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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代，拉郎

16

生贺，半成品（笑哭

真是狗血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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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种仪器在章汉哲身上招呼着，均显示生命体征正常。医生照了照他的瞳孔，又用听诊器仔细听了一会，仍是束手无策的摇了摇头。

“医生，他到底怎么了？”

“很抱歉，卓先生。这种情况我们没有遇见过，他刚住院的时候头部只是轻微脑震荡，不至于昏厥不醒，但是现在却忽然陷入昏迷，我也不能确定原因。”

“那他何时会醒过来啊？”

“这个嘛……现在不好说，毕竟外伤也还没痊愈，只能一项一项慢慢排除了。”

卓彧徒然的坐下，完全没有办法消化眼前的情况。

他只记得早上走时章汉哲正在熟睡，他怕吵到他于是悄悄回了趟公司处理事情，然后顺便在家里洗了个澡，拿几件换洗的衣服，等他回来时章汉哲还在睡着，卓彧后知后觉的看了表这才意识到他已经睡了超过20个小时。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医生的话根本是废话！

“你出去吧。”

“卓先生……”

“出去！”

 

章汉哲安安静静的躺着，一点也看不出异样，只是脸色泛出苍白。卓彧捏紧了他的手，那只手却不能回握住他。

“Ray，你怎么了？”“别跟我开玩笑了好吗？”卓彧颤抖着问，床上的人听不见他的声音，自然也不能做出反应。

一瞬间，卓彧想到植物人三个字，“不会！不可能！”他拒绝承认这么残忍的事情发生在章汉哲身上，他的命也太不好了，自从遇见自己，好像就没有一件事是幸运的。

“我们算是扯平了好不好？”卓彧俯身看着章汉哲，整个人都软了下来，那姿态像是低到了尘埃里，“我和你在一起后，也没有一件事是顺利的，先是新界的盘被人说建豪宅，然后不得已调走了姿雅，最近因为股东对我不满，一回公司就要和Anson吵架，现在又是c-coin的事……你只是在气我没时间陪你对不对？我保证，搞定这次的事情就带你去度假，我们周游世界，你想玩多久都可以！好不好？”

任凭卓彧自说自话，章汉哲仍是一点动静也没有。他紧闭的双眼，隔绝了所有交流的通道。卓彧从来不知道自己还能为一个人哭的这么难看，一边说着话一边激动着，声音越来越哽咽，到最后无助的把脸埋在掌中泣不成声。

 

 

*** 

 

 

黑暗再次降临，没有声音，没有方向，没有哪怕一丝一毫的光，辨不清东南西北。王元芳木讷的挪动着步伐，就这样漫无目的的走着，不必担心会撞到什么障碍物，因为根本是一片虚无。

“停下来。”一个指令穿越虚空在对他说。

他并没有听见，仍然机械的行走，他的眼睛是一片灰白色，没有瞳孔。那是死物，是消极，是失去生的希望的眼睛。他缓慢的前行，像是要走到永恒的尽头。

“再过去就真的没法回头了。”

无形的力量挡住了王元芳的路，一束蓝光击中他的眉心。灰白褪去，他的眼睛恢复了正常的样子。

“是谁？”他终于停下脚步。

虚空中，“你可想清楚了，现在认输你连死的机会都没有，你会化作荒魂，永不超生，你忘了吗？”

“我没忘，但是……我的生命力在一点点消失，无可挽救了。”王元芳放弃的说。

虚空中的指令再次对他做出回应，“我可以送你回去。”

王元芳激动的问，“真的？我一刻也不想在这里多待了！”

但接下来的话让他的心又沉了下去，“可以是可以，但你的生命取决于另一个灵魂，他怎样做。”

王元芳垂头丧气道：“没用的，他不记得我了，我在他心里也不是最重要的，我们的缘分耗尽了。”

“你为什么不再多等等？”

“我想！可是……我累了，我也不知道怎么会到这里来的。可能这就是命吧……”

“这不是命！”指令突然激动了起来，震得虚空中嗡嗡作响。“他当然不知道王元芳是谁，他只需要爱眼前的人就行了，何必执着于过去呢！”

“你到底是谁？”

“别多说了，我这就送你回去！”

黑暗的空间开始扭曲变形，王元芳丧失了所有意识，他的身形随着阴影交错一起消失。

 

 

“你这是犯规啊……”

“什，什么？”

“算了，既然帮也帮了，就快点回去吧，你是不可以离开轮回井的。”

“就你有理了，我心疼一下小虎子不行吗？”

“行了，知道你盯了那么久，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时机真正帮上他。”

“你也盯了不少吧？为老不尊！”

“喂喂！我可是非礼勿视的哦，再说我好歹也是一界之主，你说话客气点好吧？”

“懒得跟你计较，快带我回去，来这一趟累死了，没力气了！”

“好好好，下不为例。”

 

 

*** 

 

 

“大BOSS，确定要这样做？”Tiger把手悬在回车键上，最后一次询问卓彧。

“做！我要让他输得彻底，输得难看！”卓彧发出最后的指令，Tiger依言迅速敲击了重置键，c-coin的网络数据库瞬间被恢复成初始数值0，并不断刷新0的数值，无法再做任何更改。

“这份文件你收好，如果苏星柏敢来捣乱你就把它寄给警局。”

“这是？”

“过去几年义丰借棱锐股票洗钱的交易账簿。”

Tiger战战兢兢的收下这份定时炸弹，这东西寄给警局棱锐自己也脱不了干系，但卓彧决绝的样子让他不敢多问。

几天之后，另一家医院门口一个浑身是伤的男子从面包车里被扔了下来，肋骨断裂三根，右手骨折，鼻青脸肿。不用说，那就是捅伤章汉哲的人。他当然不敢说明自己为什么被打，被谁打，除非他想以故意伤害罪入狱。小混混之间的斗殴每天都在城市角落里上演，也没人对他的遭遇追根问底。

一切比卓彧预想的还要顺利，股委会没有对c-coin的事产生怀疑，并且大加赞许棱锐主动拿钱弥补中小投资者的损失，卓彧在新一轮副主席预选中以70％的得票率获得认可。苏星柏那边也没有传来任何异动的消息，这对卓彧来说倒是个意外。

“今天感觉怎么样？好点了吗？”卓彧摸着床上人的额头，在他嘴角边轻吻。医生说要常常跟病人说话聊天，卓彧就每天抽出一些时间在病房里陪他，告诉他自己做的事。有时会说着说着停顿下来，观察他的反应，但得到的是冷清的寂静。这种寂静让他更加害怕，只好继续自言自语说下去，好像章汉哲真的能听见，会和他聊天一样。渐渐的，卓彧竟也习惯了这种单方面的交流方式。

为了不让肌肉萎缩，卓彧学会了一些简单的理疗按摩，说话时可以一边帮章汉哲捏捏手臂，捏捏腿。从头到脚给他松活一遍之后，卓彧又拿起苹果开始削皮，“据说皮不削断就可以许一个愿，我现在开始削啊，一会成功了你要答应我起来吃哦？”每一刀都小心翼翼的，不深不浅，恰到好处。削苹果的技艺已经越练越好了呢。

最后是一整个苹果完全不断条的皮。

卓彧期待发生奇迹，以一种极缓慢的姿势抬头，但看见的还是章汉哲安详沉睡如孩童的脸……

“没关系，下次加油。”

“我替你吃掉好了。”卓彧把苹果放到嘴边，一口咬下去，尝到的却是咸咸的味道。“确实不好吃，幸亏你没吃。”他自嘲的说，一口接一口，咀嚼着满是泪水的咸味，吃完了这颗苦涩的苹果。

果核被他扔进床脚的垃圾桶里，桶旁边有一根遗落的烟，没燃过，却有狠狠踩上一脚的痕迹。“这根烟是……”

那个人来过吗？

卓彧把烟捏紧，给Tiger发了条短信。

 

一个星期后，不用打听卓彧就在报纸上看见了消息：香港最大的黑道社团义丰在码头与贩毒集团以太会火拼，其社团坐馆苏姓男子当场中枪，坠海失踪。

 

义丰出事了？难怪他那边一点反击的迹象都没有。卓彧心里有股说不出的滋味，并没有听见仇人死掉后的那种痛快。他把这种心情归结于也许自己只是想和对方在商场上较量，不想看见对方真的丢掉性命。

“大BOSS，那这份文件……”

“毁了吧。”卓彧说。

他讨厌苏星柏，可还不至于落井下石。何况人都不在了，是死是活都不知道，做这种事又有什么意义呢。

看着文件被一页一页放进碎纸机，卓彧感叹，原本连最坏的打算都准备好了，却没想到以这种意外的方式结束。

义丰和棱锐背后的交易，随着苏星柏的失踪一起消失，再也不会有人知道。

 

现代，拉郎

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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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生从急诊室里出来时，说章汉哲没事了，腰侧的刀伤不深没有伤及内脏，虽然失血较多但好在送来的及时。倒是头上被撞到，需留院观察几天才行。

卓彧仍心有余悸的追问了好一会，确定章汉哲没有生命危险才放心签了字。因为是利器刺伤，医生多嘴问了一句：要不要顺便报警？卓彧权衡之后还是觉得先问清楚再说。医生点点头表示理解，走时还跟旁边的护士感叹：“你看看现在这世道，抢钱的也太猖獗了！”

卓彧走进病房，章汉哲人是清醒的，裸露着上半身，腰上缠了一圈又一圈纱布，手腕上扎着针，正在输液。看见他过来，扯扯嘴角，勉强挤出一个微笑，脸上嘴角皆是淤青一片。

卓彧怎么都不太相信他会遇上抢劫的。

“上次是生病，这次呢？再来第三次我真的会被你吓死。”倒不是埋怨他的语气，到现在卓彧脚下都是软的，医生说没事的那一刹那，他才如释重负。

章汉哲因失血显得脸色有点惨白，“我不知道，在排练室后门遇见的，他上来直接就捅话都不说，我跟他扭打了一会赶紧骑上车想躲开，结果骑着骑着发现摩托车也被人动过手脚，刹车失灵，一路到小区门口才撞了树。”

“这么说不是抢钱的？”

“完全不认识。”章汉哲有气无力的闭了闭眼，头被固定了只能平躺着。

卓彧若有所思了一会，第一个想到的是苏星柏的手下，随即又否定了这个可能。如果说是自己得不到就要毁掉的话，那一开始就动手了，用不着去收购c-coin搞那么复杂的事。他立刻又想到了另一个人，但是没有把握。

“公司的事怎么样了？”章汉哲算是运气好捡回一条命，这时还不忘关心他。

卓彧根本把c-coin的事抛到脑后了，看见章汉哲身上染血的时候他紧张得完全想不了别的，现在人没事了，他甚至觉得只要章汉哲好好的其他事再怎么糟糕都没关系。

“你就别担心我了，自己搞成这样……如果是有人故意要害你，我觉得还是去警局备个案比较好。”

“算了，反正现在也没危险了，你来的可真及时啊。”

章汉哲想用轻松的语气开个玩笑，但显然虚弱的样子让卓彧看了更是舍不得，“真等有危险就晚了！”卓彧握紧他的手，放到唇边靠着，脸上布满了担忧和心疼。

没力气缩回去也不想缩，章汉哲努努嘴：“现在你不怕人看见了？”

“要看就看吧，大不了再写一次卓彧夫妻感情破裂。”

说完两个人都笑了，笑过之后是彼此尴尬的沉默。卓彧明白，章汉哲可能对凶手也有一点推测，但是他不明说，捂着不去报案，是因为顾及自己。

他越是这样，卓彧越是无法视而不见。

 

上班时间棱锐大厦一片忙碌，每个人都有条不紊的进行着手里的工作。当卓彧怒气冲冲直奔顶楼时引来不少侧目，他一把推开办公室大门，方明瑜却显得很镇定，正是这份有所准备的样子让卓彧肯定了心中的猜测，“也就是你找人做的咯？”

她承认的也爽快，“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毁掉那么一大笔资金，没有章汉哲这个人，你就不会拿公司的业绩去和苏星柏斗气。”

说的不假，卓彧只觉得她这次狠毒的过了头，“人命重要还是钱重要？棱锐是我自己的，我想怎么做就怎么做！”

卓彧猛力的推开座椅，巨大的碰撞声说明了他现在有多生气。方明瑜坐在办公桌对面丝毫不示弱的冷笑问他：“对你来说，股委会重要还是章汉哲重要？棱锐有我一份，我不能让你有损公司的利益！”

“也就是说你根本没去找研发c-coin的人，没想过启动死亡密匙？”

“没有！”

方明瑜回答的干脆，卓彧反而气到无话可说。事实上，她的话确实打到了痛点上，他无论如何都不愿放弃股委会主席的位子，而方明瑜时时刻刻准备着接手棱锐。至少在事业的目标上，他们还是一致的。

没法和合作伙伴翻脸，想起章汉哲，他更是难受到内疚。

“你不要挑战我的底线！”

丢下这句话算是警告，卓彧愤然的离开了，座椅被他掀得在地上打了好几个圈才停住。

一定还有别的办法，他要好好想想。

急不可待的回了医院，自打出了昨天的事，他觉得离开章汉哲一分钟都是危险的，他要守在他身边，不能再出乱子。

可走近病房，还在走廊上他就听到了里面的说话声。

卓彧感到太阳穴一阵突突的跳。

“阿哲，不如我们打个赌吧。”

“什么赌？”

卓彧觉得不能再让话题进行下去了，他对里面除了章汉哲之外的另一个人已经厌恶到无法忍受，他走进去看着不速之客，“你来这干什么？”

病房中的两个人齐刷刷的看向他，“卓先生，没想到你这么快就回来啦？”苏星柏一贯的让人不爽的口气，“我知道你不喜欢我，我可是专门挑了你不在的时间来看阿哲。”

“这里没人喜欢你。”

卓彧站在门边，顶着门不让它自动合上，整个人都散发出主人回来了你请便的意思。

“那可不一定。”苏星柏故意看了看章汉哲，虽然对方现在负伤卧床不可能给出激烈反抗的表情，但卓彧的状态已经明显一触即发了。

“卓先生，你该不会生气到不分青红皂白以为是我干的吧？”

卓彧完全不想回答他，沉着脸反问，“你怎么知道在这里？”

苏星柏惯性的拿出一支烟正要点，“啊，抱歉，忘了病房不能抽。”又把烟插回口袋，“虽然我没有卓先生那么能干，但是要打听点事也不难啊，你觉得义丰是吃干饭的吗？”

确实，黑社会要把追债寻仇的本事用来找章汉哲，不出两天就能找到。

“既然是来探病的，那现在人也看过了，请便吧，他需要休息。”

章汉哲平躺着，腰上缠着新换好的绷带，机械式的勾动了一下嘴角。苏星柏自觉的起身，拍了拍他的被子，“那好吧，我走了，你好好养伤。”

经过卓彧身旁时，苏星柏停下来凑近说：“我可不会因为他出意外就收手的，我们的游戏还没结束呢，你想清楚怎么做了吗？”

苏星柏趾高气扬的走了，卓彧拼命忍住没有在他背后踹上一脚的冲动。

“他没为难你吧？”

章汉哲笑了笑，“没有，别担心，他其实才坐一会你就回来了。我还以为你要在公司呆很久呢。”

“我是去——算了，不说了。你没事就好。”

卓彧坐到床的一边，这场景又让他想起上次送章汉哲来医院，也是情况紧急的，忽然就脱口而出，“每次我都救你一命呢，是不是上辈子没来得及，这辈子怎么也要把你救回来。”

他柔柔的看着章汉哲，眼神里闪着狡黠的光，可章汉哲完全笑不出来了，心里猛然一震，百感交集，连声音都有些暗哑，“你确实，欠着我…”

卓彧只当他是寻常的开玩笑，“那好，你说，我怎么还你啊？”

章汉哲似真似假的问他，“如果我要你放弃做股委会主席，你会怎么办？”

没想到他会说这么正经严肃的事，卓彧先是一愣，“傻瓜，你和我的事业并不冲突。”他捋了捋章汉哲额前搭着的细发，手轻轻抚摸他的脸，“我已经想到办法解决这次的事了，就是Anson不帮我，我还可以找别人，别想那么多好吗？”“鱼和熊掌是可以兼得的。”

“真的吗？”章汉哲觉得头被撞的地方开始隐隐作痛，那疼痛渐渐扩大，让他无法保持精神集中，眼皮也被倦意侵袭，“当了主席又能干什么呢……”

“能干的多了！”卓彧兴致勃勃的倾身向前，“到时候我喜欢哪家公司就让哪家公司上市，我不喜欢哪家就踢它出局！所有投资项目都得过我这一关，我当上主席第一件事就要让柴沛勋下课……”

“是吗？”章汉哲无力的笑笑，头越来越沉，卓彧的声音好像离他越来越远，人影就在眼前，但他好像并没有看见。他望着卓彧的方向，眼睛却像是聚焦着别的什么东西，“是我快失败了吧？所以老天要收回我的命了……”

“什么？”这没由来的一句，卓彧听也没听明白，“你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叫医生？”

“不用。”章汉哲轻轻摆手，头晕晕沉沉的，“我想睡觉了，你陪我，别走开啊。”他叮嘱道，不想像梦里那样看见自己无助的躺着，而最在乎的那个人却不在。

“那睡吧。”卓彧轻轻帮他掖了掖被角，在额前落下一吻。

终于沉沉的闭上眼，章汉哲最后就听见这三个字，然后安心睡了。

再也没能醒过来。

 

 

 

 

 

 

=========未完=========

现代，拉郎

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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盯着一路走低的股价曲线，卓彧反而产生了一种如释重负的错觉。就知道苏星柏没那么容易被打发，所谓暗箭难防，现在这人终于有了动作，自己也不用再一直悬着心了。

卓彧沉默着不说话的时候，比发脾气更让人紧张，方明瑜在旁边瞧他眉宇间尽是深沉，谨慎的解释：“苏星柏购买了我们手上大约一半数量的c-coin，现在又以低于棱锐三分之二的价格抛售出来，我们的货自然就没人买了。几个大股东一直抱怨我们开采了一堆虚拟的废铜烂铁，还脱不了手，昨天已经有很多小股东撤了资……但是我不懂，他这样做不仅赚不到钱还会亏，损人不利己，为什么？”

还能为什么！报复呗！

卓彧用力的拔开瓶塞，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马提尼。

“上次你才说重新启动c-coin的项目，为什么这么短的时间内你就卖了那么多给苏星柏？”

他抛出一个「这都是你干的好事」的眼神，方明瑜果然心虚的低下头：“其实……重启c-coin是他主动提出来的……”

“他说要洗钱，需要购买大量虚拟货币，但是他不懂金融，也没有门路造势搭棚，所以我就……”

“所以你就自认为是在帮他的忙卖他一个人情，动用棱锐的资源去开采c-coin再高价卖给他，想顺便赚一笔是吧？”

方明瑜无言的点头。

卓彧感到头隐隐作痛，倒是没想到苏星柏用从棱锐手里买走的东西，再反过来打压棱锐，是有些手段的。他惹了一个高智商的黑帮老大，对方不屑于用普通打砸砍人的方式来报复他，反而跟他玩起了商战，在他最擅长的领域里，赢了他一把，就像一巴掌狠狠扇到他脸上。

「是因为上次在化妆间自己想拿跑车打发苏星柏，伤害到他男人的尊严了吗？」不，自己都觉得这理由未免可笑，混社团的不就是图钱吗？难道说姓苏的对章汉哲还认真了？

“Damon？”方明瑜喊他。

猛然回过神，视线落在曲线图上，“立刻通知Tiger，先暂停c-coin的所有交易。”

“然后呢？”

“观望再说。”

“可是，积压下去那些大股东肯定不高兴了，这比股价跌了还——”

“你捅的篓子，股东那边自己搞定！”

“……”

 

酒吧里灯红酒绿，人声嘈杂。

章汉哲熟练的兑了一杯低度数的鸡尾酒推到卓彧面前。

“还没见过你像今天这么心烦的。”

两指捏住杯脚，卓彧看也不看，一口就去了一半，然后抿了抿嘴，“这根本是乱来！”

章汉哲上下摇着调酒器皿，停顿了下来，“上次他说不在乎钱，原来那个时候他已经在动脑筋了。”

“可我在乎！”卓彧似酒气上了头，即使度数不高他也连续灌了好几杯，“他捞的是黑钱，棱锐的钱可是我一分一毫挣回来的！”“Anson也真是疯了，居然不和我商量就乱听他的！”

不明白卓彧怎么这样有失沉稳，“不就是损失一些吗，以棱锐的实力难道还耗不过苏星柏？”章汉哲伸手去拿他的酒杯，却被卓彧按住了手腕：“Ray，你不懂，这件事会影响我在股委会的声誉，他们会说我投资失策，战略失败……明年初要重选副主席，如果这个时候出问题……”

“卓彧！”章汉哲打断他，却又说不出别的话，这事多少还是因为自己才让他们结了怨。

“苏星柏是看准了这点，才来捣乱的……”

卓彧断断续续唠叨着，人也趴在了吧台上。章汉哲见他醉的不行，只好先扶他回家。

把人丢到床上，卓彧滚了一转便四仰八叉躺开了。

章汉哲看了一会，不禁嘴角上扬。

这人好像只有喝醉的时候才和那位有那么一点点像，平时怎么看怎么都符合「无奸不商」四个字，精明算计过头了不累吗？

他趴在卓彧身旁的空位上看他，手指慢慢划过他的眉宇，也许是烦心事太重，卓彧闭着双眼眉头却紧蹙着。他想帮他抚平，轻轻从额头摸到鼻梁，仿佛又想到了更好的办法，于是捏住了他的耳朵。

“这样是不是能想到更好的对策了？”

卓彧被他弄的有点痒，手乱舞了一下又重重打在床上。

手机忽然不合时宜的震了起来，章汉哲拿起瞄了一眼，来电显示是Micheal.

