这里,才能保持身体的平衡。”尤诺拂过狄亚罗斯纤细的手臂,最后停留在他嫩白的手。狄亚罗斯感觉自己被一块坚硬、布满旧伤新痕的岩石包裹住了,哥哥的手让他想起端茶的下仆和练剑的老师,一双崎岖但坚定有力的手。最后狄亚罗斯也没能像哥哥一样游刃有余地攻击,他累瘫在地上,尤诺蹲下来看他,说:“狄亚罗斯想成为和我一样的人吗?”
但是狄亚罗斯没能想起自己是如何回复的,他的意识仿佛在一条长河里漂流,一会上浮一会下坠。某一时刻他睁开双眼,感觉有一双熟悉的眼睛在注视着自己。也许是做了回家的梦,他想。
有温暖的感觉,好像刚从午睡中醒来。狄亚罗斯睁开双眼,昏黄的光晕下,与自己相似的面具正在注视自己。他身处一间随时要被风吹倒的破屋里,干草和布料垫满了自己身下,暗红色的披风和棉花与皮革把自己裹住,那感觉竟与自宅精美的羽毛被别无二致。旅行用的随身提灯放在一个简易火炉上,发出暗淡的光。
“感觉如何。”
沉稳冷静的声音从面具里传来。狄亚罗斯比起侥幸,更多感到不解,哥哥是怎么发现我的?他尝试坐起来,但肩颈与腰部都传来钻心的痛。“哥哥……我感觉好多了。”
尤诺皱了下眉——明明戴着面具,但是狄亚罗斯就有这种感觉。年长者伸手像医生一样确认狄亚罗斯的身体,后者绵软无力只好任其摆布。狄亚罗斯很久之前就想说,他不喜欢哥哥像对个孩子一样对待自己——他也是一位霍斯劳,虽然并未成事,但也有照顾自己的能力。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狄亚罗斯,这是必要的,从结果看你和离家那时相比并无长进。”
“哥哥,我加入了火山官邸。”
尤诺的动作停住了,但很快又继续,他检查起狄亚罗斯的腰腹。似乎是狄亚罗斯晕倒时磕到了什么东西,那里渗出血来。狄亚罗斯也继续自言自语着:“哥哥,我确实是没有长进。我没能拒绝……他们说这是成为英雄的路。他们叫我去杀无辜的人,我想这大概是代价,就同意了。”
尤诺的手似乎触碰到了伤口,狄亚罗斯猛地一缩,表情狰狞起来。“忍着。”尤诺命令,他伸进去一根手指,尝试取出弟弟身体里的异物。似乎是玻璃或者铁质的碎片,埋得较深,不断有鲜血往外流淌,绽开的皮肤变成了青紫色。
“哥哥……但我没能下手。霍斯劳以血代言……但我害怕见到血,我杀不了任何人。”
尤诺又伸进一根手指,在狄亚罗斯体内搅动,将将碰到那锋利的碎片。狄亚罗斯痛得蜷缩着,死死抓住尤诺的肩甲,尤诺不为所动,像一块钢板压住乱动的狄亚罗斯,把手往里探,最后终于取出那碎片。一块某人盔甲或是匕首的碎片,正好是最锋利的那一块,沾满了狄亚罗斯的血,黏糊糊的握在手里像一块脏器。
狄亚罗斯捂紧了自己的伤口,仍在断断续续地自我剖白,尤诺撤下一块披风,给弟弟腰上缠了一圈。然后他掏出一小块通体透明,发着光的小石头,握住狄亚罗斯的手,轻轻压在伤口处。“温热石,一会儿我给你几颗。”
“哥哥……我……”
尤诺抬手示意他不要说话,把水袋递到狄亚罗斯嘴边。之后狄亚罗斯又进入了缓慢的、绵长的睡眠,与刚才不同,梦里尤诺的视线不再冷酷,而是一种柔和的无奈。
他梦到自己决意离家的那一刻,尤诺正好旅途归来暂歇,晚饭时狄亚罗斯说得天花乱坠,尤诺只是静静地聆听,在对方结束后平淡地说:“我不同意。”
那估计是尤诺和狄亚罗斯吵得最激烈的一次,一开始只是狄亚罗斯不满地回嘴,尤诺冷静地拒绝,坚如磐石。当狄亚罗斯展示勒妮亚和打包好的行李时,尤诺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站起身来大声地呵斥。
“我想做什么做什么,哥哥没权力阻止我!”
