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一梦】一发完。
“欸,你真的认不出我了?”
“我是牡丹呐!”
吕岩静静打量对方。
一个姑娘。一个穿着浅黄罗裙立于他木床前的姑娘。
他当即搜索自己二十八哉记忆,确未捕捉到任何蛛丝马迹,关及这位不知如何出现在他屋中的姑娘。他垂眸,视线便向下落,落在散于床畔的粗布薄衾——方才他进屋一瞥,薄衾还提拎在姑娘手中。
“哎呀!”
她轻呼一声,便又抖落开薄衾,往上头搓洒些粉末——应是香料?
她替他铺叠床榻的动作是那么自然,他应是要阻止她的,却在某种怪异的情绪里默不作声。直到她笑盈盈凑到他跟前,念叨:“你还是没认出我啊!但不认得也实属正常,毕竟东华上仙轮回转世了嘛…”
吕岩只不动声色避让,仍是不...
“欸,你真的认不出我了?”
“我是牡丹呐!”
吕岩静静打量对方。
一个姑娘。一个穿着浅黄罗裙立于他木床前的姑娘。
他当即搜索自己二十八哉记忆,确未捕捉到任何蛛丝马迹,关及这位不知如何出现在他屋中的姑娘。他垂眸,视线便向下落,落在散于床畔的粗布薄衾——方才他进屋一瞥,薄衾还提拎在姑娘手中。
“哎呀!”
她轻呼一声,便又抖落开薄衾,往上头搓洒些粉末——应是香料?
她替他铺叠床榻的动作是那么自然,他应是要阻止她的,却在某种怪异的情绪里默不作声。直到她笑盈盈凑到他跟前,念叨:“你还是没认出我啊!但不认得也实属正常,毕竟东华上仙轮回转世了嘛…”
吕岩只不动声色避让,仍是不小心纳入几缕淡淡花香。——这突然冒出的姑娘,确实,貌若天仙。然,听她言及轮回?莫不是,有些癔症。
惜色未尽染他一双星眸。那姑娘却转了忧色,矮身瞧着他左腿:“你怎么伤着了?还有血呢,药在哪里,我替你上药!”
急切声线不作假,吕岩垂首望进一双泪眸,她已然红了眼眶。
他明明与她非亲非故。
然而姑娘仰首楚楚可怜地正瞅着他,不知怎么的,他觉得心口一堵,终是开了口:“小伤,不碍事。膏药在那,包在油纸里头。”他诧异于自己声线之温和,他为何同她道膏药所在?
“疼不疼啊?我再轻一点…哎,我现下无法随意动用术法,不然东华上仙就不用受苦了…”
她莹白指腹沾了膏药,柔柔往他伤处抹开,口中念叨的仍是“仙家胡话” ,但他望着她,突然想探出手掌去摸摸她的发梢。
**
吕猎户家里头多了位如花似玉的小娘子!
这消息可令村里头的媒婆欲咬碎镶的两颗翡翠牙,再瞧待嫁姑娘们哭肿的双眼便知她们伤心成了什么样!
村里哪个不晓得吕猎能干且热心肠,是个靠得牢的。更何况吕猎户眉目英朗得很!素日里,他会帮村东瘸腿的老鳏夫种地,也会替年迈的李大夫登高山采药。年前村里要搭新学堂了,就属他出力气最多……吕猎户的左腿近日带着伤,那还不是前几日他放倒闯入村子逞凶的强盗那会伤到的。那强盗使锤,吕猎户当时只有一把别腰上的柴刀。最终,强盗还是被吕猎户押进了县城的衙门!
未成婚的吕岩,当真是村里的香饽饽。现在香饽饽,突然有主了!
有胆大且倔的姑娘偏想争一争,却是刹羽而归,一菜刀剁到砧板上、哭丧腔调:“——那姑娘晾衣服都晾出个天仙模样,还比个什么!”
也有姑娘们聚起来唠嗑:正好,大家都嫁不成吕岩,反正没便宜县城里那位素来瞧不起她们的千金小姐。
这位千金小姐芳心落在吕岩身上的缘由嘛,也是吕岩放倒强盗那事衍出来的。
然,旁人议论纷纷,心思万千,扰不到吕岩的院落。
夕晖一抹暖调。吕岩才将肩头的担子卸下来,牡丹已经朝着他小跑而来:“东华上仙…咳,岩大哥,你回来了!”她停下步子,眸子亮晶晶地望着他,抬起袖子轻轻地帮他擦去额前的薄汗。
“我绣的帕子在县城卖得很好呢。赚银子的感觉,真是新奇。”
“我还给你买了壶酒,你快来尝尝。”
他瞥过竹叶青,转回那个自他出现便念叨不停的姑娘,原本淡淡眸光便染了层温度。
“嗯…我随李大娘去县城,还碰见县令家的千金了。”
“岩大哥,你真的喜欢她吗?这可不行呀,上仙是不能动情的!可是…你已经不是仙了,都是因为我…但你还是不能喜欢她呀,你未来可是要成仙的!”