苏星柏？

章汉哲犹豫是挂掉还是帮他接一下，这么想的时候手已经不注意滑开了接听键。

“喂？”

“……卓先生喝醉了，现在没法接电话。”

“你是阿哲？等等，先别挂。”

“还有什么事？”苏星柏的轻笑声在那边响起，让章汉哲很不舒服。

“卓彧现在很头疼吧？他决定好怎么做了吗？”

“你是来看笑话的吗？”

“呵呵，阿哲，别激动嘛。我只是想说，卓彧的股委会主席可能会泡汤哦。”

“什么意思？”

“对，c-coin的事是我故意的，我现在来告诉你解决的办法。一，高价收回我的货。二，卓彧自己降价。不过无论他怎么做，棱锐已经算是投资失策了，他在股委会的信誉会一落千丈。”

苏星柏的话和卓彧不谋而合，难怪卓彧迟迟下不了决定了，章汉哲愤然的说：“既然你判定他输了，还有什么好说的！”

“当然还有最后一条路，”苏星柏的声音透过手机传过来，“我停止交易把剩下的货还给他，条件是他离开你。”

“你——”

“那次在车上，我已经知道你的选择了，但是你不想知道卓彧的选择吗？”

章汉哲顿时无言，如果说在金钱和自己之间，卓彧会选自己，那股委会主席的位置就真不知道卓彧愿不愿意为他放弃了，那毕竟是卓彧一直追求的目标，是他事业上最高的愿望。

“阿哲，我很想看看，你拒绝我而选择的那个人，是不是真的值得你这样做。”

【嘟嘟嘟……

不等章汉哲反应，电话那头只剩下忙音。

 

卓彧醒来时，身边空荡荡的并没有人，床头柜有字条，章汉哲已经去排练室了。

甩了甩宿醉沉重的头，从窗帘缝隙中射进来的阳光正好落在手机上，卓彧拿起来看，是苏星柏发来的短信：你放弃阿哲，我就放弃c-coin.

与此同时，方明瑜也收到一条短信，内容大同小异。

“滚！”卓彧抬手就把手机摔了出去。

知道苏星柏迟早会提要求的，但如此挑衅狂妄，他才不会听命妥协。

 

“去找那个设计c-coin程序的人，听说他设置了一个死亡密匙，能毁掉市面上所有c-coin，且不可恢复。”

在回棱锐的路上时卓彧已经想好了对策，并要方明瑜立即执行。方明瑜大惊失色，“你该不是想故意毁了c-coin让大家都捞不到好处吧？”

“没错，黑客入侵毁了程序，这样棱锐就没有投资失败，股委会不会把这次失误算到我头上。”

方明瑜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你疯了吧？那可是好几千万啊！”

“我没疯，他威胁不了我。”卓彧咬紧了后槽牙，这一次，他不想给苏星柏太多的时间去反应，要快！

“你，你们……太离谱了！”方明瑜还是不敢相信，“你们居然为了个男的争风吃醋？为了章汉哲你要亲自毁掉几千万？”

“既然你知道了，就按我刚才说的去办！”卓彧再次强调。

方明瑜显然对上次吵架的事还耿耿于怀，“名义上我还是你老婆！你在外面惹的事能不能别拿公司的利益来斗？”

卓彧不怒反笑，“如果你没那点私心，苏星柏也不会得逞了。”

“别忘了，我做不成股委会主席，你就得不到棱锐。”

“……”

 

出了公司，卓彧直接去了赛车场，发泄似得狂飙了几圈，出了一身汗后，感觉也好多了。正想给章汉哲打电话问他今晚想吃点什么，才忆起手机早被自己摔在了卧室里。

时间已经过了排练室关门的点儿，章汉哲大约是去了酒吧打工。虽然以他现在的收入根本不用再兼职了，但他执意要找点事做。

他还真是喜欢调酒师的这份工作，卓彧心想，于是决定回家等他。

就在卓彧开车回小区时，经过花坛发现似乎有个乞丐趴在石阶上。

“物业怎么这样不负责，都不管管！”卓彧把车绕了过去，随即又停了下来。

这万一要是病死什么的，陈尸在棱锐的小区楼前面实在影响太坏了，他干脆下了车准备过去看看。

刚一开车门就见到大树后面倒着的摩托车。卓彧升起不好的预感，他慢慢走近花坛旁倒下的人，越是离得近越是忐忑。

当那身满是泥土还被划破的衣服映入眼帘，卓彧心跳差点停止。

“Ray！”他惊呼。

倒在地上的人，正是章汉哲。

卓彧赶紧把他的身体翻过来，触手之处是一片温热。看见手掌上粘稠的红色液体，卓彧吓得魂都没了，根本来不及多想，背起人就往车里跑。

 

他发誓，总有一天自己会被弄疯。

近7000字的完结篇= =

甜甜的HE，不来一发吗？

OOC，全程发糖~\(≧▽≦)/~

——————————正文———————————

一年之后，依旧是春雨绵绵的三月，王元芳出狱的日子近在眼前。

 

狄仁杰一大早就起来收拾洗漱，连平时不怎么注意的穿着问题，今天也格外留意。不想让他觉得自己不上心，也不想过于刻板，最后终于选定了白衬衫加浅灰色休闲外套，下面是牛仔裤配短靴，既简练又不会显得太严肃。

 

自从把高档公寓卖掉后，他已经搬到了新住所，一个远离市中心的安静住宅小区。两室一厅的居室没有以前的房子那么气派，但收拾整理一番，胜在温馨雅致。把房间装扮成温暖的暖色调，家具摆设都按照王元芳喜欢的样子，床上也放好了他爱穿的棉绒睡衣，浴室里洗漱用品全都是他习惯的牌子，准备完这一切，狄仁杰便出发了。

 

车还是以前那辆阿特兹，连同公寓一起出售时，狄仁杰卖掉了自己那辆蓝色的，留下了王元芳喜欢的白色款。虽说那次撞击使车体受损不少，但拿去精心修理保养之后，还是焕然一新。

 

10点整，狄仁杰准时在一监门口等候。

 

铁门伴随着厚重的金属摩擦声，错开了一条缝。里面传来一声刻薄的训戒：“谨记教诲，出去之后重新做人！”

 

“是……”

 

王元芳木讷地从门缝里走出来，双手紧紧抱住胸前的运动包，那大概是他全部的私人物品吧。狄仁杰没见过也不知道出狱的犯人应该是什么样子，但此刻王元芳略显呆滞的眼神和谨慎小心的动作都让他心里一阵抽痛。

 

“元芳！”他收拾心情，赶紧走上前去抓住王元芳的手臂。

 

王元芳这才注意到他，眼神有了些细微的变化，嘴角扯出一个略微勉强的笑，嗓子沙哑的低喊了声：“狄仁杰……”

 

眼眶一热，狄仁杰差点没忍住，立刻帮他把包包拿过来，轻声说：“元芳，我什么都准备好了，现在就跟我回家好吗？”

 

“好……”王元芳小声的回答，是啊，除了跟他走，他还能去哪儿呢？

 

狄仁杰欣慰的笑了笑，迅速从后座上拿出来一袋白豆腐，也不知哪里看来的习俗，非要试一试，图个心安。

 

“来，咬一口，再吐掉，除晦气。”

 

王元芳皱着眉头看了一眼，又瞧着他满心期待的眼神，磨不开，只好照办。

 

不知道是不是真的灵验，吐掉豆腐之后王元芳的表情反而柔和多了，精神也放松了不少，狄仁杰心满意足的发动了引擎。

 

元芳，我们回家。

 

 

*** 

 

 

2016年

 

美国，檀香山。

 

一年没有四季之分的夏威夷，即使是最冷的2月到4月之间，气温也维持在20度以上，对于怕冷的人来说，这里真算是天堂了。海风阵阵吹拂着遮阳伞的巨大荷叶边，各式各样的比基尼美女慵懒的躺在沙滩上，空气里飘来海水的咸味和一丝鲜榨果香。

 

狄仁杰穿着五颜六色的沙滩裤，脚踩人字拖鞋，悄悄靠近一把遮阳伞下的躺椅，上面的人似乎睡得正香。

 

“哇！哎哟……”狄仁杰夸张的喊了一声，本想吓唬一下对方，哪想到反被惊醒中的人顺手一巴掌拍在面门上，顿时捂着脸做受伤状。

 

“毁容了，毁容了！你还真打啊？下手也太狠了！”

 

“活该！谁叫你吵我休息！”王元芳呵呵的笑着，还是伸手过去扯下他的爪子：“让我看看。”只见黑不见红，果然没什么事，“你就装吧你！下次我非拿人字拖扇你。”

 

狄仁杰嘿嘿的笑着，恬么着脸凑过去，在他面前细细打量。

 

“你看什么？”王元芳往后缩着脖子，一脸嫌弃。

 

狄仁杰凑得极近，不怀好意的笑说：“你都躺老半天了，这太阳这么大，我看看你晒黑没。”

 

王元芳翻了一眼，豪不示弱的还嘴：“你放心，再晒也不会比你黑！唔……”

 

都送到嘴边的肉了哪有不吃的道理，狄仁杰趁他嘚瑟的时候迅速在他唇上嘬了一口。

 

“你干嘛！”……

 

王元芳下意识推了一把，没使多大力气当然推不开，又被他趁机吻过来轻咬了一下，这次是真的从脖子红到耳根了。狄仁杰整个儿是得了便宜还卖乖的讨打样，谁说家花不如野花香？在光天化日之下，正大光明的亲自己媳妇儿这感觉别提多棒了。

 

“这可是在外面！”王元芳红着脸怒道，到底是脸皮薄，即使在热情开化并且承认同性婚姻合法的夏威夷，他还是没习惯在室外有过分亲昵的动作。

 

“这可是在美国，”狄仁杰好死不死的继续拉着他的手，又用下巴指指对面：“那边趴着一堆几乎没穿衣服的在那晒太阳，都没人看，谁稀奇看咱俩。”

 

王元芳瞪了他一眼，“是啊是啊，我怎么就上了你的当，跟你移民到这里来，正合你的流氓秉性是吧？”

 

“瞧你这话说的，”狄仁杰腰杆儿一软，马上靠倒在王元芳肩膀上，露出无辜的眼神：“我什么时候正眼看过别人？要耍流氓也只对你耍，我是猫，你就是猫薄荷，我见了你脚就没力气。”说着说着还真的往下出溜，扒拉着王元芳都快从躺椅上滚到沙滩上了。

 

“恶心不？有你这么没骨气的猫，我看你属狗的还差不多！”王元芳被他闹得实在不行，笑着奋力甩开魔爪，拍拍身上的沙粒，“我饿了，我们去吃东西吧？”

 

“好勒～你说干啥就干啥。”狄仁杰一咕噜从沙滩上翻身而起，大手一捞就把王元芳揽了过来。

 

“放手啦！好好走路！”

 

“不放，免得哪个小洋妞看你长得白净又过来搭讪。”

 

“你还有完没完？都多久以前的事了。”

 

“没完，我跟你这辈子都没完。”

 

“要死啊你！”王元芳狠劲在他胳膊上掐了一把，终于挣开了钳制，赶紧跑出去几米远，又回头看见狄仁杰揉着手臂弯腰在那瞎叫唤，立刻开心的比了个胜利的手势。

 

“你等着！抓到你就死定了！”狄仁杰浮夸的宣战，两个人沿着海浪扑打的痕迹居然就玩起了你追我赶的游戏。

 

烈日炎炎，夏威夷的海风吹散了一切阴霾。

 

 

***

 

 

半年前，狄仁杰不顾所有人的反对，执意辞了职带王元芳移民美国。只因出狱后的王元芳，表面看似正常，实则终日忧心惶惶，没了意气风发，没了斗志，整个人都变得消沉颓废。狄仁杰看在眼里急在心里，警队任务繁忙，假期一结束他就要归队，可王元芳这样的状态怎么能让他放心呢。

 

更何况经此变故，王元芳已经不像以前那样可以肆无忌惮的跟他发火，对他撒娇了，即使心里还在难受，嘴上也绝不会喊痛的。把如此孤单如此脆弱的爱人独自留在家里，狄仁杰根本没有心情好好工作。更让他心烦的是，李治几次打电话过来，说是虽然他姐姐不在了，但他还是会尽姐夫的义务，如果狄警官不方便的话，可以把元芳交给他，他会好好照顾他。

 

狄仁杰当时就动了气，什么交不交的，元芳有自己的意志，又不是物件给来给去的。而且人都没了，再说这些漂亮话又有什么用呢？碍着脸面还是喊他一声「李先生」，随即表态：“我和元芳的关系，大概李先生也知道了，我就直说吧，我不会把元芳交给任何人，从今往后我就是他唯一的亲人，好赖都是我们自己的事。李先生不必觉得内疚，也无需担心，我不会再让元芳受到一点一滴的伤害。”

 

话已至此，李治怎么会听不出来什么意思，只好暂时作罢，又命人送来一张私人名片，说是万一有急事还是可以去找他。

 

 

当狄仁杰把辞职报告和移民申请书一起拿给王元芳看的时候，不出意料的反应激烈。

 

“你这是异想天开吗？我是有犯罪记录的人，怎么移民？我们为什么要移民？你的工作都不要了吗，我们到国外要怎么生活？”

 

狄仁杰按住他的肩膀，安抚道：“你别急，先听我说，我既然有这个计划，就是做好了准备的，我现在就问你一句话，如果我去美国，你愿不愿意跟我一起？或者是加拿大，丹麦，甚至北欧任何一个国家，只要是我们可以光明正大在一起的地方，你愿意跟我走吗？”

 

王元芳愣愣的看着那双真挚的眼睛，忽然有些措手不及，“可是……为什么呢？在这里不好吗？你再给我一些时间，我会去找工作，你不要整天担心我这个担心我那个。去了国外，你的父母怎么办？你的事业你的朋友都不要了吗？如果只是想给我换个环境，完全不值得啊！”

 

“值得！”狄仁杰斩钉截铁的回答，“我以前就是顾虑太多，要是早一点这么做，说不定什么事都没有了。没错，我这辈子的理想就是当一名刑警，可是这世上的坏人是抓不完的，我不想拿有限的生命去做看不到尽头的事，却把你丢在一边。至于我的父母，那是我该处理的问题，你不用操心，你只要考虑一件事：就是这辈子都要和我在一起，对着我这样一个人，你愿不愿意？”

 

王元芳被一连串的问题问得有些发蒙，但还不至于到不管不顾的地步，“哪有你这样咄咄逼人的，我要是不答应呢？去国外重新开始生活，重新适应，我还是觉得不太妥……”

 

狄仁杰笑了笑：“没关系，那我就撕了这张表，明天乖乖去上班，但我不会完全放弃这条路，只要你什么时候想通了，我随时都可以再去申请。去到国外，没人认识你，也没人认识我，再没有人可以给我们压力，那才是我想要的。”

 

那天晚上，王元芳难得的叫狄仁杰留在房间里陪陪他。自从出狱后，他一直说要有自己的空间，要自己想清楚一些事，狄仁杰尊重他的要求，一直和他分房而睡。哪怕知道他有时独自在房间里难过伤心，也没有轻易进去打扰。今天王元芳主动留他，他高兴还来不及呢。

 

两个人都换上了舒适的棉质睡衣，并排靠坐在床头，狄仁杰伸手揽着王元芳的肩膀，他顺从的将头搁在他肩上。断断续续聊到深夜，回忆起两个人相识之初，狄仁杰嬉皮赖脸的办案方式曾让王元芳十分瞧不起，接着两人之间多次出现莫名的默契，最后携手找到案件疑点，还当事人清白，王元芳才对他有所改观。

 

那年的四月一日愚人节，狄仁杰发了条短信对他告白，「我喜欢你」，在特殊的日子，可真可假，就算被回绝也不会太难堪。王元芳亦是同样的想法，回了一条「我也是」。狄仁杰忐忑了一夜，第二天楞是天都没亮就跑到王元芳公寓楼下，一口气冲上他门口，王元芳开门就看见他还在上气不接下气的喘着，张嘴就说：你是想问昨天的事吗，我是认真的。反倒是狄仁杰呆住了，随即开心的上去一把抱住，这么直接啊，不过我喜欢！果然又被猛力推开：「臭死啦一身汗！快去洗洗吧！」

 

忆起往事，狄仁杰不禁嘴角扯出一道弯弯的弧线，其实那时就算王元芳不承认，他也做好了长期死缠烂打的准备。不过让王元芳意外的是，交往了一段时间之后，发现狄仁杰居然真的是初恋，他一脸的不可思议：「你这么油嘴滑舌的本事都没有恋爱过？我不信！」这事对狄仁杰来说非但不是弱点，还反而很是得意，一句「那是因为我在等你」说得王元芳直掉鸡皮疙瘩。

 

感到肩头上的重量又沉了些，狄仁杰低头一看，王元芳已经不知不觉睡着了。关掉台灯，手掌垫着头轻轻把他放回枕头上，拉好被子，自己也在一旁躺了下来。今天可以睡在这里了吧？

 

半夜，胸口被压得有些闷，狄仁杰以为是睡下去时姿势不对，睁眼发现是王元芳蜷缩成一团，揪住他胸口的睡衣正在低泣。

 

“元芳？”双手抱住轻颤的身体，狄仁杰一下下顺着他的背脊。

 

“你想哭就哭吧，我就在这里。”

 

低泣之声渐渐变大，王元芳埋在他怀里痛哭不已。胸前的睡衣被泪水打湿，暖暖的化开一片，狄仁杰更加用力紧紧抱住怀中的人。即使去公墓祭拜父亲和姐姐时，王元芳都没有掉一滴眼泪，他已经隐忍了太久，能这样放开拘束大哭一场，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狄仁杰吻着他的头发，眼泪也跟着流了出来。

 

元芳，谢谢你，还愿意在我面前释放自己。

 

 

***

 

 

晚饭之后，王元芳习惯是要去Waikiki海滩边散散步的，狄仁杰自然是紧随其后，寸步不离。

 

他们俩住的房子在海滩的另一边，钻石山顶，这里相对安静，游客也不多。从山顶下来，一路沿着摇曳的椰子树和洁白细腻的沙滩，途径奢华的希尔顿酒店再到海边足足有近一公里的距离，王元芳走在前面，一步步在白沙上印下自己的脚印，狄仁杰跟在后头，稍微离了点距离。他刚才出门时正好接到个电话，现在还在聊着。

 

“哦，是吗，那太好了，你小子是不是也该升职了啊？哈哈，我吗？还能怎样，伺候少爷呗～哈哈哈，好好好，跟梦瑶说昂，婚礼我就去不了了，礼金帮我垫上，回头转账给你。”

 

挂掉电话，狄仁杰揉了揉耳朵，打的有些久，手机都发烫了。夕阳在海平面上恋恋不舍，照耀着海水闪烁着粼粼波光，王元芳用手遮挡住额头，回头喊道：“谁啊，打那么久？”

 

狄仁杰刹着托鞋三两步蹦过来，一下扒住了他的脖子：“二宝打来的，梦瑶和尚元下个月要结婚了。”

 

“真的？那这是大喜事啊，你要不要回去一趟参加婚礼？”王元芳笑问道。

 

狄仁杰笑着摇头：“不去啦，我好不容易才把你拐到这里来，哪有自己再回去的道理。再说了，尚元看见我怕是心里要添堵吧？哈哈哈。”

 

王元芳蒙了一下，接着就反应过来，用手肘顶了他一下也跟着乐了。

 

离开祖国那天，只有几个部分知道内情的朋友来机场送别他们，其中就数童梦瑶哭得最厉害。从来都是互相抬杠谁也不让步的关系，真要分隔天涯两头了，心里毕竟还是舍不得的，再加上那点不能言说的微妙情分，都送到安检口了还呜咽着扑到狄仁杰怀里，嘴里口齿不清的喊着「小虎你还会回来吗」，褚尚元被晾在一边，尴尬得不知如何是好。童梦瑶一直以为他说要移民只是个不成熟的提议，没想到他是认真来的。最后还是李婉青好言哄着，终于是不哭了，磨磨唧唧走到王元芳面前，有点愤愤然地说：「下辈子我不会再把小虎让给你了」，才总算破涕为笑。

 

 

握着王元芳的手，安静的走了一段，狄仁杰又再度开口：“二宝参与了国际刑警的追捕行动，走私集团的主犯李承道在中缅边境被当场击毙，这伙人已经彻底剿灭了。”

 

王元芳默默听着，过了一会才低声说：“那就好了，这个案子了解了，你也算功成身退。”

 

狄仁杰明白他的心思，马上故作嫉妒的说：“真是便宜二宝那家伙了，这条线一直是我在跟进的，上头原本也是安排我去加入追捕行动的，这下白白让他捡了个大便宜！立功升职肯定少不了了。”

 

王元芳听了果然扑哧一笑：“就你这小心眼，是不是后悔了啊？”说完又不好意思的转过头，把视线对准了海平面，反握住狄仁杰的手。他怎么会不明白，这个人放弃理想，放弃亲手抓住主犯的机会，都是为了远离危险，平平安安的守在他身边。

 

狄仁杰也不再说话，两个人一起望向海平面，目睹夕阳整体坠入太平洋的壮丽奇景。阳光彻底消失后，空中的月亮逐渐明朗起来，其实日月常常共存于天空，只不过太阳太过耀眼，使月亮的光芒暗淡下去，肉眼才不可辨。

 

海浪一下下扑打着沙滩，一些贝类的空壳被卷上岸，王元芳似乎对这种小小的游戏乐此不彼，一次次将空壳踢回海里，又看着它们被浪花重新冲刷上来。狄仁杰心满意足的看着他沉溺于这种简单的快乐之中，之前还担心过这条路是不是选的正确，担心他在陌生的环境到底需要多久的时间去适应。结果这种担心很快就消失了，当王元芳第一次看见夏威夷的日出日落时，眼睛里流露出来的欣喜和震撼，让他瞬间就确定了来这里是对的。

 

“元芳，去考律师资格证吧。”

 

“什么？”狄仁杰冷不丁的语出惊人，王元芳一时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我是说，去考美国的律师资格证，每个州有独立的测试，夏威夷州的就在今年七月，”狄仁杰轻松的说着，就好像这和学生会考一样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

 

听到律师两个字，王元芳明显有些怯懦，迟疑道：“你是认真的吗？可是……这怎么行呢，一个有着犯罪记录的人……”

 

夕阳的余温还未散尽，光脚踩在沙砾上还是有些发烫的，狄仁杰将蹬在一旁的拖鞋捡回来，弯腰帮王元芳穿上，“相信我，既然能带你出来，又怎么能让过去的东西也跟着一起来呢？”一想到曾被他不屑一顾丢进抽屉的名片，狄仁杰偷偷笑了笑，看来这个姐夫也不是一无是处的，何况他们移民国外了，李治才能高枕无忧吧？不过这其中的关节，他不想跟元芳说得太清楚，他希望从此以后元芳的生命里只有光明灿烂，就算有什么灰色地带就让他去踩好了。

 

“可是，这边的法律，我根本一窍不通啊……”王元芳不自信的嘀咕道。

 

“是你就没问题，真的。我已经打听过了，中国律师来考美国律考，根本是小菜一碟，这边出题不会像国内那样故意刁钻，几乎是刻板的定律和分析题，唯一要注意的其实是语言，英语你总没问题吧？”狄仁杰兴奋的说着，他知道光给王元芳一个安逸舒适的生活环境是远远不够的，内心那道坎不迈过去，他永远不会真正开心起来。