“我是家主,你亲手让给我的,霍斯劳家不需要两个独行者。”
“你拦不住我。”
狄亚罗斯带着侍女就往外跑,只留给尤诺一个背影。尤诺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还如影随形:“狄亚罗斯,你无法成为我。”
再醒来时已经完全入夜,夏天的夜晚闷热让人心痒难耐。尤诺不见踪影。床边还留着装满的水袋,狄亚罗斯灌进半袋下肚,感觉腰腹的痛感不再难以忍受,变成了蚂蚁在爬的酥痒感觉。他躺在床上望着破烂的天花板,思绪乱成麻。刚才跟哥哥坦白了所有的事,他没反应。他也一定和塔妮斯一样吧……说到底哥哥一直都是对我最严厉的人,我这副样子,怎么配和一个真正的霍斯劳在一起呢?
半晌尤诺拖着一头羊回来,用小刀开膛破肚,割下嫩肉在火上烤了给狄亚罗斯吃。狄亚罗斯好像几百年没吃饭,只管往嘴里塞,连说话的功夫都没有。尤诺依旧沉默着,有几滴血在他的面具上,被夜色衬着如同纯黑的污泥。
“狄亚罗斯你看。”尤诺抬起手,染了羊血的匕首闪着光。
“这把匕首,这只手,沾过不少生物的血。刚才杀死了一只羊,黄昏的时候也沾了你的血。我找到你的时候,一群亚人正要抢劫你,我把他们都杀了。三天前有人入侵我,处决之前他向我下跪求饶,但我用这只手,拧断了他的脖子。”
狄亚罗斯感觉刚吃下去的羊肉隐隐有要吐出来的趋势,腰腹的痛感又袭来,像是海浪一样一下一下地痛着。
尤诺把头盔摘下,露出许久未见的,苍老许多的脸来。他和狄亚罗斯长得并不相似,年龄差也有十岁有余,他更像如山脉般严肃的父亲,而狄亚罗斯则是和母亲一样俊秀。
“但是这把刀……”尤诺漂亮地把它转了个圈,露出刀柄。“也有这样无害的,只为保护支撑他诞生的刀柄。有锋刃也有刀柄,这样才是完整的武器。”
狄亚罗斯看着尤诺,对方眼里有自己的倒影,和锋利严肃的哥哥不同,他是柔软温和的。狄亚罗斯突然感到难过,他抓紧了伤口,温热石还在慢慢发挥着治愈的功效。
黑夜完全降临后,尤诺躺在狄亚罗斯右边。上一次和哥哥同寝也许还是孩提时代,狄亚罗斯想,他完全睡不着,无法无视尤诺在寂静里逐渐清晰的呼吸声。他感觉锋利的尤诺在逐渐软化他的情绪和坚持。
“还痛吗?”
“我没事。哥哥赶紧睡吧。”
狄亚罗斯说着闭上眼睛,想要好好消化尤诺今天所有的言语。但是他感到尤诺翻了个身,像指挥他舞鞭一样整个人从背后揽住他,一只手伸进被子盖住他的伤口,轻轻按摩着。他听到尤诺在叹气。
狭窄破烂的小床对于两个成年男子来说实在过于勉强,后半夜狄亚罗斯醒过一次,发现尤诺已经完全把他抱在怀里。他稍微挣脱了一下,一阵寒风掠过脖子,又很快缩回尤诺的怀抱里去。这样叫我如何有所长进呢,哥哥?狄亚罗斯随即陷入近一个月来最安稳的睡眠之中。
天光大亮时狄亚罗斯已经没有痛感,他从床上坐起,发现用暗红布袋包裹着的温热石块。尤诺已经离开,附近也没有人的气息。霍斯劳以血代言,尤诺一定有必须前进的理由。他只是感觉有些失落,昨夜梦中他想起,年少时和尤诺的对话:“哥哥,我想成为和你一样的人。”尤诺露出一种罕见的表情来,不是冷酷也不是责备,而是温柔的无奈。
“狄亚罗斯,你怎么可能成为我呢?我们是不同的人。”
“我们是霍斯劳兄弟,一起成为英雄不是很酷吗?”