“我只想做一个普普通通的凡人。”他每次听她念叨“仙不仙的” ,都有种滞涩之感,但他仍压住了异样,声线很平很稳非常认真地告诉她——仿佛他已经想这么告诉她,很久很久了。
“哦…那你真的喜欢她吗?”她咬咬唇瓣,失落地追问。
“我不喜欢县令家的千金。”
她用手指拨弄着垂下的青丝,璨然一笑。他想,她真是有个贴切的好名字:唯有牡丹真国色。
**
白驹过隙,牡丹已在吕岩家中待了小半年。
起初,吕岩只是一时心软,想着暂且收留对方几日。
牡丹自言为天上守蟠桃园的仙子,此番到人间是特意寻他报恩的。而他本是天庭的东华上仙,却因救她一遭,触犯了天条。她握着卷《道德经》,一本正经要助他成仙。
吕岩是不信的。并且在心中猜测,她到底遭受了何等变故。观她姿仪,约莫先前是世家豪族娇养的闺秀。只她这番美貌,落难后,能活着,已然幸事。他暗叹,她如何出现于这穷乡僻壤,竟也不愿再深究。
他们非亲非故。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自是不合情理。他拜托了村里寡居的李大娘,以定期送米粮为约,想让牡丹住过去。结果牡丹绞着帕子,哭得梨花带雨:“你赶我走?”
不知怎么的,他见不得她掉眼泪。
吕岩向来清醒,但对于牡丹的去留问题,他选择装糊涂。
吕岩给自己另外搭了个仅留宿的茅草屋,牡丹仍待在他的院落。牡丹也不再像头几天一般让他修行——他确实对所谓“术法”兴致缺缺——转而欢欢喜喜开始打理他的日常。她竟未烧掉他的灶台反烧出一手好菜。她会帮他缝补衣物、纳鞋底。牡丹的绣艺确实是好的。她贤惠得不可思议。她一双柔荑,不像是需要经常做这些事的姑娘能保有的。她先前……嫁过人吗?他思及此,气息一滞。
待得牡丹委委屈屈问他为何接连几日板着张脸——“……这可太像在凌霄宝殿向玉帝述职的东华上仙了。岩大哥,是我做错什么了吗?你告诉我,好不好?”——牡丹小心翼翼扯了下他的布袖,又飞快地松开了。她不安地卷着自己的青丝。他觉得自己的心被什么东西捏住了。他突然很想问问她,那个“东华”是不是她之前的夫君?可是她又很坚定地望着他:“不管哪里错了,我会改的。你不要赶我走。”
一时间他什么也不想问了,他只是应她:“我不会赶你走的。”
**
吕岩怎么也料不到,牡丹的确不是凡人。
将门夫妇此前携厚礼登吕猎户这破漏门,为的是拜谢牡丹仙子对他们的救命之恩。
费将军上阵杀敌,功勋赫赫,也由此戾气过重,引厉鬼觊觎。费长房携夫人贞娘游故里,未曾想一番美事倒生出灾祸来。厉鬼无法直接近费长房的身,便想夺舍口不能言的贞娘。其作乱际,正逢牡丹磨了吕岩陪她一道去县城新开的胭脂铺。青天白日光景,牡丹竟察觉几里开外阴气森森,她不能坐视不理。仙本克鬼。若那厉鬼再忍耐一二至子夜动手,凭牡丹植殊术源,单论打斗,未必强过那厉鬼,但白日相斗,牡丹可引天地清正之气,令那厉鬼脱身不得。
往日同他扮柔弱之状尽去,牡丹眸色泠泠,凌空捻诀,紫袂飘飘,清丽绝伦。
——原来,她不曾骗他,她真的是仙。
将军夫妇转危为安,牡丹随即仓促搭住吕岩臂弯,他再一睁眼,便回了偏村小院。而他身畔的牡丹已褪去方才凌冽神色,正鼓了腮帮子,唉声叹气:“方才若不走,便同鬼差撞上了。但就算咱们跑得快,今日术法一用,我的行踪也显露了呀,要不了多少时候,娘娘就会召我回去,哎呀,我,我还不想回去……”
他听她提及回天,一颗心高悬,又闻她不愿回天,一颗心才归了位。他倏然捉了她腕子,想问她一句,为何不回去?却对上她一双因惊讶而瞪得圆溜溜的眸子,只涩声道句:“你今日……也累了。想吃些什么,我烧与你。”他又松了手,余掌心空落。
天上才是她的去处。若她滞留人间,定会受天条处置,他不能害了她。
**
“若我走了……时间一长,你便会忘记我,再过几年,你是不是也要娶妻生子了?”