 

王元芳有些踌躇，低眼看着脚尖：“可是为什么一定要考律师呢，我也可以做点别的……”

 

狄仁杰温柔的握住王元芳的肩膀，郑重的说：“元芳，答应我，好好考虑一下，不要轻易放弃自己的梦想。我们两个人中间，有一个人放弃就已经足够了。为了我，你几乎是自毁前程……现在有机会让你重新找回来，不要白白错过好吗？”

 

王元芳的心猛烈的跳了几下，深呼吸一口，会心笑道：“好，我答应你，认真考虑。”

 

狄仁杰松了一口气，又笑着说：“那你可要快些考虑哦，我一个海滩警卫队的队长可没有多高的工资，我还等着你当上大律师挣钱养我呢。”接着便爽朗的大笑起来，似乎被他这嘻嘻哈哈的性格感染到，王元芳也忍不住开怀的笑了。

 

夜幕慢慢降临，Waikiki海滩边的酒吧陆续亮起了霓虹灯，这里的夜生活才刚刚开始。两个人在海边闲散的踱着步子，潮水声和远处嘈杂的嬉闹声交织在一起。

 

“啊对了，还有一件东西。”狄仁杰牵起王元芳的手，不知从哪里掏出来的玩意儿，一下子就套了上去。

 

王元芳感觉到无名指一阵冰凉，低头一看，居然是一枚素圈的铂金戒指。

 

“这是……”

 

狄仁杰绕到他面前，执起他的左手，单膝跪下，憨憨的笑着：“呵呵，有点傻是不是？但我就想这么傻一回。”海风轻轻吹乱了他额前的头发，远处的彩灯亮晶晶的倒映在瞳孔里，竟让他显得有些腼腆。

 

王元芳窘迫的看着他，心中鼓噪的情愫翻腾涌动：“知道傻你还这样，赶快起来啊。”边说边伸手去拉他，谁料狄仁杰捉住他的手腕顺势往前一拽，他整个人重心不稳就向前跌了过去。

 

“那你答不答应呢？”狄仁杰打定了主意不让他挣开，双手牢牢搂住他的腰躺倒在沙滩上。

 

被他箍得紧，眉眼都近在咫尺，王元芳笑着说：“那你这顺序也不对啊，我还没答应呢你就给我戴上了，是不是得重来一回啊？”

 

狄仁杰睁大眼睛满脸都是你小子也学坏了的表情，夸张道：“男儿膝下有黄金啊，再来一回我就亏大发了不是。”接着又呵呵笑了起来：“你还是有机会的，这次换你帮我戴上。”另一枚一模一样的素圈铂金戒指，放到了王元芳手里。

 

王元芳忍不住扑哧一乐，都败给他了，“你裤子到底几个兜啊？”还是拿着戒指，主动印下一吻，轻轻套进他左手无名指上。

 

明月高照，星空湛蓝，一如堕落谷许愿的那个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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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算是完结了，再写多了怕是要坑，还是赶紧OVER吧  o(╯□╰)o

HE不骗人有木有！

这一章之后应该就不会再苦逼了，人格担保= =

——————————正文———————————

凤凰山公墓，狄仁杰赶到的时候仪式已经举行完毕了，黄黄白白的花圈围绕着石碑，众人正对着墓碑鞠躬致意。天色阴沉沉的，配合着淅淅沥沥的小雨，气氛显得有几分压抑。

 

在场的人他并不是全部都认识，除了王家姐弟俩还有一位高个儿中年男子，气质出众，颇有些不怒自威的严肃，应该就是那位素未谋面的姐夫李治了吧。其他人估计大多数是亲朋好友，官场上的大人物一个都没露面。想来也合情合理，并非光彩的被带走调查，又在紧要关头急病逝世，平日里有往来的官员哪个不想赶紧撇清关系？

 

王元芳身穿一袭黑色西装，人本就消瘦不少，更衬的脸色苍白。他姐姐是黑色连衣裙加黑色披肩，用手帕捂着嘴，断断续续的抽泣，几次快要承受不住的靠在丈夫身上。狄仁杰站在人群最后，深吸一口气，走过去鞠了一躬。

 

元芳......

 

几乎是同时，王元芳见到他的一刹那明显有些不安，等狄仁杰转过身来时甚至觉察出他一闪而过的惊恐。他掩饰的很好，很平静的样子，只是一些细微的动作骗不过爱人的眼睛。

 

怎么了？元芳，你在害怕什么？攥住的手指，回避的眼神，视线紧紧盯在石碑上面…是什么让你这样局促不安？狄仁杰全然忘记了周围的一切，担心的望着他，忽然发现他身后站着的男人。

 

可能只把狄仁杰当作普通来悼念的人，李治没什么表示，直接回身走了出去。王元芳百感交集的跟他对视了一下，狄仁杰心里一紧，终究是什么都没说，紧跟其后也走了。这一次，他没有鲁莽的冲上去拦人，倒是王玉燕发现他后主动停下了脚步：“狄警官，有心了。”

 

狄仁杰回过神来，诚心诚意的说了声："请节哀。"

 

王玉燕点点头，并没有要走的意思，拿帕子擦了擦眼角的泪痕："爸爸走了，以后我和芳儿要相依为命了。"

 

狄仁杰一时间不知要怎么接话，他其实心里在想'我会照顾元芳一辈子'，可没敢那么狂妄就说出来。

 

王玉燕并不在乎他的反应，继续自顾自的说："我倒是挺佩服你呢，狄警官。芳儿从小都是个听话孩子，从来不违背大人的意思，唯独在你这件事上，很是坚持呢。你也是这样，对吗？"

 

狄仁杰尴尬的笑了笑，看来他家里人都知道了。王玉燕叹了口气，像是终于下定决心似的："反正迟早你也会知道，就再多等几天吧，那对你来说，应该是个好消息，对芳儿也是。"

 

"什么消息？"听她这样说，狄仁杰不由得激动起来。

 

"爸爸到底是护着芳儿的，案子马上就要开庭了，到时你就会知道。"狄仁杰还想再问些细节，但王玉燕明显不想说得太清楚，倒是话锋一转：

 

"那天，大概是年前吧，他跟家里摊了牌，说喜欢你。其实爸爸早就知道一些你们的事了，只是宠着他，没有捅破而已。直到他自己承认，爸爸才发了大火，说你们玩玩就算了，谁都有年少轻狂的时候，玩够了最后还不是要回来结婚生子。可芳儿说什么也不让步，说你们是认真的，他无论如何都要和你在一起，死也愿意！"

 

狄仁杰默默的听着，内心的激荡把他撞得阵阵发晕。这是真的吗？元芳！原来你早就跟家里坦白了，难怪那天看见我和婉青的照片会那么生气。你怎么不告诉我呢？如果知道你是这样义无反顾的想要和我在一起，我怎么还会躲躲藏藏去做这些多余的事呢！我竟然还跟你吵架，说你做事不懂得转弯，根本是我自己太自私了啊！

 

"所以，狄警官，"王玉燕的声音沉了下来，"你要是还为他好，就什么都别做了，安心接受判决，起码，他在里面还安全些。"

 

 

王玉燕说的话没过多久就得到了印证，王佑仁葬礼过去没几天，他临终前抖出暗中操控承运公司勾结境外走私集团谋取利益的消息，就逐渐在公检法内部传扬开来。

 

而作为承运公司代理律师的王元芳，则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父亲劝说接下了这起诉讼案。王佑仁亲笔签字的口供上写着，为了打赢这场官司，承运公司伪造了进出口税务表以及相关的数据资料，交由代理律师处理，以作为证据在法庭上公开。起初王元芳拒绝了这项提议，并一度想退出案件，解除代理关系。最后是在王佑仁的威逼下，不得已，接纳了这份假证。

 

至于王佑仁为什么被国安厅带走，有传言说是他伙同走私集团倒卖的货物不仅有汽车毒品等，甚至还有军火枪械和未被公开的新型军事技术，其严重性等同于危害国土安全。

 

狄仁杰整天被各种流言和小道消息搞得头晕脑胀，更有好事者缕缕来问他“听说你跟王元芳一起住哎，你知不知道他爸有叛国倾向啊？”“你有没有一不小心透露什么公安部的机密给他啊？不如先跟上头主动坦白备个案吧！”

 

说的绘声绘色，好几次他都实在忍不住回嘴过去：我有本事知道什么机密还在这里当一个小刑警？！

 

被他吼的人自然也兴趣阑珊的走开了，李婉青拉了拉他的袖子，示意他别那么火大：“人云亦云你还不知道吗？跟他们生气犯不着，再说了，事实证明王元芳没有和他爸同流合污，这是好事啊。而且现在又不是古代，就算真的叛国，法律上也没有株连九族这一条，你还担心什么？”

 

怎么能不担心呢？元芳把罪揽在自己身上，就是不想伤害他，也不想看他爸爸老了老了还进监狱去遭罪，但是他的行为本身属于扰乱正常调查，妨碍司法公正了。理论上，法律对妨碍司法公正的判刑是没有最高上限的，三年五年，十年二十年，甚至无期徒刑都全看法官最后的定夺，虽然已经很少会判这么重了。狄仁杰自暴自弃的喃喃道：“我都觉得还不如造伪证呢，起码还有个期限可以参考...”

 

李婉青举起手吓了他一下，“我真想一榔头狠敲你，但是看你关心则乱就算了。既然他姐姐说了是好消息，那就一定是有十足的把握会轻判。他爸爸能临死前把真相吐出来，如果仅仅是毁名声晚节不保的事，又有什么意义呢？”

 

 

是吗，这真的是全部的真相吗？招都招了干嘛不直接说出走私集团幕后的首脑？能彻底歼灭这个团伙不是更有意义吗？是来不及说，还是不能说呢？

 

 

*** 

 

 

宣判的日子如期到来，庄严的法庭里除了双方律师和审判长，就只有少数几个熟人。狄仁杰一行人坐在离被告席最近的地方，王玉燕和李治则坐在了辩护律师的后面。

 

没有记者蜂拥而至，各大媒体电视报刊，对王佑仁的死和他涉嫌走私军火危害国土安全的事都三缄其口集体失声，眼下又时逢人大会议即将召开，舆论宣传的热点全都集中在了两会上面。一些大大小小的丑闻都被和谐掉了，王家的变故，平静的没有掀起一点波澜。

 

很显然，在他之上有更强的力量想要压制这件事，低调处理就是这个意思。这样也好，除了事务所昔日的同事，和公检法内部的人员，没有人知道王元芳是谁，也不会有人在背后指指点点对律师犯罪的事议论纷纷。

 

本来狄仁杰还有些紧张和担心，得知主审官竟然是安邦的时候，难得的放松了一下情绪。毕竟大家相识一场，又和元芳一起爬过山露过营，安邦大哥总不至于狠心地判他个十年二十年吧？

 

王元芳由两名法警带出，之前都是保释在家里呆着直到案子开庭审理，所以气色还不算太难看。他进来时首先看了狄仁杰这边一眼，视线快速扫过坐在同一排的李婉青和童梦瑶，对着他们机械的轻扯了一下嘴角，要不是狄仁杰一直盯着他看，几乎都没有发现。

 

这是你在安慰我们吗？狄仁杰揪心的想，大概是元芳已经知道自己不会判的太重，才对他们做出这样的表情。

 

案件审理进行的非常迅速，也许是到了该收尾的时候，双方律师和主审官都没有太纠缠于案情的细节，只是履行公事走了一遍过程。而狄仁杰却还是心烦意乱的攥紧了拳头，双膝受情绪影响都有些发颤。直到安邦拿起判决书，念到“被告王元芳”时，他才猛然竖起了耳朵。

 

…………

"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律师法第四十九条，被告王元芳妨碍合法取证，隐瞒真实情况，以不正当方式影响案件办理，依法吊销其律师执业证书。以及《刑法》第六章，企图包庇罪犯，知情不报，妨碍司法公正，念其没有造成严重后果，依法判处有期徒刑一年，于下达判决之日起立即执行。”

　

 

王玉燕在听完宣判的一瞬间，重重地靠回了椅子上，大概是绷紧的弦终于放松了，整个人都有点脱力，李治绅士的揽住她的肩膀，轻声安慰着。

 

狄仁杰五味陈杂的咬紧了牙关，这样的罪名，这样的判决，已经是很轻很轻了，可是一想到那是他心爱的元芳，从小被人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元芳，要在监狱里度过一年，心头就有一股血气翻涌，连呼吸都在牵扯抽痛。

 

他急切的望向被告席，想要寻找到王元芳的目光，他想告诉他，不管多久他都会等他出来，他想给他一个安心的眼神，想要给他一种支持。然而王元芳，依旧挺直了背脊站着，没有露出如释重负的神态，没有放松也没有不甘心，只有一丝哀伤流淌在眼睛里。

 

那是他爸爸，王佑仁，作为一个父亲在生命消失前为了保护儿子做的最后的努力。狄仁杰又怎会不懂他的心情。

 

叛国罪，没有死刑，最高就是无期，不过对王佑仁来说，比起终身监禁死了反而是种解脱。

 

法警再次带走了王元芳，看守所的车就停在外面，他会被带回去，十五天之内再分配到监狱。临走时，王元芳低着头十分安静，始终都没有再看他一眼，他明白，如果视线交汇，两人拼命克制的情绪也许都会忍不住喷薄泛滥。

 

狄仁杰木讷的走出法庭，甚至都没有心情去和安邦打个招呼，也没心思再和他姐姐寒暄一下。脑子里就一直嗡嗡嗡的重复着刚才宣判的内容。

 

“吊销律师证可能比监禁一年更让元芳难受……”

 

“小虎……”

 

看他边走边自言自语，李婉青和童梦瑶也是想安慰又不知说什么合适。最后干脆放弃了，就这么默默在后面跟着。

 

 

***

 

 

时间不紧不慢的流淌着，转眼已是三个月之后，这天周末，童梦瑶难得心血来潮，正想去郊外爬山，却被狄仁杰一个电话叫到了咖啡厅。当她悠闲的拎着手提包走进大门时，狄仁杰已经在靠窗户边的位置上坐着了。

 

"我还以为你与世隔绝了呢，原来还会来咖啡厅这种地方啊。"童梦瑶顺手就把包放在一旁，开口调侃道。

 

狄仁杰了然的笑笑："找你来问正事呢，嘴巴还这么不饶人。"

 

其实童梦瑶知道他的心情已经没那么消极了，才会揶揄两句，又哪里还敢像以前那样继续抬杠呢。于是两手撑在了下巴上："说吧，什么事？"

 

狄仁杰帮她要了一杯咖啡，开口问："上次你们帮元芳过户了房子，我就想问问尚元是不是还认识一些处理房产的人啊？"

 

童梦瑶不明所以的答道："是呀，他这方面的人脉倒是挺广的。"

 

狄仁杰接着说："我想把那套公寓卖了，如果方便的话最好连带着其中一辆车也买了，还有车库一起。"

 

噗——

 

童梦瑶刚进嘴的一口咖啡差点喷了一桌，幸好是立马低头吐在了地上。

 

"你疯了啊！那房子多好啊，干嘛要卖？还有车你也不要啦？你这是要干嘛啊，犯事了携款逃跑还是怎么回事啊？！"

 

"哎呦你小点声！"狄仁杰赶紧阻止她继续咋呼下去，"不是你想的那样好嘛！我一个人哪需要两辆车？留一辆够用就行了。房子是元芳他爸爸送的，我怕他出来看见就触景伤情，想给他换个环境。如果能卖个好价钱，就换个小一点的房子，剩下的钱都帮元芳存着，他将来出狱，也许不能一下子就找到新工作，生活不用花费吗？吃住行不要钱吗？这些我都要帮他考虑啊，当然能省则省了。"

 

童梦瑶怀疑的看着他："你考虑得还真远哦。"其实仔细想想，都过了三个月了，再加上元芳宣判前已经在看守所扣留了一个多月，按规定是可以一天抵一天的，这样算来，一年的刑期真的很快就满了。

 

"那好吧，我去跟尚元说一下，你准备好材料，有买家了再出来详谈。"

 

 

刚宣判完的一段时间，狄仁杰几乎就是家里警队两点一线。精力全投入到工作中，全然的麻木自己，只在每个星期去监狱探视的时候，才稍微收拾一下颓废的外表。起初王元芳都没什么话跟他说，问什么都是淡淡的点头或摇头，狄仁杰心里着急，又不能当着狱警做些什么，只好每一次都风雨无阻的前去，尽量对他说一些高兴的事，让他提起兴致来。渐渐的，王元芳好像恢复了一些情绪，会跟他说一点里面的事情，他住的是单间，做的是手工活，不会碰见监狱里乱七八糟的事情，除了吃的差一点，其他都还算适应。

 

以他家的背景，就算爸爸没了至少姐姐还在，上下通通关系使点钱，也不会让他在牢里受罪的，这些门道哪怕没人说，狄仁杰也是懂的。其实元芳在里面的情况，他只要随便打听打听就能知道，但他总是希望元芳自己开口告诉他，于是一直耐心的等待着。直到他们之间第一次打破了坚冰，王元芳叫他别再来了，去找童梦瑶。

 

他当时没有反应过来，说找梦瑶干什么？王元芳僵硬的弯了弯嘴角，说梦瑶不是喜欢你吗，你们认识这么久了，彼此脾气也都了解，她虽然娇气了点，但结婚了一定会是个好妻子的，你就跟她好好过。

 

狄仁杰抓心饶腮一口气堵在喉咙里，半天都说不出话，只恨不得立刻刨开自己，让元芳看看他的心。直到探视时间到了铃声响起，他才握紧话筒，郑重地说："那天在医院门口，我说的话就是我的想法，现在没有变，将来也不会变。"

 

那之后，两个人都没有再提这件事，王元芳也慢慢有了些笑容，会跟他说监狱里面的生活，也会问他警队的工作，甚至有几次看见他来时，会不经意流露出期待的表情。

 

日子终于是往好的方向转变了，狄仁杰扳起指头一天天数着元芳出狱的日期。看似风平浪静的生活却再次被一个电话惊扰。

 

那是一个寻常的下午，他接到交警大队李润南的来电，王玉燕的车在高速公路上遭遇迎面滚落的一颗飞石袭击，石头击穿了挡风玻璃，人当场撞车身亡。一天之后，法医又再次纠正，从她身体里取出来的并非石子，而是一颗子弹。

 

狄仁杰在震惊之余恍然大悟，原来「在里面还安全些」竟是这个意思？这是犯罪分子的垂死挣扎，是走私集团的打击报复，也是最后的杀人灭口吗？狄仁杰心惊肉跳，都不知见了元芳要怎么说，但想想看他在里面其实也能听到消息吧？这才刚好一点，姐姐又出了事，别说王元芳了，连他都觉得现实太过打击。

 

那个月，王元芳拒绝了一切探视，在监狱里独自伤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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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章就团聚了 ╮(╯▽╰)╭

判决书那一段请表纠结，我也不造正确格式怎么写，反正就那个意思吧。。

——————————正文——————————

"我要再去一趟医院，探探他们的口风！"狄仁杰斩钉截铁的说。

 

看他那头脑发热的样子，李婉清忍不住泼冷水："他爸会愿意见你？见到了你要说什么？说你知道他们的黑幕，然后指望他们自己去认罪吗？"

 

"当然没这么简单！"狄仁杰愤然道，"这么容易就认罪也不会逼得元芳牺牲自己了。不过我有八成把握我的推测是对的！"

 

知道劝也是无用，但好歹要让他冷静下来，李婉青说：“上头的意思既然是低调处理这个案子，说明走私集团背后势力真的不简单。你这样贸然去了，除了暴露自己是起不到什么作用的。你想让元芳的付出都白费吗？”

 

狄仁杰焦急的头发都快冒烟了：“那你让我怎么办？装聋作哑吗？明知道元芳是个替罪羊，我难道只能袖手旁观吗！”

 

李婉青叹息的摇了摇头："仅凭道路监控录像是无法立案的，顶多是违反交通法规，他们毕竟还没有对你动手，能证明什么呢？再说要是上头知道了，元芳会再多一条给假口供的罪。到时候不仅是他妨碍调查，连你也会因为包庇嫌疑犯串假供受到处分的。敌人没有打击到，自己人倒是一网打尽啦？"

 

狄仁杰被一句话堵得说不出来，李婉清说得都对，这正是他担心的地方，如果不能一招制胜，只会弄巧成拙。但安于现状，接受目前的形势又实在不是他的性格。"我总不能坐等判决下来，而且那可是他亲儿子啊！"最后几个字几乎是咬着牙说出来的。

 

"还有他亲闺女呢～"李婉清揶揄道："是你的话，你愿意牺牲一个人保全家，还是毁了全家只救一个儿子？"

 

狄仁杰沉思了半晌，抬起头来时是不容辩驳的坚定："牺牲谁也不能牺牲元芳。"

 

 

私立医院的特护病房，他进去过一回那是因为对方毫无防备，算单方面强行探视。在上次被王佑仁吼出来之后，这次要再想进去就不是那么容易了，简直是层层警戒，密不透风！

 

王佑仁住的那一层只有四间独立病房，除了他的那间以外其他全被清空了，整层楼都是警卫和便衣。狄仁杰刚出电梯就被拦住，被告知探视病人需去楼下登记，这一层是不准普通人上来的。他又下了一层，出了电梯，直接爬楼梯。到了五楼，楼梯口门是关着的，他一下就职业素养上身，佝着腰从门上玻璃竖窗往里打探，有两个持枪武警把守着。得，也别鸡蛋碰石头了，赶紧转身下楼。

 

这是要干嘛呢，防他一个人也用不了这阵势啊？人都病成这样了，也不会逃跑吧？那这是防谁呀？

 

围着医院四处转一圈，也没找着机会。只听见医生们议论，好像是王佑仁病危了。进不去，守株待兔总可以吧？王玉燕总会来医院照顾他爸爸吧？

 

不能在显眼的地方，他本来就在「避嫌期」，来来往往都有警察进出，说不定就会遇见熟人。医院停车场位置不够，很多车都停到大门口来了，于是找了个不太容易看见的角落里猫着，死等！

 

从第一支烟开始抽，直到口袋里去了大半包，脚下碾了一堆烟头，嘴都抽得发苦了，就在附近小卖部里买了一盒口香糖来嚼。脑子正在放空呢，一辆黑车开过来直接停在了坡上，首先下来的是王玉燕。

 

狄仁杰立刻抖擞精神准备跟上去，可下一秒就被钉死钉在了原地，心脏砰砰直跳。

 

