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玄×聂小凤]重来(2)
聂小凤感觉到有人在轻轻拍她的肩膀,心中怒意横生,谁如此大胆竟敢扰她?
正欲发作,耳畔却传来了陈天相的声音,“小凤,小凤,小凤你快醒醒!”
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伸展有些僵硬的身子,侧了侧身抬头对上陈天相的目光。
一瞬间,聂小凤心中的怒气烟消云散,只是静静地看着陈天相。
“小凤,你身子都还没痊愈,怎么就趴在桌上睡呢!”陈天相认真道。
兴许是被看得有些不自在,...
聂小凤感觉到有人在轻轻拍她的肩膀,心中怒意横生,谁如此大胆竟敢扰她?
正欲发作,耳畔却传来了陈天相的声音,“小凤,小凤,小凤你快醒醒!”
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伸展有些僵硬的身子,侧了侧身抬头对上陈天相的目光。
一瞬间,聂小凤心中的怒气烟消云散,只是静静地看着陈天相。
“小凤,你身子都还没痊愈,怎么就趴在桌上睡呢!”陈天相认真道。
兴许是被看得有些不自在,他起身去关窗户。
聂小凤的目光依旧锁定在眼前人身上,只是静静看着他的一举一动,什么话都没有说。
木质转轴发出吱呀的一声响,聂小凤眼中突然闪过一抹光亮,她兀地起身。
她自己其实都不清楚是什么时候睡着的,这倒也不重要。
“天相,之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聂小凤问得很急切。
陈天相不解聂小凤是何意,站在原地左右思索了一番,才想起医书上说生病的人记忆容易衰退,会忘掉很多事,聂小凤大概就是这种情况。
聂小凤语气平静下来,“天相,如果知道的话,请务必告诉我,这对我来说很重要。”
陈天相点了点头,于是两人对坐在桌边,她问他答。
“小凤,我其实也都不明白发生了什么。”陈天相顿了顿,“那天晚上我来给你送饭,房里不见踪影你的踪影,只有你留下的一张字条。我就赶紧去和师父说,我们都好着急。”
聂小凤本不愿听关于罗玄的事,可听到这话,她想起曾经罗玄也确实是为她担忧过,心中五味杂陈。
陈天相又接着道,“后来师父出去寻你,他冒着大雨将你背了回来,你昏迷不醒了两天。”
“两天?”聂小凤面露疑惑。
“对,小凤,那两天师父一直都在守着你,直到你醒来他才回房休息的。”
聂小凤沉默良久,才继续询问。
“那张字条还在吗?”
陈天相点点头,从身上找出字条交给聂小凤。
白纸黑字,聂小凤一眼便认出了这的确是自己的手笔,是她在被拒,心灰意冷之下的赌气:既然不被关心,留下来也只是......
前世,罗玄因为寻她而被毒蛇咬伤。说起来,那个风雨夜就是她终生噩梦的开始。
如今看来,应该算是躲过一劫了吧!
聂小凤将字条攥在手中团成了小球,她大概了解了眼下的情况,只是还有些事没有弄明白,陈天相如果知道绝对不会瞒她。
“那小凤你先好好休息,我去帮你煎药。”陈天相
嘱咐了几句就要离开。
“天相!”
被叫住的陈天相闻声转过身来,他不知突然间又发生了什么,方才还好好的聂小凤此刻已是泪流满面。
“小凤,你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吗?”陈天相急得惊慌失措,扶着聂小凤先坐下,却又被她的言语愣到。
“谢谢你......”
突如其来的致谢让陈天相摸不着头脑,却也来不及细想,只顾着拿手帕替她去擦泪水。
他把她当作朋友,处处帮着她、维护她,为她做了太多太多,最后却被她弄瞎双眼,甚至是命丧她手。
前一世,是聂小凤亏欠陈天相太多。不是致谢,而是抱歉才对。
“对不起......”
这下陈天相更加不理解,于是伸出手去探了探聂小凤的额头。
这温度很正常,也不像烧糊涂了呀!
看着陈天相滑稽的样子,聂小凤突然破涕为笑,少女时期的她本就娇俏,如今更加显得楚楚动人。
罗玄恰好此时端着汤药进门而来,便撞见了这一幕,心也跟着微微一动。
陈天相率先喊了一声“师父”,聂小凤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嘴却控制不住般飞快叫出了那声“师父”。
师父?如此的称呼,实在是久违了!
罗玄察觉到了异样,也只当她还在置气,“小凤,将这汤药喝了吧。”
聂小凤选择避开了罗玄的视线,默默接过碗。
罗玄那句“有些苦”都还在嘴边没说出口,聂小凤这边就已经将汤药一饮而尽,而且一句抱怨也没有,只是皱了皱眉。
聂小凤的举动让一旁的陈天相很是吃惊,他扪心自问身为一个男子汉大丈夫的自己都未必能如此淡然饮下苦药,“小凤,这药不苦吗?”
“苦总归也是要喝的。”聂小凤只是应了冷冷的一句,仿佛已经尝尽世间万般苦那样的洒脱。
沉默了下来,一时间气氛有些微妙。
“小凤,你的头还痛吗?”罗玄问道。
“好多了。”
不经意间的眼神交汇,聂小凤看到了罗玄眼底的关切,罗玄注意到了聂小凤的冷淡。
“那便好好休息吧。”
还有很多事,想来也只有罗玄清楚,聂小凤想问却也不想问。
她没有想好,她实在不知如何面对罗玄。
前一世的恨意早该烟消云散,一笔勾销。
如今对他的感觉,是爱是恨,她真的分不清。
[罗玄×聂小凤]重来(1)
那种被拥着的感觉似曾相识,他的怀抱明明是温暖的,她贪恋,她想一直占有。
被爱被喜欢和被承认,这是她的奢望。
他的心冰冷,哪怕是最后假设的如果重来一次,得到的答案依旧是不会。
或许他本就是这般凉薄无情。
可无论如何,从始至终她就是喜欢,也爱得固执。最先动心动情的人往往输得彻彻底底。
生机一点一点从聂小凤体中抽离,脑海中开始回溯过去......
从他和她的初遇,到他带她回哀牢山,关心她爱护她、陪伴她长大,到风雨那...
那种被拥着的感觉似曾相识,他的怀抱明明是温暖的,她贪恋,她想一直占有。
被爱被喜欢和被承认,这是她的奢望。
他的心冰冷,哪怕是最后假设的如果重来一次,得到的答案依旧是不会。
或许他本就是这般凉薄无情。
可无论如何,从始至终她就是喜欢,也爱得固执。最先动心动情的人往往输得彻彻底底。
生机一点一点从聂小凤体中抽离,脑海中开始回溯过去......
从他和她的初遇,到他带她回哀牢山,关心她爱护她、陪伴她长大,到风雨那一夜的缠绵,到由爱生恨、反目成仇,到血池重逢,再到最后的诀别了断。
都是她和他的一点一滴。
罗玄唤她“小凤”,那是她听到这个世界的最后声音。
一如当时, 只是终究还是回不去了。
聂小凤的意识开始模糊,最终变成了一片黑暗。
聂小凤的周围一片黑暗,没有一丁点声响,她很茫然。
这便是死亡吗?
突然一个声音打破了沉寂,聂小凤一惊,她再熟悉不过,是罗玄!
“小凤,都是师父不好,是我太过分了。”
聂小凤苦笑,有些触动。
这是那个风雨夜的对白,她负气出走害罗玄被毒蛇咬伤,他向她的道歉。
这是他对她的关心,对她的好。
“又有什么用呢?”他从不承认喜欢过自己,在他看来这段感情是弥天大错。
泪水却悄无声息从眼角滑落。
四周又陷入了死寂之中。
不知过了多久,聂小凤的眼前出现一扇门,在黑暗中发出幽幽的光芒,她试探性地走上前去推。还没有什么力,门却已经大开。
门的另一边是一片光明,罗玄站在不远处,正笑意盈盈地朝她伸出手。
“小凤,过来。”
莫不是勾魂鬼差还能根据人的想法变换形貌?
聂小凤不明所以,心里却是五味杂陈并不情愿走过去。
罗玄似乎看透了她的心思,反而是快步走过来牵起了她的手。
一瞬间,温暖从掌心传来,聂小凤讶异,她分明已经死了,为什么还能感受到冷热。
来不及细想,一阵疼痛就从颅顶传来,像是要裂开一般,压得聂小凤无法呼吸。
“啊!”伴随一声惊叫,床上的少女猛地坐起,只顾着大口大口地呼吸,剧烈的疼痛终于缓过来了一些。
“小凤,你醒了?”
闻言望去,只见罗玄正坐在床边,陈天相也站在一旁,都投来关切的目光。
聂小凤又环顾四周,那是她永远不会忘记的地方——哀牢山。
“你......你们......我.......”聂小凤又揉了揉眼睛,实在是难以置信的场面,让她呆住了。
是在做梦吗,死人也会做梦吗?
“小凤你没事吧?”陈天相伸出手在聂小凤面前晃了晃,又喊了一声。
聂小凤回过神来,弱弱地喊了一声“天相?”
陈天相立刻应答,又挠了挠头望着她。
颅顶的疼痛再次传来,聂小凤捂住头,倒吸了一口冷气,面色变得苍白。
罗玄见状立刻起身点了聂小凤的穴位,聂小凤顿时陷入了沉睡。
“天相,去拿丹药,还有安神汤也一并取来。”
罗玄将丹药碾碎就着安神汤喂聂小凤服下,望着床榻上少女的睡颜,很是安静。
又注意到她微红的眼尾,泪痕未干,一派楚楚可怜之相,罗玄叹了口气,默默掩门离开。
早知如此,就不对她如此狠心,是自己太过分了些,害她平白遭此罪。
聂小凤再次睁开眼睛时,已是在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
她昏睡了整整两天,不过这都是后来才知道的事。
头还是有些昏沉,倒不似之前那样痛得裂开,聂小凤整了整精神,推门而出。
院子的景致和记忆中的毫无差别,这里确实是哀牢山。她又看着愣了神。
一件披风套在了她身上,她回过头去,对上的却是罗玄的面孔,聂小凤皱了皱眉。
“外面风大,你才刚好,要注意好好将养。”
聂小凤不知如何面对罗玄,只好闪躲过他的目光,敷衍应了声,可谓是落荒而逃。
罗玄望着聂小凤的背影摇了摇头,告诉自己她生气也是应该的。
又无奈笑笑,想来道歉也不该选在她昏迷的时候说,看来还得再重新同她提。
聂小凤回到房内,望着铜镜中倒映出的明艳少女模样,一个大胆的想法在她脑中闪过。
时光倒流,她没有死,而是回到了从前。
“荒谬至极!”她一把将铜镜扣倒,眼里闪过一丝狠厉,极力想否定那个大胆的想法。
聂小凤伸出手狠狠在自己小臂上掐了一把,疼痛感十分真实,看来事实就是如此,她却还是半信半疑。
颅顶还在隐隐作痛, 聂小凤不禁想起了她用掌力借七巧梭自尽的情景。很疼,但哀莫大于心死。
她努力回想却毫无头绪,眼下究竟发生了什么?
雪花神剑之难生恨
我无名分,我不多嗔,我与你难生恨。——《难生恨》题记
1.
残阳似血,落叶枯黄,罗玄一袭白衣立于院中,眸光邃远,不知在想些什么。
不远处,秋千亭中的两个小女孩,约莫是十岁左右的年纪,两双大眼晴看向身旁的男子,懵懵懂懂地问道:“天相师伯,师祖在想些什么呀?”
秋千亭中正是陈天相,罗玄霜和罗绛雪。
陈天相逼回眼中的泪水,轻声道:...
我无名分,我不多嗔,我与你难生恨。——《难生恨》题记
1.
残阳似血,落叶枯黄,罗玄一袭白衣立于院中,眸光邃远,不知在想些什么。
不远处,秋千亭中的两个小女孩,约莫是十岁左右的年纪,两双大眼晴看向身旁的男子,懵懵懂懂地问道:“天相师伯,师祖在想些什么呀?”
秋千亭中正是陈天相,罗玄霜和罗绛雪。
陈天相逼回眼中的泪水,轻声道:“师傅是在思念故人。”
故人,故人,十年了,她于他们而言,便只是故人了。
十年前,聂小凤与罗玄起了争执,却被罗玄失手将她打入万丈深渊,生死不知,而那日之后,罗玄闭了哀牢山,再不下山半步,每日不是闭关就是练药,江湖上的事情一应不管。然而,那只是世人眼中以为的真相,实际上,罗玄奄奄一息,昏迷不醒了整整三年,若不是万天成和觉生,只怕如今的罗玄便只剩下一堆枯骨了。
只是可怜了两个小孩儿,爹爹昏迷不醒,娘亲生死未卜,不知所踪。小孩子的世界虽筒单,可渐渐长大了,也总会缠着问爹爹和娘亲在哪里。天相无数次话到嘴边却一句话边说不出囗。他如何告诉她们,你们的娘亲被你们的爹爹亲手打下了万丈深渊,生死不明呢?
世事流转,光阴如梭,转眼一瞬间,天相精心养护的孩子已是十岁了,可聂小凤也已经下落不明十年了。这十年,他努力打听,便是万天成都要将江湖翻了个遍,却依旧一无所获。
而十年光阴,江湖也是瞬息万变之中,仿若每个人,每件事情,都在渐行渐远,却只有哀牢山上的师徒两人从未变过,或许,也是变了的吧!这世上芸芸众生,又有谁是一成不变的呢?纵风景依旧,却物是人非了。
变故,来得极快,令所有人措手不及。
天相怎么也想不到,武功高强的万大侠也能有这么狼狈不堪的一天。
一身的血,满身的伤囗,撑着一囗气上了哀牢山,还未见到师父,只说了“无忧”两个字便晕死过去了。
2.
世人都尊称师父是神医丹士,能活死人,肉白骨,无数人想尽办法只求师父的一颗丹药,只求见师父一面,若是能得师父指点一刻钟,也胜过自己苦练几十年。可是他们不知道的是,师父病了,病入膏肓了,病得连他自己这个医者都救不了他自己。医者不自医,况且,这是心病,心病还需心药医,可无药又如何能医。
世人皆向神医丹士罗玄求医问药,可我却只想问一句,神医丹士罗玄又该向谁求医问药呢?