“我们共享血脉,又不共享命运。”
后面都不记得了,他只记得尤诺的眼神,和昨晚的话语。同一血脉却又完全不同的兄弟、家族的荣耀与耻辱、锋刃与刀柄、无法共享的命运。也许他一直以来的执念都是错的,他无法成为尤诺,他只能短暂拥有尤诺一个晚上,之后又要分道扬镳。
算了,不想太多,也是时候找一个前进的方向了。狄亚罗斯戴上头盔,向未知的雾气中走去。
【1】闪电五连鞭,师承马保国
【褪色者/狄亚罗斯】倒吊人(Bad End)
观前提示:
*塔罗牌Ⅻ 倒吊人,肉体的煎熬是自愿的牺牲奉献。
*盗贼职业屑褪色者♂
*本章内容请接在normal end 后阅读
*我的评价:坏东西好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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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卡德的死亡让火山官邸几乎一夜间人去楼空,只剩下守在尸体前疯癫的塔妮丝和那位始终沉默的熔炉骑士。
如此一来,无人的火山官邸只剩下褪色者还会常来居住。他有时会绑来一个细皮嫩肉的权贵子弟或是便宜的娼妓发泄。但那些或痛苦或谄媚或空洞的眼神,反让褪色者的心火更加旺盛。
放走狄亚罗斯,一方面是他的确动了恻隐之心,但更多的则是不希望自己...
观前提示:
*塔罗牌Ⅻ 倒吊人,肉体的煎熬是自愿的牺牲奉献。
*盗贼职业屑褪色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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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评价:坏东西好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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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卡德的死亡让火山官邸几乎一夜间人去楼空,只剩下守在尸体前疯癫的塔妮丝和那位始终沉默的熔炉骑士。
如此一来,无人的火山官邸只剩下褪色者还会常来居住。他有时会绑来一个细皮嫩肉的权贵子弟或是便宜的娼妓发泄。但那些或痛苦或谄媚或空洞的眼神,反让褪色者的心火更加旺盛。
放走狄亚罗斯,一方面是他的确动了恻隐之心,但更多的则是不希望自己因为感情所牵绊住。“爱”这种情感的杀伤力是不可预估的,最容易让原本前途无限的人坠马,那位饱受癫火折磨的准王者就是前车之鉴。
如今看来,离别并没有扑灭这个小火苗,反而让他更加心绪不宁。
褪色者照例在重要的战斗前来到堕落调香师这边补充一些战斗用的香粉,不过这次这边多了几个面孔。
“瞧瞧,谁来了,地下世界都等着您成王,给我们这些见不得光的家伙们打造一个乐园呢!”一个贼眉鼠眼的家伙前来套近乎。
褪色者挑了挑眉,没说什么。
“如你所见,我制作香药的材料用完了,正在雇佣人手去收集。”堕落调香师指了指周围这些个蒙着面的人,耸了耸肩,“你往日里常买的铁壶香药缺货中。”
“收集花粉也需要那么多人手?”褪色者抱胸,“我身上倒是有很多米兰达花粉。”
堕落调香师摇摇头:“调香可不是只需要花粉,这些人是壶的盗猎者,铁壶香药的原材料是活壶碎片。”
“怎么样,要一起来吗,我们前一阵子发现了一个全是壶的村子,里面都是[善良]的壶,几乎构不成威胁,但数量众多,真打起来也有点发虚。”盗猎者的头目朝褪色者发出邀请。
“似乎挺有趣的。”褪色者摸了摸下巴,他几乎已经走遍了交界地,没去过的地方屈指可数。
“行动今天晚上就开始,一起出发?”