吕岩只是扶稳了柴木,也未抬头看牡丹一眼,平淡地应了声:“嗯。”然后他利索地挥动斧头,将掌下之物对半劈开。他弯下腰将木块拨到旁处,又将下一块柴木立起。
牡丹走出了院落,她的步声越来越远,越来越模糊。
吕岩丢了斧头,这才抬头盯向那条延至村外的羊肠小道,却已望不见熟悉的娉婷身影。他攥拳许久,任木刺深陷肉中,血花绽在袖口。
自牡丹离去,过了两日光景,吕岩才在一碟被搁置许久的白玉糕旁,发现了牡丹留有“仙家事毕,不日即归”的字条。他初以为是幻象,待字条攥皱,他又仔细地铺展开,逐一将清秀字迹镌刻入骨。知归期虚妄,也欺存一丝念想。
直到第三日午时,费长房形色匆匆,将握住他肩头便道:“好兄弟,快看看牡丹仙子去!”
他怔然:牡丹她,不是回天宫了吗?!
原以为此生只能情思寄明月,却是她……
云鬓疏懒,素衣倚榻。牡丹面容苍白,正拒贞娘喂药之举,伸手便要自行端过汤碗。
“我来吧。”
牡丹倏抬眸,浅浅笑意乍现。她下意识要掀衾起身,被贞娘拦了动作,才似意识到友人皆在。淡霞敷云颊,她郝涩地又往帘内躲了躲。
长房贞娘夫妇体贴离去,屋内唯余吕岩牡丹二人。
吕岩搅了搅汤匙,左手端着碗,坐到了榻沿。他凝视着心上的姑娘——好似很久之前,他也这般喂她喝过药。牡丹小口小口将药服掉,然后笑盈盈指了指见底的碗,似是向他讨赏。
“明日,我给你带蜜饯。”
“这药不苦的。“她扬扬下颌。
傻姑娘。他常帮李大夫采药,分辨得出苦参的气味。吕岩探出指腹,怜惜地抹了抹她的唇角。
牡丹没有躲,反而大胆地伸出手,握上他的手腕:“我把自己的灵珠逼出来送给贞娘了。贞娘能开口说话了,她可以唤一声‘相公’了,我知道她从前有多想亲口唤一声‘相公’,现在她的心愿实现了!贞娘还有孕了呢!她肚里的孩儿有了灵珠庇护,日后也不会受阴戾之气的苦,她的孩儿会健康快活地长大。他们一家三口,会很幸福。我是不是做了一件很好的事?”
“你是非常非常善良的牡丹仙子。”
“我不是仙子了。”她朝他凑近,他又能捕捉到那丝丝缕缕动他神魂的花香了,她从枕下取出一片题字红叶,珍之重之合入他掌中,“‘一入深宫里,无由得见春。题诗花叶上,寄与接流人。’我前些时候,听闻这首诗,不知为何心口疼得很,疼过之后又似觉得尝到了最美味的白玉糕。这首诗同我是有缘份的!我将诗摘录了下来,本想着养好身体去寻你时,便将这红叶赠你。赠予你,心口应是不会疼了吧?只会剩下白玉糕的甜了!现下,你既在我面前,也没什么好犹豫的。”
“我不希望你娶别人。如今,你我皆为凡人。岩大哥,你娶我可好?”
她眸色熠熠,热烈地望向他,意重情深。
吕岩将牡丹紧紧揽入怀中,泪入青丝,哽咽以应,他愿意娶她。
吕岩愿意生生世世娶牡丹为妻。
**
龙凤对烛,暖光映姣靥。吕岩放下手中的嫣红巾纱,对上牡丹一双盈盈明眸,心口灼热。他轻柔地抚过她的唇角,摩挲着所爱之人的面颊,为了这一刻,仿佛他已等待千年。
他从衣襟内侧取出一束崭新的发结,送入牡丹手中,与她十指相扣:“截你我青丝,结为同心,恩爱不疑。”
牡丹眸色生辉:“得成比目何辞死,愿作鸳鸯不羡仙。”
好一句“愿作鸳鸯不羡仙。”
灵光倏闪烁于两人合握之处,他视若无睹,只探了左手沿着她侧脸轮廓虚虚向上勾勒,却终究未将她散落的云颊的那缕青丝替她拂畔耳后。
是粗布葛衫刹那尽作了流云白衣,是红颜皮囊尽落只余了戚戚枯骨。
雌雄宝剑若流星乍现,凌空之际神辉耀耀,旋即便被持入他掌中。剑影如电,剑气捭阖,周遭崩塌倾颓。他淡淡扫过那对未燃尽的红烛,烛心与蜡皆末。
只余幻境外被囚之妖的凄厉咒骂:“——好一个绝情的八仙之首吕洞宾!!”