罗玄本不想再管江湖之事,可万天成乃是知交好友,他身为医者,怎可见死不救。
三天后,万天成醒来,对着罗玄,只说了一句话,却让那神医丹士活过来了。
“罗兄,多谢你搭救。可罗兄,我见到小凤了,她如今是忘忧宫宫主,容无忧。”那字字句句,唤活了他的心。
“罗兄,咳咳,真的是小凤。哪怕她戴着面具,哪怕她前尘尽忘,哪怕她已经不是她。可是,罗兄,她是你我看着长大的,我绝不会认错的。咳咳,咳咳。”万天成的着急辨解,于罗玄而言是痛苦,于天相而言是惊喜。
罗玄痛苦的是这十年相思不得,可她却前尘尽忘。
天相惊喜的是这十年的苦苦找寻,终归没有是镜中花,水中月,空欢喜一场。他的师妹,还好好的活着。
忘忧宫,忘忧,忘忧,若能忘忧,便也能少了忧愁烦恼了。可他知道,他无法忘,也不愿忘。神医丹士罗玄,怎会连个忘忧丹都制不出来呢?只是,他不愿意忘掉了她。纵千般愁绪,万种离愁,他也不会忘了她的。
“万兄,那又如何?有些事情,当年我心如死灰并没有与你道个明白,说个清楚。现在,我便告诉你吧!绛雪和玄霜是我和小凤的女儿。”罗玄的云淡风轻却让万天成惊愣当场。
许久之后,万天成才反应过来,也不顾身体虚弱了,直接便是一拳打过去,怒声道:“罗玄,你混蛋。”
难怪他心如死灰,难怪她前尘尽忘,难怪这些年来天相对于那两个小女孩的身世讳莫如深。
罗玄不躲不避,结结实实的受了这一拳。是呀,他混蛋,才会对自己的徒弟干出了这样的事情。他混蛋,才会亲手逼着她掉落悬崖,生死不知这十年。他混蛋,才会任由亲生女儿唤自己师祖。他混蛋,才会欺骗世人至今。
“师父。”“万大侠,不是这样的,师父他,他……”欲言又止的话语,他开不了口。
“哼,罗玄,我错看你这么多年了,没有想到你会这样的人。罗玄,当我万天成眼瞎才会认你这种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当兄弟。今日多谢你的救命之恩了,以后我决不会再踏进你哀牢山半步了。告辞。”万天成怒气冲冲地冷哼道,便强撑着想要走,结果还未踏出房门,便昏倒过去了。
3.
“师父”天相欲言又止,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天相,这么多年了,为师真的错了吗?”罗玄看着昏迷不醒的万天成,轻声问道。
“师父,不是这样子的。当年是小凤她……”天相说不下去了,他不知道应该怎么说下去。
十年光阴,十年岁月,物事人非呀!十年前,若不是小凤步步为营,苦心孤诣,怎么会有绛雪和玄霜的出生呢?十年前,若不是小凤步步紧逼,师父怎会失手将小凤打下悬崖呢?十年前,若不是小凤的声声逼迫,师父又怎会气急攻心,导致旧疾复发呢?十年前,他不当是旁观者,更是局中人呀!他站在旁边,全程旁观这一段禁忌之恋的始终呀!可偏偏他也是局中人,也曾捧着一颗真心给了她。可到头来,他们师徒不过是她手中的棋子,任由她万般算计,千般欺骗。唯一的真心,大约是她也曾真心恋慕着师父的吧!
“天相,不必再说了。”罗玄匆匆忙忙打断了大徒弟的欲言又止。
小凤,小凤,他想起了久远地要忘记的往事。小凤,是他好友觉生大师与魔教圣女聂媚娘的亲生女儿。小凤,更是他当着江湖同道之面亲口收的徒弟。小凤,那个他捧在手心里呵护着长大的小徒弟,他从不知她待自己竟然会是那种心思。更可怕的是,自己待她竟也藏着不为人知的隐秘心思。更不用说后来发生的种种事情了,那已经不是他能够掌控的了。他是一派宗师,怎么能与自己的徒儿犯下如此弥天大错。后来的后来,事情越发不可收拾了,他亲自抚养长大的小女孩,步步为营,步步算计,更甚至想利用他来报复那些江湖中人。他又怎么能让她如愿以偿,又怎么能成了她手中的刀呢?更何况,他绝不能让当年的事情再重演了。所以,他一心想要阻止她,却哪里知道,物事人非又如何,还不是一样的结局。他何其失败呀,劝不了双儿,也阻止不了小凤,只能眼铮铮看着事情一去不复返。到如今,一切都回不去了。
七日后,南海剑派的弟子从杭州拼死带回了一封书信,呈于罗玄,便倒下了。信的内容很短,字迹却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信中也只有一句话。罗玄却不想看下去了。他不想去见那个人,他怕自己会控制不住,想去杀了另一个人,纵然他是天下的至尊。
经年一别,辗转反侧,忧思难忘,苏州烟雨楼,盼君一见,以解忧思。——双儿
段无双,天下无双,绝无仅有,果真是个好名字。若是倒退到三十年前,只怕江湖武林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这位段无双的名号吧!无双剑的主人,那哀牢山山主的幺徒,神医丹士的小师妹,大理段氏的后嗣,大理段家尊贵的郡主。当年,多少江湖儿郎想要得到她的芳心,却在最后败给了一个不知从哪冒出来的柔弱少年。后来,她便消声匿迹了。
只怕他们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到,段无双和聂小凤混在了一起,还将他们一埚全端了吧!
“天相,你看好雪儿和霜儿,为师下山一趟。我不在的日子里,你千万要保护好雪儿和霜儿。”罗玄嘱咐道。
“师父,你是去见小凤吗?”陈天相问道。
“天相,为师要去见一位故人,但她不是小凤。” 罗玄的语气含着深沉,冷漠。
“师父放心,徒儿一定会照顾好雪儿和霜儿的。”陈天相应道。
罗玄知道,如果今日他下山了,那他和双儿还有小凤以及那些隐没于岁月深处的往事,便真的无法回头了。可有些事情,终究是要去面对的。
苏州烟雨楼,物是人非事事休,罗玄站在外面,抬眸望向那上首的字,熟悉中透着陌生,可的确是双儿的笔迹。
4.
罗玄逆着光,一步一步,往里面走去,那人看不清面容,却负手立于回廊处,一袭红装,风华绝代,正是他午夜梦回时求而不得的人。原来,已经是十年了呀,她在他的世界里已经下落不明,生死未卜十年了呀。
“师兄,经年未见,你风采依旧,倒是师妹我变了。”回廊尽头缓步走出一妇人,穿着一袭白色长裙,裙摆处绣着莲花,行走间似步步生莲,身姿曼妙,丝毫看不出这妇人的年纪已经是到了不惑之年了。此妇人,正是那段无双,这话自是对罗玄讲的。
罗玄抬眸,望向已走到楼梯处的段无双和带着面具的容无忧,冷声道:“双儿,你若还愿意认为兄,便回头是岸吧!”过了一会儿,他轻声道:“小凤,随为师回去,过往,为师便不追究了。”
“你还知道是我师兄,你还知道是为人兄长的,罗玄,你以为我会回头是岸吗?你以为已经是这个场面了,我还能回头是岸吗?罗玄,已经回不去了,永远都回不去了。”段无双似笑非笑,声音哽咽,一字一句,泣诉道。
“罗玄,放肆,本座是忘忧宫宫主,容无忧,不是什么聂小凤,更不是你的徒弟。”容无忧冷声哼道,语气中含着刺骨的寒意,令人头皮发麻。
前尘往事尽忘了的她,潜意识里对眼前的男子,竟然还是带着惧意,她不知道自己与他有着怎样的过往,从别人耳中倾听而来的只言片语,却仍是可以告诉她,也许,曾经的她与他有着怎样不堪回首的往事。但是,杀母之仇,灭族之恨,无一不是鸿沟,横跨在他与她之间,回不了头,也无法回头,更何况,他自称为师,而她是徒。并且,他与她之间还隔着一个段无双和一个段亦谦。也许还远远不止这些,也许,那只是他罗玄和聂小凤的纠葛不清,与她容无忧是毫不关联的。毕竟,那些只言片语里,谈论的全是罗玄与他的幺徒聂小凤,而不是她容无忧和罗玄。
“段无双,你干了什么?”罗玄看着眼前带着面具,熟悉中又略带些陌生的人,怒声问道。
“不过是将师兄为我准备的忘忧丹给了小师侄罢了,这般说来,师兄你该谢我才对呀,毕竟忘了那些事情对你和小师侄而言,都是最好的结果,不是吗?”段无双走近罗玄,靠近他耳边轻声笑着说,语气却含着讽刺。
容无忧看着两人,内心一阵不舒服,有点想要拉开他们的冲动。
“段无双,我只恨当年没有冒天下之大不韪,将那人一刀毙了,留了他的性命,助他固守江山,都算是我看在你的颜面上才帮了他,到头来,你执迷不悟,疯颠至此,可他却坐拥天下,娇妻美妾在怀,好不快活。如此,你竟还不知悔改,当年我就不该心软,就应该将这忘忧丹强喂你吃了。那今天,也不会有这种局面了。”罗玄后退半步,拉开了两人的距离,语气中含着杀气,沉声怒道。
一言即出,四面皆静,在场那些江湖三帮四派的人,全都震惊不已,个个呆立当场。
诚然,段无双和聂小凤,哦,现在是叫容无忧了,她们俩将他们囚禁在这儿,是想威胁罗玄,但罗玄性情孤僻,江湖上能与他成知交好友者不过尔尔,况且十年前那件事情之后,他更是少在江湖行走了。他们也没有把握能真的让罗玄下山救他们的。
可罗玄不只是单枪匹马赴了这鸿门宴,竟还说出这些不为人知的秘密,也不知道等一下会不会被灭口呢?
“罗玄,若不是你当年阻止,今日与他并肩共赏天下的人,本该是我。罗玄,是你亲手毁了我的幸福。现在,也该是你来尝一尝我当年的痛苦。”段无双面色狰狞,眸中杀意毕现,冷声道。
同门相杀,不死不休,罗玄不知道他们师兄妹为何会行到这一步呢?师父当年的叮嘱,言由在耳,当年的事情,历历在目,他真恨自己当年为何心软,没有狠下心来,彻底断了她的念想。
“罗玄,今日,你我便彻底作个了断。你若赢了,我放了他们。你若输了,他们就得为你陪葬。”段无双一字一句,冷声道。
“我若赢了,他们和容无忧,我都要带走。并且,你也要回哀牢山,面壁思过。”罗玄冷声道。
“罗玄,想要我和你走,也得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容无忧冷笑一声,道。
那一战,打得那是叫做一个精彩,两人同门师兄妹,尽得古清风真传,这一斗起来,不是你死便是我活的地步了吗?飞沙走石间,刀光剑影中,两人已经斗了三百多个回合了,忽然间,一个光影闪过,众人还未看清,待刀剑之声平静,只见罗玄的雁伏刀已经驾在了段无双的脖子上了。
这一战,无疑是段无双输了,罗玄赢了。
“罗玄,我输了,到底是我棋差一招,便满盘皆输。既然如此我愿赌服输,他们,我可以放了,而我也会去哀牢山的。只是,你这个小徒儿,我的这个小师侄愿不愿与你走,那就看你本事了。”段无双在罗玄耳中冷声道。
“小凤,随为师回去,不要再闹脾气了。”罗玄看向容无忧,沉声道。
“罗玄,我说过了,我是容无忧,不是你徒弟聂小凤。”她冷笑一声,沉声道。
“你想要我随你回去也不是不可能,除非你打赢了。”容无忧冷声道。
她的武功是他教的,他怎么会打不赢呢?
这一战,毫无疑问,聂小凤输了。
“宫主,罗玄,我们的宫主不会随你走的,你别想了。”忘忧宫副宫主桑柔沉声道。
“桑柔,无妨,不过是去哀牢山做做客,怕什么,你好好地管理好忘忧宫就好了。”容无忧轻笑道。
不过是区区一座哀牢山,她无惧亦无怖。5.
哀牢山,连绵不绝的山,慰蓝的天空,如皑皑白雪般的云,确是个隐居的好地方。
容无忧,不对,她不是容无忧了,是聂小凤才对。这哀牢山的主人,世人眼中光风霁月的神医丹士,一直以为她是聂小凤,而不是容无忧。这让她感到奇怪了,难道,这聂小凤和我长得很像吗?还是说我就是聂小凤呢?那些人的只言片语,也不能尽信了,不若留在这儿,好好打探一番,看看我到底是谁。
“这倒是个隐居的好地方呀!不过,我是不可能陪你们在这儿耗的,罗大侠也是江湖上数一数二的英雄人物了,不知打算将我这个忘忧宫宫主留在你这哀牢山上做客,要多久呢?”容无忧轻笑一声,问道。
“你不是客,这是你的家,你是这儿的主人。至于走,从今以后,不要再让我听到这个字了,你想走的心思也不必有了。我能容忍你离开这儿一次,却绝不能容忍第二次。”罗玄冷声道。
“笑话,我容无忧何时成了你哀牢山的主人了,罗大侠莫不是想要娶我做这哀牢山的女主人。”冷冷的声音响起的同时,也伴随着他的一声冷哼,“放肆。”
孽徒,孽徒,到现在了,她还不知悔改,执迷不悟。
“师祖,娘亲。”罗玄那怒意未能对她彻底发出,便让从远处向他们飞奔而来的两个小女孩的稚嫩童音毁得干净。
“娘亲。”只是一个称呼,便令两人脸色立变,一前一后,一男一女,只因了两个大约在十岁左右的小女孩,那声稚嫩之语,双双僵在原地,无法动弹。前者脸色苍白,眸光暗淡,紧抿双唇,再无半分怒气。后者满脸惊诧,不可思议的看向前面的男人。
“两个小妹妹,你们在叫谁娘亲呀!”容无忧蹲下接住飞奔而来的两个小女孩,轻声哄道。
“你呀,当然是你呀!娘亲,你去哪里了,为什么这么久了也不回来看我们呀!是不是因为我们不乖,娘亲才不要我们的。娘亲,我们会乖乖的,你别不要我们,好不好。”说着说着,竟还在她怀中哭了起来。
“师父,小凤?”天相随了两个小女孩快步走了出来,便在门外看到了两人,那声音,前个称呼恭敬,后一个称呼带着丝颤抖,不可置信和释然。
怎么回事,又来一个叫本座小凤的。难道本座真的是那个聂小凤吗?还是说,这个聂小凤与本座有什么关系吗?不对,那日,罗玄与段无双两人的轻语暗谈是什么内容呢?而且,本座带着面具呢?这几人怎么就将本座认作了那聂小凤了呢?难道,段无双有什么事情瞒着我吗?还有,这两个小女孩怎么说也是十岁左右了吧?她们唤罗玄是师祖,又唤我做娘亲,那应该是聂小凤的女儿。据传闻讲聂小凤离开了这哀牢山,消失匿迹了十年。难道,十年前,聂小凤便生了两个女儿了。那这两个女儿的爹爹是谁呢?总不能是眼前那傻不愣登的傻小子吧?还是说,罗玄才是孩子的父亲呢?