“给我一个位置,我先去办点事,到时候和你们汇合。”
褪色者其实没什么事,他只是对这个壶住着的村子产生了好奇,对狩猎那些毫无还手之力的壶提不起兴趣。他去找帕奇喝了一杯,带着五分醉意在夜色中游荡到盗猎者给他在地图上标记的地方。
大老远他就听到了打砸声和惨叫声,但不大清明的眼睛让他从悬崖下到村子废了许多功夫,等他终于落地,目及之处已是遍布疮痍,壶的碎片散落在村子的角角落落,但施暴者们还没有离开。
他慢慢悠悠走在村子里,地上还出现了几个盗猎者的尸体,其中还有个眼熟的家伙,似乎是那伙人的头领,这些都不是重要的,昏暗的月光下尸体上鲜红的鞭伤让褪色者眉头紧锁。
他的酒半醒,有种不大好的预感,随后侧耳循着喧闹声来到村子最里面的一间破屋。
盗贼们最会寻找最佳的袭击时间,狄亚罗斯看起来没有来得及穿好盔甲,堪堪拿上了武器。为了保护好身后仅剩的几只小壶,他免不了受伤,脸上和其他裸露在外的皮肤上布满了伤口,深一些的地方还在汩汩冒血,腿上还插着几支箭矢。
跟着褪色者的这段时间,狄亚罗斯多多少少了解了一些盗贼们的惯用手段,并成功杀了几个人,但终究是双拳难敌四手,他现在已经挥不动花瓣鞭,只能举着那扇巨大的名门大盾充当最后的防线。
褪色者从未见过伤得那么重的狄亚罗斯。勒妮亚在的时候,狄亚罗斯的手是典型的养尊处优的少爷的手;在被迫委身他的时候,狄亚罗斯的手有了独立生活的痕迹,但依旧光洁柔软;现在那双手,浸泡着刺目的血红,但依旧紧握盾把。
心微微有些抽动,褪色者见过许多血腥,早就该面不改色了,而看到这样的狄亚罗斯,他只想不顾一切地将他抱住,将他关在绝对安全的地方。
他拿出鲜少使用的法杖,给自己用了一个“镇定”。
那群盗猎者没想到原本轻松的活计产生了这样的变动,但也杀红了眼,头领死后见到褪色者的出现,仿佛找到了主心骨,情绪高涨地欢呼起来。
“干的不错。”褪色者淡淡地说,也不知道是说给谁听。
褪色者漠然地看着这群兴奋的盗贼,又看到狄亚罗斯从震惊到灰败的表情。他没有其他动作,选择作壁上观。
狄亚罗斯的眼睛里充斥着血水,但还是干涩得不行,泪水争先恐后地跑出来想湿润一下眼球。
身后的小壶们害怕得缩在一起,狄亚罗斯躲在盾牌后,将泪水蹭在自己残破的衣服上,他咬着牙,用最后的力气冲了出去,以为胜券在握的盗贼们反而是被冲了个措手不及,仅剩的小壶们在这个间隙四散逃去。
“妈的,终于落我们手里了。”
狄亚罗斯已是强弩之末,抓住他并不费多大力气,盗猎者之一气愤地踢了狄亚罗斯一脚。
“这个人交给我,你们的目的应该是壶吧,他们往那边去了。”褪色者用不容拒绝的语气说道,盗猎者们虽然想在狄亚罗斯身上发泄怒气,但迫于褪色者的威压,渐渐散了去。
狄亚罗斯目呲欲裂,褪色者也第一次在那双眼睛里看到这样深厚的愤怒和诅咒。
“不要这样看着我。”褪色者将狄亚罗斯的脸托起,“难道你不想让我救那几个可怜的壶吗?”
“你可以救……”
“对我来说没有好处,我还指望这些活壶碎片变成战斗时好用的香药。”褪色者抚摸着这张被血糊得脏兮兮的脸,同时拿出形形色色的调香瓶,将里面的粉末倒在伤口处,“调香师的做的东西还真是好用,虽然我也不知道这些粉末里有没有壶的成分,但能救你的命不是吗?”
狄亚罗斯挣扎着,最终向泄了气一样,将脸埋在褪色者粗糙的手掌里。
“求你了,我在当维壶师的这段时间里,才真正有了活着的感觉,失去他们我……”
褪色者感觉手心里不断涌现的泪液烫得不行。
“用手来取悦我,让我满意了就帮你。”褪色者将手指埋进狄亚罗斯卷曲的头发里,“就像你无数次的献身那样,为了壶,可以吗?”
“我还挺喜欢你的,也许今后当了王,你可以住在我这里,你想养多少壶都可以。”褪色者说。
狄亚罗斯没有回应。
不知道是没有听见还是不愿意回答,他看着狄亚罗斯埋在自己胯下,为了让自己去救那几个小东西努力到手口并用的样子,褪色者的心脏仿佛被尖锐的钩爪撕扯着,一半是扭曲的快乐,一半是隐隐的悲伤。
最终壶村只有三个活着的生命,除开一脸肃杀的褪色者,剩下的一个是幸运的小壶,另一个是不幸的狄亚罗斯。
一个月后,褪色者当上了艾尔登之王。
世事难料,那位恶名昭著的盗贼最终选择了完美律法的修复卢恩填补了这个风雨飘摇的交界地。
在黄金树金灿灿的光辉下,一切似乎都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然而黄金树的光芒并不能照到每一个角落。在罗德尔王城的一座高塔里,住着一个被绫罗绸缎与珠玉宝石点缀着的青年,他的眉间总是有化不开的忧愁。
艾尔登之王金屋藏娇,对此权贵们心照不宣地投其所好,进献各种各样的壶,那些通过盗猎的手段囚禁在笼子中的壶们兜兜转转竟有了个不错的归宿。
“我想哥哥了,可以安排我们见面吗?”
