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珊章】春日冕
*5000+原著向 配对珊迪x章鱼哥 左右自由心证
*一年前弃稿续写 文风差别预警
00.
又一个周一,又一个周日,又一次毫无生气的轮回,又一段被浪费的余生。
01.
有时章鱼哥会想起自己。
演奏家。竖笛,鲜花,掌声,雕像,聚光灯,颁奖台,闹钟,枕头,床。惊醒的梦,梦想的墓,墓前的自己。
仅仅是有时。
什么时候开始的。
工作固定在一艘船里,而船长甚至不能掌控它的航向。又难到那里去呢?他的祖先曾是国王的小丑,献媚逢迎的讨好刻在他骨子里,但很快被千篇一律的臭烂鱼脸变得机械,最终并......
*5000+原著向 配对珊迪x章鱼哥 左右自由心证
*一年前弃稿续写 文风差别预警
00.
又一个周一,又一个周日,又一次毫无生气的轮回,又一段被浪费的余生。
01.
有时章鱼哥会想起自己。
演奏家。竖笛,鲜花,掌声,雕像,聚光灯,颁奖台,闹钟,枕头,床。惊醒的梦,梦想的墓,墓前的自己。
仅仅是有时。
什么时候开始的。
工作固定在一艘船里,而船长甚至不能掌控它的航向。又难到那里去呢?他的祖先曾是国王的小丑,献媚逢迎的讨好刻在他骨子里,但很快被千篇一律的臭烂鱼脸变得机械,最终并加薪无望的上涨工时碾灭最后一丝微笑。
他从没吃过蟹黄堡么?不。初来乍到的厨子在那些乏味快餐上宣泄创造力和激情,克洛诺斯强忍反胃将他失败的孩子们吞吃入腹,只因他总害怕会遭到反噬。很快他发现自己与那些或焦或生的肉饼一样恶心,都毫无作为,都任人摆布。油腻融进他的骨血,侵吞他的希望,压弯艺术家最后的傲骨。
这就是他的新生活。
章鱼哥躺在地板上,眼前是蟹堡王几年没换过的白炽灯,脑子里浑浑噩噩。未处理的订单飘落好像无穷无尽为他筑起一座碑,浓重焦糊味是最后的挽歌。头痛欲裂,他从中一眼看到自己的未来。然后蟹老板推门而入。
他像在看一块肉饼,或是一条丧家犬。
他说,我想我们需要一位新厨师。
02.
新厨师很快带着他亘古不变的笑容,整齐不苟的领带和海豚般的尖锐笑声搬家入住比奇堡。从此他要忍受来自邻居不分昼夜的折磨。
准确来说,是两个邻居。
“海绵宝宝,我们一起去抓水母吧!”
那令人恐惧的声音准时在他的日光浴中响起,将他为数不多的美好假期彻底毁灭。
“随时准备好了,派大星!”海绵宝宝故作神秘地压低声音,“嘿,你有没有带……那个东西?”
“什么?”
“就是,那……个……”他拉长声音。
“哪个?”
“那个,puzzzz,捕,捕……”
“哪个?说呀海绵宝宝,说呀!”他看出粉海星的脑仁快要烧着了。
“是捕水母网,派大星。”章鱼哥放下报纸,掀开太阳镜,“另外,你们两个白痴能不能别踩我的……”
“嘘,章鱼哥,别说!”海绵宝宝捂住他的嘴,紧张地左右瞧瞧,“这是……秘……密……”
他挣脱起身,重重摔上门。
“两个傻瓜。”
“出发!寻找装备!”
外面传来叫声。
“哦哦哦哦哦!”
章鱼哥当然不会知道他们会发现什么。
当他拿起眼罩,最后一次赌咒发誓不再开门之后,他叹了口气,不情不愿地翻身下床,穿着睡衣去应门铃 。
“海绵宝宝,我发誓你再按一次我就……”
“……章鱼哥是个喜欢交朋友的人他一定会很开心的,噢,嘿!晚上好章鱼哥!”
就像恐怖科幻片一样,穿着宇航服的未知生物在他的朋友身后出现,伸出可疑的肢体,发出和平交流的讯号。
“嗨,我是珊迪,刚搬来这儿不久。介意握个手吗?”
03.