看来,这哀牢山,本座可得好好地呆在这儿当当客人了,这哀牢山,有趣地很呀!
“咳咳,两个小妹妹,本座带着面具,你们如何认定本座就是你们的娘亲呢?”容无忧轻声哄着问道。
“你的背影像娘亲呀!我们在师祖的书房里见到过娘亲的画像呀!有很好多幅画像呢,有一幅就是画了娘亲的背影来的。”稚嫩的声音,却道出了十年的秘密,他的书房里竟画有她的画像,他对这位叫聂小凤的女子,其中难道还有什么隐情吗?
精心隐秘的那些情意,在那些画中,被人窥视的干净。你瞧,他待她的心,从来都是隐忍到极致的,不易被人觉察的。
“可是,你们怎么就笃定了本座是你们的娘亲呢?”容无忧继续问道。
可这一次,她等来的,不是稚嫩的童音,而是深沉的声音,似从天际而来,“可你本就是她们的亲生母亲。她们是你的亲生女儿。”
容无忧听闻,如坠深渊,浑身一颤。明明是微风吹拂,明明是暖洋洒照,明明没有到冬季,可她却觉得寒意浸骨,冷得浑身颤抖。
许久之后,她轻声开口问道:“罗大侠,你刚才说什么?本座还未成婚,何来的孩儿?况且,本座有未婚夫了,罗大侠慎言,不要抵毁了我的名声。”
她说她未成婚,她说她有未婚夫婿了。她说,不要抵毁了她的名声。
罗玄脑海中不断闪现这些话,明明很好理解的,可是,为什么连起来,那么难理解呢?为什么,在听到她说这些话之后,他那颗早已寂静无波的心,会泛起那样强烈的疼,疼得他几乎要站不住了。
许久之后,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不置一语,便率先走了进去,那方向,是静室。
容无忧看着他的背影,萧瑟而又落没,不知为何她的心竟在这一刻,疼得厉害,是因为他吗?为何,他与她不是亳无关系的两个陌生人吗?为何,她会为他感到心痛呢?为何,她的心,会因为他的出现而乱了呢?
“师父。”天相看着罗玄向静室而去,轻声唤道。
“小凤,我们先进去吧。”天相看着眼前带着面具的小师妹,总觉得有些东西是回不去了。
毕竟,他们之间,不只是隔着这十年的陌生,还有十年的红尘苦短,十年的世事流转。
“你是陈天相吧!罗玄的徒弟。陈天相,本座可不是你的小师妹聂小凤,本座是忘忧宫宫主容无忧。”容无忧沉声道。
陈天相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牵着玄霜和绛雪的手,便头也不回的走了,还不忘说了一句:“你的房间早已经收拾好,绛雪和玄霜饿了,先进来用膳吧,用完膳后,我带你去你的房间。哦,对了,这行李,我帮你先拿去放好吧!”他又转回头,拿过她手里的行李。
用过膳后,她随了陈天相去了她的房间,那陌生而又熟悉的感觉,仿佛她真的在这儿生活了许久。
6.
容无忧原以为,在这哀牢山不过最多只住那么几个月罢了,却没想到,那一住,便是六年。
这六年来,发生了许多的事情,却没有一件与容无忧有关,或许是有关的,但是她没有去干预。忘忧宫这些年来,济世安民,为百姓义诊,为百姓赠济,干了许多利民利国的事情,更甚至于容无忧还设了医馆和药店,为百姓寻医问药提供方便。民间,于她的名声是越来越好了。
而容无忧在哀牢山上,罗玄将她看得是特别的紧,也仅仅只是看着她而已。
绛雪和玄霜非常喜欢容无忧和段无双,每天都围着她们,更甚至是连晚上睡觉也要缠着她们。也许,是母女天性吧,绛雪和玄霜才那么想要靠近她。
而容无忧闲来无事时,不是在厨房研究厨艺,就是和段无双讨论医术。
偶尔,罗玄会站在秋千亭外,看着她们母女三人的嬉戏打闹,也会看着自家师妹也似从前那样,陪她们一同玩闹。他静静地看着那儿的热闹,仿佛这些热闹已经存在很久了,可自从那年发生了那件事情之后,师妹为了那个人叛出哀牢山之后,这些热闹便只能剩下了孤寂。
孤独与寂静,没有天相的时候,他便只觉得在哀牢山上过得是这样的日子。后来,他收了天相,小凤为徒,师兄与师妹,两个同龄孩子,自然是说话也有共同的兴趣了。那之后,哀牢山上便多了些热闹。如果,如果没有那一夜的意乱情迷。如果,如果没有那一日的生死相杀。也许,结局并不会这样的。
可惜的是,事实即是事实,真相即是真相,终究是不能强求的。
那些热闹与宁静,这一过,便是六年。
当年的稚童已长成了亭亭玉立的少女。当年憨实的少年也已是为人父,为人天了。当年的少女,如今举手投足间,颇有一派宗师的风来。罗玄不得不在心中感到兴慰,至少,哀牢山后继有人了。绛雪喜好武艺,玄霜喜好医术,两姐妹,一人学一样,便足矣。何况,天相的小女儿媱媱既喜好武艺又喜好医术,那又何愁哀牢山后继无人呢?
六年了,在这平静又宁静的日子里,一分一秒地度过了。他知道不能强求小凤留下来,她有自己的道路要去走。可他,始终不愿放手。
所有人都以为,这样的宁静会过一辈子,直至那夜的醉酒荒唐和那日的八百里加急文书,毁了哀牢山的宁静平和。
绛雪和玄霜已经逐渐长大了,可她们知道,那个她们唤作师祖的人,也许会是她们的爹爹。而她们的娘亲,便是那个一直不愿承认便是她们娘亲的女人。
罗玄唯一庆幸的是,两个女儿的成长,没有缺失了父爱与母爱,即管他们都不愿承认了自己的身份,却在做着那个身份应该做的事情。
那一夜,是罗玄的小妹的忌日,从不饮酒的罗玄,在那日,一个人躲在书房,饮得酩酊大醉。
那一夜,容无忧不放心他,便想着去看看他,却哪里知道,这酒和书房中的调香,都被人加了料了。
那一夜,他疯了似的,压在她身上,折磨着她,却又一遍遍地唤着聂小凤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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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翌日清晨,她从他的床塌上醒来,身上似被车碾压过一般,浑身上下难受得厉害,更不用说那一身的青紫,无不在召示着昨夜的荒唐。
熟悉的场景,一样的人,那结局,却不知是否一样,还是那样的潦倒不堪。
罗玄清早起来,看到怀中熟睡的人,终究还是再一次落荒而逃。时隔十六年之后,他又再一次犯下了这无法磨灭的大错。
那我们之间算什么?
弥天大错。
言由在耳,那些隐秘的情意,在这一刻,在昨夜,他借着醉酒,干了他自己一直认为永远都不会做的事情。他一直都知道,她不是容无忧,是聂小凤,是他的徒弟——聂小凤。
罗玄抬头看向静室中间那两个“坐忘”的字,“忘”,若是能“忘”,他就不会在当年因了她而走火入魔了。可如今,她是“忘”了,可他却是“忘”不了的那个人。
罗玄只能颓废地坐在地上,看着那两个字。
“师父,师父,师父,外面有京城八百里加急送来的书信。”陈天相着急地喊道。
罗玄整理好之后,推开门,出来了。
“罗大侠,这是丞相大人的书信。”信使缓了一口气,恭敬地说。
罗玄拿过信使手中的信,轻轻打开,只看一眼,罗玄便变了脸色了。
信,不是当朝丞相的信,只是借了他的名头而已。信,是当今天子写的。
盼兄祈安,见日如晤:襄阳危急,存亡只在旦夕。盼兄重拾旧时心,看在旧日情分之上,救一救襄阳的百姓。弟深知兄对昔年之事心怀怨怼,至今不能原谅一二,但襄阳百姓无辜,但盼兄能念及往日旧情,再帮弟护一护襄阳,救一救襄阳无辜的百姓。弟于京都,盼兄前来共商国事。弟拜上。
无曙名,却称自己为兄,他为弟,可那字迹是他最熟悉的。
“罗大侠,蒙古兴兵二十万,围困襄阳城,如今城中情形已经是危急存亡时刻,求罗大侠莫在犹豫不决,即刻动身吧!”来人的字字急切,罗玄却不想听。
这次,他们是势必要拿下襄阳城了,一旦襄阳城破,京都危矣,江山危矣,求罗大侠顾念襄阳百姓,出手一救。
那人跪于地上,急切地说着。
“师兄,你难道忍心眼睁睁地看着襄阳城破,山河破碎吗?师兄,你不顾念当日的旧情,难道也不顾及襄阳城中的无辜百姓了吗?”段无双的苦苦哀求,声声询问,罗玄再也不能视而不见了。
“我会随你去的。”他说。
“这是我这个做师兄的,最后再帮你一次,下不为例。”他说。
此时,段无双万万没有想到罗玄会一语成谶,这真的是他最后一次帮她了,真的再也没有下次了。
他动身之际,看着自家的大徒儿,叹了一声,道:“天相,为师很高兴,你已经寻到可以终身厮守的人了。至于你师妹,…………”过了许久,他才又开口道:“天相,容宫主若是想要下山,不必强留。好好守着哀牢山,为师不日便归。”罗玄深知,没有了他的牵制,容无忧,不,是小凤,她只会更加肆无忌惮,再不会有所顾忌了。可如今,他又有何身份,又有何资格去牵制她呢?
他终究没有只言片语要留给容无忧,也不再称她为“小凤”,仿佛她只是忘忧宫的宫主。
容无忧看着那个头也未回的男人,自嘲一笑,容无忧呀容无忧,这就是你六年留在这里的结局吗?罗玄,你当真待我无话可说了吗?
8.
罗玄一去,便是三个月,不短不长,正好是三个月。
三个月,罗玄无只言片语寄回,仿佛这哀牢山上已经没有他真正想要留恋的人了。
容无忧仍旧像是往常那般从床中醒来,只是神情慌乱,似乎是梦到了什么事情。
这段时间,她总会梦到一个穿着黄色衣服的少女在溪边吹箫,而后面站着一个穿着白衣的男子。后来,她又梦到了一个刮风下雨的夜晚,那少女和男子似乎在房间里说什么,后来又好像发生了什么事情。再后来,她梦到了在悬崖峭壁上,两人争锋相对,那少女失足跌落悬崖。
从梦中惊醒,睁开双眼,她看着熟悉又陌生的环境,是了,这是哀牢山,不是忘忧宫。
她想,真相也许已经是接近了,只是她自己不想去寻找罢了。
她想,是时候应该下山去了。
“叨扰许久,也是时候该下山了。我身为忘忧宫宫主,事务繁忙,今日,下属飞鸽传信,说忘忧宫中有急事,我也不能要逗留了。天相,这六年多承你照顾,多谢了。我要下山了,以后,你们多珍重。”容无忧看着陈天相,一字一句,道。
“师父叮嘱过,不必强留你。我师妹她早已逝于十六年前了,容宫主终归不是。既然容宫主如此着急,那请自便吧!只是,我师父说过了,你始终是这哀牢山的主人。”陈天相不拦不阻,沉声道。
哀牢山的主人,从来都不会是她容无忧,而是聂小凤。
“此次一别,再见无期,你多保重。”容无忧拱手行礼,道。
“亦谦还在忘忧宫等我,我有些重要的事情要与亦谦商量。届时,还需要师姑为我和亦谦主婚。我们的婚约已经定下多年了,确实应该完婚了。”容无忧轻声道。
只有她自己知道,这只是一个借口,彻底与这哀牢山作个了结的借口。
“无忧呀,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我只盼你能够想清楚,不要随意便下了决定,会让自己后悔终生的。”段无双的语气凄迷,欲言不止,却也没有说什么。
“无忧亦无怖吗?想来,是无忧年少轻狂,始终不能放下心中的执念。不过,往后,不会了。”容无忧道。
可她怎么也不会想到,那执念纠缠了她数百年,无法放下,无法逃避。
容无忧最终还是下山了。但是,她和段亦谦的婚事,终究没能定下来。因为,她怀孕了,怀了罗玄的孩子。这才是她急忙忙赶回忘忧宫的目的。
“无忧,我不会介意的,我们成亲,我会好好待你和孩子的。”段亦谦轻声道。
“亦谦,不必了。你很好,可我说服不了自己成为你的妻。至于这孩子,我会好好地保护他的。”容无忧撑着手,轻声道。
十个月后,她诞下了一个粉雕玉琢的孩子,是个男孩,她为他取名为安,罗安,盼望他一世长安。
她以为,她会等回罗玄的。可是,她永远也等不回了。
9.
那一场战,非常激烈,一打便又是一个五年。
她与他的孩子都会跳会蹦了,他也没有回来,更无只言片语寄回来。
这五年,她竭尽全力去帮助他。有好多的话,她想要告诉他。
她以为,她与他还有很长久的未来可以去蹉跎。可她不知,没有了,再也没有了。
边关传信,罗大侠以少胜多,反败为胜,大破敌军,不日即将凯旋归来。
她一直都知道,罗玄不会输的。她满心欢喜地等着罗玄归来,再告诉他,他们的孩子被她养的很好。
这些年,她反反复复做着许多的梦,刚开始只是朦朦胧胧的,后来,越来越清晰了,随着她对罗玄的思念,那样的感觉越来越清晰,终于在昨夜,她全都想起来了。
什么无忧宫宫主容无忧,什么她一直好奇为何她与聂小凤那么相似呢?包括那一夜,罗玄口口声声念着聂小凤。可哪知,她才是聂小凤,她就是聂小凤,她本来就是聂小凤。那忘忧丹若真能忘情忘忧,她又怎么会对罗玄痴迷执着至此地步,便连这忘忧丹也不能令她忘记了。情深至此,入骨入髓,无可忘却。这世间本无容无忧,只有聂小凤。
师父,小凤有许多的事情,想问一问你呢?你对小凤,当真是绝情至此吗?若真是如此,为何要强留小凤在那哀牢山上六年呢?又为何在醉酒朦胧时,声声入耳皆是唤着小凤呢?又为何要承认小凤与你的女儿呢?你是不是心中也念着小凤呀!
可惜的是,她等不回罗玄来回答她的满心疑惑了。
她的满心欢喜,只等回了六军缟素,罢朝三日,举国哀悼。
“宫主。”桑柔不知道应该怎么告诉容无忧,可这件事情她也瞒不下去呀!