元芳？怎么会是元芳？！！

 

身材瘦高，低眉垂目的，即使拉上了羽绒衣的领子，围巾裹了一圈也挡不住那浓眉大眼标致五官的人，不是王元芳又是谁！

 

精神不能说是萎靡不振吧，憔悴肯定是有的，就这样一言不发的跟在他姐姐后面，进了医院。

 

狄仁杰惊得口香糖都差点吞下去了，咳了几下才从喉咙里面弄出来，赶紧吐掉。第一个反应是取保候审了？他保释了我怎么不知道啊？眼看两人就上了楼，他还是得在楼下等着。

 

等了大概一个多小时，人就下来了。狄仁杰一个箭步就冲到他面前：“元芳！”

 

王元芳明显是刚哭过，眼睛还红着，不知是被他喊的这一声吓到，还是看见他出现在这里吓到，脸上肌肉畏缩了一下，身体也跟着往后仰。

 

王玉燕马上就错身挡在了面前："狄警官。"那防备的架势就好像他是劫匪一样。

 

狄仁杰原本是来堵他姐姐的，没想到能见到元芳，自己也有些意外，可还没吃惊到忘了正事。"元芳是…保释出来了？"

 

王玉燕点点头，脚下可是半步都不让："爸爸情况不太好，检察官同意元芳取保候审出来探视，我正要带他回家。"

 

话说得寻常，狄仁杰又怎会听不出来生人勿近的意思？可保释出来除了不能离开本市，其他行动都是自由的。他立刻就动了带走元芳的念头，只是不知道，现在的王元芳还愿不愿意跟他走。

 

"元芳，你…你还好吗？"越过王玉燕，狄仁杰关切的打量着他，有太多话想要跟他说，但能够说出口的却是一句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问候。

 

"劳你费心了，我很好。"王元芳平静的说，刚被他吓到的情绪已经很好的抑制住了，却抑制不了眼下的淤青和满脸倦容。

 

狄仁杰看得百般心疼，又小心翼翼地问："能…能和我聊聊吗？我很担心你。"

 

"我想不出来还有什么可跟你聊的。"王元芳面无表情的回答。

 

狄仁杰一下子就着急上火了："怎么会没有呢！我有好多话想跟你说..."后面还有半句'好多事想要问你'，碍着他姐姐还在场，幸亏没有一冲动就口不择言。

 

王玉燕适时地岔开："狄警官，司机还在等我们，你要是没什么特别的事，能不能以后再约时间？"，她说得很巧妙，一句'约时间'就把他们的关系弄的疏远了。

 

被她挡在中间，狄仁杰也是进退维谷，人家姐姐要带弟弟回家，天经地义，他算什么呢？一个'同租室友'而已，总不能把人姐姐推开吧？可就这么放元芳走了，他绝对不甘心啊！

 

僵持了半天，王元芳倒是先开了口："姐，要不你先到车上等，我跟他说清楚了马上就来。"

 

王玉燕犹豫了一下，还是让开了："好吧，那我先过去了。"

 

等她走开了，狄仁杰立刻抓住了王元芳的双臂，真是恨不得大庭广众下什么也不顾就这么把他紧紧抱住，目光也似要喷出火来，最后还是顾忌到好歹这是医院大门口，没有那么做。

 

王元芳大概是被他看得烦了，冷冷的说："你看够了吧，还有什么话赶紧说。我不想让姐姐等太久。"

 

狄仁杰总算是找回了几分理智，关切的说："你现在说的都不是你的真心话对不对？你上次冲出来是为了救我对不对？我看了监控录像，知道有人要对我不利，当时是我错怪你了，我跟你道歉，你先跟我回去好不好？"

 

"我看你是想太多了，"王元芳淡淡的回望着他，"救你？我一个知法犯法走上歪路的小律师，还没有那么高的觉悟，我跟你已经结束了，凭什么跟你回去，你是我谁啊？"

 

"哪里结束？不会结束！"明知他是在说违心话，狄仁杰还是心痛的吼了出来。

 

"你还在生我的气吗？是因为照片的事还是我误解你的事？我已经知道你的用意了，为什么现在还要假装呢，让我来帮你不好吗？为什么要一个人挺着呢！"

 

王元芳沉静的与他对视，根本看不出来丝毫的情绪波动，"你是当警察当出神经质了吧？什么事都要推理一番，其实根本没有你想的那么复杂，我就是为了出名铤而走险，事情既然败露了，自首总好过被拘捕吧？法官也跟我透了口信，说是会轻判，这对我来说是好事啊，你为什么还要揪着不放呢？"

 

"不对！我不相信！"狄仁杰手上使劲儿地摇了两下，王元芳被他晃的刘海都颤动起来。"要真是这样，你干嘛要跟我说对不起？提审那天，你知道我在审讯室外面，你为什么要哭？为什么要说对不起？"

 

王元芳的双瞳，依旧是黑幽幽的深不见底，慢条斯理的说："是你会错意了，对，我是说了对不起，我知道你肯定就在外面，你这人我还是了解的，和你负责的案子有关，就算是个普通罪犯你也会去听笔录的。我害你差点被警队处分，说声抱歉这个素质我还是有的，反正都要分手了，好聚好散吧。"

 

"什么分手！我们不会分手！就是你要分我也不会放的！你——”

 

王元芳的衣领已经有了些污渍，平时多爱干净的一个人，就算不是蹲监狱，看守所的滋味也是不好受的，一想到他在里面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狄仁杰就哽咽的说不下去了。近乎是哀求的，他期盼的看着他，隐忍了快一个月的思念此刻正泛滥成灾：“我们一起回去好不好？你的顾虑我都知道，我们一起想办法好吗？"

 

"呵呵，我是保释出来的嫌疑犯，你是办案的警官，案子还在候审期间，你不在乎，我还想避避嫌呢！"王元芳自嘲的冷笑了一声，"还记得你上次在桥上跟我说的话吗？现在我还给你！"

 

接着决绝的说："你的尊严都不要了吗？这样平静的分开有什么不好，何必还要死缠烂打，低声下气的求人？！"

 

狄仁杰觉得心脏像是被人狠狠地捏了一下，血腥之气都快涌上来了，他目不转睛盯着王元芳，想要在他眼里找到一丝真实的情绪，可是什么都看不出来，倒是远处车里的王玉燕，已经几次把车窗摇下来往这边看了，狄仁杰瞬间明白，不气反笑道："你以为这样说我就会离开了？"

 

冷静之后，他脸上复又出现往日的几分神采奕奕，"虽然你掩饰的很好，我还是听得见。"

 

王元芳疑惑地下意识问了句："听见什么？"

 

"听见你的心声，"狄仁杰自信的轻笑了笑："我们闹得越僵，我就越安全，是不是？"

 

王元芳眼皮跳了一下，眼底一闪而过的异样色彩，没能逃过对方深情的注视，他抿着嘴不再说话了。狄仁杰松开了手，帮他重新理了理围巾，冰凉的指尖触碰到温热的脖颈，恍惚间像是又回到了两个人和好如初的日子。虽然有些排斥，王元芳最后还是没有躲开，僵硬着接受了他的关心。

 

"你不想说，没关系。我懂就行了，我对自己的判断有信心。既然你要回家，那就好好回去休息。接下来的事，我会用自己的方式去努力，你要做的就是好好照顾自己，就算最后真的逃不开被判刑，我也会等你出来团聚。所以，不要再说什么分手不分手的话了，问问你自己，你真的舍得跟我分手？"

 

都没能等他反应，狄仁杰说完就义无返顾的扭头走了。王元芳愣愣的站在原地，眼神不自禁的追随着他的背影，直到人走出视线再也看不到，终于是没能忍住，脸上蜿蜒淌下一道水印。

 

 

这是狄仁杰长这么大过得最义愤填膺的一个春节，他把满腔怒火满腔的愤慨都发泄在了工作上，被迫禁止插手王元芳的案子，并没能阻止他把精力投入另一个方向——截获走私集团的犯案工具。短短十几天之内，沿海多个运输码头都陆续发现被改装过的双层油轮、舱中暗格货船，更先进的还有特制沉箱水下拖带以及橄榄船等。

 

这些改造过的运输船只悉数被查获，无疑是断掉了走私集团的左膀右臂，给予猖獗的犯罪活动沉重一击。他步步紧逼英勇果决，对方毫无招架之力。国际刑警那边也传来消息，境外的私货交易一时间销声匿迹，看来是起到了震慑作用。狄仁杰又趁胜追击，接连揪出走私集团的多个联络站点，捣毁一批尚未出库的货物。这些行动并不能为王元芳减刑，但是能让害他的人也尝到点苦头。

 

宣判的日子越来越近，事情的转机却和王佑仁的死讯一起降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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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我说我认输了，再也不和你比试了。你会不会告诉我这一切只是你的恶作剧？”

————————————正文—————————————

      

       不像普通医院一样充斥着刺鼻的消毒水味儿，也没有来来往往脚步急促的护士，走廊上大大的静字是唯一符合这里特征的东西。要是在一个星期以前，狄仁杰是绝对想不到他与王元芳的父亲会在这样的地方第一次见面。

       王元芳的自首，使他从负责本案的刑警变成了被偷走证物的当事人，虽然那是个谎言，但从身份立场上来说，他必须要避嫌。因此所有和王元芳有关的调查环节，他都不能再参与。王元芳又拒绝了探视，最后能见面的机会只剩下和二宝一起去给他做笔录。

       就在狄仁杰想尽办法要说服褚局的时候，内部传来了王佑仁被带走调查的消息。让他颇感意外的是，带走王佑仁的不是纪检委，而是国安厅。与这个部门扯上关系，事情或许比贪污腐败要严重的多。老人家算是晚节不保，当天就突发脑瘀血住进了医院，虽然是治病期间，病房门口也没少了守卫，或者说监视更合适。

        狄仁杰看着躺在病床上的王佑仁，脸上还戴着氧气面罩，空气中传来阵阵清淡的花香，加湿器也在喷着缕缕白雾，液晶电视，空调，独立的卫浴间一应俱全。这样的档次，这样的病房，都不是普通人有钱就能住的。狄仁杰没有多少心情去欣赏高官专用的私立医院，他能进来见王佑仁已经是通了不少关系，也算是越界了。此刻，王佑仁以同样好奇却充满敌意的眼神在回望着他。那目光好似在说：你不过是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

       "伯父，打扰您休息实在抱歉，不过事情紧急我也就开门见山的说了。"

       王佑仁没有说话，那样子根本就不想搭理他，狄仁杰只好继续说下去，"伯父，元芳现在处境很糟糕，虽然这里面有我的缘故......总之，我一定会尽全力帮他！"

       "所以如果您知道什么内情请全部告诉我，这对元芳来说很重要。也许能帮他减轻罪行，甚至是无罪释放...那当然最好了..."

       王佑仁的表情一瞬变得很复杂，很快又镇静下来，片刻之后，那目光里终于露出了些许愤怒，他哆嗦着取下氧气面罩，深吸一口气，说："你就是狄仁杰？"

       "是的，伯父。"狄仁杰没由来的一阵心虚，他明明已经介绍了自己，王佑仁重复的问仿佛并不是要确认他的身份，反而更像是一种责备。

       "听说你破案无数，从没有冤假错案，从来不刑讯犯人，从警校到警局的所有记录都是优秀，年年被评为警队的精英。"

       显然，王佑仁对自己并不是一无所知，是从元芳口中得知还是他私下去调查，狄仁杰并不在意，说开了反而更好，省的彼此打哑谜。

       "伯父过奖了，我只是喜欢这份职业而已。"

       "我有夸你吗？你是好是坏在我眼里都只不过是个小小的警察，你这点记录对我来说根本不值一提。你有哪里值得芳儿为你豁出一切？！"王佑仁非常激动，连着咳了好几下才平复情绪。

       狄仁杰的心也在剧烈跳动着，王佑仁明显知道些什么！他忙不迭的问："伯父，这话是什么意思？你是不是当时就在元芳的身边，你看了我给他的短信？元芳为什么要冲出来抢那份证物，为什么又要去自首？"

       王佑仁瞪着眼睛，死死的盯着狄仁杰："你跟他在一起，只会害死他。"

       "伯父！"狄仁杰着急地加重了语气，"我的事可不可以容后再谈？现在元芳正面临坐牢的困境，你难道就忍心知情不报吗？你不想救他出来吗？"

       王佑仁捏紧了拳头重重捶了床铺一下，这句话显然没能起到作用反倒叫他更加的气愤："我的儿子该怎么救不用你来教我，你给我滚出去！我永远都不想再见到你！"

       王佑仁按响了床边的警铃，护士和守卫立刻推门而入："这位警官，病人现在情绪激动不适合问话，请你先出去。"

       "伯父！"

       狄仁杰被请出了病房，正在垂头丧气时却看见了走廊上迎面过来的王玉燕，他赶紧上前几步："姐姐你好，我是王元芳的朋友狄仁杰，不知道你听没听说过我......不过这不重要，现在最重要的是元芳的案子，能不能请你劝劝你父亲？他也许知道内情，但他不愿意说..."

        在听见狄仁杰三个字的时候王玉燕就诧异了一下，随即很快又恢复了优雅的姿态，微笑着说："狄警官你好，我听芳儿提到过你。但是爸爸的病确实不宜再受刺激，不知道你是从哪里听到他知道内情的呢？会不会只是你的凭空猜测？芳儿的事我们也在想办法，我丈夫正在给他物色最好的律师，这点请你放心。"

        简简单单几句话说得避重就轻，原以为只有王佑仁对自己有成见所以不肯坦白相告，没想到连元芳的姐姐也是这般，说话滴水不漏，看来这一家人都不简单。现在只剩传说中的姐夫李治没见过了，料想也是根难啃的骨头。

       狄仁杰无奈的笑了笑："既然如此我就不多做打扰了，如果你们还得知别的消息请马上联系我。"

       说着递上了自己的名片，王玉燕接过去看也没看就塞进了手包里。"好的，爸爸该量血压了，我就不送了，狄警官慢走。"

 

       从医院出来，狄仁杰第一时间联系了李婉清，把事情经过都说了一遍。并非是对自己没信心，而是怕当局者迷，在王元芳的事情上他不允许错过任何疑点。

       李婉清明白他的心思，这时候除了尽力帮他一起分析也实在没有更好的办法，斟酌之后她开口问："他爸爸这时候被国安厅带走调查，你觉得和案子有关系吗？"

       "我不确定，应该没有吧？"狄仁杰神色黯淡，接着又说："国安厅的工作你也知道，就是草木皆兵，他爸爸又身居要职，平时就算在网上言论不当也会被请去喝茶的，事情可大可小。"本想着王佑仁是能帮元芳脱离困局最强的力量，现在却连他自己都身陷囹圄，这番话更像是狄仁杰在自欺欺人。

        李婉清安慰道："你也不要太沮丧，这一趟并不是一无所获，起码得到了三个信息。"

       "第一，从他们的反应来看，他爸爸知道内情，而且王玉燕也知道，说不定连那个姐夫李治也知道。"

       狄仁杰点点头："这就是最奇怪的地方，一家人都知道却都不愿意说，难道元芳不是亲生的？"

       李婉清当然知道这句话只是开玩笑，又反问："有什么是比他儿子的前途名声事业，甚至是一切更重要的东西？"

       狄仁杰顿了顿，说："性命？还是整个家族？这种东西也不是没有。"

       李婉清沉默了一会儿，"这个先不去纠结，第二是请律师，看来他们一开始就准备打官司为元芳减轻罪行，而不会考虑说出真相。""第三个......"李婉清瞄了狄仁杰一眼，话虽没说出口，他也知道是什么意思了。

       王佑仁说他不值得元芳为他豁出一切。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是指为了他不被警局责罚而跑去自首吗？那么一开始就不会来抢文件了。虽然怎么想都想不通，但是这句话就像是块重石一样压在狄仁杰的胸口，压得他阵阵抽痛。

       元芳，我同样会为了你豁出一切，可你得给我个机会才行啊！

 

 

＊＊＊

 

       提审王元芳和查抄承运公司是在同一天进行，狄仁杰都用不着考虑，见元芳对他来说是目前最重要的事，查抄仓库的行动就交给二支队执行。而他所能争取到的最好的结果仅仅是隔着审讯室的镜子，在外面看上王元芳一眼。

        李婉清和他一起来到提审的看守所，见他还是一副不甘心的样子，只好反复叮咛："我们已经尽力了，梦瑶甚至都使了美人计去和褚尚元套近乎，才求得褚局对你今天的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所以呆会儿，你千万不要一个激动就冲进去，你的位置只能在外间，懂吗？"

        狄仁杰无意识的点点头，整个神情都专注在隔壁房间的入口。看他这样魂不守舍，李婉清干脆拿来纸笔递到他面前："问话还是得二宝来，你不能进去，但是你有什么想问的内容可以写下来拿给二宝。"

       狄仁杰握紧了圆珠笔，略微思考之后，快速写下了几句话。

       十分钟之后，由狱警领路，依旧戴着手铐的王元芳进入了隔壁的审讯室。因为没有正式定罪，他还不用穿劳服，身上仍然是那件黑色羽绒衣。狄仁杰靠近了玻璃窗，他心心念念的人此刻就在咫尺，而这点距离几乎是他打破了当警察近十年来不走后门的坚守才换来的。他眼里炙热的目光似乎要把玻璃窗烧穿一个洞！和所有电视里演的一样，审讯室那边是一面镜子，王元芳看不见他。

       眼下有些许淤青，面容看上去很是疲倦，王元芳在椅子上坐正，神色却平静而镇定。二宝拿出笔录的本子，依次从最简单的姓名年龄等问题开始询问。王元芳一一回答，有条不紊。

       "你为什么要偷狄仁杰警官的证物资料？"

       问题逐级加深，王元芳仍旧挺直了腰背，不慌不忙的作答："如果他把真实的资料递交上去，我造假的税务表就会露馅，一个人撒了谎，就要编更多的谎言去圆谎，为了掩盖自己的错误，我只能犯下更多的错。"

       "那你为什么又决定把它还回来？"

       "我意识到狄警官迟早会发现东西不见了，到时候只要细想就能想起来我接近过他，盗窃证物罪名也不小，我不想再罪加一等，所以决定来自首。"

        撒谎！这不是真的！元芳，你是明着从我手里抢走的，几乎是拼了命的来抢。而我即使看见你在犯法也不忍心去告发，你明明知道这一点为什么又回来自首多此一举？！

       狄仁杰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进手掌里，王元芳的供词和一个星期前在褚局办公室说的并无两样，甚至更加完整找不到破绽，除非狄仁杰自己说出真相，但这正是他万万做不到的事。李婉清好像也感受到了他的煎熬，默默把手放在他的肩上。

        二宝继续翻开下一页问题，又问："为承运公司做假账，是他们叫你做的还是你自己个人的行为？"

       "是我自己要这样做的。"几乎没有犹豫，王元芳便说出了让狄仁杰更加心痛的回答。

       "为什么？"二宝追问道。

       王元芳淡淡的说："我想要赢这场官司，在律师界打下名声。"

       骗人！你根本不会在乎那种东西，为什么要这样说？为什么要把罪责都揽到自己身上？！狄仁杰的心在滴血，他正眼睁睁看着自己深爱的人在走向自我毁灭的绝路。

       "可是据我们了解，你父亲在省厅里身居要职，你想要更好的工作或者更好的人脉都不难，为什么要知法犯法选择这种方式？"

       王元芳面色更加从容： "从小到大都是他帮我安排好了，这一次我想靠自己，工作上的事我尤其不想得到家里的帮助，我要证明自己，所以铤而走险。"

        胡说！宁可自己打拼也不要靠关系上位的人，又怎么会做这样的事？元芳，你说的话我一个字也不要信！我绝对不信！

        每一个问题都对答如流，根本不多做思考，这难道不是提前就想好了的吗？狄仁杰激动的浑身上下都在颤抖，他几乎是用尽全部力气才能克制自己没有冲到对面去。

       二宝翻到笔录的最后一页，下面压了一张纸条，那是提审前狄仁杰递给他的问题。

       "最后一个问题，有没有人胁迫你做这些事？或者说，你做这些是为了保护谁？"

        王元芳静静的抬起头来，这个问题他没有立刻回答，他的目光越过二宝，落在了审讯室的镜子上，那一刻，他的视线和狄仁杰的视线相遇，重叠。狄仁杰的心脏再次不可抑制的剧烈跳动，胸中翻腾着澎湃的情绪。

        元芳，你能看见我吗？你知道我就在外面对不对？是我呀，我就在这里！我和你在一起！元芳，告诉我，我要怎样做才能帮到你？

       王元芳的眼神飘忽不定无法聚焦，他看不见镜子对面的人，但是他仍然朝着这个方向，眼里似乎是涌出了泪水，他使劲睁大眼眶，拼命想把眼泪逼回去。他看不见，但是他感觉得到，他的爱人不会丢下他不管。可他却无法做出回应。

       嘴唇微微颤动着，王元芳轻声回答："没人胁迫我。"

       二宝合上笔录，对狱警说："好了，带他回去吧。"

       狄仁杰的眼泪在这一刻夺眶而出，明知道他一定是在说假话，却痛恨自己的无能为力。元芳，这是你的恶作剧吗？还是你要用这种方式来惩罚我？就因为我坚持原则不肯对你让步吗？如果我现在承认我输了，你会不会说这一切只是你们合伙在玩整人游戏？

       王元芳被再次戴上手铐带回看守所，在经过镜子前时他稍稍停顿了一下，对着镜子，他张开嘴轻轻动了下，随即快步离开了审讯室。

       眼看着王元芳在自己视野里消失，狄仁杰再也坚持不住浑身脱力的坐下，巨大的痛苦向他侵袭而来。他拼尽全力想要救他，而元芳却拼命地把自己置于绝地。

       李婉清目睹了整个审讯过程，亦是感同身受，她弯下腰担忧的问："你还好吧？"

        狄仁杰失神的抬起眼睛，喉头哽咽的难受，好半天才吐出一句话：

   

        "元芳...刚刚对我说了三个字...他说...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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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面是被屏蔽的第九章，现截图发出

先说好，结局保证HE，不然中途怕被打死= =

周末多更一篇，工作日不能保证产量(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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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虑再三之后，狄仁杰还是决定暂时不去警局。他捡回了钥匙和佩枪，开车回了公寓。王元芳自然是没有回来，房间里空无一人。他拨了无数个电话，发了无数短信，都联络不上他。

 

攥着手里的几张残破不全的账目表，这是和王元芳争夺时从牛皮纸袋里撕出来的。狄仁杰找回了几分清醒，虽然大部分文件都被他带走了，但是这几张表还是有些用处的，最起码能指明承运公司确实有偷税漏税的违法行为。