故事的开始是一次邀请。
珊迪请她的两个新朋友来喝下午茶,却只有一块海绵进去。
章鱼哥怀着犹豫在门口徘徊。他对珊迪的印象仅有她接在派大星后面礼貌清晰的点餐(这在蟹堡王可不多见)、奇怪的进食方式以及那晚赞美他室内装潢的评论。他必须承认后者对他来说尤其具有吸引力。
他目睹二人握手,目睹参观,目睹切磋空手道,目睹珊迪离开,目睹海绵宝宝脱水,紧张地拍打树屋的透明壁。他目睹她被震动引出来笑着朝他比口型:快来吧好伙计,目睹她被黄色方块儿吓一跳到处找水管。
等到海绵宝宝顶着水缸头盔和新朋友道别,章鱼哥才从后侧溜出来,谨慎地敲敲门。
珊迪抬着为他准备的头盔,单手叉腰对他微笑。
终于,只有他们。
“哺乳类动物?”
“正宗德克萨斯松鼠,伙计。”
“我不明白,”章鱼哥的声音透过两层阻碍听起来很闷,带出水面气泡,“你是怎么……你还活着?”
“很高兴有人问了这个问题。”她用指尖点点自己的鬓间,轻敲对方的水缸,“科学的力量。高纯度适合陆地生物的空气,这就是原因。”
“你为什么要来海底?”
章鱼哥面带怀疑看向珊迪,她好像被噎住似地心虚地移开眼。几乎是同时他们听到接连不断的微小爆裂声,面面相觑。
“哦不……不不不,是我的盖革计数器!马上又要开始响了。自从我们来到比奇堡它就一直在出错。”
“那会很糟吗?”
“比一千只斗牛加在一起还要可怕。”
“斗牛?”
“忘了它吧。”
珊迪在那机器的某个侧面上敲敲打打,摸索了一阵,转身去拿零件。
“抱歉章鱼哥,我要先修理一下这个调皮的小家伙,你可以随处看看。不要拘束,就像在自己家!”
章鱼哥跟随她步入客厅,几乎是立刻被对门墙上的壁画吸引。
“沃霍鱼的作品,嗯?太先锋了。”
“我想你说的是安迪,”珊迪从零件里抬起头,“我们在牛仔酒吧认识的,那是他第一次为一只松鼠作画。”
“当然了,真迹。我会更偏爱传统的古典作品。”章鱼哥挑眉,有轻微的嫉妒。还没有艺术家把他当做缪斯呢。
他悄悄别过头去。工作时的珊迪神情投入,脱去金属外壳的她显得更加亲人,那双闪着光的棕褐色眼睛更加清晰鲜明。章鱼哥知道她有健身的习惯,虾霸拉里和她结熟。流畅的薄肌一路向下延至小腿。那是不同于画中常见的、丰腴女性形象的美,一种……崭新的美。
如果让我来画,一定会画得更好。而她,她会不会愿意把我的画挂在……
“完成了!”她没有注意到他的偷偷观察,擦擦额头的汗径直向他走来,“这下它不会再叫唤了。”
“干得好。”
她将顺手带来的饼干递给他,“你不来看看吗?”
“谢谢,我不感兴趣。”章鱼哥从盘中谨慎地拿取一块,“见见痞老板,嚼嚼,过不了多久你蒙就能造粗弗兰肯斯坦……好消息,珊迪,你的手艺不错。”
“太好了。”她没有被他的嘲讽惹火,找了把椅子坐下,看上去很开心。
“真奇怪,相似的教育把我们导向不同的领域。”
“这就是如何世界运转的,珊迪。有人喜欢科研,有人喜欢艺术,有人喜欢炸肉饼。”
“你就那么讨厌他么?”她咧开嘴。
“如果你指的是吹泡泡摊、想象力纸盒以及神奇海螺等等浪费时间的无聊趣味,那么我想,是的。”
“噢,小海绵。他只是有点精力旺盛,时间久了你会喜欢他的。”
“下辈子也别想。”
“要再来点饼干么?”
“谢谢。”
快到饭点的时候章鱼哥提出要先行离开,为蟹堡王的疲惫周一准备热水澡。珊迪送他到门口。
“为什么选择这份工作呢?蟹堡王可不适合让你大显身手。”
“你觉得我不如意?”章鱼哥挑眉,“看看比奇堡超市里那些连叹气也叹不出来的售货鱼,过着没有海绵宝宝、白痴顾客和偷吃顾客薯条的日子,那才叫可悲呢。”
珊迪正要提醒他自己也是售货鱼,听着他哀怨的语气,没忍住笑出声。
“我喜欢你的幽默感,章鱼哥。你是我见过最有意思的海洋生物。”
04.