“阿柔,可是罗大侠已经班师回朝了。罗大侠乃是江湖中人,那些什么庆功宴,他肯定不会去参加的。陛下不是赐了一座府邸给罗大侠吗?那罗大侠是在府邸休息吗?算了,我自己去寻他吧!”容无忧越说越着急,竟是什么也不顾了,要去见他。
“宫主,探子来报,今日,城门中,帝率领群臣亲迎罗大侠凯旋归来,可是……可是……可是……”她顿住,许久之后,才沉声道:“可是,帝与群臣及百姓,满眼所见,皆是六军缟素,为首的将领跪于帝前,声声泣诉,言罗大侠在归来前日夜里遭受敌军埋伏,中了毒,无药可解,已经战死沙场了。”
中毒身亡,无药可解,战死沙场。她在说什么,她说的是谁,谁战死沙场了,谁中毒身亡了。是谁,究竟是谁。
容无忧不可置信,颤抖着身子,问:“阿柔,你刚才说什么。”
“宫主,帝听闻此消息,悲痛欲绝,已下旨罢朝三日,举国哀悼。你现在去罗府,也许还能看罗大侠最后一眼。”桑柔继续轻声地说。
“宫主,罗大侠已经战死沙场了。”最后,她看着容无忧的眼神,咬了咬牙,说。
容无忧,不,她不是容无忧,她是聂小凤。
不可能的,怎么会呢,这怎么可能,这绝不可能的。我师父是神医丹士,我师父是武林泰斗。论医术,论武功,这世上有几人能是她师父的对手。不可能的,这绝不是真的。聂小凤跌倒于地,仪态尽失,喃喃道。
“宫主,属下已经派人前去查寻真相了。你,你节哀顺便!一旦有消息,属下一定第一时间告诉你。现在,你,你还是先去见一见罗大侠吧!”桑柔轻声劝道。
聂小凤彻底失了往常的仪态端雅,疯了一样,便施展轻功,往罗府而去。
“副宫主,这,宫主她是怎么了吗?”外面的人不明所以,问道。
“无妨,你去备车,我要带少主去罗府祭拜罗大侠。”桑柔摆了摆手,吩咐道。
“是。”那人领命而去。
“桑姨,你要带安儿去哪里呀,为什么大家都不开心呢?”罗安好奇地问道。
“桑姨带你去见你爹爹和姐姐们,只是,安儿,等下无论听到什么,你都不必理会。知道了吗?安儿。”桑柔轻声哄道。
“好的,娘亲说爹爹是大英雄,可他去打仗了。那爹爹是打赢了吗?娘亲说爹爹那么厉害,肯定是打赢了的。”罗安心中雀跃,以后再也不会有人说他是个没爹的野孩子了,他爹爹是个盖世大英雄,他爹爹一定会帮他做许多的玩具的。
罗府,满门缟素,高高挂在门边的灯笼,白的刺伤了她的双眸,那白色像是她第一次见到他时,他身上穿着的白衣,那时的他,白衣蹁跹,似是世外高人,如仙人般,纤尘不染。
“你是何人,为何在此。”门口的侍卫并不认识她,拦住了她,询问道。
“我是罗大侠的弟子——聂小凤。我是来见我师父的,怎么,你们要拦着我吗?”聂小凤一字一句,沉声问道。
“原来是二小姐,大少爷和两位小小姐已经在里面了,大少爷早已经吩咐过,只要是二小姐来了,即刻请二小姐进去。”小侍卫恭敬地对着聂小凤说。
这些侍卫本就是跟随罗玄征战五年的随身护卫,自然是称天相为大少爷,聂小凤为二小姐的。
正厅中,灵堂在前,那堂前放着一副楠木棺椁,上面正是罗玄的灵位。
只这一眼,聂小凤便再也撑不住了。
她一步一步,慢慢地向那走去。
她看到了,棺椁中,躺在那儿,静悄悄地,仍是初见时的那般纤尘不染。
“师父。”“师父。”“师父。”一声又一声,声声入耳,声声凄凉,闻者无不感到伤心,听者无不感到悲凉。
10.
她的师父,就这样子静悄悄地躺在那棺椁里,仿佛只是睡着了。
“小凤。”天相走出来看着扶棺而哭的人,轻声唤了一声。
聂小凤抬眸,双眸通红,眼泪未干,看向陈天相。
陈天相快步走向聂小凤,扶起了她,轻轻抚着她的背,泪水落入她的衣袖,无声无息。
他们这是隔着二十一年后,以陈天相和聂小凤的身份,在罗玄的灵堂前,以师兄妹的身份,互相安慰着对方。
“天相,师父他,他……”聂小凤哽咽道,随后埋入他怀中,彻底放声痛哭。
“小凤,没事的,有我在,有我在,会没事的。以后,哀牢山有为兄在,一切都会没事的。”陈天相拥紧了聂小凤,轻声安慰道。
师父武功盖世,医术精湛,寻常人怎会伤得了他呢?况且,他师父身边精兵那么多,怎会就这么轻易地中了埋伏,中了毒呢?究竟是谁要将他师父置于死地呢?
“天相,我一定会查出来,究竟是谁,要害死师父。我定会让伤了师父的人,尝一尝,何为生不如死的滋味。”聂小凤扶住他的手,撑起身子,一字一句,道。
“小凤,你可不要做傻事呀!”天相轻声道。
此时此刻,桑柔也已经带着罗安到了罗府了。
“这是爹爹的家吗?”罗安问道。
“嗯嗯,安儿。”桑柔轻声应道。
“安儿,走吧!”她牵着他的小手,一步一步,慢慢地走向罗府。
“我们是来寻聂小凤的,烦请通传一下,便说无忧宫副宫主求见。”桑柔轻声道。
“好的。”侍卫应了一声,便走了进去。
不一会儿,聂小凤便出来了,看着自家的儿子,心中一痛,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拥紧自己的儿子,师父,你还没有看到我们的孩儿。
而此刻,皇宫中,段无双正在御书房内与皇帝闹得不可开交。
书案上的奏则已经全部都散落于地,房内的东西也是东倒西歪的,而段无双拿着手中的剑,正指着上首的帝皇。
“段无双,你这是在干什么?你怎敢拿剑指着朕,朕乃天子,你就不怕朕诛你九族吗?”帝怒声斥问道。
“呵呵,九族,陛下早在当年不是已经将我段氏一族赶尽杀绝了吗?如今,我又何来的九族呢?”段无双嘲笑一声,道。
“我今日来,只问你一句,我师兄罗玄的死,你究竟有没有参与其中。”段无双那剑气凛然,一字一句,问道。
“没有,朕怎么会杀了罗玄呢?”帝沉声道。
“这世上能杀我师兄的人不多,若无内应,谁能知道我师兄的行踪,还能害他中毒。你说,我师兄之死,究竟与你有没有关系。”段无双双眸含着杀气,怒声问道。
“是,是,是朕让人出卖了罗玄的行踪,但朕可没想要罗玄的命。朕只是想要罗玄永远也出不了哀牢山而已。”帝看着她眸中的杀意,沉声道。
“无双,朕恨极了罗玄。朕年少时,父皇每每斥责于朕,总会提到罗太傅的嫡子罗玄。朕与你相恋时,又是他罗玄百般阻拦。甚至于是这帝位,也是因为他,朕才能坐稳。他在江湖,威名远播,朝中重臣,无数次在暗下叹息,为何罗玄一走,朝便不朝,江山便不是江出了呢?可朕才是天子,朕才是天下之主,凭什么他罗玄一介布衣,名声地位却能令天下人信服。纵然他不在朝为官,朕也寝食难安。此次,他掌兵出征,军中将领,襄阳官员,无不听他的号令。无双,朕的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帝怒极的字字句句,听在她的耳朵里,却是致命的痛。
帝皇的怀疑,才招致了这次的死劫,而当日,是她,苦苦相求,才求了她师兄下山的。竟是她亲手害死了那个在她少年时便护着她的兄长。
我们之间,从此以后,便如此案。我们从此恩断义绝,永不相干。臣女恭祝陛下江山永固,永世孤寡。你是天子,我不能杀你,如此会令天下大乱。但害死我师兄的那些人,我一个,也不会放过的。
一剑,书案碎成了渣,她克制着自己满心的怒意,满脸的杀气,才拂袖而去。
那声音冰冷入骨,刺入他的心头。
罗玄,为何你死了,她还是这般在意于你,为了你,她要杀了朕。
段无双,时至今日,你还看不清吗?你真正放不下的人,是他。若不是,当年朕与你怎么会走到今日形同陌路,恩断义绝的地步呢?不过,从此之后,朕便不惧任何人了。
“陛下。”侍卫早在段无双进入时便已经是做好准备,此刻,听到声响,齐声唤道。
“无事,让她走吧!”这是他最后一次与她相见了,也是他最后一次,尝试着放下了。
罗玄的葬礼,隆重非常,丞相亲临主持葬礼,百官相跪,江湖人士齐聚相送,百姓长街跪送。
段无双隐于人群中,看着那些人惺惺作态,恨不得立即提剑去杀了他们,可她忍住了。
罗玄遗愿,要归葬哀牢山,所以扶灵送葬便落在了陈天相的肩上。
“这便是二小姐吧,罗大侠留有遗言,让未将转告二小姐。罗大侠说,你是他心上唯一的药。”领头的将领看到聂小凤,恭敬地行了礼,道。
只这一句,却让聂小凤再顾不得一切,也顾不上是什么场合了,失声痛哭,扶棺而恸哭,声声唤道,“师父。”
那位江湖人尊称的神医丹士罗玄弥留之际,只给他的幺徒留下了一句话,他说:“待见到聂小凤,麻烦你帮我转告她一句话,便说,她是我心上唯一的药。”
世人不知要如何去揣测这句话的意义,也不知应从何处而去议论这句话的意思。
京都本就离哀牢山远,所以一切尘埃落定,也是一月后了。
聂小凤看着罗玄那样静悄悄地长眠于此,心中悲痛不已,她始终不能相信,他真的已不在了吗?
她挚爱之人逝于她忆起他的那一日,逝于他与她误会消除之际,成了她永恒的遗憾。
她年少时便心生仰慕的英雄,终是没有脚踏七彩祥云来娶她。
她心心念念着的人,终究还是永远长眠于这青山绿水之地。
“宫主,已经查清楚明白了,三帮四派中当年的那些人不满罗大侠护着宫主,与蒙古人联手,在罗大侠归来的路上设下埋伏,害死了罗大侠。”桑柔沉声道。
“好极了,好极了,好极了。本座当年放了他们一马,却没有想到,他们到头来,反咬本座一口。”聂小凤沉声道。
忘忧宫的地牢里,当年那些人,一个个全被聂小凤抓了来。
“怎么,看到我没死,让你们失望了。只可惜了,本座不但活得好好的,还会亲眼看着你们如何自取灭亡。我师父为人光明磊落,身为同道中人,也可谓是从未负过诸位了,可你们却害死了他。今日,我便替我师父报仇,送你们去黄泉之路上向他谢罪。桑柔,动手,记住了,没到那么多刀,可不许他们死了。”聂小凤沉声道。
一时间,哀嚎声不断。
“呵呵,聂小凤,你这妖妇,可恨当年没有将你斩草除根。罗玄,你知道他为什么会中毒吗?那毒不过是普通的毒,他可是神医丹士,怎么会救不了呢?聂小凤,我早就查得一清二楚了。那是因为当年你对他下的毒,虽是被他及时逼了出来,可余毒未清。况且,当年,他失手将你打下悬崖,自己却因了你,走火入魔,危在旦夕。若不是有觉生和我师弟在,他早就死了。聂小凤,你恨不得杀了他,我们不过是在帮你而已呀!”史谋遁嘲笑一声,冷声道。
“小凤。”陈天相害怕她干什么傻事,便赶紧过来看一下,却哪里知道会将史谋遁的话,听得干净。
“天相,是这样的吗?”聂小凤平静地问道。
陈天相看了她许久,许久之后,他才平静地说:当年山上发生的事情,他们全然未知。可小凤,我是知道的呀!你恨师父囚禁你在哀牢山上。你一心只想着为母报仇。你步步为营,用尽心机,甚至在师父喝得的药中下了断肠草,欲置师父于死地。后来,你想要逃下哀牢山,与师父起了争执,甚至对师父下了死手。师父失手将你打下悬崖,悲痛欲绝,差点死了。小凤,那十年于你而言,也许真的是过了十年。可那十年,于师父而言,是心疾难医,以至走火入魔,几欲疯狂。
那些隐于时间长河中的故事,真的只是故事吗?
聂小凤怎么也不会想到,当年的一时之气,会成了亲手断送他性命的毒药。
原来,这才是他最后一句话的真正含义,心病还需心药医。他的心病是聂小倩,这心药也只能是聂小凤。
从那以后,聂小凤再未出现过在江湖上。
她彻底从这江湖上消失匿迹了。
天相,好好照顾绛雪和玄霜,我要离开这了,这里,有我永远都不能面对的遗憾。
只有这短短的一句话,她便再也没有踏足哀牢山了。
段无双看着聂小凤与罗玄那般结局,终究还是放下了,随了段亦谦归隐苏州。自然,她自是要亲眼看到杀了她师兄的那些人,如何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后来,绛雪和玄霜也得遇良人,夫妻和睦,子孙满堂。
或者是他与她都希望,自己的女儿能得逢良缘,与挚爱之人,携手同行。
尾声
后来的岁月悠长中,那些宁静的时光里,聂小凤总会拿着罗玄精心藏着的那张纸,一遍遍地看,又一遍遍地忍不住在心中怪他,怪他为何从不向她言明,又怪自己为何当年要那般对他苦苦相逼。
微风吹拂过,那张上的字,清晰而明了,容无忧,你记得了,我罗玄此生最在意的人是聂小凤。但是,只要我还活在这世上,便会永远,永远护着容无忧的宁静安稳。
你瞧,无论是她作为聂小凤的时候还是容无忧的时候,他都会永远护着你。
可为何,他要失约了呢?
下一世,罗玄,你要早些来兑现承诺呀!
忘忧宫宫主,神医丹士罗玄的徒弟,一代佳人,容无忧/聂小凤长眠于不惑之年,终年四十岁。
后记
1.容无忧就是聂小凤哈。聂小凤就是容无忧哈。
2.剧情occ哈。
3.番外还得是有的。
4.有疑惑可以在评论区讨论哈。
5.全文共有一万六千六百一十五。
[罗玄×聂小凤]名分
罗玄与聂小凤的事,天知地知,陈天相知,万天成算半知。
虽然陈天相离开了哀牢山,万天成行走江湖,但他们两人倒不会胡乱言说。
不过如果再进一步发展,迟早会人尽皆知。
师徒还是夫妇,这个名分是一个值得深思的问题。
于罗玄而言,他虽然放下了束缚尝试去爱,但礼法的枷锁始终在他心中落晃荡着阴影。
聂小凤每每唤他的那一声声“师父”都好像是在提醒他这段感情是错的,是不被认可的。
各种矛盾让罗玄......