狄亚罗斯躺在柔软的床铺上,空洞的眼神里映着褪色者甜蜜的笑容。
“你的记性可真差,上周尤诺霍斯劳就因为行刺失败[归树]了。”褪色者眯起眼睛枕在狄亚罗斯身上,感受着胸膛那不正常的上下起伏,“本来他早该死了,火山官邸的信函还在我的包里,活到现在还不知感恩。”
“霍斯劳所谓的新家主昨天来向我讨要头盔了,我没给,这是我要送给你的,工匠们还在加班加点把它修改成你的尺寸。”褪色者狎昵地摩擦着狄亚罗斯的大腿,“你还有什么想要的吗,多向我展示些爱意,我会答应你的。”
狄亚罗斯没有说话,主动地亲吻起褪色者。
交界地度过了难得和平的几年。在完美律法的运行下,艾尔登之王即使只知享乐也不会出什么大乱子。
某一天,王没有参与他最爱的宫廷宴席,他被发现仰面躺倒在华丽的高塔里,胸口的慈悲短剑绽放出一朵瑰丽的血蔷薇。
Bad End. 血蔷薇 回收
【褪色者/狄亚罗斯】倒吊人(Happy End)
观前提示:
*塔罗牌Ⅻ 倒吊人,肉体的煎熬是自愿的牺牲奉献。
*盗贼职业屑褪色者♂
*本章内容请接在normal end 后阅读
*总之努力祷了一个好结局出来,可恶的坏东西褪色者,让我为了你的幸福脑细胞惨死
*happy end 前提的后日谈已竣工,因为不绿色,所以请移步396545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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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卡德死后,火山官邸原本热闹闹的大厅渐渐冷清,与几个还算相熟的人道别后,褪色者再也没回去过。
战斗、欺骗、掠夺……他离王座越来越近,做的事却和往常没有什么区别,他的足迹逐渐遍布了整个交界地。...
观前提示:
*塔罗牌Ⅻ 倒吊人,肉体的煎熬是自愿的牺牲奉献。
*盗贼职业屑褪色者♂
*本章内容请接在normal end 后阅读
*总之努力祷了一个好结局出来,可恶的坏东西褪色者,让我为了你的幸福脑细胞惨死
*happy end 前提的后日谈已竣工,因为不绿色,所以请移步396545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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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卡德死后,火山官邸原本热闹闹的大厅渐渐冷清,与几个还算相熟的人道别后,褪色者再也没回去过。
战斗、欺骗、掠夺……他离王座越来越近,做的事却和往常没有什么区别,他的足迹逐渐遍布了整个交界地。
褪色者讨厌那一片白茫茫的雪,脚踩在冻得发硬的土地上直打滑,这里物资匮乏、人烟罕至,但敌人怪物们倒是越发地凶猛。
暴风雪即将来临,褪色者看着渐变的天色,跑进一个无人小屋,升起火堆取暖。
屋外风声渐渐地大了起来,褪色者拢了拢加厚的斗篷,在火焰的噼里啪啦声中渐感困意。
“吱呀——”
狂风骤雪将另一位旅人也推入了这间狭小的庇护所,褪色者惊醒,手摸在贴身匕首上,透着已经有些暗淡的火光,他看到了熟悉的银红相间的铠甲。
“狄亚……”褪色者几乎脱口而出,但马上闭上了嘴,头盔上两条精致华丽的长尾顶饰和刺骨的目光,毫无疑问是那位血言骑士尤诺霍斯劳。
褪色者对尤诺可以说是非常了解。从他开始占有狄亚罗斯后,他就着手调查起了这位赫赫有名的战士,接着他拿到了火山官邸的委托信,通过地下情报网络将这位血言骑士的战斗风格解析得一清二楚,虽然最终那封催命信被他丢进了岩浆里。不过这确实是他第一次和尤诺霍斯劳见面。
尤诺显然是听到了褪色者脱口而出的名字,他进门时那骇人的气势逐渐软化下来。
“你认识我的弟弟。”褪色者听到他说,那敏锐的目光透过头盔的视孔打量着褪色者,褪色者绷起全身的肌肉。
“火山官邸的同僚罢了。”他和狄亚罗斯的复杂关系,知情人士几乎都已经无法开口说话。
“你覆灭了火山官邸,多谢。”尤诺朝褪色者点了点头。