夏天过得很快,转眼就要入秋。
其实比奇堡的季节只有长夏和永冬,但如果少了秋春,诗歌就少了很多意像,维瓦尔第的乐章也不再完整。
在章鱼哥还在音乐学院读书的时候,在章鱼哥还是丹尼尔的时候,在丹尼尔第一次从书中读到陆地之春的时候,他就坚持要用自己的方法来过四季。
在春天他为模仿书中的春天插图购置各色的珊瑚花,四散种在房子的花圃。
现在它们枯萎了。
也是在秋天,章鱼哥发现自己爱上了珊迪。
友情与爱情的边界线似乎并不那么泾渭分明。和受教育的人相处总是愉快的,他们从天文谈到地理,从童年谈到工作经历,从校园轶事谈到各自的失落,互为最了解彼此的比奇堡居民。
尽管用语少不了嘲落和机锋,二人的意见也并不总是统一,在观点碰撞中流露出的智慧交换却令人着迷,毫无疑问地使他们的关系拉近。
有时是章鱼哥忘记那层壁垒,打开警惕的内心,吐露自己失恋的过往,又像走漏秘密似地含糊带过。有时是珊迪无意识越过那条波动线,交谈的语速慢下来,倾听时用爱意目光描摹他的五官,又急急忙忙移目掩藏。
珊迪不确定对方的少言寡语中是不是藏着情愫,正如章鱼哥不确定是不是潜移默化受着对方的影响。
他越来越感到自己在变化。
他陪海绵宝宝去送外卖,尽管一路上都在咒骂老板的心血来潮和自己的善心泛滥。在顾客对厨子出言不逊的时候,他一掌把披萨丢到那鱼脸上。
第二天他去应门,在无人的玄关拿起雕刻诡异、配色混乱却堪称精致的手工艺品,打开侧窗看到邻居躲在门后,捂着嘴偷笑。
他突然觉得海绵宝宝也没什么不好的。
他被派美眉愚弄过后,在柜台听派大星流着口水看着招牌胡言乱语。他没有再发火,无奈地拉他到邻桌旁,让他指出自己想吃的东西,顺利帮他点了餐。
当然,账记在他的死党头上。
他拿起竖笛的次数变多,拜访墓碑的天数变少。他婉拒极限运动,坚持瑜伽,但在对方的怂恿下学会了沙滩排球,打得不错。他阅读珊迪借给他的陆上书籍,意料之中地借走续集,如饥似渴。他尝试新东西,尽管并不总是顺利。蟹堡王的前台也好像不再狭窄如囚笼,有时他哼起歌。
他在变好么?
章鱼哥不确定。
但,有珊迪在的日子里,他真正感受到自己活着。
仍然消沉痛苦,却生机勃勃。
一开始只是随性涂鸦。
无意识的涂抹勾勒,回过神来,松鼠的轮廓已经跃然纸上。他呼吸一滞。
承认这点很难,但毫无疑问,她已经入侵他生活的每处包括他的思绪。艺术家的本能促使他画下去,尽其所能描绘她,描绘陌生的、侵略性的,无可名状的美。
他不常用这颜色,也许之前从没见过。腕足小心交错,黑白调和出一种浓墨重彩的灰——却不是她。
如何模拟那抹银,光亮消解他庸常生活又打碎锈蚀麻木的茧。再加点白么?那也不过是月,是群星,比起遥不可及的自发光体黯淡失色。
他需要重现日冕。
05.
珊迪进门的时候留声机在响,播放着陆地上某首家喻户晓的古典舞曲。她借着客厅的光新奇地捣鼓了一阵这老古董,注意力很快被来人的影子吸引。
章鱼哥双手抱臂,倚靠在工作室的门边。没有开灯,他不想让惊喜被提前揭晓,况且特殊颜料已经在肖像上闪烁发亮。
“海绵宝宝说你要……呃……长久地睡过去一阵,我不知道该……”
“只是一个冬天而已。如果想睡懒觉的话,再加上春天那几个月。我很快会回来。”
她咧开嘴无所谓的样子,见对方仍然皱着眉头,疑惑不解。
“嘿,章鱼哥,别总这么愁眉苦脸的。”她用力拍拍他的肩,“还有海绵宝宝和派大星呢,你的圣诞节不会无聊的!”
“比起这个,想想钉子山、滑沙、高空骑行,废墟冒险,你应该和我一起去寻找激情!来吧,时间不多了,比奇堡在等着我们!”
“寻找激情,是吗?”