罗玄与聂小凤的事,天知地知,陈天相知,万天成算半知。
虽然陈天相离开了哀牢山,万天成行走江湖,但他们两人倒不会胡乱言说。
不过如果再进一步发展,迟早会人尽皆知。
师徒还是夫妇,这个名分是一个值得深思的问题。
于罗玄而言,他虽然放下了束缚尝试去爱,但礼法的枷锁始终在他心中落晃荡着阴影。
聂小凤每每唤他的那一声声“师父”都好像是在提醒他这段感情是错的,是不被认可的。
各种矛盾让罗玄陷入苦恼,一切都是恰到好处的克制,这也导致他们两人关系处在进退两难之间。
聂小凤倒不以为意,她从来在乎的是被接纳,是能和爱的人相互陪伴,过平平淡淡的生活。
原本这样互通心意又点到为止也没什么不好,但是聂小凤慢慢察觉了罗玄的心事。
“罗大侠,小凤能不能不做你徒弟了呢?”聂小凤歪着脑袋,视线望向罗玄。
突然之间的一问,罗玄有些错愕,手里的茶盏颤了颤,但也只当她是玩笑之语。
两人视线相交,眼里清晰地映出对方的身影。
“不做我徒弟?”
聂小凤立刻正色危坐,点了点头。“对。”
罗玄望见聂小凤眼底的坚定,一时之间却不理解她的意思,满脸困惑,陷入了沉默。
聂小凤道,“当初罗大侠是为保下小凤而收小凤为徒,如今小凤得到教化,日后也定不会做出为祸武林的事,罗大侠任务已经完成,自然可以不再做小凤的师父。”
听罢聂小凤一番解释,罗玄恍然大悟,又望着聂小凤一本正经的模样,笑出了声。
“罗大侠你笑什么?”聂小凤撅了噘嘴。
“我笑你颇有见解,很是可爱,你还是乖乖做我徒弟吧。”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后半句在罗玄心里默念了一遍,并没有说出口。
“不好!”
“有何不好?”
“做小凤的师父,其实还是会在意小凤的身份。”
聂小凤指的是哪一层身份罗玄心知肚明,他想出言安慰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其实小凤不在乎的!”聂小凤眼里闪着泪花,顿了顿,“小凤喜欢罗大侠,从小就喜欢。”
“我知道......”罗玄懊恼自己的懦弱,可心里那关真的很难过去。
“罗大侠曾经不是说哀牢山和江湖互不相干吗?我们又何必在乎那么多。”
思来想去,毕竟是受友人之托,却发展到如今这个局面,罗玄最终还是决定下山去少林寺找觉生大师坦白。
寻了个由头避开聂小凤,只说是下山替人巡诊,顺道采些草药。
罗玄其实是害怕的,心里有说不出的滋味,压得他快要喘不过气来。
在前往达摩洞的途中,罗玄打了一遍又一遍的腹稿,此事毕竟说来惭愧。
“阿弥陀佛!”觉生听罢来龙去脉,沉重叹息了一声。
“是罗玄有愧于大师......”
“罗兄照顾小凤已尽仁义,不必自责。”
“大师不认为我若与小凤......是于理不合,于礼不容吗?”罗玄问道。
“因果轮回,姻缘情事自有天定,罗兄何必过分执着,顺其自然便好。”他愧对聂媚娘,也愧对聂小凤,他甘愿承受如今的苦果,只希望能赎罪万千分之一。
“阿弥陀佛,罗兄凭心做抉择,不危害无辜生灵,不破坏良知秩序,又有何不可。”
罗玄霎时脑中一片清明,“大师一言,罗玄受益匪浅。”
“阿弥陀佛。”
回哀牢山的路上,路过山下那一帘瀑布时,罗玄脑中浮现第一次带聂小凤上山的情形。
他叮嘱她往后与江湖两极共处,其实也是自己的本心,不卷入江湖纷扰,也不被江湖束缚。
被教的人明白了,而教道理的人却总在执拗。
思绪切换到聂小凤认真的模样,想着想着,罗玄不禁突然笑出了声。
无论以何种身份,既然选择这么去做了,便要承担起职责,对她对自己都是如此才算公平。
路还是那条路,只是终点的意义和以往不同了。
聂小凤原本在厨房准备膳食,直到窗外闪过一抹熟悉的身影,她根本顾不上手上还沾着面粉。
“师父!”
罗玄走到了门口,快步过去将聂小凤拥入怀中。被紧紧抱住的聂小凤有些发懵,不知发生了什么,心里却有说不出的喜悦。
两人抱在一起,突然灶台上煮锅水气泡破裂的呼噜声提醒聂小凤方才手头的活计,惊叫着想推开罗玄,却被拥得更紧了。
“师父,衣衫弄脏了......”
“这一时不管它,脏便脏了吧。”
张灯结彩,龙凤烛燃。如意称挑下大红盖头,拨开流苏面帘露出朱唇明眸,都透着娇羞。
饮下交杯合欢酒,催发暧昧,少女的脸颊绯红更深。
先是一个吻,再是十指相扣,两股温暖依偎在一起,缠绵。
身份的转变就在一夜之间。
日子过了一个月,聂小凤和罗玄之间也愈发亲密。
聂媚娘的忌辰将近,罗玄陪着聂小凤下山祭拜。
聂小凤跪在坟前诉说着近来的情况,罗玄在一旁帮忙给聂媚娘烧纸钱
烧完后在聂小凤肩上拍了拍以示安抚,又默默走开,留给她单独的空间。
“娘亲,小凤在哀牢山一切都好的,小凤和师父在一起,他很关心照顾小凤,小凤过得很开心,你在天之灵不用为小凤担忧了。”聂小凤说着说着眼泪就落了下来。
临走时,聂小凤又朝坟堆磕了三个头。
祭拜完眼看天色渐晚,罗玄和聂小凤便来到客栈投宿。
“罗大侠,您来啦!”店小二热情地招呼着。
“嗯。”罗玄笑着回应。
“还是照旧给您安排两间雅间吗?”
“一间就好。”
“好嘞!”
其实在店小二看来,打照面有几年了,罗大侠和聂姑娘很是般配,以往都是要两间房,如今终于住一起了,他也很替他们两人高兴。
罗玄这边要一间房的话音刚落,一行人就冒了出来,有史谋遁,万天成也在。
“史大侠,万兄。”罗玄笑着拱手做了个礼,万天成也笑着回敬。
史谋遁面露不悦,急着打断,“罗兄,刚刚听见你和这个妖女两个人是打算住一间房,是什么意思?”拦住店小二,又瞪向聂小凤,语气透着愤怒。
聂小凤不屑于瞪回去,毕竟看见这个人就犯恶心。罗玄闻言皱起了眉头,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
“这位大侠,人家夫妇住一间房有什么问题吗?”店小二直接呛了一句。
史谋遁啐了一口,“呸,她不过一个魔教妖女的余孽。”
提及娘亲,聂小凤心中的仇恨瞬间被点燃,却被罗玄伸手拦下。接着摇了摇头,牵住她的手,将她护在身后。
“师父......”聂小凤不解,但也只好乖乖待着。
“小凤是我罗玄的徒弟,也是我罗玄的发妻。”
这字字句句落在聂小凤的耳中,手心里的暖意直达心底。
万天成虽然并不意外但也还是很佩服,史谋遁一听就懵了,其他人也炸了锅。
“发妻?罗大侠,你糊涂了!莫不是这个妖女使了什么妖术,当初你就该斩草除根,不该手下留情。”史谋遁满脸不可置信,嘴里还不住地咒骂。
万天成也听不下去史谋遁的言语,劝道, “师兄,你何必对小凤有这么多偏见,她和魔教那些人不同。”
史谋遁不愿搭理劝解, “呸!”又接着道,“罗玄你若真这么做了,就是全然不顾礼法,违背人伦,会遭天下江湖人耻笑的。”
“那便是罗某的私事,不劳史大侠费心。”
“得嘞,雅间两位,这边请。”店小二一声,直接打破了局势,留下史谋遁原地吹胡子瞪眼。
“那小凤以后该叫师父好呢,还是夫君好呀?”
“你喜欢叫什么,就叫什么。”
“不改口了,师父!”
罗玄伸出手轻轻掐起聂小凤的脸,苦笑着摇了摇头,满是宠溺。
罗玄和聂小凤在一起的事很快传遍了江湖,大部分人是事不关己并不在意,只当趣事谈资。
而史谋遁则十分瞧不起这件事,还试图捅到少林寺觉生那里。
“阿弥陀佛,自有天定,顺其自然。”觉生其实也是欣慰的。
有道是,江湖人言无所谓,哀牢山上有滋又有味。
[罗玄×聂小凤]蛇毒
笔者碎碎念:这篇就是奇奇怪怪的脑洞之如果出走那晚风雨夜被毒蛇咬伤的是聂小凤。
————————————
聂小凤将头埋在膝间抽泣,她思来想去也想不明白罗玄如此心狠竟直接将自己的心意摧毁,白日里遭拒的情形也历历在目。
聂小凤越想越难过,她始终不相信罗玄不在乎她,一气之下便收拾了包袱选择出走。
陈天相知道聂小凤心情不佳,虽然不明其中具体,还是照顾她的情绪,主动承揽了做晚饭的事务,忙活好后就来到了聂小凤门外。
接连叫了几声也不见有人应答,陈天相便敲了敲门。......
笔者碎碎念:这篇就是奇奇怪怪的脑洞之如果出走那晚风雨夜被毒蛇咬伤的是聂小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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聂小凤将头埋在膝间抽泣,她思来想去也想不明白罗玄如此心狠竟直接将自己的心意摧毁,白日里遭拒的情形也历历在目。
聂小凤越想越难过,她始终不相信罗玄不在乎她,一气之下便收拾了包袱选择出走。
陈天相知道聂小凤心情不佳,虽然不明其中具体,还是照顾她的情绪,主动承揽了做晚饭的事务,忙活好后就来到了聂小凤门外。
接连叫了几声也不见有人应答,陈天相便敲了敲门。
门原本是虚掩的,经他一敲就顺势打开了。
房里一片昏暗,好一会陈天相的眼睛才适应了过来,没见聂小凤踪影。
陈天相摸索着去点桌上的烛火,才发现烛台下压着一张字条。
看清了之后,他急急跑去告诉罗玄。
“既然不被人关心,留下来是苦了自己也苦了人。”
罗玄读完,望向窗外的黑夜。
哀牢山地形复杂,各种野兽毒虫众多,出没伤人是常事。眼下又值雨期,山路湿滑,又是夜里,凶险更增十分。
罗玄的一颗心悬着,手里的书信被攥紧皱成一团。他来不及再多想,一刻也不敢耽搁。根本顾不上大雨,只稍作叮嘱后就沿着山路四处寻找。
“小凤——小凤——”罗玄大声呼唤着。
闪电一道一道在夜空中炸开,忽明忽暗,也盖住了他的声音。听不见回应,也迟迟未见聂小凤的影踪,罗玄的心里更加紧张起来,实在悔不当初。
关心则乱,罗玄只顾着四处张望,脚下湿滑不稳,几度险些落入崖壁。
雨水混着尘泥溅起,又有荆棘拦路,他的白衣早化为了一身狼狈。
几经波折,罗玄终于在一处树丛边寻到了倒在地上的聂小凤,就立刻冲了过去查看情况。
“小凤!”
罗玄发现聂小凤面色惨白,嘴唇发黑,心中立觉不妙,立刻将她扶起靠在自己肩上。
“师父......”聂小凤感受到暖意,迷迷糊糊地呢喃。
顺着看去,聂小凤的鞋袜十分醒目,混着雨水被染红了一大片。红色中间的两点深黑还在汩汩冒着鲜血,是毒蛇留下的齿痕。
聂小凤的脚踝上方从此也留下了两颗小黑痣。
罗玄凭着仅有的理智立即点了聂小凤的环跳和委中两穴,来阻止毒性继续蔓延至上身。
望着罗玄横抱着聂小凤急急冲进了房里,陈天相愣地站在门口,不知作何反应好。
他终于缓过来想进房去查看情况,就听到了罗玄的指派。
罗玄语气十分急促,“天相,快去烧热水!”
一时之间,只听得丹房里瓶瓶罐罐作响,陈天相也是手忙脚乱,还险些撞倒几排药架。
罗玄用药水数次细细替聂小凤冲洗了伤口,情况却依旧不容乐观,毒已经有所蔓延至经脉。
但万幸她遇上的不是一击致命的毒蛇,罗玄又是神医丹士,还尚有回旋的余地。
罗玄尝试施银针术法来放出聂小凤体内残存的毒血。
每一针他都扎得格外谨慎,额上不觉冒出了细细密密的汗珠。
又喂了些汤药,聂小凤逐渐恢复了血色,算是脱离了生命危险,罗玄的脸色终于稍作缓和。
只是聂小凤还透着病态,人也仍在昏迷当中,罗玄还是不大放心,就守在她的床边。
雨越下越大,风刮了进来,凉意骤起,罗玄起身去关上窗户,又继续守在聂小凤床旁。
“好冷...好冷...”聂小凤眉头紧锁,打着寒战。
罗玄被惊醒,替聂小凤掩了掩被子。又伸出手探了探她额头的温度,滚烫得吓人。
蛇毒破坏了原有的防护,又加上淋了如此大雨,聂小凤受寒着凉在所难免。
罗玄可气哀牢山上只他们三人,碍于男女有别,如何宽衣解带给聂小凤换干爽的衣裳。
聂小凤昏睡期间,高烧几度反复,时而冷时而热地折腾没完,也是痛苦不堪。
罗玄自然难眠,用毛巾沾了凉水来降温,换了一次又一次,又是添被子,又是烤暖炉,聂小凤的高温可算是降下来了。
只有失去的时候才明白有多么重要、多么珍贵,罗玄真恨不得被毒蛇咬的人是自己。
日日守着,日日反思,日日盼着聂小凤早些好起来。
罗玄喂她喝汤药,又都吐了出来,加上颗米未进,聂小凤整个人清减了大半。
思来想去也别无他法,罗玄只好换上新点的安神香,继续守着聂小凤。
望着床上那张睡颜,往日少女的活泼爱笑重现。
都怪自己当初说的话太重,做的事太绝,嘴上只提答应觉生大师的承诺,理是虽是那般无错,到底还是过分伤害了她。
聂小凤的眼泪从眼角滑落,惹人怜惜。
罗玄轻轻替她拭去,叹息一声,鬼使神差般牵起聂小凤的手紧紧握住,贴在了自己脸上。
雨接连着下了三天三夜,第四日早晨起了大雾,终于是放晴的迹象。
罗玄察看了聂小凤的情况,蛇毒已经稳定,只是一直还在昏迷。他伏案浅憩了一阵,醒来勉强吃了些粥面。
从房里走出,罗玄信步穿过廊道来到了庭院中。树上的雨水低落在水洼里,泛开了涟漪,一时之间罗玄望着一圈圈的波纹出了神。
也不知过了多久,直到陈天相的声音才打破了这份寂静。
“师父!小凤醒过来了!小凤醒过来了!”陈天相喜色难掩,边喊边跑着到了罗玄面前。
罗玄闻言回过神,立刻起身同他一道去看望聂小凤,两人就一前一后进入了房内。
罗玄走近床边坐下时,他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了地,眼里带着喜悦。
聂小凤对上了他的视线,眼下一片乌青,胡渣点点,疲惫的形态格外引人注目。
陈天相早一五一十地告诉了聂小凤在她昏迷期间发生的事,师父为她操了太多心,他是关心自己的呀, “师父......”聂小凤带着愧疚,低下了头。
“小凤,你还生师父的气吗?”罗玄问道。
聂小凤使劲摇了摇头,一瞬间,她心里头的委屈加倍汹涌而出,红了眼眶。
“师父,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与你无关,都怪我太过分了。”
聂小凤的眼泪再也忍不下来,使出全身力气扑入罗玄怀中,将他紧紧抱住。罗玄愣了一下,并没有推开。
聂小凤双手环在罗玄腰间,抱得很紧,泪水打湿了一大片他的衣襟,肩头温温热热的。
她在鬼门关边上走了一遭,虽是有惊无险,到底也是吓坏了,罗玄很是心疼,轻声安慰着。
陈天相站在一旁看到这幕心里是五味杂陈,很识相不便久留,默默退出去关上了房门。
好半天聂小凤才松开了双手,涕泗横流,哭得毫无形象可言,活像个大花猫。
“没事了没事了,师父在,不哭了不哭了。”罗玄用帕子帮她抹去脸上的眼泪。
紧紧抱着罗玄,很不真切,但又一种好熟悉的感觉在聂小凤脑中冒出。
其实在聂小凤高烧期间冷得打寒颤时,被子和暖炉效果不够,罗玄就是紧紧抱着她来取暖的。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
罗玄毫无防备,聂小凤又扑了上来, 带着哭腔道,“师父,小凤真的很喜欢你,你不要再避着小凤了,好不好?”