**
韩湘曲调悠悠,碧光一闪,但见来人旋笛敛袖,正是知己仙友。
“洞宾兄原是入阵之初,便令那梦妖中了禁制。”
“然。梦妖隐伏暗处,操纵幻术,旨在乱我神智,到底欠了些道行。”吕洞宾抱剑长身立,目光逡巡山林。先前笼罩此地数月的阴翳如今皆消散,毓秀入野,他且安心道,“先前遭难百姓,随后即可入轮回。至于那梦妖,害人之法尽失,再不可胡作非为。”
“恭贺洞宾兄又积累大功德一件。”韩湘子当即含笑摆样,作揖一礼。
吕洞宾感念他挂怀己身、前来助阵之举,雌雄宝剑化作折扇,潇洒周转竹柄间同人道:“多谢多谢。湘子相迎美意,洞宾也领受,下个月咱们八仙相聚黄鹤楼的酒钱,洞宾出了。”
“哦?那今日酒钱如何算?”
“自然也是要请掌柜的记在我吕洞宾的帐头!”墨发扬甩,吕上仙朗声笑应,袍袖揽作请宴姿态,再一打眼,白裳上仙已凭虚御风,倜傥身形飘向天际,遥留句,“——在下且先行,于酒楼备足珍馐,恭候韩兄!”
湘子怔然只一瞬,随即笑着摇首,然而,藏玉笛入袖时,他的笑意也未至眼底,反被截成了微不可闻的叹息。
回望一番八仙之首曾蹉跎日久处,湘子径去。
**
“昔人已乘黄鹤去,此地空余黄鹤楼。黄鹤一去不复返,白云千载空悠悠。”
他靠着栏杆,吟一句诗,喝一口酒。
方才已听过了蓝采和的快板,也赏过了何仙姑的舞,同钟离师傅打了赌,也同曹国舅论了词赋……此刻他享自得悠哉。
他们也提议再渡一次东海。寻缥缈的灵石,缥缈的生机。何必。他道、不如再来一壶酒。
当即就着佳酿,引走了话题,铁拐李、张果老就前阵子往南方收妖之事,说了个尽兴。
“师傅!”
他抬眸,面前冒出个穿衣风格同他极像的蛟族小豆丁又来破坏他自斟自饮的兴致。
“你有没有法子下场牡丹花瓣雨?艾儿见不着那花瓣雨,闷闷不乐好几日了!”小豆丁捏着把小折扇着急地敲打着掌心。
他瞧见不远处穿着浅黄衣裙的凡间小姑娘。小姑娘趴在桌上,神色哪里郁郁,不时瞥眼着急的小男孩,唇角一翘一翘。
他抽出自己的折扇,一把敲在小徒弟脑门上,笑骂道:“你呀,你呀……”
**
吕洞宾离开黄鹤楼前,终是帮他的小徒弟下了场牡丹花瓣雨。
倾城名花纷纷落,凡尘之中的人瞧见了,真诚的欢呼,一声又一声。
他听了一会红尘熙攘,月上树梢时,他便将繁华喧闹抛在身后,孑然一人,到的是洛阳故居。
他确实极少来,来也只是抚琴。
弹弦,起。是前世落难的牡丹仙子被上仙救下,随后百年偶于瑶池相见,暗惹情丝。
划弦,承。是转世的上仙为救友人以一束“结发”相许,换仙子甘愿触犯天条、坠入轮回。
拨弦,转。是转世的仙子为转世的上仙洗尽铅华,为他修仙问道,为他三跪九叩去紫竹林。
断弦,无合。静默按琴。
他与她的故事说来应是简单,无非四字:情深缘浅。
是她的情深,是她的缘浅。
毕竟,他的前世,与二郎神共同执掌天条清规戒律,对“痴男怨女”之行,甚感莫名。而他的今生,虽任由散漫性情,同她靠近,却道无心——他清清楚楚,他注定成为八仙之首。
无论她前生欲舍弃仙身同他做一对普通的凡间夫妻,抑或今生她舍弃荣华富贵只愿追随他做他身边的小小侍女,他从来都是拒绝,从来都否定她的浓烈爱意。
他自今生踏入凌霄便知晓一句谶语:欲归八仙首位得以化解天地浩劫,他必死至亲至爱之人。
天道将黎民压到他的肩上,又给他定了命。他当时只笑叹:吕洞宾是仙,仙怎会有至亲至爱之人?