你早就做到了,松鼠。
稀稀落落月光打在艺术家身上好像聚光灯,留声机摇摆打着节拍,他微微欠身发出邀请,暗处的那只眼灼灼放光。“跳舞?我不知道……”他接过她犹犹豫豫的手打个旋儿,顷刻间他们一同坠入无边黑夜。
珊迪笨拙地踩着节拍小幅挪动,脸颊因为未知与突如其来的亲密接触飞起红晕。章鱼哥习惯性地一手拥住舞伴,触碰到冰冷外壳的瞬间又条件反射缩回了手,移到几毫米远的地方替她挡掉那些家具棱角。他们小心翼翼不要踩到对方的足尖。珊迪第一次觉得他们这么有默契。
四周伸手不见五指,她却落在在他眼底熠熠生辉。他们是昏暗夜空里唯二的星火。
“知道吗珊迪,如果我是你的同级生,我绝不会选你做毕业舞伴。”
珊迪听着章鱼哥以一贯的语调嘲讽数落,脑海很快浮现伯格曼的脸和他温顺有力的回绝。然后是福瑞斯特,康奈尔……她想起舞池边缘无所适从的松鼠突然发现自己一身氨水味。
可她早就不在乎了。
“当然,章鱼哥。没人想和怪人跳舞。”
“抱歉,我不是那个意思。”
珊迪灵活的脚步从刚开始就一直受制于坚硬外壳,笨拙铁靴碰到不知名物体,刀尖上的美人鱼脚下虚浮跌进舞伴怀里。
他们撞倒了留声机。它发出几阵细碎电流声,挣扎了一会,彻底哑了下去。二人大口喘气,蒸汽白雾蔓延将他们隔开,他们的呼吸透过玻璃共振,并不清楚地听到对方急促心跳。
章鱼哥卡在自己曾经熟悉的杂物堆中间,别扭地调整姿势未果。他放弃般头向后仰,发丝散在某本杂志上。身上人迟迟不移开沉重双臂,他等待着,脸颊微微发红。
不久他感到珊迪的袖子轻盈,变瘪,但仍在原地。
他听见布料摩挲的细微声音,看见头盔内侧玻璃上,一根手指划开水汽纹路。
一条弧线,一点,又一点。
一个笑脸。
傻笑声从头盔里传来,逐渐升高。然后他也没忍住笑了,前仰后合。在没来由的狂笑中有人呛到,最后近乎咳嗽起来。
二人缓过神来,直视对方,章鱼哥对上那双陆地动物的眼,别过去像掩饰什么。
“喔,真惊险……”他嘴角含着笑意,“知道么,我也是怪人。”
珊迪呼吸一滞。她想她需要说些什么,同情或是感激。她的心率变得奇怪。
最后她什么也没说。
章鱼哥的冷漠又回到他的眉头。他的眼睛黯淡下去,叹口气,双手靠后想把自己撑起。那双重新鼓起的手臂却揽住他肩膀,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
脉搏,玻璃,体温,画,口型,爱意,热传导,陆生海生。故事无非是这样,就在一个普通的夜晚,他被自己的太阳融化。
他合眼,抬起手,轻轻推向她的头盔。
“停下,珊迪。你快要变得和海绵宝宝一样了。”
“可我就是忍不住。对不起啦,章鱼哥。”
06.
故事的结尾是一场欢送会。
树屋挂起了小彩旗,很多格子桌布、头盔以及更多的小点心。蟹黄堡免费供应吸引了比预想中庞大十倍的鱼群,海绵宝宝一个月的薪水很快失去效力,自愿加班和章鱼哥参与的外送服务才终于使蟹老板心满意足。狂欢持续到黄昏来临,在最后一次极限运动,最后一项记录打破,最后一场排球比赛中完美落幕。
派对结束,章鱼哥邀请珊迪单独去他的工作室。关上灯,他向她展示了那幅肖像。惊喜,赞叹,赠送,感谢,约定,然后他们道别。
“再见了,章鱼哥。”
“祝你好梦。”
“珊迪,等等!”
他几乎是当即后悔。目视她脚步顿住,转过身看向他,不自觉咽口水。
“珊迪,我画了很久,究竟怎样才能画对你,我不知道。那是我画的第二十三张,在这之前还打了很多次草稿,没有你那么……它就是,不像你。抱歉。”
“她很漂亮,章鱼哥。”她轻轻地回应。
“谢谢。”
“颜料是我自己调的,可作原料的贝壳总是不够亮。它不能模仿你的……那个词是……合金?……对,合金的外壳。我想再过几个月就有新的贝壳了。我会再画几幅,画得更好。”
他深吸一口气。
“珊迪,我是说,我会一直等你到春天。”
又一次逾距,又一句谵语,又一次失败,又一场无望。眨眼间他想到最坏的一切可能性,直到她声音在他耳边响起,掷地有声。
“很不赖,章鱼哥。”
她停顿,抬眼瞬间对上偷窥者浅棕色眸子惊惧地别过,微微扬起嘴角。
“很不赖。”
他的白日梦里有星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