闻言,罗玄未做应答。想要推开她,却没有动作,两人陷入了沉默之中。
“咕——”聂小凤的肚子率先打破了僵局。
罗玄趁机转移了话题,语气也变得严肃起来, “你体内还有余毒未清,这些日子又什么都没吃,现在要紧的是得先把身子养好。”
“可是师父...”聂小凤还想再多说什么,却被罗玄打住,“好了,莫不是蛇毒上了脑中,连该吃饭该喝药都不顾了?”
聂小凤气鼓鼓地撅起了嘴。
彻底地祛除聂小凤体内的余毒又费了好大一番功夫,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她死活不肯喝苦药汤子。
“呸呸呸,天相,这药怎么这么苦呀!”
“这是师父调配的,小凤你喝了很快就会好的。”
“不行,太苦了,我再喝不下去一口了。”聂小凤满脸抗拒地放下了汤匙。
陈天相挠了挠头,只能眼巴巴看着。
后来没办法,罗玄只好亲自督促聂小凤喝药。 于是就变成了在罗玄的注视下,聂小凤无奈地乖乖一口闷下了药汤。
“师父,好苦...”聂小凤朝罗玄吐了吐舌头,满脸委屈。
“给,喝点水,再吃块饴糖压压。”
于是就变成了罗玄用饴糖哄着聂小凤喝药,聂小凤自然欣然接受。
那条被撕毁的腰带罗玄好不容易寻了回来,可惜的是修补不好了,于是锦盒成了它的最终归宿。
“以后莫要再意气用事了。”罗玄这话既是对聂小凤说的,也是对自己说的。
“师父,这条腰带送你,小凤的一点心意。”聂小凤歪歪头,笑嘻嘻地伸出双手将腰带递上。
“好,我收下了。”
此后,罗玄总爱佩戴那条新的腰带,身边总跟着那个明媚的姑娘。
【雪花神剑同人】无明 之十一 血色茫茫掩玄天
天相眼前发黑,隐约只见一团模糊白影晃动,却再看不清师父焦急面容。
罗玄一探他腕脉,面色凝重,便又翻他眼皮细看,惊问:“你眼睛中了毒?何不早说?”
天相暗道,想来在这山腹中时辰计算不清,已接近发作期限,失明在所难免。他原本不想令罗玄徒然为这事烦心,现下见瞒不过,只得略略说了。罗玄越听眉头锁得越紧,终是一声叹息:“这毒原本可医,但须以七叶七花配制解药,此处却无药物,如今拖得久了,唯有我拼起残余内力,试一试为你驱毒。”
“师父不可!”天相急忙挣扎跪倒,“天相一双眼睛算不了什么,师父绝不可以为了我再加重伤势,只求师父保重身体,留得青山在,就还有希望……”
师徒相对,大感心酸,罗玄回想当日种种,...
天相眼前发黑,隐约只见一团模糊白影晃动,却再看不清师父焦急面容。
罗玄一探他腕脉,面色凝重,便又翻他眼皮细看,惊问:“你眼睛中了毒?何不早说?”
天相暗道,想来在这山腹中时辰计算不清,已接近发作期限,失明在所难免。他原本不想令罗玄徒然为这事烦心,现下见瞒不过,只得略略说了。罗玄越听眉头锁得越紧,终是一声叹息:“这毒原本可医,但须以七叶七花配制解药,此处却无药物,如今拖得久了,唯有我拼起残余内力,试一试为你驱毒。”
“师父不可!”天相急忙挣扎跪倒,“天相一双眼睛算不了什么,师父绝不可以为了我再加重伤势,只求师父保重身体,留得青山在,就还有希望……”
师徒相对,大感心酸,罗玄回想当日种种,既愧又悔,仰天一叹,几不可闻地自语:“天意弄人,只是苦了你……”
低首半晌,又道:“池边壁上有个盒子,将它取来。”
天相摸索过去,见依稀是个铜盒模样,便依言取了递给罗玄。
罗玄启开盒盖,取出一卷黄布,交到天相手中。
“师父,这是?”
“师父已然到了油尽灯枯之时,为今之计,我唯有借用血池的热量逼毒疗伤。”罗玄解释说,“只是成功的机会极为渺茫,现在毒性暂时压制在我两腿,即使侥幸逼住不侵入心脉,也难免变成废人了。”
天相听他说得虽平静,语意却隐隐似是诀别,忍不住流下泪道:“是天相没用,天相没早点练好武功,帮不到师父……”
罗玄微微一笑,笑意在血光闪动之中莫名凄厉。“怎么能怪你呢?你已经做得很好了——其实,小凤是百年难得一见的武学天才,她现在已集冥岳、我和万天成的武功于一身,又精于用毒,进境不可限量。以你的资质,再如何努力,也难是她的对手,我原想传你平生所学尽力一试,可惜你的眼睛又——”
他思忖片刻,续道:“天意如此,不必自责。你今后只要勤加练习雁伏刀,足以行走江湖了。……只是要克制小凤,还需要你再做一件事。”
天相郑重说道:“莫说一件事,哪怕千百件事,任凭师父吩咐。天相粉身碎骨,也要做到。”
罗玄道:“此后我便要留在此地闭关,不可受人打扰。你离开这里后,我就会放下断龙石封闭石室,只留下后山一条小路可以进来。但那条路机关重重,凶险万分。”他拍了拍天相手中的黄布。“只有依照这幅血池图,才能打开机关,进到血池洞见我。”
天相大急:“我不走!我要留在这里侍奉师父,直到你成功驱毒!”
罗玄摇头道:“你这孩子怎地不听话了?我要你做的事情比在此陪我紧要百倍——你入了江湖,需要多加留心,替我找到一个心性淳厚,资质又高的人,将血池图交给他来找我,我将把毕生武功都传给那人,让他对付小凤。你可能做到?”
明知机会万中无一,但实在无法拒绝。天相自知,世上再无第二个人能承担这一点星火般渺茫的希望,做这一件千难万险、九死无回的任务,也再无更合适的人选来解哀牢山这一段恩怨情仇,当即收了血池图入怀,向师父重重磕了三个响头。
任罗玄平日再如何不苟言笑,此时生离,也忍不住深情流露,幽幽一声长叹,爱怜地抚了抚他的头。
“师父……”
罗玄最后淡淡一笑,一字字道:“天相,从此以后,你我师徒能否再见,就讲求缘分了。”
天相咬牙站起,握紧雁伏刀,泪流满面。
他深深注视罗玄,似要用最末残存这一点视力,将他的神明、父亲、师尊永远刻在眼底。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样鼓足勇气出的石室,只知道在断龙石落下的一瞬间,无法自制地大哭起来,一掌又一掌,一拳又一拳,再也不能撼动那万斤障碍半分。
隔着巨石隐约传来的,是师父殷殷嘱托:
“去吧,天相,江湖的路,要靠你自己走了……”
天相再寻到那哑婆家时,三日之期已将满。
当他从血池洞一路出来,心中骇然又茫然,想不到不知不觉乘棺材穿过了大半条山脉,更想不到现下要何去何从。思前想后,决意先去见那双胞胎最后一面,便认明方向,施展轻功加快奔去。纵是紧赶慢赶,毒性已愈演愈烈,竟在茅屋门口的石阶连跌了几跤。
哑婆听得动静出来查看,见是天相跌在地上,又是惊喜又是关切流露,急忙来扶。天相就着她起身,哑婆见他瞳仁黯淡,吓了一跳,“啊啊”地出声询问,又伸手去他眼前比划。
天相知道这老人和善,不愿她多担心,温言强笑道:“我的眼睛不碍事,只是走得急了,大婶,我想看看孩子,她们好吗?”
哑婆却喜色顿收,满面无奈,向里屋瞟了几眼。
天相心下一沉,莫非孩子有事?急忙进屋查看,只见襁褓红艳,婴儿睡得安稳,却是——
只有一个。
天相狂震,扑上前掀开襁褓一角,看那孩子手臂上纹路青黑,正是一个“玄”字,而那绛雪却不知去向。他急问跟进来的哑婆:“大婶,另一个孩子哪去了?快告诉我啊!”
哑婆只是摆手,几乎掉下泪来,天相越发慌张。此时门帘一掀,正是哑婆丈夫、那老赌棍回来,见了天相先是一缩,随即硬着头皮道:“哎呀,另一个……我来跟你说。”
这老头一张利口,说得自家如何穷困,如何欠了人家巨债,如何刚将绛雪送了债主,去过小康日子,对孩子有利无害,端的是理直气壮。天相上次所留的银子足够这一家老小生活,明知他胡说八道,必然是又坏在了一个“赌”字上。但见他扑地跪下来连连叫苦,自打耳光,天相又哪有心思与个老儿多作计较,只想再辛苦也要带走玄霜,以免留在此地又遭贩卖,便抱了襁褓,问道:“请问,带走孩子的是什么人,走了多久了?”
那老儿努力回想一番道:“那是个教书先生,姓梅,好像叫做梅书剑,听他说举家要搬回苏州去,刚走不远,现在去追多半还追得到。”又接着絮絮叨叨地说,“要我说,孩子跟了他家有什么不好?那梅先生夫妻人到中年没有一儿半女,肯定很疼爱她的嘛……”
天相无暇听他啰嗦,便急着去追人,哑婆自告奋勇引了他去。
哑婆矮小行走不快,两人走出数里山路,将要折上官道,仍不见那梅先生一家人。天相心想官道并无岔路,便劝了她返回,独自抱着玄霜沿江南方向继续前行。
乱世少人行,他没了哑婆指引,一路跌撞,忧急如焚,来往旅客却不曾见得半个。寂静之中一片心灰,忽听得由远及近来了笃笃一阵马蹄声疾,待要避让,眼前昏黑,那马又来得极快,唿哨声中已至面前。
他闪避不及,只听长长一声马嘶,却是那马被骑手拉得人立起来,才险险没有将他撞倒。那马势头为他所碍,马上骑手极是恼怒,大骂一声:“你瞎了吗?找死啊!”仍不解气,唰地一抖手中长鞭,便抽过来。
骂声清脆,竟是个年轻女子。
天相侧耳辨她鞭子风声凌厉,暗暗心惊:“这女子好生不讲理!”
“咦?”长鞭攻势将至,却在电光石火间如一条灵蛇一抖即回,那女子自言自语道:“怎么好像真的是个瞎子?”
她鞭子收发随心,想见武功不弱。
天相凝神戒备,那女子却并未再出手,只大声喝骂道:“瞎了就安分点,带个娃儿出来乱晃什么!怎么死的都不晓得!”
他被这刁蛮女子连叫几句瞎子,心中隐隐动气,待要反驳,那女子却不再理他,一打坐骑,潇潇洒洒,霎时间去远了。天相只隐约能望见一抹模糊之极的红影,想来她是着的一身如其性子般炽烈的红衣。
只是这炽烈红色仅在他眼前闪得一闪,便随周遭一起沉入寂寂黑暗。
由是黑暗长夜,再无重明。
【雪花神剑同人】无明 之十 敢教伤心斩惊雷
山中白雪皑皑,山下碧溪镇依旧水碧花明,温暖如春。
陈天相买了寻常粗布褐衣换上,改扮成普通镇民模样。
衣装虽改,他英俊形貌仍是引人注目,各族少女爱慕眼光一点不少。天相无心留意,只在经过那香粉铺子时略一顿足,想起与小凤赶集旧事,恍如隔世,心境苍凉,便匆匆离开,往那哑稳婆家而去。
哑婆夫妇见天相送来一包银子,很是欢喜,但听他说要将双胞胎寄养过来,那丈夫便露出难色,支支吾吾说这时世艰难,家用匮乏。天相知道这人是个赌棍,最是见钱眼开的主,便又多加了一倍报酬,那老汉立即欢欢喜喜收了,拍着胸脯保证照顾好孩子。天相看着哑婆轻手轻脚把女婴抱进房间,罗玄嘱托之事算是完成了一半,便加紧回山去见师父。
他不可......