 

然而这不是一起简单的事件，王元芳为了赢一场官司就甘冒这么大的罪去造假吗？甚至不惜从警察手里公然抢走证物？狄仁杰实在无法理解他这样做的原因，但他不相信王元芳是这样的人。

 

这件事他爸爸知道吗？

 

狄仁杰懊恼的捶打着沙发，恨自己以前居然从来没有过去一次王元芳的家里。只知道大概的位置，却不知道具体在哪栋楼。现在可好，想找人都找不到。

 

离事件过去已经快2个小时了，王元芳一直没有回来。狄仁杰左思右想觉得这事瞒不下去，罪证是二宝拿给他的，就算他有心包庇元芳，可警局里一碰面就会被拆穿，与其这样还不如他主动把残破的证据交回去。

 

他再次拨打王元芳的手机，依旧是忙音。于是他发了最后一条短信：

 

——元芳，不论你刚才做了什么，我都不怪你。但是我撕下来的这点东西还是要呈交上去的，不过你放心，我不会提到你的，你什么事都不会有，别再搞多余的动作了好吗？

 

发完了短信，狄仁杰义无反顾的出了门。似乎生怕自己一个心软就酿成大错似的，连脸都没洗、衣服也没换，就这么邋邋遢遢的回了单位。

 

办公室里大部分同事都出了外勤，只有吴芊芊还在电脑前录入文档。狄仁杰谨慎的问了句“二宝回来了吗？”吴芊芊摇了摇头。

 

深吸一口气，他直接按下了10楼的电梯，那是副局长的办公室。

 

说来也巧，狄仁杰的顶头上司正是褚尚元的爸爸，褚遂良。此刻，褚副局长正疑惑的看着他拿来的几张皱皱巴巴的纸，再上下打量着他沾满灰尘的衣着。

 

“这不是完整的证据吧？”

 

“恩…这只能证明承运公司偷税漏税，还有其他的…”狄仁杰稍一迟疑咬牙道：“还有其他的但是我不能交出来！”

 

“为什么不能？！”

被褚局犀利的质问，狄仁杰只好心虚的回答：

“因为我想放长线钓大鱼…”

 

褚遂良的眼神似乎要把他看个对穿一般，最后语气强硬的说：“你有这种想法也是好的，不过该怎样做要由局里来裁定！你不能擅自行动！”

 

就在狄仁杰心里七上八下不知该怎么接话的时候，电话铃声响了起来，褚遂良接起听筒默默听着，然后说了句：“好的，让他上来。”

 

“既然副局还有客人，那我就先回去了吧。”狄仁杰松了一口气就想开溜，也不知元芳回去了没有，他一分钟也不想多呆了。

 

“别急别急，”褚遂良却是按住了他的肩膀，“这个人你也认识，不如留下来听听他有什么事。”

 

房门这时被推开，身着黑色羽绒服的男人走了进来：“褚副局长你好，我是王元芳，承运公司的代理律师。”

 

狄仁杰几乎是被电打了一般弹了起来：“你来干什么！”

 

王元芳额前发丝垂散，遮住了哭得有些红肿的眼睛，望了他一眼，平淡的说：“狄警官你也在啊，不好意思打搅你们了，”接着对褚遂良说：“我是来自首的，我在辩护过程中企图伪造证物为当事人开脱，今天下午又趁狄警官不注意，偷了他的文件。现在我把它交回来，请求宽大处理。”

 

“王元芳！”狄仁杰想阻止他，可是已经来不及了，他不明白元芳为何要自己跑来自首，他说的每一句话都像是一把利刃插在他心上。

 

“哦？那你是怎样从狄仁杰那里偷到文件的呢？”褚遂良步步紧逼的问道。

 

“今天下午在麓江高架桥上，我看见狄警官的车在路上爆胎了，我刚好路过就停下车帮他换轮胎，却无意中瞧见了后座上的证物文件袋，于是趁他不注意时偷了回来。”

 

“王元芳你住口！”狄仁杰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直想冲上去捂住他的嘴。

 

褚遂良意味深长的在他和王元芳之间看了又看，“他说的可是真的？”

 

“我——”狄仁杰实在是有口难言。

 

“狄警官你别生气，我知道你已经发现我偷了你的东西，可我也明白我这样做是不对的，现在我来自首了，难道你连个坦白从宽的机会都不肯给我吗？”

 

王元芳面带微笑的看着他，那笑容却苦涩的让他无法说出真相。狄仁杰只觉得全世界都在与他为敌一般，他拼尽全力想要保护的人，此时却不能为之多说一句好话。

 

“是…他说的是真的…”狄仁杰垂头丧气的回答，袭警夺枪是更严重的罪，眼前他只能顺着他的话往下说。

 

“好！很好！”

褚遂良叫来了值班警官，给王元芳戴上了亮晃晃的手铐。

 

“先带他去看守所扣留，证物移交给检察院。”

 

狄仁杰终于失魂落魄的跌坐回沙发上，那把手铐就像是拷在了他的心上，直拽着他的心脏往下坠！王元芳离开时甚至都没有再看他一眼，他目送他出了门，仿佛是看见了一条有去无回的路。

 

褚遂良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的说：“知道你立功心切，东西被偷了也不敢说，下次别这样了，年轻人嘛难免犯错，好在证物也还回来了。你也不要太气馁！”

 

被揍了脸还得赔笑，大概就是狄仁杰此刻的心情。他脸上表情僵硬，心口不一的说了些什么话都完全不记得。直到走出警局大门口，被冷风吹的瑟瑟发抖时才如梦如醒。

 

元芳，你为什么要这样？你是在和我赌气吗？是故意伤害你自己来让我心痛吗？就因为我不肯让你带走证据，不肯当做什么也没发生，所以你就狠心断了自己的路，也断了我们之间的感情吗？你知不知道这比杀了我还狠啊？我现在已经心痛得要死了呀！

 

狄仁杰靠着电线杆就这么缓缓蹲了下去，泪水不知不觉就流了下来。男儿有泪不轻弹，他这才明白，原来伤心到极致的时候是哭不出声的，眼睛里溢出了再多的泪都不及他心里在淌着的血。

 

 

警队的人出外勤回来时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幅场景，狄仁杰面如死灰般坐在电线杆下面，脸上泪痕风干，头发凌乱。

 

李婉清和童梦瑶对看一眼，赶紧把他拉起来，拉进后院里。

 

“小虎你这是怎么了？”

 

“该不会是元芳发现照片的事了吧？那你也不能这样消极啊，赶紧去跟他道歉呐！”李婉清摇晃着他的胳膊。

 

狄仁杰目光呆滞的抬起头来：“元芳…他被拷走了…”

 

李婉清和童梦瑶难以置信的盯着他，“这不可能…”

 

“是真的，他刚刚…自己跑去跟褚局自首，现在已经带去看守所拘留了。”

 

狄仁杰回述着今天发生的一切，每说一个字都是一种煎熬，他多想忘掉这糟糕的一天，多希望这些全部都是假的。李婉清听着脸色白了又青，青了又绿，连童梦瑶都震惊得忘记了自己的心情，即使听到狄仁杰对她坦白了和王元芳的关系，都来不及做出反应，王元芳被拷走的事实严重性压倒了一切。

 

说完这些，原本已经红肿干涩的眼睛又再度湿润起来。狄仁杰都不知道自己居然有这么多眼泪。他此刻也不必在她们面前掩饰情绪了，现在还能让他无所顾忌吐露心事的人也只剩李婉清和童梦瑶。

 

李婉清略一思忖，冷静的问：“那你有没有说他撞你的车，抢了你的枪？”

 

“当然没说啊！我还能再捅他一刀吗？”

 

你捅的还少吗？李婉清心里这样想着，嘴上可是万万不敢说出来。

 

“怎么了，怎么这样看着我？难道我做错了？”狄仁杰痛苦的看看她又看看童梦瑶。

 

“梦瑶，你也认为我不该这样？”

 

童梦瑶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情，虽然她也很伤心，可是眼前好像应该先把感情的事放到一边。

 

“小虎，其实…其实我早就感觉到了，你对大公鸡那么好，比对我…甚至比对静秋姐姐都好。女生都是敏感的，我以为你是单方面，原来他也…”

 

“那既然你那么喜欢他，就应该一直对他好呀！”

 

童梦瑶的话，让狄仁杰有些不解，自己哪里对他不好了啊？

 

李婉清善解人意的拍了拍他，“梦瑶的意思是你可以婉转一些。”

 

“你当时就应该假装答应了他，让他带走证物，然后你再悄悄跟上去，看他到底是去干什么，或者见什么人。就是不该当面撕破脸啊！你平日里宠他宠上天了，什么事都依着他，胡闹也依着他，现在突然来个大转变，为了案子的事跟他翻脸，他能不受刺激吗？”

 

童梦瑶点点头：“小虎哥哥，你不要以为只有傻女人才会问：你更爱我还是更爱工作？是我重要还是你的工作重要？元芳既然也那么爱你，他心里肯定是在乎这个的，嘴上不说，不代表心里不介意啊。”

 

狄仁杰难受的闭上了眼睛，“可是我们的工作不是普通工作啊，一疏忽就会纵容犯罪分子。”

 

“你还真把元芳当犯罪分子了啊？连我都觉得他不是这种人，难道你真的相信这是他本性所为吗？你就不觉得他也许有苦衷呢？”李婉清愤愤地提高了声音。

 

“我当然不信他是那样的人，可我看见的又…”感受到飞来的四道白眼，狄仁杰马上收住了话，“那我现在还能为他做点什么？”

 

李婉清叹了一口气：“唉，我要是你啊，赶紧先振作起来。与其在这里垂头丧气不如想想看怎样才能挽回局面，你在这里难过，他在里面又能好受吗？”

 

“对了，他爸呢？你没去找他爸爸帮忙？”童梦瑶一语惊醒梦中人。

 

“对啊！元芳出事了，他爸爸不可能无动于衷的…”狄仁杰一下子站了起来。

 

李婉清赶紧把他拉住了，“你别听风就是雨，现在都不用你去找，出了这么大的事，拘留所肯定会通知他家里人去签字的。他爸又不是普通人，还有他姐姐，姐夫，哪一个都不会袖手旁观吧？”

 

“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回家洗个澡，好好睡一觉，把你自己收拾利索了明天好打起精神去看他！”

 

“对，我不能在这个时候软弱，他还需要我。”狄仁杰机械的站起身来，刚走两步又回了头：“婉清，梦瑶，谢谢你们，”声音再度哽咽。

 

 

拖着沉重的步伐回到了公寓，曾经两个人甜蜜的爱巢，如今只剩下狄仁杰一个人。王元芳回家住的那段日子，他知道他总有一天会再回来，所以从不觉得自己在这里会寂寞。而现在，这房子真正的主人正身陷囹圄，他想过王元芳生着闷气坐在沙发上，或者故意不理他回房拿被子盖住头，那样他会死皮赖脸的追过去抱住他，亲吻他，跟他赔不是。只要能让他消消气，他什么都愿意做的。就是万万想不到会是现在这个样子。冷清孤寂的空气像潮水般从四面八方涌来，将他淹没。

 

不管是什么原因，害你去造伪证的人，我绝不会放过他们！

 

 

第二天，看守所回了话，王元芳不想见他，原本预定的探监时间只能取消。而且李婉清还打听到，他爸爸根本都没露面，反而是他的姐夫李治去帮他签的字。

 

狄仁杰联系到了交警支队的老同学李润南警官，帮忙查询昨天麓江高架桥下面所有的路况监控视频，发现王元芳的车是从西区路口转进高架桥的。

 

狄仁杰敏锐的察觉到，西区那个方向就是他家。也就是说，当时给王元芳发短信时，他就在家里。王元芳显然是看了短信才开车出来堵他的，那么他爸爸会不会也在家里，也知道短信的内容呢？

 

“还有别的吗？”

 

“如果你要查王元芳的车下了高架桥去了哪里，这得跨区域调查了，我要联系别的支队的同事才行。”李润南回答道。

 

“那就麻烦你了！有异样发现请立刻通知我！”

 

“嗨~ 跟我还客气啥！”李润南摆摆手，又道：“对了，这个王元芳到底是你什么人啊？”

 

狄仁杰难以解释，最后只能勉强说：“他是我以前办案时认识的一个朋友，关系挺好的。”

 

李润南貌似十分理解的点点头，又安慰他道：“恩，我明白的，看着好朋友误入歧途你心里肯定不好受，不过我绝对相信你会秉公办理的！到时候开庭审理，他的证词上还得你签字确认不是？等这案子结了我请客，咱俩好好喝一顿！”

 

狄仁杰心里被狠狠刺痛了一下，面上却只能苦笑。

 

元芳，我不能给你一纸承诺，难道只能以这种方式把我们的名字排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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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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忙中出乱，狄仁杰差一点就赶不上飞机了，听着广播声他一路飞奔到登机口，幸亏行李箱里没有液态物品不用办理托运。等飞机起飞后，他原本可以睡上几个小时，好好休息一下，此刻却怎么也静不下心来，满脑子都是王元芳生气着急的样子。

 

他想不通，元芳虽然性格傲气些，平日里都还算是个明事理不会无理取闹的人，怎么偏偏在照片这件事上发这么大的火呢？他不是没想过东窗事发的可能，但王元芳的反应还是大大超出了他的预料。以为解释几句就没事的，却闹了个不欢而散。

 

拖着一身疲惫不堪回了家，父母早已准备好了一桌热气腾腾的好菜好饭。狄仁杰却是食之无味，胡乱扒拉着碗里的东西，嘴里时不时地附和几句，脑子里跑神早就跑了十万八千里地。等父母问起他找对象的事，狄仁杰欲言又止好一会儿，最后还是决定不拿照片出来了。既然王元芳那么在意这个，他就不能让他伤心。之后不管父母再怎么忠言逆耳似的唠叨他，他只好全当成是耳旁风。

 

夜里睡不着，狄仁杰想着回去要怎么跟王元芳认错道歉，要怎么哄他别生气了。王元芳不接他的电话，短信也不回，他想要不然干脆去事务所等他下班好了，嘴巴软一点，低头认错，只要能让元芳消气，他什么都愿意做的。

 

第二天，家里来了个年轻漂亮的姑娘，是亲戚家介绍过来的。这动作可真够快的，狄仁杰硬着头皮和她聊了几句，当着父母的面也不好直接翻脸。姑娘家毕竟性格腼腆，见他没什么兴致话也不多，就安安静静坐着了。

 

就在这时，二宝打来了电话，上次让他盯着的事情终于有了动静。国内有一家外贸承运公司，频频和走私集团的人员有往来，而且近几年偷税漏税不在少数，大批货物常常去向不明。经多次排查已经搜集到不少这家公司的犯罪证据，虽然不能一举抓出背后跨国走私集团的头目，但是起码能证明这家承运公司正是他们在国内的中转站之一。能捣毁一个窝点，对走私集团也是一种震慑。

 

狄仁杰像抓到了救命稻草似的，挂了电话马上就订下了回程的机票，正事要紧，父母也不好再说什么了。只是临走时还不忘叮嘱几句：早点结婚成了家，也好让他们抱上孙子。

 

听了这话狄仁杰心里其实挺不是滋味的，长辈们都年事已高，他不忍心这时候再刺激他们，差点就要脱口而出的真相又咽了回去。

 

三天的假期，他只呆了两天便踏上了返程的路。

 

 

机场，来接他的是二宝，本来以为他怎么着也要先回公寓，起码放好了东西休息会儿再出来，结果他这急性子也是等都等不了，二宝只好带着文件来找他。

 

“很好！这样他们就跑不了了！”看过罪证之后，狄仁杰兴奋的一掌拍在二宝肩上。

 

“嗯！”二宝也很激动地点点头，把东西又放在了后座上，“不过到底是现在就出击，还是放长线钓大鱼，这还得看上头的意思。你先把东西送回局里去吧，我还有别的事，要去找大诚。”

 

“那好，我们分头行事！”

 

别了二宝，狄仁杰立刻发动引擎，一路朝警局开去。

 

案子有了重大进展，可他也没忘了王元芳的事，路上还是给他拨了通电话，那头依旧是没接。狄仁杰无奈的又是摇头又是笑笑，心想我真是把你惯坏了，这气还没消呢~

 

算了，发短信吧，他手指敲击着屏幕迅速打了几行字：

——元芳，我回来了。不过刚刚截获了走私案的新罪证，我得先把东西拿回警局，你下班等我，我来接你，跟你赔礼道歉。

 

十五分钟后，手机响了，王元芳居然回了短信！

——你在哪里？

 

狄仁杰马上回复：

——刚上了中华南路，正往麓江大桥开呢。

 

回完信息他心情大好，看来元芳也舍不得不理他太久，这大公子的脾气说来就来，说去也去的快。待会儿下班去接他，一定要好好哄哄才行，再跟他表明自己根本就没拿照片给父母看，然后再亲亲他，这件事就算是过去了。

 

一扫之前的心烦意乱，狄仁杰欢喜雀跃的开着车，没多久就上了麓江高架桥，想着早点去警局放好证物，也好早点去见王元芳，不知不觉他就加快了车速。不过旁边道上不知何时来了辆重型货车不紧不慢的开着，狄仁杰烦它挡着路，一脚油门就超了过去。

 

不一会儿，前方转弯处逆行过来一辆白色轿车，直朝狄仁杰的方向开过来，他一惊，掰紧方向盘就是一打转，车轮刮过地面擦出犀利的声响，尖锐得让人耳朵都发麻。

 

那车倒像是有意为之，并没有避让开，而是再次调转车头朝狄仁杰的车逼近，直把他逼到了故障道上，狄仁杰看清了车的样子，心里更是乱七八糟揪成一团，手里打死方向盘就想躲开它。对方毫不迟疑，踩死油门就侧着车身撞了上来。

 

狄仁杰的车被路基石阶和白色车夹在中间，一路刮擦着前行，开不了多远就被迫停了下来。他刚才已经看清是谁的车了，现在是满头的问号和满脸的吃惊。

 

王元芳没有继续再撞他，只是把车逼停。接着迅速下车跑过来，猛然拉开了他的车门！

 

“元芳，你这是干什么啊？”狄仁杰脑子里一团浆糊，见车里下来的人真的是他，更是傻了眼。

 

“东西呢？”王元芳气喘吁吁劈头就问。

 

“什么东西啊？”狄仁杰摸不着头脑。

 

王元芳四下打探一番，最后目光落在了后座的牛皮文件袋上。狄仁杰顺着他的视线望去，见他伸手就要拿，下意识一把摁住：“你想干什么？”

 

“你放手！东西交给我，你就当什么都没看见。”王元芳憋着一股狠劲将文件袋拽过来，狄仁杰却是仍旧没有松手。

 

“你疯了吗！元芳！你知不知自己在干什么？这里面是证物资料，你现在是要把它抢走吗？”狄仁杰不可思议的看着他。

 

“你别管！你就当做从来没有这个东西好吗？”王元芳一使劲挣脱了他的手，趁他愣神的时候一把抽出他的车钥匙扔了出去，紧接着快步跑回自己的车上。

 

一起发生在数秒之内，狄仁杰根本来不及多想，仅凭着多年干警察的职业反应，迅速打开车门追了上去。

 

“元芳！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狄仁杰一把将手按在摇下的车窗上，一手卡着车门不让他关。

 

王元芳涨红着脸，气喘个不停，狄仁杰见他的车座上也是散落着几张纸，他只瞟了一眼就仿佛被重锤击中。那是他追查了一个多月的案子，只需一眼他就能断定那是和走私集团有往来的承运公司的税务表，还有出货时间以及联系人和交易地点。

 

莫名的心慌让狄仁杰的声音都有些发颤：“这是…这是…一份假的账目表？”

 

王元芳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把头转了过去，算是默认了。

 

凭多年的经验和直觉，狄仁杰当下就明白了王元芳正在为承运公司打造一份完美的辩护词，企图帮他们洗脱罪名。而自己手里的却是真材实料，是能够定罪的物证，所以王元芳才想将它抢走。

 

“你这是在犯罪你知道吗？你怎么能知法犯法呢？”狄仁杰简直不敢相信眼前上演的一切。

 

王元芳眼神闪烁不定，艰难的开口：“是，我在帮他们辩护，所以你不能把这个交出去，不然我就是造伪证了。”

 

狄仁杰深吸一口气，边说边摇头：“不，你不能这样，要想赢官司方法多得是，不一定非要做无罪辩护——”

 

“但是我已经这样做了！”王元芳一口打断了他，“现在收手已经来不及了，唯一的方法就是把这个东西销毁！”

 

“不行！”狄仁杰再次抓紧了车门，毫不松手：“我是个警察，怎么能眼看着证物被人销毁呢！”

 

“那如果是为了我呢？”王元芳话锋一转，语气突然软了下来：“你一旦把这个交上去我就完了，伪造税务账目，我会丢掉律师资格证不说可能还会坐牢，你真的忍心吗？”

 

王元芳眼里闪着泪花，幽深的瞳孔里溢满了脆弱与恐惧。狄仁杰的心在逐渐软化，手里的劲道也松懈了不少，“还有别的办法的，你相信我，元芳。你可以从现在起不要为他们辩护了，我把罪证呈上去，你解除代理律师的授权关系，到时候官司是输是赢都和你无关了，好吗？”

 

这时间高架桥上来往的车辆并不多，只有之前那辆重型货车缓慢经过。王元芳忽然用力推开车门，这一推把狄仁杰也推到了路边上，他扑过去死死搂住狄仁杰的脖子，哽咽道，“不行的，官司打了一半我就临阵脱逃，这算怎么回事呢？你不是说你爱我吗？就一次，你为我妥协一次都不行吗？”

 

狄仁杰心疼的回抱住他，柔声安慰道：“元芳，这罪证我一定要交回局里的，但是今天这事就当做普通的交通事故，我不会告诉任何人的，没有你的责任。后面的一切都让我来处理好吗？”这已经是他做出的最大的让步了，要换了是别人哪怕是童梦瑶有妨碍司法公正的半点行为，他都绝不会讲情面手软。

 

见他依旧态度坚定，王元芳沉默了一会，突然将手伸向他的腰间，摸到一个冰凉的物体便瞬间拔了出来。

 

“元芳！”虽然知道他不会真的朝自己开枪，但在看见漆黑的枪口对准自己眉心的时候狄仁杰还是本能的往后缩了一下。

 

“元芳，别闹了！快把枪还给我。”

 

“你别动！”王元芳举着抢手都在发抖，似乎是自己也不能承受这突如其来的变故。

 