血言骑士一直担忧着软弱的弟弟会被火山官邸这个叛律者的大本营所吞噬,他发自内心地感谢眼前的男人,尽管他似乎在交界地的名声不是很好。
褪色者的表情变得很奇怪,他想如果尤诺知道自己对他弟弟做了什么,一定不会如此温和的道谢。不过保持着这种误解也好,起码在这样一个小屋里和一个强者打起来,他是绝对讨不到好的。
尤诺不是一个健谈的人,他和褪色者各占据了小屋的一个角落,静静地等待风雪的停息。
与存在感如此强的战士共处一室,褪色者以为这将是一个互相提防的不眠之夜,但也许是那身铠甲太过熟悉,他数着上面的花纹竟迷迷糊糊睡着了。
尤诺皱着眉头,完全没有料到褪色者竟然如此毫无防备。
“狄亚罗斯……你怎么又哭了……”
半夜里,尤诺听到了褪色者的呓语,他悄悄地握起了鞭子。
“我见识过真正的懦夫,你已经比许多自称战士的家伙英勇多了。”
尤诺紧缩的双眉舒展开来,心想弟弟似乎在火山官邸结交到了不错的朋友。
“你有自己的道路,不必跟在你哥哥身后跑。”
尤诺随手给火堆添了一把柴,他也想起了小时候的事。他一直以为只要自己强大到可以肩负起这个家族,那么狄亚罗斯就可以不用逼迫自己在不擅长的武艺上挥洒血汗。但尤诺逐渐发现,弟弟并没有为此而变得无忧无虑,反而是被周遭的非议压得喘不过气。狄亚罗斯憧憬自己,但也被迫追赶着自己,即使这条道路他一点都不喜欢。
如果狄亚罗斯身边有这样一个可以劝说他的朋友,也不错,尤诺看向褪色者的眼神多了些温度。
“我欠你一个道歉,大概。”
褪色者对自己的弟弟做了什么不好的事吗?尤诺这么想着,想继续听下去,但褪色者翻了个身,呼吸趋于平静。
过了一会儿,褪色者的呼吸频率变快了,不知道梦见了什么,翻来覆去了好几次。
“所以哭什么啊,这不是还能吞下很多嘛……”
尤诺看着褪色者,觉得自己的拳头也硬了。
一夜安眠,褪色者醒来的时候有些恍惚,自己已经很久没有睡得那么好了。他好像做了什么梦,梦到了以前发生过的事情,又好像不是,飘飘然的,他迷迷糊糊地摸了摸裤子,果然一片粘滑。
他后知后觉地想起这间屋子里还有一个人,明明天已放晴,那人还没有离开。
“我是一个失职的哥哥。”尤诺将头盔取下,白皙的面庞沐浴在风雪后的阳光里,他有着和狄亚罗斯相似的面庞,但那头长发和锐不可当的气势绝对不会叫人认错,“我想去找狄亚罗斯,你知道他在哪里吗?”
“他早就离开火山官邸了,我和他的关系没有好到会互相通信。”褪色者摆了摆手,拎起自己的随身行囊准备离开,他今天要去索尔城。
尤诺看着远去的褪色者,嘴唇抿成一条线。如今交界地都在为褪色者的经历沸腾不已,他成为艾尔登之王不过是时间的问题,别人都说褪色者是打算在修复法环前将交界地全部洗劫一遍。但尤诺的直觉告诉他,褪色者非常茫然。他感觉自己的双鞭也有些疲惫了,他想找到弟弟,了解到底发生了什么。
褪色者有些烦躁,他几乎已经把狄亚罗斯那张蠢脸忘记了,尤诺的出现让他又回忆了起来。他想起了引诱狄亚罗斯将自己摆上“祭台”的时候,那羔羊一般纯洁的模样、被他百般搓磨后痛苦迷茫的颓态、病中无意识牵住他的手指、离别时复杂的眼神。
讽刺的是,明明床铺间的纠缠才是他们之间最多的交流,褪色者也偏爱狄亚罗斯在他身下的种种模样,但如今他却下意识地拒绝那段记忆。
战斗的分心让褪色者重伤跑出索尔城,他决定暂时离开那片雪海,一边需要找到赐福修复自己的身体,一边想找个地方好好整理一下思绪好回复最佳的状态。
褪色者骑着灵马在湖之利耶尼亚的东岸上漫无目的地闲逛着,他也许可以去卡利亚书斋把那位讨厌的魔法教授揍一顿,然后找两本杂书看看。
在靠近书斋的地方,他敏锐地听到了悬崖下方传来了战斗的声音,便饶有兴致地以墓碑为阶梯向下爬去,下面是他所没有去过的地方。
褪色者一向喜欢那些与他无关的争斗,那是一个可以坐收渔翁之利的机会。
褪色者走在一片狼藉的村落里,这是一个全是壶居住的地方,土地上种着不同品种的花,可以想象在这群盗猎者来之前这里是个多么平和安宁的地方。
他摇摇头,倒不是对壶村的灾难感到惋惜,而是觉得这群盗猎者涸泽而渔的做法实在是蠢得很。
接着,褪色者发现了一个隐秘的草丛里躲着几只脏兮兮的小壶。
看到来人,其中一只将其他小壶护在身后:“你也是盗猎者吗?”