山中白雪皑皑,山下碧溪镇依旧水碧花明,温暖如春。
陈天相买了寻常粗布褐衣换上,改扮成普通镇民模样。
衣装虽改,他英俊形貌仍是引人注目,各族少女爱慕眼光一点不少。天相无心留意,只在经过那香粉铺子时略一顿足,想起与小凤赶集旧事,恍如隔世,心境苍凉,便匆匆离开,往那哑稳婆家而去。
哑婆夫妇见天相送来一包银子,很是欢喜,但听他说要将双胞胎寄养过来,那丈夫便露出难色,支支吾吾说这时世艰难,家用匮乏。天相知道这人是个赌棍,最是见钱眼开的主,便又多加了一倍报酬,那老汉立即欢欢喜喜收了,拍着胸脯保证照顾好孩子。天相看着哑婆轻手轻脚把女婴抱进房间,罗玄嘱托之事算是完成了一半,便加紧回山去见师父。
他不可谓不小心,但堪堪行到山口,却忽觉脑后生风,天相一凛,汗毛竖起,急忙背向风来处旋身,只听破空声尖锐,有利器贴着耳边飞过,割断一茎黑发,悠悠飘落。
天相只觉面颊又冷又湿,随即刺痛起来,伸手一摸,已割了一道口子,血缓缓渗出,一线淌下。
那利器一击不中,呜呜地打旋回飞,天相望去,只见银光耀目生花,正是已被罗玄打进山岩的七巧梭,如今却已飞回一名黄衫丽人之手。
那女子容光焕发,艳丽夺目。天相心中恶寒,她容貌体态处处便是小凤,但妖娆举动、残忍神情,又处处不是他熟识的小凤。
小凤一招未能得手也不慌乱,施施然拍着手笑道:“天相,我到处找你找得好辛苦,可算等到你了。”
天相冷冷道:“恭喜你武功恢复,比之前更为精进了。”
“罗玄以为用天蚕丝锁了我,就能一辈子困住我,真是笑话!”小凤笑声妩媚中透出寒意,“他万万想不到,我不但哄得万天成解开天蚕丝,还学了那莽夫的武功,哈哈哈!”
天相见她越来越陌生,不禁怒气勃发:“算我这许多年有眼无珠,居然从没看清你这个人!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我才要问你,你抱走我的女儿,想要做什么?”
天相怒道:“我只是不愿师父的骨肉有任何不测,才将她们交给师父!”
小凤嘲讽道:“罗玄已经自身难保,怎么照顾她们?”
“你住口!”天相平生第一次打断她说话,斥道,“师父变成这样都是你害的!”
“我害的?”小凤脸容扭曲,“他侮辱了我,他是咎由自取!”
“你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是你挑唆师父和万天成鹬蚌相争,而你就渔人得利,现在你开心了?”天相气极反笑,“你真以为,一切都在你掌控之中?我要去找万天成说明真相,你以为他知道了一切,还能放得过你吗?”
小凤极甜地一笑,依稀透出几分当初精灵的样子:“你可以试试看,赌万天成是信我还是信你?”
“待我带万天成去见了师父,是非黑白自然一清二楚!”
小凤一惊:“罗玄真的没死?你莫要虚张声势了!”
天相正色道:“神医丹士武功医术均是当世无双,岂会怕你的阴谋诡计?待师父将毒尽数逼出之日,他自然会找你,那就是你败露之时——”
一个“时”字未完,小凤如鬼似魅的一掌已拍至面前。
她心念如电,既然知晓罗玄未死,便打算将他擒下作要挟。天相被逼之下,竟也爆发出潜力,他武功虽粗浅,也是玄门正宗,一招一式稳扎稳打,小凤一时之间拿不下他,便又生出一计,在袖中捏出一把毒粉,虚晃一招,夹带在掌风之中,向天相撒去。
这毒粉乃是冥岳历代秘传刑讯所用,专害人五官观感,歹毒无比。天相猝不及防被兜头罩个正着,顿觉眼中刺痛,忍不住用手去揉,一揉之下抬眼再看,惊觉目光所及都变得模模糊糊,小凤竟似幻化出了好几重黄影,心知不妙。只觉那黄影子鬼魅般浮动,小凤的声音变得极不真实:“天相,我不想杀你……现下你中了我的毒,如果不想变成瞎子,三十六个时辰之内带上我两个女儿和罗玄的人头,到荡马滩见我!”
天相既眼痛又心痛,喝道:“你休想!”
小凤嗤之以鼻:“你有三天时间慢慢考虑,到时候神仙也治不了你的眼睛,看你还如何嘴硬?”
言毕黄影一飘,得意洋洋去得远了。
天相心中怕到了极点,只剩三天时间,这三天之内,如何助师父运功逼毒,如何向万天成揭露真相,如何阻止小凤、消弭祸事?三天之后,在一片无止境的黑暗中,又要如何不拖累师父,重建一个岁月清宁的哀牢山?
他不敢想,只得咬紧了牙,跌跌撞撞摸向罗玄藏身的山洞。
山洞本就幽暗,天相愈发看不清罗玄所在,轻轻唤了两声师父却无人应答,只得一点一点摸索进去,探到深处,脚尖忽地踢到障碍,扑地向前,跌在一团冷冷的物体上。
大惊之下凝神细看,熟悉的面孔铁青,白袍长发俱是污浊,果然是罗玄横躺在地,已经不省人事。他将罗玄扶起,只觉触手冰凉,只保有心口一小团热气,连忙盘膝坐到师父身后,伸掌抵住背心要穴,将自身那一点微薄内力,尽数渡了过去。
天相只觉得掌下有种怪力,牢牢吸附住罗玄经脉,他全力运气,才迫得那蛛网似的粘腻奇毒渐渐从五经八脉中凝聚成一线,缓缓往罗玄腿部下行,但再要拔除便无能为力,越是用劲,毒气反扑越猛。不过一刻钟时间,面如金纸,汗出如雨,再也支撑不住,被又一波毒气重重弹开,口中喷出一大蓬鲜血。
罗玄终究有了动静,低低喘了一阵,睁开眼来,天相赶紧摸过去扶住。
罗玄气若游丝道:“师父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时候了…”
天相悲从中来,连连摇头:“不会的…师父,是天相没用…”
罗玄身体瘫软,问道:“我的女儿,可送到安全的地方了?”
天相郑重点头,罗玄微露欣慰神色,便说:“扶我起来…我们要去一个地方…”
天相虽疑惑,但也乖乖照办,在洞壁摸到九处突起,按照九曲回环之数从左至右分别按下,再依师父所说的顺序依次转动特定圈数,只听轧轧机关声响,洞壁居然徐徐升起,
连忙背起师父钻了过去,抬眼一看,不禁惊呼。
却见眼前一小片平地,延伸到一条黑沉沉暗河里,河边停着一具青灰石棺,此外别无一物。背后石壁复又降下,洞中顿时陷入一片幽寂,暗河黑得令人心慌,不知通往何处。
罗玄低低说道:“这石棺,乃是当年我师父古清风备下,想不到真有用上的一日……”慨然长叹,眉宇间尽是惆怅神色。随即又道:“天相,你将石棺推入水中,扶我一起入棺,随波逐流去吧。”
天相见这已是唯一出路,只得依言推动石棺,那棺盖并未封实,推开一半,原来是个空棺。他扶了罗玄跨入坐定,石棺吃水深了数寸,却不沉没,在河中犹如一条木船,被水流推向了山腹深处。
天相起初心惊,想不到哀牢山腹中别有天地,不知身向何方,周遭漆黑死寂,罗玄似已入定,只听得到彼此的心跳呼吸声。漂流久了,倒也逐渐适应,身上疲累疼痛发作,不知何时昏昏睡了过去。
这一觉不知过了多久,天相悠悠醒转时,石棺九曲十八折,已漂到尽头,泊在了一处石窟。他将罗玄背出,只见此处形成了一个天然石室,室内红光浮动,竟有一个巨大水池,头顶只有一个小洞漏下细细一线天光,映着殷红如血池水,咕嘟嘟冒着气泡,热度灼人难忍,景象宛如地狱。
罗玄睁眼,环视一周,缓缓道:“这里叫作血池洞,是先师坐化之处,本门各种武学秘笈都收藏于此,”顿了一顿又道,“如今也将是师父的埋骨之地。”
“不会的,师父,你不会死的!”
罗玄唯有苦笑:“是我自视过高,以为将小凤留在身边,就能将她点化,想不到她终究魔性难驯……我死不过是天理循环报应,怕只怕我死之后,小凤肆虐,武林必将再掀腥风血雨。”他望定了天相,似是下了决心,“天相,你是我唯一传人,我现就将平生所学传授与你,将来设法克制小凤。”
天相迟疑道:“弟子鲁钝,恐怕有负师父所托。”
罗玄叹气:“我雁伏刀六式,每一招有三十六种变化,阴阳相配,五行生克,变化无穷。就算你天资过人,可惜我时日无多,现下也只得传你口诀,能记得多少便算多少,看你的造化了。”当即将刀诀一一细细口述,天相全副心神边记边比划,约莫用了整整一日,才堪堪记全。
罗玄素来断言天相资质平常,如今倒是颇感惊喜,当下抽出雁伏刀递过,天相恭敬接了,依照口诀,将那第一式惊雷斩施展开来,红光之中顿时飞腾起千点金光,森冷刀风将血池热气都迫退了几分。罗玄不断赞赏点头,眼看这一式将将舞至最后一种变化,天相人正跃在空中,却忽觉眼中如锥刺刀割,大痛之下,无法抑制地低呼一声,跌下地来。
【雪花神剑同人】无明 之九 绛为新雪玄为霜
决战前日,罗玄伫立崖边,如亘古之松,万年之石。
天相寸步不敢离开,眼看天色向晚,犹豫再三,终是走近叫了声:“师父。”
罗玄似被惊醒,回头看了看他,又转过去,缓缓道:“天相,你不用陪我,你回去吧。”语气沉冷,似是下了什么决心。
天相见师父眼底竟是毫无生意的死灰,茫茫一片既是愧又是痛悔,便升起森森然的恐惧来,极怕以他清高自持的心性,此时责己误人,存了自误赎罪的心。正思忖何以劝说,忽听得鸟鸣宛转,抬眼望去,崖外几只蓝羽小鸟边飞边啼,给灰暗天空划了几缕亮色。
他心中一动,便指天唤师父道:“师父你看,是蓝彩蝉啊。”
罗玄循声望去,天相又说:“这是群鸟之中鸣声最动听、最清脆的。”
“既是鸟雀,......
决战前日,罗玄伫立崖边,如亘古之松,万年之石。
天相寸步不敢离开,眼看天色向晚,犹豫再三,终是走近叫了声:“师父。”
罗玄似被惊醒,回头看了看他,又转过去,缓缓道:“天相,你不用陪我,你回去吧。”语气沉冷,似是下了什么决心。
天相见师父眼底竟是毫无生意的死灰,茫茫一片既是愧又是痛悔,便升起森森然的恐惧来,极怕以他清高自持的心性,此时责己误人,存了自误赎罪的心。正思忖何以劝说,忽听得鸟鸣宛转,抬眼望去,崖外几只蓝羽小鸟边飞边啼,给灰暗天空划了几缕亮色。
他心中一动,便指天唤师父道:“师父你看,是蓝彩蝉啊。”
罗玄循声望去,天相又说:“这是群鸟之中鸣声最动听、最清脆的。”
“既是鸟雀,为何称之为蝉?”
天相解释说:“因为它们的生命与秋蝉一般短暂,只有三年。”罗玄微微动容,他又续道,“可能就因为生命短暂,所以它们更珍惜每一天,善用天赐的歌声,为穹苍大地增添喜悦——或许它们比人更加懂得,生命可贵。”
罗玄陡然一震。
天相上前一步,郑重道:“我始终记得初上山的时候,我心存死念,幸而师父疼爱我,”他定定望着罗玄,“师父就是在这里,对我说‘死并不能解决问题,定要勇敢活下去才可以’。师父的每一句话,天相从未忘记,不知师父可还记得?”
罗玄如醍醐灌顶。他怎会不知道,这个向来敦厚顺从的弟子,这一番字斟句酌、委婉曲折,无非欲言一句:“师父,不要死。”
一时又是暖心又是自责,何以不敢直面己过,牵累这孩子担心?
他终于回转身,坚定道:“天相,你放心,师父不会让你失望。”
天相陪了师父回房,时已入夜,他知道罗玄已消弭了死志,十分欣慰,便熬上一剂补汤,又待出门去备饭食,却见一个熟悉的蓝衣身影翩然而至,“小凤?”
他见她安然无恙,乍然惊喜,以为她是自万天成身边逃回。但仔细再看,她神情泰然自若,头发衣裙一丝不乱,嘴角一抹讥讽笑意更是冰冷如刀,天相的心便被这笑一刀一刀地,刺得沉了下去。
他盯着她,只觉这人异常陌生,仿佛近十年相处幻梦一场,从未看清她过。
她也望他,轻巧巧地开口:“天相。”她的声音与笑容一般,从容而冷漠,“你是我唯一的朋友,想知道什么就问吧。”
他轻轻摇头。
“我不必再问。”
她玩味地撇嘴:“我居然一直小看了你,我本以为,你没有这么聪明。”
天相愤怒地蹙紧眉头:“我只是想不到,你居然这么卑鄙,要挑唆万大侠来与师父决斗,你——”
“我有错吗?”她激烈地打断他,“你知道我等这一天多久了?”秀目环顾四周,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黯然,“万天成正好在你们出门时上山,这便是天意,我要利用他离开这里重新过日子,就是顺应天意,就算不择手段,又如何?”
天相气急:“你怎能如此绝情?你知不知道师父其实对你……”
“对我如何?是废我武功,还是将我永远囚禁在这个地方?”小凤又将他截住,“呵,绝情的不是我,我永远不可能原谅他。”
她略一思忖,哼一声又道:“你也大可以去告诉万天成,说是我挑拨他和罗玄,结果无非就是他们联合起来杀了我,无非就是一双女儿从此没了亲娘,你去吧,哈哈!”
他忽然就觉得无力,无奈,且无望。
这一切恩怨,既不是她一个人的错,也不该由她的死来了结。
他沉默地转身挥手,示意她离开。
小凤却偏偏顿住脚步,踌躇地问:“……他还好么?”
天相也是一怔,斟酌着说道:“……他已经想通了,一定会全力以赴的。”终是忍不住,又添上一句,“事到如今,你还会关心他么?”