钟离师傅度引他时,不是常道:上仙无私。
那些岁月里,她执拗地捧着红线一次又一次望向他,他真的困惑不解:明明她也曾是王母身边最得力的女仙,她为何不懂,仙不容情?
直到她消散在他面前,直到百年已别,她连他的眠息,都未曾一入。
他将将恍惚:天界存亲谊,有仙友之义,为何偏偏定“情”为劫?
他缓缓自袖中取出题诗红叶——那是他前世算出将遭劫难时设下的试探,却被还在守蟠桃园的小仙子拾到,被她视若珍宝。
他的前世不懂她为何珍视那片枫叶,而枫叶隔了千年,又落回今生他的手中,字字寂寥。
“若有一日,我真的死了,是不是就能证明,我是你至亲至爱之人?”
转世的她最后一次被他驱赶的时候,红着眼尾,倔强地问他。
他那时候应该要告诉她的:我要你活下去。
可是,他留给她的还是背影。
所以,她连他的梦境都不肯一入,再合适不过。他想。他那些迟到的言语,从前未能说出口,往后便可浸泡在后悔与内疚里一遍又一遍凌迟他那颗原以为不存在的“心”。
他将曾经赠与过她的那枚“青丝结”握在手中,青丝用了仙法得以如同刚截下不久的模样,然缠系青丝的线却已被摩挲得泛了莹白。
苍生无恙,
他确实以上仙之力化解了天地浩劫,
而世间再无白牡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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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生一梦,梦总是要醒的。
入阵滞留情节的设计,源自之前看过的一篇文。那篇文的妖怪会在幻境中进行化形借以接近主角。本文的梦妖则只造境,境内情状皆由吕洞宾心生。
吕上仙给自己造了一场梦。
红颜枯骨刹作尘,因为报恩牡丹 从 未 存 在。
西玉仙途(127)纯阳剑仙与白牡丹
却说华夏境内,东北地区的某处山洞之中……
一个长着红色胡子的男人躺在这处山洞里睡觉,忽然有一女子兴高采烈地奔进洞中:“上仙,好消息,如今世界灵气回升,你的伤势可以被治愈了!”
这名长着紫色胡子的男人听见此话,回应道:“牡丹,这么多年了,你还叫我上仙啊?直接叫我洞宾就行。”
不错,这名长着红色胡子的男人正是八仙之中的纯阳剑仙吕洞宾。
原来一千多年前,吕洞宾在人间渡红尘劫时,突然遭遇了一只天狗。
吕洞宾以自身剑术,拼尽全力击杀了天狗,但是自己也身负重伤。
彼时恰逢圣主越狱,圣主探查到了到了虚弱的吕洞宾的下落,便起了报仇的心思。
圣主找到吕洞宾之时,那只...
却说华夏境内,东北地区的某处山洞之中……
一个长着红色胡子的男人躺在这处山洞里睡觉,忽然有一女子兴高采烈地奔进洞中:“上仙,好消息,如今世界灵气回升,你的伤势可以被治愈了!”
这名长着紫色胡子的男人听见此话,回应道:“牡丹,这么多年了,你还叫我上仙啊?直接叫我洞宾就行。”
不错,这名长着红色胡子的男人正是八仙之中的纯阳剑仙吕洞宾。
原来一千多年前,吕洞宾在人间渡红尘劫时,突然遭遇了一只天狗。
吕洞宾以自身剑术,拼尽全力击杀了天狗,但是自己也身负重伤。
彼时恰逢圣主越狱,圣主探查到了到了虚弱的吕洞宾的下落,便起了报仇的心思。
圣主找到吕洞宾之时,那只天狗已经被吕洞宾用纯阳剑刺死了。
当时圣主抢走了纯阳剑,吸走了天狗体内的永生之力,便欲以纯阳剑击杀吕洞宾。
吕洞宾身负重伤,本已无力抵抗,不料一道妖气突然拦住了圣主的攻击。
圣主定睛一看,发现来的是个女妖怪,顿时非常不爽:“你是谁?为什么身为妖怪,却要帮助这个虚伪的神仙?”
那名女妖怪回应道:“小妖名叫白牡丹,与这位上仙有宿世情缘。好了,小妖言尽于此,再见!”
圣主尚未及反应,白牡丹已经带着吕洞宾飞走了。
彼时圣主虽已有鸡符咒,但却尚无兔符咒,根本就追不上白牡丹,因此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仇人逃走。
白牡丹救走吕洞宾之后,将其安置于自己找到的一处妖洞之内,悉心照料。
吕洞宾想起了这些往事,不禁感慨万千:“不想我吕洞宾真的要躲在一个洞里!”