“我求求你了，你再宠我再纵容我一次好吗？让我把它带走，你什么也没看见，好不好？”

 

“我已经看见了，又怎么能装作不知道呢？你不要一错再错下去了！”看他一直苦苦哀求，狄仁杰要用尽全部自制力才没有冲过去把枪夺回来。真要动起手来，王元芳毫无胜算。但是他不想在争执中伤了他，更害怕吓着他让他做出更离谱的事情来。

 

“我可以让着你一百次一千次，但这件事绝对不行！快把枪放下！”

 

王元芳已经满脸是泪，却还在一个劲儿的摇头：“不！狄仁杰，事情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的，你不是说做事情要懂得转弯吗？好，照片的事我不生你的气了，你想找婉青假扮女朋友我也都依你，这次就让我把文件拿走，好不好？真的求你了！”

 

狄仁杰心如刀绞，他感觉自己五脏六腑都在淌血，他从来没见过王元芳如此低声下气的求人，他几乎就要妥协了，可这并非是件小事，他与生具来的正义感与职责坚守都在提醒他绝不可让步。

“元芳，你不要为了小小的失败就铤而走险，你是律师啊！你的立场呢？你的尊严都不要了吗！”

 

王元芳声音嘶哑地哭喊道：“难道你要亲手抓我进去坐牢吗？你真的忍心吗？”

 

狄仁杰眉宇纠结地瞅着面前的人，心痛不已徒然放下了手，理智与情感此刻正与他天人交战，

 

估计眼下已经无法再好好和他做有效的沟通了，狄仁杰试图慢慢靠近。而王元芳依旧举着枪，步步后退，直到退回车里，立马发动了引擎。

 

狄仁杰瞬间做出反应，在他启动之前扑过去一把抓住了文件袋，王元芳拽着另一头死也不撒手。抓扯之中牛皮纸袋被撕破了一个口，狄仁杰扯出里面的几张纸，但是大部分还在王元芳那边，他着急万分抬起一脚就揣了过来，狄仁杰不想跟他动手，生生挨了这一脚，正好蹬在肚子上。

 

王元芳大力甩上车门，回头看了一眼捂着肚子蹲在地上的狄仁杰，嘴角动了动，终是什么也没说，红着眼踩下油门扬长而去。开到大概50米远处，他摇下车窗把枪抛了出来，一如之前那把车钥匙，被孤零零地扔在坚硬冰冷的柏油路上。

 

 

狄仁杰两眼失神的跌坐回地上，刚才发生了什么？是真实的还是在做梦？

 

王元芳居然撞了他的车，然后持枪夺走证物？就为了一个官司，甚至不惜对他的爱人拳脚相向？

 

狄仁杰无语凝噎的望着灰蒙蒙的天。他心心念念想要和他在一起的那个人，刚刚就在他眼前犯下累累数罪。

 

造伪证，知法犯法，销毁证物，袭警，夺枪。哦对了，最后还有一条：交通肇事逃逸罪。

 

他痛苦的抱紧了头，真要追究责任的话，这几样加起来判十年都不止！

 

狄仁杰彻底失去了思考能力，他无法想象这一切要如何收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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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 待续

糖吃够了  所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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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近春节，警局越发忙碌起来，不仅没有双休日，连平时的24小时都像不够用似的，狄仁杰恨不得能多生几双手几颗脑袋来应付年底骤增的犯罪率。律师事务所也一样，各类案子都想争取时间在春节之前了结，王元芳也是忙得分身乏术，两个人能聚在一起的时间少了许多，连通电话的时间也寥寥无几。

 

不过狄仁杰还是庆幸，幸好王元芳被他父亲叫回家了，索性也不必担心工作太忙而冷落了彼此。就只有一件事，让狄仁杰有些头疼，这几日父母又来电话催问他什么时候回家。原本按照轮班表，春节那几日正好轮到他值岗，怕是过节也走不开的，狄仁杰只好找领导商量，最后勉强同意放他三天假，提前回去探亲。

 

狄仁杰知道父母的关注点全在他的终身大事上，回家免不了要被拷问一番，该怎么应付家里人，他左思右想突然灵光一现：梦瑶的方法可以借鉴过来啊！

 

可到底要找谁来跟自己拍情侣合照呢？他无意识的点着鼠标，眼睛盯着屏幕上一个个飘过的编好号的证物图，大脑里却是搜索着一个又一个合适的人选。

 

这时，李婉清拿着一叠资料走到狄仁杰桌边：“跨国走私集团近几年活动的范围，交易场所和涉案金额，都在这儿了。”

 

刚一放下资料转身，李婉清就被狄仁杰捉住了手腕，那两眼放光得就像他终于找到了嫌犯似的：“婉清姐姐！你帮我个忙！”

 

 

天台上，李婉青听他把来龙去脉说了一遍，连连摆手：“不行不行！你这不是害我嘛！”就知道他嘴巴一甜就是有求于人，结果原来是这种事。

 

 “哎呀婉清姐！你就帮帮我嘛！”狄仁杰两手作揖道，“我答应他不会带个假女友回去，但只是拿相片给父母看看也不算食言是吧？再说了我不讲你是女朋友，我就说是我心仪的女孩儿，我正在追求，这样他们就不会老想着给我介绍对象了。”

 

“那也不行！万一他知道了还不恨死我呀？你又不是不了解他，别看元芳平时什么都瞧不上眼的样子，偏偏就是这种事他肯定心里介意的！我帮了你最后还变成恶人了，我落什么好处啊？你找别人去！”李婉清拼命的摇头，心想这狄仁杰胆子也忒大了，这要被王元芳知道了还得了！自己才不要被卷进去。

 

狄仁杰低着头为难地说：“我这不是走投无路了吗，别人不能找啊！我还没对梦瑶坦白那件事，不能再找她了。杜静秋就更不行了，我们两家是世交，万一我爹妈一个电话打到她家里去不是要露馅吗？”

 

看李婉清眼神里好像有些松懈，狄仁杰赶紧再补上几句：“对不起，对不起，我知道女孩子都忌讳帮这种忙，我保证就给他们看一眼，回来路上我就把它毁了！元芳绝对不会发现的。”

 

“废话！不毁了难道还放进你家影集里去？你怕在杜静秋那里露馅就不怕我这儿露馅？”

 

“我家里人不认识你嘛，我要编点故事也都方便些。”狄仁杰尴尬地笑笑，身体却是挡住了楼梯口，生怕她跑了似的。

 

“算了算了，真服了你了，也不知我是不是前世欠了你的，老是给你兜着事儿！”说完骂完，李婉清还是爽快的举起手机镜头，咔嚓咔嚓闪了几张自拍，都是站在狄仁杰身边面带羞涩的微笑，最后还补了一张让狄仁杰假装很腼腆很小心的伸手搂住她的肩膀。

 

最后李婉青叮嘱道：“记住了！万一被他发现了，我不管你是磕头认错也好，跪键盘也好，可千万别把火烧到我身上！”

 

“好的好的，你就放心吧！”

 

想着老人家眼神都不太灵光了，狄仁杰把照片都洗了出来，然后迅速删掉手机相册里的，接下来只剩搞定工作交接就能安心回家探亲了。

 

最近他接手的是一个屡次跨国走私集团的案子，犯罪分子极其狡猾，几次在境外运送货物都没有抓到实证，上头怀疑，之所以每次都能避开搜捕其实是内部有人通风报信，说白了就是官匪勾结，而且对方若不是和警队的高层有往来，那就是和政府的高层有利益沾染，因为普通的小官拿不到这么机密的行动消息。这起跨国走私案牵涉面广、犯案时间长，由多处警力合作共同开展调查，狄仁杰着手调查的是犯罪集团在国内潜伏的这条线索，而境外的走私交易则由国际刑警组负责。

 

狄仁杰仔细分析李婉青送来的材料，都是些表面上看似无关紧要的内容，他划下几处可能会有新发现的疑点，重新整理一遍交给同组的二宝，交代他在自己请假这几天务必要盯紧这个方向，一有动静就立刻通知他。

 

总算是把事情都办妥了，狄仁杰回公寓收拾好行李，在网页上翻看着回老家的各条航班信息，抱着早去早回的想法，他订下了3个小时后就起飞的一班，然后给家里打了电话，说今晚就能回去。

 

就在这时，门口响起滴滴两下清脆的密码解锁声，王元芳回来了。

 

狄仁杰有些欣喜，临走时能见上一面让他心情大好：“你怎么有空回来？”

 

王元芳笑着走过来，见地上放着行李就把外套随手一搁，“你不是说这几天就要回老家了吗，怎么，现在就动身？用不用我送你到机场啊？”

 

“哪用劳烦你大驾呀，我正想打电话告诉你呢，知道你接了新官司挺忙的，我自己开车去就行了。再说也呆不了多久，等我回来，这个春节我们一起过。”

 

王元芳嘴角勾起好看的弧度，“这可是你说的哦，别一会儿又抱怨我对你不闻不问的。”

 

“岂敢岂敢~”狄仁杰伸手抱住王元芳的腰，将头抵在他肩膀上来回磨蹭，“王少爷，你把自己照顾好了就算帮我的忙了！一日三餐按时吃，晚上不准喝咖啡，知道吗？”

 

“啰嗦~ 我又不是小孩子，住在自己家里难道我爸还会饿着我？”

 

“是是是，你好好和咱岳父大人住着，等我哪天找个机会上门去拜见他老人家！”

 

“去你的！谁岳父啊，你怎么不说是公公呢！”王元芳笑骂道揪着狄仁杰的耳朵，这人向来是嘴欠，不管行为上还是言语上都要占他的便宜。

 

狄仁杰也不躲，顺势就让他揪着了，再搂住他的腰来回晃悠，自从堕落谷登山回来，两个人的生活都被工作占据着，已经鲜少有这样亲密自在的相处时光了。

 

“你的官司怎么样了？都快弄完了吧？”

 

“嗯，就是一家承运公司赔偿货物的小案子，没什么要紧的。”王元芳懒懒地回答，“几点的飞机呀？时间宽裕的话要不你去冲个澡再走？”

 

“嗯，也好，冲个澡解解乏。”

 

狄仁杰关上电脑，进了浴室，花洒喷出的水声瞬间湮没了外面的声音。

 

王元芳看了看他的行李，提高音量喊道：“东西都带齐了吗？要不要我帮你再收拾收拾，还有什么忘记拿的？”

 

没有回答，大概是水声太大他听不见，王元芳心想这人办案时机灵鬼得要死，生活上却总是丢三落四马马虎虎的，算了还是自己动手帮他检查下吧。

 

狄仁杰在浴室里哼哼着小曲儿洗完了澡，擦干身上的水，拧开抽风扇再拿条浴巾往腰上围了一圈。推开门就发现卧室里安安静静的，他一手捂着毛巾搓着湿漉漉的头发，一边往外走，出来只见地上摊开了行李包。

 

“元芳？”他下意识的喊了一句。

 

王元芳靠坐在书桌上，手里捏着一叠照片，面色说多难看有多难看。

 

狄仁杰心里咯噔一下，真是怕什么来什么，那正是自己和李婉清的合照！狄仁杰有些心虚的说：“那个…元芳…你相信我，你千万不要乱想啊。”

 

“你做的好事还叫我不要乱想？”王元芳的声音极其冷淡，原先的亲密融洽已经烟消云散。

 

狄仁杰鬓角旁滚落下几颗水珠，也不知是汗还是头发上的水，“真的，真的绝对不是你想的那样！”他试图靠近，却被王元芳一把掀开：

 

“那是怎样？这是什么东西！”照片被一把抛了出来，一片片在空中翻飞着，正面落地，那上面他和李婉青正笑得暧昧亲切。

 

狄仁杰死命的抓住王元芳的手，急着解释道：“你也知道我父母一直催婚，我就是找婉清合照几张拿回去哄哄他们，你该不会真的以为我和她有什么吧？”

 

“我怎么知道你们到底有没有！你身边围着的女人还少吗！”王元芳动了肝火，管它有理没理就一口顶了回去。

 

狄仁杰心急火燎道：“你不要故意拿话噎我啊，这几张是我求她帮忙才一起照的，根本没有别的！我和你的感情难道你没有自信吗？”

 

听了这话王元芳更是怒不可抑：“现在是照片，将来可说不定！就算不是她也会有别人！谁知你以后会不会跑去假结婚！”

 

狄仁杰一把将王元芳拽到面前：“你明知我不会这样做的，又何必故意说气话呢？现在只是暂时敷衍一下家里人，你想事情怎么就不会转个弯呢？”他不明白，王元芳都知道他以前和梦瑶也这样做过，怎么现在看了李婉青的就发这么大的火。

 

王元芳愤而甩开他，双眼气得发红：“狄仁杰！你根本没搞清楚重点！我宁愿你跟他们摊牌或者永远瞒着，也不要你明面上有一个，背地里还有另外一个！我凭什么要做背后见不得光的情人！”

 

“谁说你见不得光啊？！我是要摊牌的但不是现在啊！这只是缓兵之计，让他们暂时不要再逼我了，你也不要这么生气好不好？”狄仁杰着急到不行，王元芳正在气头上，说话一向是不管不顾的，眼看时间没剩多少了，提醒出发的闹铃也响了起来，病急乱投医，他干脆冲过去死死抱住王元芳，上来就想强吻。

 

这招可能平时管用，但现在非常时刻，王元芳毕竟不是女人，又在犟着性子哪里会让他得逞，气呼呼地奋力挣开他的胳膊，抬手就把他推出老远：“缓兵之计？将来就假戏真做了吧！你真是如意算盘敲得响啊，到时候一句不能让父母失望就把我给打发了，我还只能哑巴吃黄连成全你呢！”

 

狄仁杰就快急得口齿不清了：“元芳，不会发生这种事的好吗！你也有父母的，你理解一下我啊，就算要说也不能这么直白的告诉他们呐。”

 

“为什么不能！要是我就直接跟我爸坦白了，我才不会像你一样拐弯抹角找人来打掩护！”

 

这句话倒让狄仁杰一下子接不上来了，听手机闹铃还一直闹个不停，他心里更是烦躁不堪，抓起裤子衣服胡乱往身上套，边穿边说：“元芳，你相信我，真的！你等我回来，我们再好好商量这个事，现在来不及了，我真的该出发了。”

 

王元芳平时和他吵嘴就从来不输阵的，这时见他着急要走还不忘把照片捡起来重新放进包里，更是气结到放狠话：“好啊，你走，我明天就换锁，你走了就永远别想再进来！”

 

见他气得眼角都湿了，嘴唇也在发抖，提醒航班时刻的短信又在此时响了起来，狄仁杰咬咬牙，一狠心拖起行李箱跨上了背包，“元芳，对不起，你等我！三天，三天我就回来！到时候我再好好跟你赔罪！”说完，头也不回的转身出门。

 

他害怕，再多看王元芳一眼，就舍不得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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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信我，照片根本只是小事，重头还没开始 = = 

接上一篇【百物语】

———————————正文——————————

睡帐篷并不是那么舒服的，毕竟底下垫得再好也不如床软和，双人帐篷又是一男一女情侣的配置，两个一米八的汉子住还是略显小了些。

 

狄仁杰向来容易入睡，卷了睡袋一闭眼也就睡着了，加上白天又消耗体力，不一会儿还打起了呼噜。另一边的王元芳就没那么舒坦了，睡不着不说，一直想着狄仁杰说的鬼故事心里膈应得慌，还偏偏怕什么就来什么——尿急了。

 

王元芳转头看了一眼身边的狄仁杰，睡得正香。心想这人真是的…吓唬完别人自己还能踏踏实实睡着！不过这时要叫醒他好像有些不人道，可自己想去方便又不敢，憋得难受连脚尖都抓紧了…… 就这么左右翻来覆去的磨叽着，有些后悔，怪自己太好奇了，明明怕的要死还听什么恐怖故事，越害怕还越想听。

 

狄仁杰明明是睡得死沉吧，怎么说呢难道是情人间有感应吗？他翻了个身，手自然的搭了过来，嘴里嘟囔着梦呓：＂芳儿，芳儿…＂

 

王元芳狠狠心，手伸出睡袋推了他一把：＂狄仁杰，醒醒！＂

 

＂恩…啊？＂狄仁杰迷迷瞪瞪睁开眼。

 

＂……我想方便……＂

 

＂啊？哦…好的…＂狄仁杰支起身，甩了甩混混沌沌的头，＂去吧。＂

 

来到小树林，冷风把人完全吹清醒了，王元芳两手攥紧了裤子却迟迟没有下一步动作。狄仁杰纳闷，这赤身裸体都见过了，撒个尿还别扭什么。

＂怎么了？快点啊，刚才不还说急吗？＂

 

王元芳为难的背过身去，倒不是在意他看见，而是在意那个…声音… 毕竟当着人的面… 还是太不雅观了：＂你把耳朵堵上…＂

 

＂我？＂狄仁杰指了指自己，瞬间明白过来：＂好…我堵上…＂

 

＂再站远点儿！＂

 

＂好…＂

 

一阵悉悉索索的动静之后，王元芳走过来拍了拍狄仁杰的肩膀：“好了…”

 

“嗯。”

 

两个人回到了帐篷，刚刚躺下没多久，王元芳又开口了：“我还是睡不着，山里湿气太重了，有点儿冷…”

 

狄仁杰深知他的秉性轻易是不会叫唤的，什么事都要强，上次伤了手半夜还自己起来喝水上厕所，都不要人帮忙。现在说睡不着、冷，肯定是被失眠折磨的厉害了。他把睡袋拉链拉开一些，也把王元芳的拉开，伸手一把把人捞进怀里，连鼻尖都是冰凉的。手掌放在他脑后，趁着热乎劲儿将他的头按在自己脖颈处：“睡不着，那我陪你说会话吧？”

 

王元芳蹭了蹭他的脖子，似乎觉得暖和些了：“下月，我爸要回来了，叫我回家住几天。”

 

狄仁杰一听，马上喜滋滋的讨好：“没事，你去陪伯父呗，我就给你看家。”

 

“嗯…… 快过年了，你要回老家吗？”王元芳沉默了半晌突然问道，仿佛是在犹豫要不要聊到这个话题。

 

“肯定呐，每年也就这一次回去看看父母，他们前些天还给我打电话呢…”狄仁杰顿了顿，突然想起父母打电话来其实是催他赶紧结婚，催问他有没有女朋友，想给他介绍对象来着。

 

听出他话停的不太自然，王元芳也心知肚明，“那你回去准备怎么办？”

 

见他这样问，狄仁杰赶紧表明忠心：“你放心，我绝不会为了糊弄他们带个假的女朋友回去演戏。”话一说完，王元芳就仰头在他脖子上咬了一口。

 

“嘶——”这算是爱抚么，不过我喜欢。狄仁杰又小心翼翼的说：“就是梦瑶那边…我在想要怎么告诉她…我打算跟她坦白了…”

 

王元芳诧异道：“怎么这时候想通了呢？之前不还说梦瑶是大喇叭，告诉她就等于告诉全世界了吗？”

 

狄仁杰圈住王元芳的手臂收紧了力道，似乎接下来的话生怕让他生气似的：“以前不说是有这方面的考虑，但是现在不同了。”他之前没跟他细说过，童梦瑶的家人也一直催她嫁人，可惜他们两人愣是没有动静，为了敷衍过去，童梦瑶经常时不时的跟狄仁杰拍些笑得开心搂着肩膀的合照回去，让她父母以为他们俩是好着的，要结婚只是时间问题，叫他们别催。

 

那时狄仁杰只当帮她个忙，反正两人交情不一般，就算以后她真的找着合适的人了，大不了委屈一回假装被她甩了，只要骗她父母高兴就行。他没想到，梦瑶根本不是不想谈恋爱，而是真的喜欢他了。

 

王元芳没说什么，倒不是生气，这种情况他也确实不知道该怎么办，只是觉得童梦瑶是个天真可爱的女孩儿，不忍心伤害她。

 

“我会找个适当的机会跟她说的，”狄仁杰心想，梦瑶总有一天会想明白的，就是可能会难过一阵吧…这么多年，真的当她只是妹妹而已。

 

 

第二日，众人依照线路朝锁链天梯进发，目标地点位于山谷深处一座峭壁之上。峭壁高耸入云，从底下仰望天成一线，越到高处两岸山崖越窄，为了方便游客到达山顶欣赏更巍峨的景色，人工开凿了一条蜿蜒而上的天路，攀附峭壁几乎垂直而上，有500多级石阶的天梯。

 

“哇…”

 

“真够高的！”

 

站在山脚下，不仅几个女士发出了感叹，连平时不太爱运动的褚尚元和许子牧都觉得腿肚子一软。这还没爬呢，心里就有些犯怵了。可怎么也不能在杜大小姐面前露了怯，都到跟前了也没法打退堂鼓不是？

 

于是由高大诚带头、安邦押后，十个人的队伍就开始缓缓攀爬起来。狄仁杰让王元芳走在他前面，天梯都有锁链做保护，掉下去是不太可能，就怕他爬到一半腿发软从梯子上滑下来，要这样狄仁杰在下面还能接住他，也不会冲击到后面的人。

 

这样的策略是对的，当爬到300多级石阶时，有人就快不行了，越来越高，体力消耗大，再加上要克服视觉上带来的眩晕感和心理紧张的障碍，就更加的艰难。

 

后半程几乎是狄仁杰用手肘顶着王元芳的腰向上爬，后面还要拉着童梦瑶。等终于爬到了山顶，别人都是两手撑地坐着喘气，只有狄仁杰是直接大字型的躺倒在地上。

 

“喂，你怎么样啊？要紧吗？”王元芳两条腿就跟灌铅似的，蹲都没法蹲，直接跪坐在他身边了。

 

狄仁杰眼睛也懒得睁，伸手乱抓乱扯逮着王元芳的衣角：“王少爷！这趟回去，我那健身年卡，你必须给我用完了，一个星期至少三次，你给我好好锻炼！”说完还一副‘我就快累死啦’的可怜样捶打着王元芳的大腿。

 

王元芳拨开他的手笑道：“至于嘛！”

 

狄仁杰立马咋呼起来：“怎么不至于？前面是一祖宗，后面还有个姑奶奶！你来试试啊。”

 

“说谁呐你，”童梦瑶过来就是一脚，接着把水壶递给了狄仁杰，“喏，喝点吧。”

 

嗯，还算是有良心，狄仁杰捧起水壶大口大口喝起来。旁边的三剑客和几位美女也都累得个半死，安邦让大家原地休息歇口气，接下来还会途径百步桥最后到达望月亭。

 

“听新闻说今夜有巨蟹座流星雨，不知道能不能看见啊。”吴芊芊说。

 