小凤垂目。
“……那我就放心了……为何如此,我也不知……”
天相目送了她离去,默默摇头。
他心中纷乱,只先去做了粥饭,又返回取熬好的补汤,一并送给罗玄,便告退去将米汤喂了一对女婴,再自回房休息。
天相辗转反侧,恍恍惚惚不知于何时入眠,他只知道,做了一个梦。梦中他与师父、小凤并那对双胞胎,五人在这山中已长居了许多年。他看着师父白发苍苍,小凤生了皱纹,双胞胎长大成人,出落得如娘亲一般清丽,这一家笑语欢声,幸福美满。
他欣慰地笑了。
翌日,阴沉了数日的天空终于降起大雪。
天相被雪光照醒,但见窗外一片凄清,急急起身前去罗玄卧房,见房中无人,又疾步转到前堂,却被小凤一个擦身而过,匆匆跑了。
他大吃一惊,心知情况有异,也顾不得追那小凤,径直去看罗玄,却见罗玄仰躺在地,吐得黑血淋漓。急忙去扶,触手冰冷,竟似是中毒危殆。天相明知是小凤搞鬼,但人已逃得远了,急得满头汗出,按住罗玄腕脉,细摸幸好还有游丝般一线脉搏,他指下运力渡了一缕真气过去,罗玄咳了一声,微睁双眼。
天相待问,罗玄急道:“快背我走……”声音极低且哑,一句话似已耗尽全身力气。天相不及多想,忙背上师父,匆匆奔出前院。
奔不几步,罗玄又猛省道:“我的女儿……快将她们也带走……”天相依着他指示先折去女婴房间,见她们睡得正酣,便学赵子龙救阿斗般把两个襁褓在胸前绑定,又背好罗玄,向北奔去一处山坳。
天相负着一个大人两名婴儿顶风冒雪而行,亏得人高力壮,又是危急下爆发出十二分力气,倒也不觉太过吃力,只是一路罗玄断断续续呕出血来,都滴在一地霜雪上,将那新雪白霜洇得红红黑黑、斑斑点点。天相心中惶急,唯恐小凤循迹追来,时不时回头张望,幸好雪愈下愈大,随风纷扬,不一刻便连血迹带他脚印都盖了起来,这才将悬着的一颗心放下一半。
那北山山坳极是隐秘,天相在山中近二十年竟也从未到过,若非罗玄提示,断然不知转过山岩石缝,钻入一片松林居然有个极深的洞窟。他将父女三人在洞内放下,急忙又给罗玄运功逼毒。只是他内力有限,只得一盏茶工夫已将将耗竭,那毒又异常诡异,在罗玄经脉中处处黏连,他只能勉力点了师父极泉、青灵、灵道、通里、神门、少海、少冲、少府等几处心脉大穴,暂时阻止毒性攻心。
罗玄神智稍复,又是连连咳血。天相忙道:“师父莫急,让天相再为你逼毒——”
罗玄苦笑摇手:“不必了天相,金蜥蜴天下奇毒,虽然暂时逼住,但我中毒太深,毒性已侵入经脉,我一身武功想必已尽废,不要白费力气了……”
天相惊问:“师父怎会中金蜥蜴之毒?”
罗玄满脸自嘲:“是小凤下在昨夜补药之中,此毒无色无味,我也未能察觉,神医丹士,不过尔尔啊。”
天相恍然,悔恨交加:“是天相之过,都怪我熬药之时疏忽,被小凤有机可乘,我……”罗玄摇头道:“这是我与小凤的恩怨,我坏了她名节,废了她武功,如今也被她所废,因果报应,怎能怪你?”勉强笑道,“小凤心机深沉,等了一夜才来探我死活,我装作未中毒暂时吓退了她,现在想必满山在寻找我们了。”
他料得不错,聂小凤当时被罗玄暴起一爪吓住,匆匆逃走,不久便回过神来,只觉得罗玄手掌冰冷潮湿,根本不似常人,便起了疑心,回去查看。果然发现堂上一滩黑血,又找女儿也都不见,情知上了大当,狂怒之下到处搜寻,却哪里能找得到?
天相略一思索道:“如此看来,只怕万天成是因妒生恨,与小凤乃是合谋。”
罗玄道:“这倒未必,我与万天成相交多年,了解他的为人,想必他是被小凤蛊惑,你要找机会让他来见我,我要与他将真相问个清楚明白。”
天相急道:“找他来岂不是很危险?”
罗玄无奈:“现在生死对我来说,又有什么分别?”顿一顿又道,“如今我们躲在这里,终究只是权宜之计。”想了一想,从袖内亮出一枚长针,便叫天相把两个婴儿抱近。
天相见他脸色郑重,虽不解其意便也照办。罗玄从襁褓内抽出婴儿细白胳膊,运针如风,便在双胞胎左上臂分别刻下一字,婴儿晚了片刻才反应过来,哇地便哭出声,幸好这山洞既远又深,不至被人听见。
天相惊诧地凑近了看,只见血迹殷然,依稀可辨是一个“绛”和一个“玄”字。
他询问地看向罗玄,罗玄似已倦极,低声说道:“我适才来此路上,看见满地霜雪,尽染做红黑之色,故而便给她们起名‘绛雪’、‘玄霜’,刻字为凭,日后也好当做记认。”
天相听他言语萧索,眼眶发酸,便要落下泪来。罗玄一字字嘱咐道:“你将她们抱下山去,找一户好人家托付,再回来见我,一路须要小心,莫让小凤发现。”
天相点头,只听罗玄闭上双眼,幽幽长叹。
“今日一别,只怕我们父女,再也没有相见之日了。”
【雪花神剑同人】无明 之八 鬼仙一怒为红颜
小凤自打从石屋搬到秋千亭,不但不见好转,反而郁郁寡欢,身体一日虚弱过一日,数月过去,已经到了卧床不起的地步。
天相料想她必然是因着罗玄的缘故。自孩子出生后,罗玄只顾埋头研究金蜥蜴,再不曾来探过小凤与那一对双胞胎女孩。
他也曾提出自己医术不精,要请师父来为她诊治,小凤却只是淡淡说不必再惊动师父,似已心死。
她一家三口团圆的期望落了个空,天相无从,也无力劝解,他既然治不得心病,只能多花些心力在她身体之病。近日他在补药中格外多加了些分量的灵芝,偏巧在精舍熬药之时,遇上罗玄推门进来,嗅到药煲中溢出独特菌香,便问:“这药是给什么人用的?下了如此多灵芝,想必这病人十分虚弱。”
天相老实回答:“是小......
小凤自打从石屋搬到秋千亭,不但不见好转,反而郁郁寡欢,身体一日虚弱过一日,数月过去,已经到了卧床不起的地步。
天相料想她必然是因着罗玄的缘故。自孩子出生后,罗玄只顾埋头研究金蜥蜴,再不曾来探过小凤与那一对双胞胎女孩。
他也曾提出自己医术不精,要请师父来为她诊治,小凤却只是淡淡说不必再惊动师父,似已心死。
她一家三口团圆的期望落了个空,天相无从,也无力劝解,他既然治不得心病,只能多花些心力在她身体之病。近日他在补药中格外多加了些分量的灵芝,偏巧在精舍熬药之时,遇上罗玄推门进来,嗅到药煲中溢出独特菌香,便问:“这药是给什么人用的?下了如此多灵芝,想必这病人十分虚弱。”
天相老实回答:“是小凤,她产后一直体虚,都怪天相学艺不精,始终治不好她。”他看了看罗玄,见他不动声色,小心劝道,“师父,徒儿知道您忙于研究血龟症的解药,但小凤的病实在耽搁不起,您还是抽空去看一看她吧。”
罗玄凝眉良久。
天相满以为他不会同意,正待迈步自去送灵芝汤,却被叫住。
只听罗玄淡淡道:“为师晚些与你同去看看。”
天相欢欢喜喜应了,待到天晚,罗玄才停下炼药,师徒二人一起转向后山秋千亭去。
天色已昏黑,钩月疏星,照得一条山路斑斑驳驳都是模糊的树影,鸟鸣虫声,私私窃窃。天相一路行来,只觉莫名心慌,暗道:“怪哉!这条路便是闭眼都能走得,我这是慌个什么?”暗骂自己多想,“有师父在,就算来什么山精猛兽,又有何惧?”转念又叨叨起来,“师父既然肯来,小凤的病肯定是手到病除了的,哎,老天保佑,只望他二人莫要再置气,就此和好了罢,反正山中无人,只要他们过得自己那关,什么离经叛道、颠倒纲常,又有谁会知晓,谁来追究?”
他这些胡思乱想、嘀嘀咕咕,其实旁观者清,罗玄只不理会。眼看到了小凤居处,小小一进房屋已是黑灯瞎火,悄无声息。
天相纳闷,此刻刚过酉时,远未到小凤日常休息时间,不知人是提早歇了,自出去了,还是…眼皮乱跳,便急忙上前敲门呼叫:“小凤!你睡了吗?师父来看你了!”
房内顿得一刻,天相急得便要推门,小凤的声音恰在此时突兀地响起:“小凤没事,只是觉得有些累,已经歇下了,师父请回吧。”
天相听她如此说,长长松一口气,只笑自己多心,便看向罗玄无声询问。
罗玄仍是如常平淡声调:“既然如此,你好生歇息,我改日再来看你。”
“多谢师父关心。”小凤回话也是一般平静。
天相见罗玄小凤客气相处,心头一块大石放下大半,随罗玄回了前山,回程便觉夜色清幽,脚步轻快,这一夜安眠竟是数月来难得的沉酣。虽是后半夜山鸟似乎比平日聒噪了些,也只当做梦,并未在意。
翌日晨起,神清气爽,天相见罗玄不在房中,猜测师父应是早起采药去了,便做了些清粥小菜,留一份给罗玄,另一份拿食盒装了提去后山。
他原本满心替小凤高兴,哪知还未进门就听见婴儿大哭,那哑稳婆急得嗬嗬作声。急步入室定睛看去,吓了个魂飞魄散:小凤状若疯癫,披头散发,双眼赤红,青筋凸起,一张秀面扭曲狰狞,正一边咒骂一边大力踢打孪生女婴的摇篮,可怜哑婆吓得跌在地上,苦于无法开口劝阻,只能拼命摇头,勉力拖她腿脚。天相听女婴高亢哭声已近嘶哑,想是已捱了许久,极怕她们伤在亲生母亲手上,顾不得只好与小凤动手,便喝一声“住手”,抢上两步去架她手臂。
一架之下,对方出手虽狠,却无蕴劲,他心知有异,一把扣住小凤脉门,只觉气海虚浮,竟然空荡荡没有半点内力,一身玄功无影无踪。天相大疑,惊问:“小凤,你的武功呢?”
聂小凤长声冷笑,怒喝:“问我?不如问你的好师父去!”
天相心念电转,已将事情猜了个七七八八,但内情未明,只得仓促说道:“我不知道师父为何如此对你,但她们两个是你亲生骨肉,为何要对她们撒气?不如先冷静些,我回头再替你向师父求情——”
“不必了!”小凤硬生生打断他话头,怒道,“要不是有这两个孽种,我早就走了,用得着在这里受气和那家伙纠缠不清?我这就杀了她们,这鬼地方我一天也待不下去了!”
她说着便抬起脚,一腿将哑婆踢飞,狠狠又踹在摇篮上,摇篮吱呀大响,猛地倾转,两个婴儿便要摔出,惊得哑婆手足发抖,“咿呀”一声嘶响。天相吓个半死,俯身扑去,手脚并用险险是接住了。小凤又骂道:“哀牢山上没有一个好人,全都给我滚!滚!”,他心道“暂且挨过她这气头”,忙与爬起身的哑婆一人抱住一个,急急忙忙跑了出去,留下个小凤独自跳脚。
他匆匆将哑婆与婴孩安顿好,只觉还是要向师父问个明白,正思忖如何开口,罗玄倒是恰好走了进来道:“天相,我有话对你说。”
天相一凛,垂首而立,回道:“师父,我也有话要说。”见罗玄询问眼光投来,他鼓了鼓勇气道,“师父,我怕小凤这样下去会疯掉……”。
罗玄一抬手阻住他话头,自顾自换了话题:“治血龟症的药尚需雌金蜥蜴毒匹配,为师即日要下山一趟寻找雌蜥蜴。”顿了一顿又说,“那稳婆来此许久,家中无人照顾,你择日把她也送回去吧。”
“那么小凤……”
罗玄恍若不闻,只袖中抽出一张图纸递给他:“我已在出山各路设下机关,你要牢记这张机关图,切勿让小凤知晓。”
罗玄走后,天相熟记了机关图,便按师命送那哑婆下山。哑婆虽害怕小凤,到底不舍孩子,一路不住回头。天相加倍给了银子,直送到她家,那哑婆的丈夫见钱心喜,说了不少千恩万谢的话,又留住吃茶。
晚了归途,天相一路十分忐忑,天空低低密布彤云,压得离山尖极近,似有大雪将至,越是行近山顶,仿佛被那火云烧身,越是令人不安。他暗骂自己,明明师父已经安排妥帖,只要将小凤安稳留在山中,怎地不祥预感又来?这一年多来连番遇事,真是疑神疑鬼惯了——
心念未完,才转过山口,蓦地半截灰影映入眼帘,只见路边界碑歪倒,被劈做了两半。
天相眼前发黑,欲哭无泪,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这碑乃是罗玄所设机关的阵眼之一,细看石碑裂口平滑如镜,竟是被一击而破。机关随之尽数被废,附着其上的缠人藤蔓原本极坚韧,也被寸寸斩断,下手之人必然是绝世高手。
罗玄不在,山中如此强敌来袭,他一想到小凤武功被废无力自保,实在怕到了极点,不假思索便向后山拔足狂奔。他并未顾及自己武功低微,仅凭一刻关切之心生出一腔孤勇,只道大不了一同都死在敌人手里,却不料一路寻去,不但人影全无,也无任何打斗痕迹,血迹也没半点,料想小凤并未被杀,多半是被那高手掳走。如今之计,只有先找师父回山。
天相心目中,师父有如神明,无所不能。也是无巧不成书,他这边奔回山口欲寻罗玄,正遇上一黑一白两条影子翻飞上来,打得山前烟尘滚滚,卷起长云衰草。天相被震退几步,割面生疼,定睛一看,不禁大喜,叫出声来:“师父!”
白影正是罗玄,再看那黑影招数,拳路刚猛,残影如织,他认出正是师父好友万天成的独门绝技百步神拳,忙跃向圈中大喊:“万大侠!请住手!”
刀光拳风都是一滞,随即散开,可见两人武功都已到了收发随心的境地。那黑衣人身量高大,面沉如水,气势极是慑人,果然就是人称鬼仙的万天成。
“天相,让开!万某人只为教训这伪君子,不愿伤及无辜!”万天成怒喝中运了真力,声如雷震。
天相也曾见过数次万天成与罗玄比试,都是点到为止,今日却大不寻常,急问道:“万大侠请息怒,师父怎么会是那种人呢,这当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啊?”
“误会?”万天成冷笑,一指罗玄,“你说,聂小凤的两个女儿,是不是与你生的?”
罗玄平静应道:“是。”
万天成暴怒骂道:“罗玄!全武林都以为你是个正人君子,才信任你管教魔教余孽,想不到你如此人面兽心!我要带走聂小凤,不让你再凌辱她!”
“不行!”罗玄断喝,“聂小凤魔性难训,下山必会引起武林大乱,绝不能让你带走!”
“哈哈哈!简直荒谬!”万天成大笑,“罗玄!三日之后,我要与你决斗,若我胜了,小凤便由我带走!”
也不待罗玄回答,黑衣闪动,转身去远,只随风远远飘来一句:
“届时性命相搏,请你将疯魔劫完完整整使出来,莫再像今日这般留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