褪色者不需要活壶碎片,反倒是对这个会和他说话的小壶充满了兴趣,他在交界地遇到的战士壶们,除了亚历山大以外都像不会说话的战斗机器,他和他身后挤在一起害怕得发抖的小壶们在褪色者眼里倒是有了那么些可爱。
“我只是路过听到声音来看看,要我带你们离开这里去安全的地方吗?”褪色者做出一张温和的表情,也许养几个小壶当宠物也不错。
“大哥哥你带他们走吧。”小壶抬头,“我们的维壶师还在那群盗猎者手里,至少我还想为他收敛尸体。”
“维壶师?”褪色者听说过这个职业,但没有实际遇到过。
“霍斯劳以血代言……我们的维壶师有一位哥哥,之前来这里看过他,那是一位很强大的战士,大哥哥你能带他们离开后去找一下那位哥哥吗,他一定能为我们报仇的。”
褪色者的脑子突然空白了一阵,半晌,才艰难地开口:“我可以去救你们的维壶师。”
看着褪色者突然阴郁的脸色,小壶们抖得更厉害了。
“花瓣鞭……霍斯劳家的人不是都很猛的嘛,怎么还会在这里当个没用的维壶师,哈哈哈哈哈!”
“第一次看到用鞭子的人还会配一扇那么大的盾牌,真是胆小鬼。”
“就把这家伙丢在这里等死吧,流了那么多血,你说什么他都不一定听得到。”
“啧你们不要大意,要不是偷袭命中,这个小子还是有点难缠的。”
盗猎者们肆无忌惮地说着话,没有意识到暗处有一张面无表情的可怕面孔,数着剩下的盗猎者人数,并搭起了弓。
一片残骸中,褪色者将狄亚罗斯捞了出来。
那虚弱的模样和褪色者记忆里火山官邸里的画面重合在了一起。不一样的是,现在的狄亚罗斯伤痕累累,那双柔软光滑的手也布满了新鲜的伤痕。
他拿出出血苔药,往狄亚罗斯嘴里塞,又灌了些露滴下去。
狄亚罗斯痛苦地皱起眉头,但面色总算没有之前那么苍白了,他努力睁开眼睛。
“哥......褪色者。”
“尤诺霍斯劳怎么不在这里?”
“就像你和我说过的,哥哥的道路不适合我,而我选择的生活同样也不适合哥哥。”
褪色者内心舒了口气,他原本担心狄亚罗斯不会同他说话。
他执起那双手:“那么多伤口,坑坑洼洼的手还怎么当维壶师。”
“壶们还好吗?”狄亚罗斯有些累,他重新闭起了眼睛。
“除了我来的路上见到的几个,其他都碎了。”褪色者如实说道,“不过那些盗猎者已经付出代价了。”
“谢谢。”狄亚罗斯控制不住自己的泪腺,他的鼻子泛着酸,但这是他所能想到最好的结局了。
“这里已经不是世外桃源了,也许你和这些壶可以跟着我,这样会安全些。”褪色者皱着眉斟酌语句,“我挺喜欢你......你的手......”