李婉清抬头望了望天：“只要天气保持晴朗应该没问题吧，望月亭是这里地势最高的一处。”

 

童梦瑶一听马上来了兴致：“那我们过了百步桥就去望月亭守流星雨吧？”

 

“大家都想看的话，我倒是也赞成，机会难得嘛。”杜静秋看向安邦，他是领队，怎么着也得他点头同意才行。

 

感受到美女们企盼的目光，安邦自然是不想扫大家的兴了，立刻表示今天的活动以美好浪漫充满希望为主题，绝不会再像昨晚上那样阴森森了：“好！我们这次联谊的最终目标就是亲眼见识一场灿烂壮观的流星雨！”

 

语毕立马引起一阵热烈的欢呼声，狄仁杰坐直了身体像是终于缓过劲来了，“哎我还听说这百步桥是有个传说的，只要和心爱的人一起牵手走过一百个石墩，就能百年好合永不分离了。”

 

“是吗？还有这么美好的寓意啊！”听到这传说最激动的居然不是几位女同志，而是高大诚、许子牧、褚尚元三个人。

 

李婉清和安邦都不约而同的低头忍住笑，其他人一看那三人的猴急样儿也都明白了几分，纷纷不怀好意的乐了起来，就像小时候怂恿最顽皮的男生去追班花似的瞎起哄。

 

杜静秋脸一阵红一阵白，急急忙忙站起来掩饰尴尬：“那我们快些走吧，我休息好了。”说着就率先迈出了脚步。

 

“走嘞～”

 

到百步桥的路一直平坦顺畅，和爬天梯上来简直天壤之别。一路上免不了疯疯闹闹，可等到了百步桥跟前众人又都安静了下来。

 

杜静秋像是早就想好了一样，一个人先上了石墩桥，“不滑呢，正好一步可以过一个石墩，你们也快跟上啊。”然后自己蹬蹬蹬一路跨了过去，后面三剑客也都赶着你推我攘的挤着往前走。

 

安邦笑着紧跟而上，李婉清看童梦瑶还在那犹豫，赶紧明白人似的拉着她就上去了，嘴里还叹着气说“我还没男朋友呢梦瑶你就陪我走吧”，童梦瑶被拉着屡屡想要回头看又遭拽了过去：“慢点儿，慢点儿，婉清姐姐！”吴芊芊也呵呵乐着跟在了后面。

 

最后只剩下王元芳和狄仁杰两个人了，看前面的同伴差不多拉开了一定的距离，狄仁杰这才拉着王元芳上了石桥。尽管王元芳是肯定小幅度地挣扎着想甩开他的手，可狄仁杰非但不放反而抓得更紧了，果然就听到身后王元芳半嗔半嫌弃的说了句“幼稚！”

 

狄仁杰抿了抿嘴角：“幼稚也不放，永远不离不弃。”声音不大，语气也很平缓，却是深入那人的心窝，王元芳嘴里骂着肉麻手上可是老老实实让他牵着了，脸上藏不住笑得老甜，狄仁杰看不见后面，却也捏了捏他的手，一样笑开了。

 

 

巨蟹座流星雨每年12月中旬开始降临，一直持续到次年的情人节，算得上中等强度的流星雨，虽然不如狮子座流星雨那样密集庞大，却是以较大光芒耀眼诸称于世，被喻为“耀眼的爱链”，象征着一种守护力量的绽放。

 

在望月亭中裹着毛毯等待着的男男女女，被童梦瑶的一声高呼惊起，纷纷站了起来。

 

“来啦！来啦！”

 

众人不禁抬头仰望，只见清朗的夜空中两三颗亮白的星星正在飞速略过，紧接着更多更快的流星陆续从天边划过穹顶，留下一道白织的光芒便消失在视野的尽头。

 

“哇，这就是巨蟹座的流星雨啊！好壮观！”

 

“快、快许愿啊！”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大家赶紧虔诚地将双手合十放在胸前。

 

狄仁杰站在王元芳身边，见他看得出神，嘴里还喃喃低语“好漂亮…”

 

“许个愿吧，这可是你的星座哦～”

 

“这种事你都信？那你怎么不许？”王元芳头也不回的说，目不转睛的继续盯着头顶划过的飞星，兴奋的光线在眼底闪烁。

 

狄仁杰眷恋地看着他的侧脸，他的元芳，有时就像个小孩子一样，会撒娇会生气，要他宠要他哄，可就是这样纯真的性子，才更加让他爱不释手。趁大家都在专心的看着天上，狄仁杰悄悄靠近，轻轻吻在他脸上：“你的愿望，就是我的愿望。”

 

王元芳嘴角微翘，目不暇接的凝视着夜空，心中仿佛被什么东西持续撞击着，暖暖的情愫就要溢满而出。

 

神啊……如果你真的存在的话，现在能听到我的心声吗？我对着满天的流星许愿……我爱狄仁杰，我想和他一生一世，不管遇到什么挫折，请让我们永远在一起，永远不分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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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被屏bi了 所以只能截图重发

接上一篇【堕落谷】

虽然lof主自己觉得并不恐怖，但还是善意提醒各位，

里面有几个小小的鬼故事。-_-b

脑洞不够，怪谈来凑？（滚〜〜〜〜

 

 

————————————第四章正文————————————

 

 

百物语，是夜里进行的一种集体召唤鬼魂的仪式。人们要在黑暗中点燃一百根蜡烛，然后轮流说怪谈，每说一个就吹灭一根，直到说完最后一个鬼故事，剩下最后一根蜡烛，据说这时若吹灭第一百根蜡烛，就能召唤出鬼魅。因为不知会发生什么怪事，所以说故事的人往往心里都很警惕，每次进行到第99根蜡烛就赶紧打住，谁也不敢再继续下去，然后大家要守护最后一根蜡烛，直到黎明天亮了才能解散各自回家。

 

 

周六深夜10点。

堕落谷露营空地上，围绕篝火席地而坐的十个人：

狄仁杰、王元芳、童梦瑶、李婉青、吴芊芊、安邦、还有许褚高三剑客和杜静秋，正在进行一场夜谈会。席间，吴芊芊提出了玩百物语的点子。

 

安邦环视众人的反应，＂要没意见我们就玩这个？＂

 

＂我无所谓啊，反正死人都见了不少还怕你说故事么。＂高大诚率先表态。

 

＂你文明点好吗！别吓着别人。＂呛声的是许子牧，他似乎对高大诚粗鲁的说话方式十分不满，并关切地看向杜静秋那边。

 

杜静秋倒是不害怕的样子，用手指顺了顺披肩的长发：＂没关系的，反正我是无神论者，而且现在人多嘛。＂

 

童梦瑶有些犹豫的盯着篝火一言不发，吴芊芊劝说道：“我们又不点蜡烛，只是说故事而已，没事的啦。”

 

狄仁杰向来是百无禁忌的，李婉青也点头同意，褚尚元一看就是肚子里藏了不少这方面的段子，关键时刻好拿出来显摆。

 

最后所有目光都落在王元芳身上，他缩着手身体向前倾，似乎想尽量离火堆近一点再近一点，发现大家都在看自己，他顿时有些慌了神：＂呃……我其实，还挺想听听的…但我不擅长说这些……＂

 

＂这好办啊！＂狄仁杰立马拍了自己大腿一下，＂你就负责听好啦，大不了我说两个，替你补上！＂

 

＂那好，我们就玩这个，既然是芊芊提议的，你就先来吧？＂安邦看向吴芊芊。

 

＂好，我先来。＂吴芊芊稍微立直了身体，

＂我这个也不是鬼故事，是朋友上大学时的亲身经历。她宿舍在六楼607号，同寝室的女孩和男朋友吵架，有一天，那男的找来了，可能是想和好，其他人不好当电灯泡就都出去了，我朋友去了楼下的507寝室串门。她坐了老半天，听见楼上还在吵，就继续等着，顺便帮五楼的同学晾衣服。在阳台上，她刚伸手去拿衣架，就从上面掉下来一个人，擦面而过，还和她对视了一下。虽然只是一秒的瞬间，她还是看清楚了，就是和男友吵架的那个女孩，穿着红裙子，就这么从她眼前掉下去死了。是跳楼自杀，跟男友赌气。＂

 

所有人都听的挺认真，但是没想到这么快就结束了，好像短了点。吴芊芊又害羞的笑道：＂我这个只是抛砖引玉嘛，我是想听你们说来着。＂

 

＂安邦大哥，你来吧，你不是领队吗，你给男同志带个头！＂许子牧怂恿道。

 

安邦故作神秘的摆手拒绝：＂不行不行，我这个故事一说出来这游戏就game over了，我这个太猛，要留到最后说。＂

 

＂那我来吧，＂杜静秋意外的抢了先，众人也都把视线转向她那边，＂先声明啊，我是不信什么神啊鬼的，但这个是我自己遇到的，权当是个惊悚故事吧，＂

 

＂我们办公楼的第19层，是出了名的闹鬼，常常有人碰到奇怪的事情，比如加班的同事半夜听见座机响，但接起来又没声。门窗都关死的情况下，看见室内植物被风吹动……＂

＂……有一天我加班到凌晨一点半，临走时关了所有电源电器。刚要离开，一个电脑监视器突然亮了，是同事桌上的，但我肯定之前是关着的，因为一晚上它都没动静。然后它就莫名奇妙亮了，屏幕上一直闪着雪花点，午夜凶铃你们知道吧？就是那种雪花点，还不是白色的，是绿色的。我当时满背都起了鸡皮疙瘩，门都没锁就跑回家了。＂

 

＂姐姐你不是无神论者吗？＂狄仁杰还听得挺入迷。

 

＂呵呵，是啊，就吓着了嘛，我主要是担心有坏人使诈，还好第二天没发现小偷光顾，不然我得赔偿损失了。＂杜静秋尴尬的自嘲道。

 

＂没事没事，你下回加班要是晚了怕不安全，你就打电话给我，我来接你，保证随叫随到！＂褚尚元为了追美女也是拚了，时刻不忘见缝插针。

 

接着许子牧、李婉青也都分别说了故事，高大诚实在不是个讲故事的能手，只好勉强说些自己办案时见到的事，但他说的内容除了血淋淋的恶心人外也没有多少新意了，在座大多数都是警察，谁还没见够尸体？没见过的当然更不想见了，就赶紧让他打住了。

 

狄仁杰一边听着故事，一边留意王元芳，主要是感觉到夜晚气温下降了，怕他在野外熬不住。大少爷好像是头一回在山上过夜，以前有没有徒步过不知道，两个人在一起之后这还是第一次。

 

王元芳听得非常专心，全神贯注都在说故事的童梦瑶身上，压根不觉得冷。火光映衬在他脸上现出一片暖色，深褐的瞳孔倒映着闪烁的篝火，就像夜里耀动的星星。

狄仁杰看他那样子真的有些意外，没想到啊，王少爷竟然对这个感兴趣。自己待会儿一定要说个更精彩的，不能被别人抢了风头！

 

＂是不是啊，小虎？＂童梦瑶突然转过来问他。

 

＂啊，啊？什么？＂狄仁杰根本没留意她刚才在说什么。

 

＂就是上次那个人啊，你也见到过的。＂

 

＂啊，哦，对，对……＂不管她问什么了，先附和再说。这是狄仁杰长期和童梦瑶打哈哈积累下来的经验，这时要真说不知道她肯定立刻就得跳起来。

 

得到肯定的答复，童梦瑶满意的捧着脸乐呵呵笑开了。接下来大家都把目光对准了狄仁杰，王元芳也转了过来，两支手撑着下巴，眼睛呼扇呼扇眨着，就像幼儿园里等着听故事的小朋友，目光满是专注和期待。

 

狄仁杰摩拳擦掌的挺直了腰板，脑子里迅速的搜刮了一番，立刻有了主意：＂我这个故事，发生在大学时的男生寝室，和芊芊的朋友一样也在六楼，六人间。那间男寝室的床是上下铺，有四架。前两个上下都是床铺，最后两个只有上铺是床，下面则是书桌。＂

 

＂喂，小虎！你是说故事还是搞风水啊？＂童梦瑶催促道。

 

＂嘿嘿，＂狄仁杰示意她稍安勿躁：＂我这个故事，一定要搞清楚房间的布局，才有画面感。＂

 

接着他拿起一根树枝，正要划什么就被王元芳抓住了手腕：＂不用了，你接着说吧，我知道是什么样。＂

 

＂好，那我继续。暂时给这六个人编个号，左一、左二、左三，右一、右二、右三。＂

＂是这样的，最初时睡在左边书桌上铺的男生，就是左一，他做了一个梦，梦见宿舍楼的走廊里老有一个白色影子在飘，具体看不清，只觉得很隔应，但他也仅仅认为是个梦而已，就没太在意。＂

＂直到有一天，六个人都在寝室，另一个男生开始抱怨，是右一，说自己老做噩梦，梦见寝室中间站了个人，白衣服，黑长发，就那么一动不动站着，看不清脸。站的他心慌！＂

＂听右一这么说，左一就说了句‘不会吧，跟我梦见的好像啊，但我梦见白影子是在走廊上。’＂

＂左一说完，另外有两个男生脸色瞬间不好看了。左二吞吞吐吐的开口：其实，我前段也做梦来着，我还以为只有我梦见了，我看见一个黑发白衣的人站在我们寝室外面，脸就死贴着门，看不见正面。＂

＂这时，右二开口道：我也是，但我梦见的画面太恶心人了，我就没敢说。其他几个人赶紧问是什么？右二回答：我见到一个白衣女鬼爬在我们门上的通风窗上，半个头都伸进窗户里来了。＂

 

＂啊！＂听到这里童梦瑶惊叫了一声，双手来回搓着自己的手臂：＂小虎，这什么情况啊？好瘆人。＂

 

＂他们做的梦是有顺序的？＂李婉青问道。

 

＂是的。＂狄仁杰点头。

 

王元芳说：＂第一个人是梦见女鬼在走廊上，第二个是梦见女鬼站在门口，第三个梦见女鬼爬进了门上的通风窗，第四个梦见女鬼已经站在寝室中间了？＂

 

＂天哪，她进来了？＂吴芊芊惊道。

 

＂是的！＂

 

＂但是还有两个人呢？不是六人间吗？＂杜静秋问道。

 

狄仁杰说：＂没错，是六个人，所以剩下的两个人马上就说自己并没有做梦，什么都没看见，然后和那四个吵了起来，说他们几个是联合起来想吓唬人的，说他们四个是在恶作剧。＂

 

＂剩下的两个是左三和右三？＂王元芳又问。

 

＂是，接着几个人吵吵闹闹就熄灯要睡了，说是开玩笑也太过分了，讲这么恶心的事来吓唬人。＂狄仁杰把身体往前一倾：＂然后当天晚上，左三就做了梦，他和右三都是上铺。他半夜想上厕所，坐起来刚把帘子拉开，就看见对面床的梯子上趴着个白衣黑发的女鬼，正要爬上右三的床，而且这个女鬼只有半截身子，下面没腿。＂

 

＂左三当时就吓醒了，赶紧起来拉灯，结果什么也没看见。＂

 

＂那他说了吗？＂安邦问道。

 

＂当夜没说，但是第二天他就忍不住了，一开始是怕右三不相信，以为他和他们一起串通来整自己，于是他先告诉其他四个人，几个人一合计，发现这女鬼最终的目标是右三啊，还是得告诉他。＂

 

＂那右三信了吗？＂高大诚之前一直强调自己对鬼故事不感兴趣，这会儿竟也听得认真起来。

 

狄仁杰继续说：＂现在已经不是信不信的问题了，是心里障碍。毕竟六个人已经有五个都梦见了，右三嘴上说不信，没事。可心里慎得慌啊，晚上都不敢睡觉了，按照顺序的话接下来就该轮到自己了，于是他一晚上都在灌咖啡，别人都睡了他还挺着，拿本书坐床上看。到了后半夜实在挨不下去了，就迷迷糊糊睡着了。＂

 

似乎是到了最紧张的时刻，大家都没再提问了，全都目不转睛的看着狄仁杰。四周只剩下木柴燃烧时发出的噼啪声。

 

＂右三睡得昏昏沉沉，就感觉到脚脖子有点凉，他缩了一下脚，过了一会，脚腕不仅是凉了，还有点发痒，他就这么被弄醒了。然后一睁眼，就看见白衣长发的女鬼坐在他床尾边，正在伸手抓他的脚。就像这样——＂狄仁杰突然俯身过去捏住了童梦瑶的脚脖子。

 

＂啊！！！！！！！！！＂童梦瑶尖叫着一把扑进旁边王元芳的怀里。

 

＂讨厌啦！你干嘛吓她啊！＂李婉青拍了狄仁杰一掌。

 

笑声四起。

 

童梦瑶看样子吓得不清，还没回过神来。王元芳是下意识的抱住了她的肩膀，自己脸色也不太好看，不知是被故事吓到了还是被她扑过来吓到了。

 

狄仁杰抓了抓耳朵：＂哈哈，好好好，我不吓你们了，继续说。＂

 

王元芳帮童梦瑶顺了顺背脊，又扶她重新坐好。童梦瑶狠狠的朝狄仁杰飞去无数眼刀，恨不得在他脸上挖出个坑来。

 

＂右三彻底醒过来了，原来刚才也是在做梦。他满头冒冷汗，喘着大气正要松口劲，这时他看见原来他的被子真的已经被掀开了一个角，他的左脚就露在外面。而且脚脖子上有道淤青，很像抓痕。＂

 

＂那后来呢？这屋子还能住人嘛？＂

 

＂不管能不能住，他们都不敢再呆下去了。第二天一早，六个人都赶紧搬走了，反正已经是大四下半学期了，剩下半年他们都在外面租的房子住，直到毕业，谁也没再回过那间寝室。＂

 

＂这个还真是有点吓人呐，＂许子牧叹道，＂那为什么最后的目标是右三呢？他在外面做过什么坏事吗？＂

 

＂这个是右三后来想起来的，右三喜欢游泳，但是不喜欢泳池那种小地方，他就爱去湖里游，宽敞，感受大自然。有一回，他游着游着就听见类似大炮的声音，有点像开山炸石的那种动静。他没管，继续在湖里游了个来回，上岸后他问别人那是什么声音，知道的人就告诉他，原来前些日子湖里淹死了人，尸体一直没捞上来，湖里又深又宽，于是管理员就在对面山上朝空处放炮，指望炮声的震动能让尸体自己浮上来。＂

 

＂右三正好在那里游泳，所以女鬼就跟着他了？＂杜静秋说。

 

＂应该是这样，尸体最后找没找到不清楚，但是看来震动把女鬼给惊扰了，她就跟着右三回来了。＂

 

狄仁杰的故事说完了，他假装不经意的朝王元芳那边看一眼，见他脸色有些煞白，表情也呆呆的，＂元芳，你没事吧？＂

 

＂啊？没、没事……＂王元芳摇了摇头，似乎想甩掉突然涌上心头的恐惧感。

 

见他的反应不太对劲，狄仁杰忧心的问：＂你不舒服吗？是不是太冷了？＂但王元芳依旧称自己没什么，不用担心。狄仁杰不禁有些后悔，元芳看起来不像是会怕鬼的人呐，他不是对恐怖故事挺感兴趣么？

 

＂去拿条毯子过来吧，＂李婉青推了推狄仁杰，＂元芳不是受伤才好吗？可能抵抗力还有些弱，别受凉了。我也去给梦瑶拿件外套来，你看你把她吓得！＂说着拉起狄仁杰就往帐篷那边走了，＂你们继续，我们马上就过来。＂

 

褚尚元煞有介事的站了起来：

＂好，该我说了，我有个相当不错的故事……＂

 

 

李婉青拉着狄仁杰走到帐篷背后，＂你呀，刚才过分了啊！明知她胆小还吓她，吓完了又不说点好听的话，她毕竟是女孩子嘛。＂

 

狄仁杰嘟了嘟嘴：＂我们平时也是这样闹的啊，没事！＂

 

＂怎么叫没事？你都没发现她最近总是郁郁寡欢吗？还记得你下午说过的话不？‘男人帮女人是应该的，弟弟关心姐姐也是应该的’可是哥哥偏偏不理妹妹…… ＂

 

＂妹、妹妹？＂狄仁杰楞了片刻。

 

李婉青泄气的戳了一下他脑门儿：＂你呀！你以为她只把你当哥哥，可是她心里真正的想法你就一点都感觉不到吗？＂

 

＂不会吧……＂狄仁杰像是听到了什么特别离谱的事，＂我确实不觉得啊，是你想多了吧？她也没说过，我这么粗心哪里会去琢磨女孩家的心事。＂

 

李婉青毫不夸张的说：＂你哪里是粗心啊，你这敏感度都是看人来的，元芳要是现在生病了，你马上能飞奔过去端水送药甚至连夜背他下山你信不？＂

 

狄仁杰嘿嘿地傻笑了笑，＂梦瑶生病了我也会照顾她啊！可是…我还是觉得不太可能，你看她平时那样挤兑我，嘴里就没句好话。再说了，从小是光屁股的情分一起长大的，就算有那也是亲情了吧？怎么还会有别的心思。＂

 

李婉青摇了摇头，＂难怪她心里难受了。正因为从小到大都在一起，还是这么优秀的人——你别得意！＂＂说真的，从小到大你都是胜过同龄人的吧？＂

 

狄仁杰拽屁的点点头，＂那当然了！不管是小时候读书还是现在破案子，我什么时候输给谁过？连元芳都没赢过我…＂

 

＂这不就对了！梦瑶从小就跟你在一起，她还能看得上别人吗？＂＂再加上你们俩家的爸妈，一直撮合你们。就算她嘴上和你吵架，可心里早就认定是你了。＂李婉青叹了口气，＂哎，我本来是不想说的，你已经和元芳在一起了。可你总那么没心没肺的刺激她，就算不能给她回应起码要避免伤害吧，你说呢？＂

 

狄仁杰挠了挠头，＂我真的…从来没往这方面想，难怪了，你说的麻烦是指梦瑶啊……我还以为你是说元芳呢……＂

 

＂你不是想不到，你是心思没在那里。好了，你自己好好考虑吧，该怎么和她相处。＂李婉青从帐篷里拿了件外套，就往篝火那边去了。

 

 

夜谈会进行到了尾声，＂大家都说完了吧？我来收个尾。＂安邦猛然朝火堆里扔了一根木柴，火星炸开了，火焰呲得一下蹿了老高，安邦环视一遍在场所有的人，＂我要说的这个故事，就发生在这座山上——堕落谷，夜魔的传说。＂

 