白牡丹安慰道:“上仙休说此言,小妖感觉得到,您脱劫的日子,应该快到了。”
吕洞宾勉强站起身来,搂住白牡丹,说道:“牡丹,这千年以来真是辛苦你了!你放心,等我脱劫之后,我一定不会忘了你的。对了,现在不是灵气回升了吗?我们也有好久没有修炼了,现在正好是个好机会。”
白牡丹扶起吕洞宾,二人一起来到洞口吸收灵气。
吕洞宾看着天空,感慨万千:“我们八仙当年不知受了何人控制,突然前去攻击八魔,将他们八个打入了那所谓的‘恶魔地狱’之中,结果我们八仙的实力竟也因此严重下滑,不得不转世重修。却不料我如此倒霉,转世之前就被天狗咬了一次,转世之后又被天狗咬了一次。而且第一次被咬的伤痕,竟然还可以随着我一起转世!”
白牡丹说道:“上仙,这千年以来,您还是第一次说出这些隐秘。”
吕洞宾不再回话,自顾自地吸收着洞口的灵气,将天狗造成的伤痛感压了下去。
片刻之后,吕洞宾突然说道:“我感觉到有人在呼唤我,看来,我们八仙与他们八魔重新见面的时间不远了。”
白牡丹说道:“上仙且再休息几天,过些时日,我们一起去那南海之滨的香港。”
吕洞宾皱眉回忆道:“香港?当年好像有人对我说过,后世华夏一个叫香港的地方会出现一个小丫头,是新一代的正气代言人。我们要去找她吗?”
白牡丹说道:“我们可以去找她试试,毕竟她是这一代的气运之子,找到她或许能治好你的伤。”
吕洞宾说道:“气运之子身怀大气运,会被世间很多人、神、妖、魔、鬼觊觎,去她身边,恐怕并非良策。”
白牡丹说道:“可是除此之外,已经别无他法了。小妖根本就不知道怎么疗愈上仙的伤口!”
吕洞宾说道:“那我们再多休息几天吧,我好久没有试过腾云驾雾之术了,还需要多练练。”
数日之后,吕洞宾重新学会了腾云驾雾之术,便与白牡丹一起踏着白云飞往那南海之滨的香港。
美国加利福尼亚州旧金山唐人街,已经没有任何古董的老爹古董店楼顶,何仙姑正在跟众人讲述成仙之道,突然一顿,笑道:“看起来,我们这个布下阴阳八卦阵的计划,可以开始了。”
西木问道:“大嫂,是不是另外七仙有什么消息了?”
何仙姑说道:“是的,吕洞宾将会去弟妹的故乡。弟妹,再有一两个月,你就放假了吧?到时候你回香港一趟,寻找吕洞宾。”
小玉说道:“我一定会找到吕上仙的,嫂子放心。”
何仙姑抬头看了看天色,说道:“天色已晚,你们尚未成仙,先下楼休息吧,明天再继续修炼。”
众人下楼前,以神识看了看自己的修炼成果,老爹体内的金丹已经变得完整圆润,小玉体内则刚刚开始凝聚金丹,只有特鲁比较尴尬:因为他的体内只有一道模糊的金色光线,连半颗金丹都没有。
众人检查了下修炼成果之后,便下楼休息去了。
一个明明是御姐却喜欢写少女小说
一个明明是酷哥却喜欢甜食和萌物
要问为什么磕上这对的话那就是p2这一幕让我入坑的
顺吐槽白姐姐动画版衣服腰上那个红带花什么鬼啊,就很像婚服上的好奇怪……所以画了漫画版的衣服。岩的动画版衣服很好但是因为同框我就也顺便画了漫画版就当怀旧一下啦(¯﹃¯)
所以这对是要叫低马尾组还是哥哥姐姐组(?)
一个明明是御姐却喜欢写少女小说
一个明明是酷哥却喜欢甜食和萌物
要问为什么磕上这对的话那就是p2这一幕让我入坑的
顺吐槽白姐姐动画版衣服腰上那个红带花什么鬼啊,就很像婚服上的好奇怪……所以画了漫画版的衣服。岩的动画版衣服很好但是因为同框我就也顺便画了漫画版就当怀旧一下啦(¯﹃¯)
所以这对是要叫低马尾组还是哥哥姐姐组(?)