狄亚罗斯感觉自己的意识逐渐远去,他快听不清褪色者的话了,他说:“之前那段时间,我其实有点喜欢你了,真是太奇怪了,我怎么可以喜欢你呢……”
一股暖流涌入褪色者的心间,他的心跳有些不对劲。
“现在的这双手,我其实更喜欢……我完成和勒妮亚的约定了,我会像英雄一样死去。”狄亚罗斯语气渐渐变弱,但满是快乐。
褪色者赶紧翻出自己所剩无几的温热石,专注值的消耗让他有些头疼,他拿出蓝色露滴瓶喝了两口。
但这些杯水车薪,褪色者只能用最原始的方法,趁着血液还没有将衣料粘在皮肤上,他小心地拉开狄亚罗斯的外衣,将置物包里他用来紧急处理伤口的干净布料拿了出来。
袭击来得突然,狄亚罗斯自然没有来得及穿上那身铠甲,因此身上的伤口也多如牛毛,不过让褪色者更加在意的,是挂着他脖子上的指头圣印记。
他凑近端详了一下,那粗糙的质地和不规则的划痕诉说着印记主人的粗心大意,它原本大约是被随意地和一堆锐利的武器丢在一起......他眯起双眼,这个圣印记越看越像他刚到圆桌厅堂时在孪生老妪那里购买的那个。
对了,狄亚罗斯发烧那次,他将这个圣印记随手丢掉了,这导致他后来去学了恢复类祷告后一时间都找不到释放媒介。他将这个圣印记握在手里,又看了看紧闭双眼的狄亚罗斯,如果此刻有人拿着镜子放在他面前,他一定会惊讶于自己居然还有这样温柔的眼神。
褪色紧握圣印记,柔和的金色光芒以圣印记为中心扩散开来,修复着狄亚罗斯的四肢百骸。
后来,在幸存的壶们手忙脚乱地帮忙下,狄亚罗斯的生命终于稳定了下来。
褪色者坐在壶村的屋顶上,看着远处王城的方向发呆,他一时有些茫然。他已经有了进入黄金树内部的资格,但心里一直有什么没有放下,便还在交界地不停地奔波。他也许并不是还觊觎着索尔城、圣树的宝物,而是挂念着狄亚罗斯,不愿意就这样走上王座。
再次见到狄亚罗斯,他有一瞬间是真的想在这里住下,好好保护他,让他能安全地过上维壶师的平静生活,但回顾他与狄亚罗斯的每次交集,几乎都是以狄亚罗斯遍体鳞伤告终。他的盗贼生涯,杀人放火是一把好手,但他不会爱人,也没有被爱的经历,他害怕了。
“褪色者,你如果想离开这里去王城的话就去吧,小壶出去找我的哥哥了,壶村会安全的。”醒来的狄亚罗斯似乎恢复得不错,他也爬上了屋顶。
褪色者看着狄亚罗斯,他有许多话想说,但张开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哥哥之前来看我的时候,我没有把我们的事情告诉他。”狄亚罗斯自顾自地坐在褪色者旁边,“他和我说了在巨人山顶那边遇到你的事。”
“真是不长记性,你难道还对我这样的恶棍抱有什么期待吗?”褪色者恶狠狠地揪住狄亚罗斯的衣领,“还是说你的屁股离开我就受不了了,真是下流啊。”
狄亚罗斯平静地看着褪色者:“你总是会用最美妙的词句将自己做的坏事包装起来,从来没有贬低过自己。”
褪色者一愣,羞恼地站起身,他这就离开这里。
“当时我已经做好再也睁不开眼睛的准备了,但真正面临死亡的时候,还是害怕得要死,我还是那个胆小鬼,谢谢你救回我。”狄亚罗斯挠着头,声音越来越小,“你这次离开,我总感觉我们可能再也见不到了,我可以吻你一下吗,就像我们在火山官邸分别的那次一样。”
褪色者确实打算不再与他相见了,但他的脑子又擅自想起了狄亚罗斯濒死前那告白一般的话语,他的脚像是被粘住了一样,一时怎么也走不动。
“你不是胆小鬼。你会为了勒妮亚向我低头,你会为了壶们拼死一搏,你甚至……甚至敢向一个十恶不赦的坏家伙表达爱意……”褪色者听到自己开口,“而这个坏家伙,从来只会恃强凌弱,眼里只有利益,他喜欢骗别人,也一直在骗自己,他不敢面对自己的内心,他才是一个一无所有的胆小鬼。”
狄亚罗斯愣住了,但随之而来的是莫名的泪水。
“你怎么又哭了!可恶的家伙……对不起……”
狄亚罗斯胡乱擦了擦眼睛,有些哽咽:“你说得没错,我想你了,我的屁股想你想得发疯。”
褪色者惊讶极了,但随之而来的是内心被整个填满的喜悦,不知是谁起的头,他们顺理成章地拥抱在一起,唇舌相贴,交换着思念与爱恋。
交界地混乱了很久,也不差这一个晚上。
Happy End. 亚缇莉亚叶 回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