＂相传几百年前，这里原叫作明月镇，很多村民住在这里。有一次，明月镇突发了无明的大火，一夜之间烧光了所有的房屋、农舍，因为是夜里烧起来的，很多人都在睡梦中，根本来不及逃出去，几乎整个镇的人都烧死了。＂

 

吴芊芊小声犹豫地说：＂那岂不是，有很多尸体在这里？＂

 

安邦点头＂是的，但是那时候交通闭塞，消息也不通，根本没人来处理。日久天长，尸体都腐化分解了，等有人进来时，只剩下建筑物的残垣断壁。＂

 

王元芳说：＂也就是说死了那么多人，却没有一座坟？只有废墟了？＂

 

＂没错，废墟后来也拆解掉了，但是死难的人却没法回收尸体，都自然分解在土壤里了。＂

 

＂天哪，那么……我们现在坐的每一寸土地，每一把土壤都有可能包含了骨灰？＂褚尚元倒是抓住了重点。

 

＂是的。＂安邦再次点头。

 

＂好恶心啊…＂童梦瑶嫌弃道，刚刚还撑在地上的手马上缩回来拍拍干净。

 

安邦继续说：＂不过就算有骨灰，这么多年也早就化成花肥被吸收光了。＂

＂但是之后每次有人来爬山，就会发生危险。不是在山道上摔断了腿，就是在锁链天梯那里掉下去遇难了。还有少数莫名奇妙消失的例子，比如像我们这样来露营的，第二天帐篷空着，人就没了，找都找不到。＂

 

＂假、假的吧！＂杜静秋有些担心的说，＂这是安邦大哥故意说来烘托气氛的对不对？如果真的这么危险，不可能还让我们过来联谊啊，这种地方应该被禁止出入才对吧？＂

 

安邦干笑了几声：＂你要是这么想也可以，但峨眉山每年那么多游客被蛇咬，也没有被禁止啊？不过我还是想提醒各位，晚上最好老老实实呆在帐篷里睡觉，千万别好奇到处乱逛，以免惊醒了山谷中的夜魔。＂

 

＂夜魔！？＂

 

＂嗯，那些爬山遇难的人，据说是遇到夜魔了。明月镇被烧死的村民们，汇聚成一股极怨的鬼气，就是夜魔。只要山上来了人，他们就会想方设法害死活人，拉他们垫背。而被害的人，死后又会化作怨气，融入到夜魔里，因此冤魂之力极强，经年不散。＂

 

＂开玩笑吧，这世上哪来的鬼，不过故事倒是不错的。＂高大诚哼笑着耸了耸肩。

 

＂右三自己没有做梦之前，不也以为是其他人在恶作剧吗？＂安邦漫不经心的说着。其他人瞬间沉默了一会，虽然不至于对他的话照单全收，但是不可否认的，心里多少有些别扭。

 

＂好啦，我的故事结束了，篝火晚会到此为止吧。＂

 

众人闻言也纷纷站了起来，拍拍屁股上沾着的杂草，

＂什么嘛，结尾这么讨厌…＂

 

＂睡觉吧，明天还得按路线去爬锁链天梯和百步桥呢…＂

 

＂哎呀！不要再说锁链天梯了！不去行不行？＂

 

＂都别急着走啊，把篝火灭了先！不然引起山火了…＂

 

＂小虎哥哥……我害怕……＂

 

＂啊？那个…梦瑶啊…你别在意昂，我都是瞎编的…都是假的…＂

 

＂狄仁杰！晚上我要是起夜你必须无条件一起！＂

 

＂为、为什么啊？＂

 

＂谁让你说什么六人间啊女鬼的！我大学就住六人间！我就在右三的位置，上铺！＂

 

＂啊？……元、元芳，你别往心里去昂，没事，你撒尿我陪你，拉屎也——哎哎哎，别打别打！我错了！错了！＂

 

＂小虎哥哥…＂

 

＂哎〜别怕昂，那个婉青，你帮我照顾着点儿啊〜＂

 

＂你妹妹你自己来。＂

 

＂怀英，晚安啊。＂

 

＂好好，晚安晚安〜＂

 

＂狄仁杰！还磨蹭什么！＂

 

＂来啦来啦！我错了还不行嘛！我不是故意吓唬你的……＂

 

 

 

——————————未完待续—————————

 

除了安邦说的故事是原剧+改编

其他小故事都是真实的…(O_O)身边发生的……

不过渣文笔可能写不出感觉来，多包涵！

凌晨更一发！

【律师与警官】的日常，这个文不知道会不会发展成系列长篇，

先来个短篇试试水

起名困难户，标题十分不负责，就酱吧~

————————————正文——————————————

狄仁杰立了大功了，支队公开嘉奖，给他评了季度先进又加发了奖金，一时间风头正劲人人夸赞，以二宝为首的一干同事们吵吵嚷嚷着要他请吃晚饭，他磨不开，只好答应下来。

“来来来，干杯，干杯！”

饭桌上觥筹交错，人声鼎沸。本来嘛，干刑警这行连小命都是揣在荷包里的，平时生活无规律，三餐都不能保证准点吃，更何况同事之间聚聚餐，说是给狄仁杰庆祝，其实也是大家伙找个借口好好放松一下。

但是狄仁杰似乎闷闷的，席间话也不多，发小童梦瑶看见了，用胳膊肘拐了他一下：

“小虎，你怎么有些不高兴啊？该不会是心疼这顿饭钱吧？”

“去去去，这么多吃的还堵不上你的嘴！”狄仁杰夹着一根鸡腿扔到童梦瑶碗里，回头又找二宝干杯去了。

“切~”童梦瑶翻眼呲了一声，嚼着嘴里的鸡腿嘟囔：“这是跟大公鸡住的久了，变成铁公鸡了！”

李婉青闻言笑了笑说：“行了，梦瑶，你就别再挤兑他了。”

狄仁杰一下午都心不在焉，得了先进也不高兴，发了奖金也愁眉苦脸，别人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李婉青可是心知肚明。做为唯一的知情人，她十分理解他的心情，想起他回家后可能会有的遭遇，她不禁深感同情。

“狄仁杰，不如你先结账回去吧，他们酒也喝的差不多了，剩下这几瓶喝完也就散了。”李婉青适时地说。

“那……这里可就交给你啦？帮我招呼一下。”狄仁杰一脸的感激，心想着：大姐啊还是你懂我！

“哎哎哎，这怎么行！酒还没喝完呢，主角怎么能走啊？”

“就是嘛！大家难得聚一次餐，你怎么要开溜啊？”

“让他回去吧，这不有我嘛，我陪你们喝。”李婉青拦住了众人，给狄仁杰使了个眼色。

“抱歉，抱歉啊，我合租的房子，回去晚了影响别人休息嘛。下回，下回喝个痛快！”狄仁杰得了空隙，两手一抱拳，抓了衣服跐溜一下就蹿得没了影儿。

 

狄仁杰可没撒谎，他确实和别人一起住，只不过他是白住，房子是王元芳的。他是刑警，王元芳是律师，两人初次见面是在一次查案中，工作有交集，纯属公事上的接触，可两人一见如故，干柴烈火！啊不是，是心心相惜，情不自禁......

他是他的男朋友，他是他的男朋友。并非关系好的男性朋友，而是会拥抱，会接吻，会同床共枕的恋人。

别人以为他俩只是兴趣相投，交情好，所以合租一套房子。只有李婉青知道他们真正的关系，还主动跟他挑破了这层窗户纸。

“谁跟你说的？你怎么知道？”当时狄仁杰惊慌不已。

“你说的啊。”李婉青狡黠一笑。

“我我我我什么时候跟你说啊！难不成你还在我家装窃听器啊！”虽然知道没有这种可能性，但是狄仁杰十分肯定自己绝没有透露过。

“你的眼神，元芳的眼神，还需要别人说吗？”看着狄仁杰吃惊的表情，李婉青乐不可支，随即又拍了拍他的肩膀，“放心吧，除非你自己说出来，否则我会替你保密的。”作为多年好友，她并非想戳穿他的秘密，也不是要看他的笑话，聪明的女人只是想证实一下自己的第六感。

狄仁杰佩服得五体投地。

 

晚上九点，某小区高档公寓楼七单元12层。狄仁杰掏出钥匙，小心翼翼打开房门，屋里一片漆黑。

“元芳？”没人回答，狄仁杰蹑手蹑脚走进客厅。

阳台上一个熟悉的背影正坐在椅子上，手里捧着马克杯。

“元芳？”狄仁杰走到王元芳身边蹲下，太阳穴跳的厉害。

“你怎么坐在这里啊？咖啡都冷了。”摸了摸杯子的温度，狄仁杰轻声说。

“我的房子，我想坐哪里就坐哪里。”王元芳淡淡的回答，脸上却写着暴风雨前的宁静。

狄仁杰暗叫不好，真的生气了。看来眼下只能先哄着他了。

“那个，元芳，我知道我回来晚了，你吃东西没？要不要我给你下面条，或者煮个粥？他们一直拉着我喝酒，我好不容易才溜出来的。”

“不用。”声音冷冷的。

“我保证下次去喝酒一定先跟你报备，好吗？”狄仁杰对着王元芳敬了个礼，恬着脸说。

重点根本不是喝酒好么！王元芳不理他，起身径直走回卧室，蹬掉拖鞋就上床盖上了被子。

“元芳，元芳。”狄仁杰喊了他几声，得不到回应，随即也跟着进了房间，坐到床边犹豫地开口：“今天你那边——”

“输了。”不等他说完，王元芳就截断了话。

“输……输了……”狄仁杰毫无底气的重复着。

王元芳突然坐了起来：“你早就知道对不对？你早就知道我今天这场官司必输无疑对不对！”

“元芳……我…….”

“我准备了多久，花了多少心思，还拿辩护词出来问你的意见，我今天是胸有成竹的上了法庭，可是对方律师居然甩了个关键性的证物出来，砸得我头晕目眩，毫无还击之力。”王元芳满腔怒火一股脑的朝着狄仁杰发泄出来：

“这个证据竟然是你找到的？上面还签了你的大名！你耍着我好玩吗？！”

“元芳，你别生气，我……我…….”狄仁杰满脸的苦水，难怪他一下午都不得劲了，这个先进和奖金对他来说根本是烫手山芋嘛。

“你什么你！你早就知道了，早就找到证据了，为什么还在我面前装傻！”王元芳憋红了脸，眉头都要揪出水来了。

“元芳，你讲讲理啊，这种事怎么能怪我呢？我们讲好了的，对方的工作机密是不可以相互试探的。”狄仁杰苦着脸说。

这话没错，在职业操守上，王元芳不能指责他什么，可还是觉得心里有股气不顺，毕竟朝夕相对的人，平日里都对自己百依百顺，偏偏在这么重要的事情上使障眼法。王元芳又是那么要强的人，以为自己吃定了狄仁杰，却没想到他有心装傻充愣，自己竟然完全察觉不到。虽然不是恶意欺骗，但这比被骗的感觉还要糟。

“那你至少也提醒我一下，为什么要在我问你的时候点头瞎附和？我要是早知道了起码可以调整辩护的方向，不至于像今天出这么大的丑！”王元芳气鼓鼓的扯着被子。

“提醒你不是一回事嘛，这个案子咱俩是对立阵营，但我总不能不理你，不和你说话吧？”狄仁杰觉得自己特委屈，明明是确定关系时说好了的，两人工作性质特殊，难免遇到对立的时候，于是约定了互不涉及公事，他哪里知道会这么巧，王元芳辩护的犯人，正好被他找到了关键证物推翻证词，可他怎么敢提前告诉他呢，那和渎职违规没两样啊。

“我不管，你出去！我今天不想和你讲话！”王元芳气急了，但也明白狄仁杰是忠于职守，并不是真的怪他在自己面前装傻，而是一半是因为输掉官司伤了自尊，另一半是吃醋。狄仁杰讲原则，守纪律，他把这个看得比王元芳还重要，他没做错，可王元芳还是忍不住吃醋。

“元芳……”狄仁杰有理说不清。

“哼！”王元芳翻身过去不看他。

“你别再生气了。”狄仁杰扯了扯被子。

“你走开！”

“你别把自己气坏了啊。”

“出去！”

“那……那我走了啊，我去客房睡……你，你好好休息。”狄仁杰磨磨蹭蹭的起了身，在衣柜里窸窸窣窣摸索一番，拿了条薄毯向客房走去。

“狄仁杰！”王元芳喊住了他。

“我叫你走你就走！你平时不是脸皮挺厚吗！你就不能跟我道个歉，跟我说句对不起吗？会要你的命吗？我生气你就不能抱着我哄哄我吗？”

狄仁杰被王元芳连珠炮似的吼得一愣一愣的，拿着毯子在门口怔了半天。

 

“好，我懂了。”狄仁杰放下毯子，走到王元芳面前，俯下身搂住他：“我错了，芳儿，”“对不起，都是我的错，你别生我的气了，你气坏了心疼的还是我。”他用手轻抚着王元芳的背，像哄个小孩似的哄着他。

王元芳倔强的扭着身，“你哪里有错！错的是我，我不该给你看辩护词，是我自己先踩界。”

“不，是我错了，我没能及时发现。”狄仁杰坐下来，与他平视。

“发现什么？”

“发现你这么在乎我。”狄仁杰笑着说，眼里温情流动。

王元芳转开视线，不想去看他的眼睛。

狄仁杰不给他逃避的机会，握住他的手，放在唇边一吻，“如果你不爱我，或者只有一点点喜欢我，你就不会这么生气，你在乎我的意见，才会来问我，而我坚守纪律，把工作原则看得比你还重要，所以你吃醋了对吗？”

“谁吃你的醋！想多了吧你！”王元芳已经渐渐平静下来，可嘴上还是不认输。

＂恰恰是我想的不够，我不知道，原来你已经这么爱我了。＂狄仁杰注视着王元芳，嘴角弯弯，眼里全是宠爱。

＂你还真好意思说。＂

“呵呵呵，”狄仁杰轻笑，手在荷包里一摸，拿出一张存折来，“这个季度的奖金，全都交给你。”

王元芳嫌弃的瞥了下嘴角：“就你这点奖金还是自己揣着吧。”

＂是是是，你挣的比我多，你一次律师代理费顶我几个月薪水，可我今天害你输官司了啊，我跟你赔礼道歉还不行么。＂狄仁杰把存折塞进他的枕头下面。

王元芳看着面前这张讨好的脸，心里暖融融的化开了一片，一个刑警能拿多少？即使加上奖金和各种补贴，王元芳的收入还是超出他十倍都不止。本来就是名校生，毕业后又进入了A市最有名的律师事务所，住高档公寓开跑车，这还都不是花他自己的钱，他父亲王佑仁位高权重，在他正式上班第一天就把这些送给了他，美其名曰：我儿长大了，这是成人礼。用童梦瑶的话来说那就是天之骄子，高帅富。

但是在工作上王元芳却是坚持要自己打拼的，不想靠父亲的关系，他专挑最难，最复杂的案子来接，几年下来已经树立了自己的名声。在事务所里也算是数一数二的王牌律师，所以从收入上来看，那真是没法儿比的，可偏偏生活中都是狄仁杰在照顾他，宠着他，无微不至。

狄仁杰身上有一种魅力，即使他常常表现的玩世不恭，他却有一种与生俱来的气质，睿智。他收入平平，出身也不如王元芳，可是两个人在一起，他完全不会自卑，也不会过份在乎自尊心。反倒是王元芳，常常觉得自己不如狄仁杰，不管是断案推理还是追踪疑点，他觉得自己赶不上狄仁杰的思维。因此他更加努力，他想和他站在同一个水平线上。

 

＂真是笨蛋，我哪有输？＂王元芳讪讪地低语：＂要输也不是输给他们，是输给你......＂

看他语气软了下来，红晕未退的小脸煞是可爱，狄仁杰满心欢喜，＂那你不生我的气啦？＂

＂我才没那么小心眼。＂

＂好啦，好啦，老婆大人你就饶了你老公吧〜＂狄仁杰抱着王元芳轻轻摇晃。

王元芳憋不住笑了出来，骂道：＂滚，谁是你老婆！这房子是谁的？现在是你寄人篱下好吗！＂

＂好好好，我寄人篱下，你是房主，我都听你的！＂＂那么王大少爷，我今晚可不可以不睡客房啦？我想在这里....＂

＂流氓！＂

＂你可别想歪啊，我就想在这里陪着你。＂狄仁杰赖着王元芳，装得一幅诚恳老实样儿。

王元芳这会儿已经完全消气了，再加上被他磨磨蹭蹭地央求着，又哪里会狠下心来赶他走。＂一身的臭酒味儿，先去洗个澡吧你！＂他推了狄仁杰一把，自己侧身躺下，用被子捂住了头。

＂哎！好嘞！＂狄仁杰隔着被子用力的抱了王元芳一下，开心的蹿进浴室去了。

＂傻冒！＂

 

 

第二天一早，狄仁杰哼着小调溜溜达达走进办公室。

童梦瑶喝着豆浆，老远就看见他乐不思蜀的样子，又忍不住揶揄起来：＂哟，小虎，今天心情不错呀，昨天晚上没让大公鸡关在门外面呐？＂

＂你以为我家元芳跟你一样小气啊，他才不会和我斤斤计较。＂狄仁杰也不示弱，反唇相讥。他和童梦瑶从小到大都是这么过来的，一天不吵还难受呢。

只不过童梦瑶这回并不知道他们真正的关系，还在继续地嘲讽他：＂你家的，你家的，等大公鸡有了女朋友一脚把你踢出来，看你不睡大街去！＂

狄仁杰难得的不接话了，只是嬉笑了两声应付过去，心里其实正美得冒泡：

他已经有老公了，就是你哥哥我！

李婉青走到饮水机旁接水，经过狄仁杰身边时，说：＂看样子雨过天晴了？＂

狄仁杰笑着点头，＂哈哈，托你的福，托你的福。＂

 

心情好，时间就过得特别快，还没在单位待多久呢，一转眼就下午四点半了。狄仁杰收拾收拾案件资料，看没什么事儿就准备早些回家了，今天他想给王元芳做顿好菜。

＂小虎！外面有个快递员要你签收东西，你快出来一下。＂童梦瑶扯着嗓子大喊，震得狄仁杰浑身一激灵。

＂什么东西啊，就不能拿进来嘛！＂

＂不能！太大！＂

 

＂什么呀这是？＂狄仁杰走到大门口，也没见快递员手里拿了什么大盒子之类的。

＂狄先生是吧，这是车钥匙，请您签收一下，车在那边，您可以检查检查。＂

＂什、什么？车？！＂

＂对，您的车，阿特兹2.5L，192马力，蓝色，6挡位手动自动一体。＂

＂哇！小虎，你的新车好漂亮啊！＂童梦瑶已经自顾自的跳到停在院落一角的那辆座驾面前去了。

狄仁杰被银晃晃的车钥匙闪得眼睛都睁不开，＂我什么时候买车了啊？你搞错了吧？＂

＂您是狄仁杰先生吗？＂

＂是啊。＂

＂那就对了呗！这是您的朋友王元芳先生为您订购的，钱已经付过了，请您签个字。＂

＂元，元芳？＂

 

狄仁杰开着新车，一盘子直奔回家，原本停在公寓楼下的王元芳的跑车没了，取而代之的是另一辆阿特兹2.5L，192马力，白色。

王元芳今天比狄仁杰还要早到家，已经开始在厨房里忙活了。

＂你回来啦？快洗手吧，饭马上就好。＂

狄仁杰走上前去，双手轻轻揽上他的腰：＂这怎么回事啊？你怎么想到送我一辆车啊？你的跑车呢？＂

王元芳放下汤勺，关掉火，转过身来也搂住了他的脖子：＂我不是输给你了么，你赢了，这就当是你的礼物。＂

＂这礼也太大了吧？＂狄仁杰知道他是富家子弟，可这礼物也着实出乎他的意料。

＂我的跑车卖了，换了这两辆阿特兹，我在事务所上班，主任都只是开个商务车，我开个跑车也太招摇了，再说你天天上班都挤地铁也不方便，这车也不算贵，20万左右也合适你开，不会被人说的。＂

＂元芳，那跑车不是你爸送你的吗？＂狄仁杰心里说不感动是假的，这会儿他揽着元芳的腰，只觉得全世界都在他手臂里。

王元芳耸了耸肩：＂既然送我了，那就是我的东西，我有权利支配呀。＂＂再说了，你薪水不高，都能把全部的奖金给我，我怎么就不能送你辆车呢......＂

＂芳儿，＂

＂嗯？＂

＂谢谢你。＂

＂......＂王元芳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平时狄仁杰难得正经谢他一回，虽说两人间的关系也不必客套了，可真要相敬如宾起来，他反而有些难为情了。

狄仁杰见他抿嘴微笑，整个人都笼罩在落日余晖里，夕阳暖暖的光线从窗户外透进房间。逆光中，他能看见王元芳脸上细细的绒毛，像熟透了的水蜜桃，又美又可人。

狄仁杰不由得得意忘形起来，＂啧，我老婆真会疼人〜＂

王元芳顺手就掐住他的耳朵：＂你再乱喊我就揍你啊！＂

＂哈哈哈，＂狄仁杰笑得更大声了，＂还不承认？只有老婆才会掐老公的耳朵啊！＂

＂狄仁杰！你够了！＂

＂好好好，说正事，说正事。＂

＂什么事？＂

＂你送了份这么大的礼给我，我怎么着也得还礼啊。＂

＂是么？那好啊，你可得好好想想。＂

＂我已经想好了，＂狄仁杰故作神秘的说。

＂这么快？你要回送我什么？＂

＂这样东西绝无仅有，只能我送给你，别人不能送。＂

看狄仁杰贼兮兮的样儿，王元芳不太相信，＂是什么？＂

狄仁杰死皮赖脸的抱住王元芳，一把举起来放到灶台桌上，＂我自己呗〜＂

＂喂！狄仁杰！这里是厨房！你快住手！＂

＂我来送你个大礼〜＂

＂狄仁杰！＂

＂嘘，别动，＂

＂唔......＂

 

＂放松........＂

＂恩......＂

 

＂喜欢么？＂

＂.....嗯......＂

＂还要不要？＂

＂......要......＂

＂呵呵......＂

 

————END————

明后天会更新一篇狄芳现代衍生的元旦贺文，因为圣诞时没更，所以元旦这篇应该会提前出来，各位小天使有空多来刷刷~

故事就是上次狄芳现代小剧场的脑洞完整版。没看过的童鞋请先预习【狄芳现代小剧场】的图文。故事是接着小剧场后面写的，大概8000到一万字左右【这短篇也是拼了= =

短篇：百万宝贝

主角：苏星柏X叶葱

（相信我，故事内容绝不会像标题的名字这样单纯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