【吕白】两相忘
【1】
我已经不记得当狱使当了多久了。听说当狱使的人主要是两个原因,一个是期待某一天能登上仙籍,但是我觉得甚不靠谱。阎王老爷也不知道在这地狱待了多久,也不见升个一官半职,工作又繁琐至极,只能偶尔休休年假去凡间透个气,能出席的天上晚宴甚少,忒惨了些;另一个是为了忘却前世,乃至生生世世的思凡。因为每一次轮回,在喝孟婆汤,上奈何桥前,你的每一世的记忆都会涌上心头。但是成为狱使,在“生死簿”上除名那一刻,你也必须了无牵挂了,所有的记忆随着时间一起悄无声息地流逝。但到底是怎么样的记忆,才会让人忍心放下凡间种种诱惑呢,我很好奇。
看吧,我一定是当狱使当了太久了,我都不记得我为什么要成为狱使了。......
【1】
我已经不记得当狱使当了多久了。听说当狱使的人主要是两个原因,一个是期待某一天能登上仙籍,但是我觉得甚不靠谱。阎王老爷也不知道在这地狱待了多久,也不见升个一官半职,工作又繁琐至极,只能偶尔休休年假去凡间透个气,能出席的天上晚宴甚少,忒惨了些;另一个是为了忘却前世,乃至生生世世的思凡。因为每一次轮回,在喝孟婆汤,上奈何桥前,你的每一世的记忆都会涌上心头。但是成为狱使,在“生死簿”上除名那一刻,你也必须了无牵挂了,所有的记忆随着时间一起悄无声息地流逝。但到底是怎么样的记忆,才会让人忍心放下凡间种种诱惑呢,我很好奇。
看吧,我一定是当狱使当了太久了,我都不记得我为什么要成为狱使了。
“哐”的一声巨响从正殿传来。
我“啧”地皱了一下眉头,不满地撇撇嘴。
一定又是那个讨厌的白衣上仙,仗着仙籍为所欲为,每次又喝得醉醺醺地来找阎王老爷嚷嚷着要“生死簿”,每次要不到都要把阎王殿砸个七零八落。简直不把这边的规矩放在眼里。然后在第二天,又请上好的工匠将毁坏的宫殿又修葺一番。不就是有几个臭钱嘛。要到了就更烦人,翻得不如意,就会把簿子撕个稀巴烂,每次我哆哆嗦嗦拼完后,还要被阎王老爷亲切要求手工再誊写一番。那可是掌管三界的簿子啊!
我气冲冲地念着口诀才刚化出剑就被狱使长拦住了。我撇撇嘴,只好将剑又化了回去,恶狠狠地朝着正殿的方向瞪了一眼。
呸!臭神仙!
狱使长叹了一口气,盯着我看了好一会儿说道,“阿无,你到底会不会怪我。”
阿无,是我作为狱使的名字。
我摇了摇头,说道:“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我这小本事冲上去,非得被他的斩仙剑给破了魂不可。”
她点点头,又摇摇头。
我觉得有点奇怪但是也不想深究。
【2】
桃花林是地狱难得的好风光,花期时,赏花好位 一位难求,但是今年不知为何,我都快走到林口了却一片寂静。忽得,一声呼啸,紧接着又是树枝“咔嚓”断裂的声音。我慌忙地跑了过去,只见粉色花瓣洋洋洒洒从空中飘落,一股熟悉又刺鼻的酒味飘来。一位白衣男子在花瓣中若隐若现,只见他一手握着酒壶,一手施法操纵着剑。看上去肆意不羁,却又落寞至极。
原来大家都在躲避这个瘟神!
找不到休年假的阎王就跑到这里撒气!太过分了!这里的桃花林哪是你那几个破钱可以买的。
我越想越气,顿时抛下了狱使长的教诲,化出剑后,一个跳跃趁着他转身之际冲了过去。谁知,他那把斩仙剑忽得幻成两柄仙剑,一柄早已回到他手里,听到我这边的动静后,“唰”地一下在阵法驱使下朝我刺了过来。
不愧是斩仙剑,还没有逼近,腾腾仙气早已经将我的魂魄震散了一半。
可惜我的小命即将陨落,竟然换不到对手的一撇,真是奇耻大辱。
突然像听到我的心声一般,他微微侧身,淡淡地望了过来。眼神犀利而冷漠。但是在对视上的下一秒,惊喜,慌张,害怕各种复杂的感情从他好看的眼眸中涌了出来。
原来他长这样啊。
就在我以为自己会死的前一秒,他硬生生地强行收回法力,那柄剑“嗖”地一下从我耳际略过,刺穿了身后的桃树,让劫后余生的我颤抖不已。
看来他并不想伤人,他……不算个坏神仙。
我踉踉跄跄地落在了地上,正烦恼着怎么处理眼下这个尴尬的局面。只见他死死地盯着我,嘴唇启合,痴痴地好像在念叨着什么。然后,他闷“哼”了一声,受到了刚才的反噬,鲜血从嘴角溢出。可是,他只是执念般看着这边,对自己的伤势毫不在乎。
难道……是败于我的美色?
我思索着,然后怯怯地问道:“那个,我很好看嘛?”
本想着还能得到上仙的夸赞,结果他下一秒便倒在了地上。
“……”
我没有时间纠结他是不是在故意逃避这个问题。我只想到,法力越强反噬越大,如果他死了,我就完了。弑仙的罪名可是很严重的,何况他看起来职位不小,如果日后我要历经重重责难再魂飞魄散,那我还不如刚刚被一剑刺死算了。
我惶恐不安地一路拖拽着将他送到了狱医那里,然后得知,他只是睡着了。
我松了一口气之后,真是好气又好笑。
然后狱医告诉我,他灵力深厚并无大碍,只是刚才被我拖拽而产生的皮肉伤似乎更严重些。
我又紧张了起来,哭丧着一张脸,笑不出来了。
我是不是上辈子欠了你的?我盯着他的睡脸想。
他睡得很沉稳,好像千百年都没有好好睡过一般,被我拖拽了一路,也只有偶尔“哼哼”了几声。
他好像又念叨了什么,我好奇地凑过去听,他温热的气息呼在我脸上,痒痒的,但是什么都听不清。
他棱角分明,对得上他那冷漠无情的眼神。但是他晕倒前,那眼神又分明是温柔的,温柔似水。我从未见有男子的眼神有这般温柔,就像凡间的小本本上描写的女子站在高楼,思恋心上人,望穿秋水的样子。如此那般温柔。温柔又期待,期待又绝望。
但是狱使说,神仙是不能动情的。
我摇了摇头,觉得太过于复杂了,便不想再揣摩,交代几句后就乖乖回到阎王殿向狱使长请罪。
但是狱使长听到后只是不停地叹气,良久才缓缓说道:“阿无,你这几天跟着黑白无常去引魂吧。”
听到这么轻松的惩罚,我生怕她反悔,只得赶紧应下,然后屁颠屁颠地去找黑白无常了。
【3】
凡间的洛阳好不热闹,今天又格外热闹了些。
“这什么花啊?”我问道。
白无常漫不经心地瞅了一眼,“这牡丹花啊,阿无你该不会连花都能忘记吧。”
我冷哼了一下。
“牡丹。”
我偷偷地跟着念道。
“牡丹。”
嘴唇轻轻地碰撞。
不知为何,我想到了那个白衣上仙,他痴痴地念叨的字眼。
嗯,这花的确挺漂亮的。我想。
等我回到阴间的时候,他已经离开了。然后他再也没有来闹过,他一定知道我们阴间的人也不是好欺负的,也有我等英雄好汉。
然后我发现,我家门前的院子里多了几株白色的花,我看着好似眼熟。
“这什么花啊?”我问道。
“这白牡丹啊,你怎么就忘了。”
是啊,我怎么又忘了。
我凑上前去数了数,朵数跟我离开的天数一模一样。
然后它每天都多一朵。每一朵都精神至极,朵朵似花魁。后来我听别的差使说,这些花都是靠着灵力维持生命的。我听了之后,啧啧地摇头,这得浪费多少灵力啊,浪费可耻。
而且我不喜欢白色的花。
总觉得太寂寞了。
于是我只能每天盯着日益壮大的白牡丹花圃发愁,但是也每天可以靠着数它打发时间。
不知道又是谁想追我。
我曾经尝试着守着花圃,但是每次都没有守到那个人。也是,对方灵力那么高,我又怎么可能察觉呢。
但是从某一天开始,花圃里的花却再也没有多过。
没有毅力。
我骂道。
不过时间一长,我也就忘了。
我就是这么容易忘记。我觉得这是做狱使的天分。
只是偶然一日,突地问起那个白衣上仙,别人告诉我,他下凡历劫斩断情根了。听说灵力又大增不少,如今回归天庭可与帝君并肩。
啧啧啧,真是厉害了。
我嗑着瓜子想到。
【4】
有一日,我忽然做了一个梦。
我梦见一个白衣男子站在盛开的桃树下,怔怔地看着我。
他说:“很美。”
他的笑容很温柔,很温柔,温柔似水。我从未见有男子的眼神有这般温柔,就像凡间的小本本上描写的女子站在高楼,思恋心上人,望穿秋水的样子。如此那般温柔。
温柔又期待,期待又绝望。
桃花随风飘零,很美,但是不及他的万分之一。他嘴角轻轻碰撞,好似在念叨什么。
我猛然醒了过来,却不记得他的脸庞,但分明被美色诱惑般痴痴地笑了。
真是没头没脑的梦。
推开窗,窗外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花圃。
白牡丹一朵朵在微风中摇曳,温柔似水。
(太太:一定封印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