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伊武】誕生日、星空与你
22卝年深司生贺迟了一个月才搞完所以多摸了个生日主题小短打
伊武深司是在一个白露满地的深秋早晨出生的。伊武妈妈曾经告诉他,在他降生的那个清晨,自己透过透明的玻璃窗看见外面深邃清冽的秋季天空,立刻就想到了「深司」这个名字,清冷,通透,如同秋天早晨被晨曦划破的冷冽空气。
就像生来就继承了秋天的凉意,伊武深司从小就是寒露般冷清的个性,这样的他却和热情得像是盛夏骄阳的神尾明成了多年挚友,这件事一直令包括伊武父母的周边人都感到不可思议。
十七岁生日即将到来的那个晚上,伊武深司难得地失眠了。事到如今竟然还会因为生日这种事睡不着,伊武深司觉得自己简直不可理喻。他不知...
22卝年深司生贺迟了一个月才搞完所以多摸了个生日主题小短打
伊武深司是在一个白露满地的深秋早晨出生的。伊武妈妈曾经告诉他,在他降生的那个清晨,自己透过透明的玻璃窗看见外面深邃清冽的秋季天空,立刻就想到了「深司」这个名字,清冷,通透,如同秋天早晨被晨曦划破的冷冽空气。
就像生来就继承了秋天的凉意,伊武深司从小就是寒露般冷清的个性,这样的他却和热情得像是盛夏骄阳的神尾明成了多年挚友,这件事一直令包括伊武父母的周边人都感到不可思议。
十七岁生日即将到来的那个晚上,伊武深司难得地失眠了。事到如今竟然还会因为生日这种事睡不着,伊武深司觉得自己简直不可理喻。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失眠,只知道自己并不是因为过生日而感到兴奋或是期待,只是单纯地有些感慨。
也许因为深夜的时候就是比较容易感伤,在高中生活都即将结束的现在,伊武深司却突然很怀念过去在不动峰的日子。
伊武深司一向不喜欢生日庆祝的场面,他不擅长应对他人的好意,也不习惯自己成为众人示好的对象,所以总会对庆生这样的场面无所适从。
但是和不动峰的同伴在一起的话,这种场面似乎并不令人反感。
初中三年,每逢有人过生日,网球部的大家都会一起准备惊喜为他庆祝,这已然成为一种惯例。
第一年的生日,橘前辈刚刚来到不动峰不久,那时新生的网球部步履艰难,但大家都充满了斗志,对于生日这样可以一起玩闹的日子更是不会放过。训练后在部室里开的Pаrty,跟着拉炮礼花一起落了满头的亮片与闪粉,橘前辈特制的蛋糕,这一切组成了伊武深司在不动峰度过的第一个生日。
第二年的生日在修学旅行途中度过,京都的红叶和点心,以及生日前夜在温泉旅馆和神尾大吵一架的回忆,都给那年的生日染上了难以忘怀的色彩——当时他们是为了什么会吵架,如今伊武深司已经完全想不起来了,只记得第二天在清水舞台上神尾带着一脸仿佛要从这里跳下去一样的视死如归表情,当着无数游人的面向他道歉之后又祝他生日快乐,这种没常识到了一定地步的羞耻举动让伊武深司生平第一次有了想要当场逃走的冲动。
第三年的生日,是中学三年级的全国大会过后,那时的他们已经从网球部隐退,后辈们依旧为他准备了庆生会,那一天的部室被热情的后辈们布置成了夸张的花团锦簇,以至于伊武深司走进去的时候不知道该无语还是该笑。
记忆里在不动峰度过的每一个生日都是如此热闹,而其中最闹腾的元素莫过于神尾明。
也许是因为天性卝爱热闹,神尾对于生日这样的纪卝念日总是非常上心,甚至比伊武本人还要重视,每到了十月尾声,他总会旁敲侧击地问伊武深司最近想要什么东西,又不肯承认自己所做的这些和生日准备有关系,伊武深司索性也不点破,只是半推半就地假装自己对于神尾自以为准备得隐秘的“惊喜”毫不知情,可惜他大概天生缺乏一些演技,完全表现不出任何惊喜感,弄得神尾每次都相当不甘心。
虽然对其他人的生日如此起劲,相比之下神尾对自己的生日却没有那么看重,初中一年级时他的生日都没能好好庆祝,那时他们六个网球部的一年级新人实在没这个心情,而且部里前辈的暴力并不会因为生日就有所改变,那些黯淡无光的日子里,他们只是拼命地想要抓卝住渺茫的希望,根本无暇顾及其他。
对于这件事伊武深司一直私底下觉得有些遗憾,神尾本人倒是毫不在意的样子。初中三年级的十一月,伊武深司在不动峰的最后一个生日,那时他与神尾的关系已经在不知不觉间发生了某种微妙的改变,那天当两人独处时,神尾忽然对他说了一句话,虽然当时他们在谈些什么伊武深司早已记不清楚,但这句话他却始终无法忘记——
“谢谢你诞生在这世上与我相遇。”
本来应该觉得肉麻的话语,但神尾的表情与声音都无比认真,以至于伊武深司罕见地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最后只能低下了视线。
虽然他从不会去思考人生在世有何意义这种空泛无聊的问题,但在那个时候伊武深司没来由地觉得,也许那时站在自己面前的这个人,就是自己一路走来的意义。
手机的铃卝声忽然响起,把伊武深司从沉思中惊醒,正当他想着是哪个没常识的家伙这样大半夜的打电话来,屏幕上的来电显示却在一瞬间就让他这点不满灰飞烟灭。
“——深司!睡了吗?”
电话彼端传来了无比熟悉的声音。已经是这个时间了,神尾明的声音依旧精神十足。
“还没有……神尾,为什么突然打过来?有什么事吗?”
“还问有什么事……”
伊武深司听到神尾明在电话那头无奈地轻笑了一声,语调里隐隐透出兴奋和期待,就像一个正在谋划着什么恶作剧的孩子。
“深司,你在房间里吧?打开窗。”
唐突的要求令伊武深司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依言拉开窗帘推开玻璃,深秋夜晚冰凉的空气让他轻轻激灵了一下,他下意识地望了望天,这一晚的天气并不是很好,浓密的云层遮蔽了天空,一丝星光都看不见。
不过一瞬,伊武深司的目光从天空落回地面。
窗外楼下被路灯照亮的街道上,有一个正朝着这边招手的人影。那熟悉的身影让伊武深司的心跳猛地剧烈起来。
“……神尾?”
他差点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此时的神尾明明应该在远在隔壁市的学校里,管理严格的寄宿学校应该不会让学生轻易外出,为什么神尾会在这个时间点,出现在他家楼下……?
隔着这么远都能看见神尾脸上的笑容,那仿佛发着光的笑容毫无疑问是货真价实的存在。
伊武深司披上外套下楼去开门,朝思暮想的人此刻近在眼前,没等他开口就被对方紧紧抱住,神尾身上带着露水凉凉的气息,脸颊和鼻头都被深秋夜晚的寒气冻得通红,只有声音依旧洋溢着夏日般的热情。
“深司!好久不见!!”
伊武深司愣愣地看着眼前这个熟悉又陌生的人。兴奋的笑容,闪光的眼睛,一切都和初中时没有分别,只有更加利落的脸部线条和完全长开的身体留下了三年的时光痕迹。
“深司你是不是瘦了啊?有好好吃饭吗?”
被神尾冰凉的手指触碰到时,伊武深司几乎战栗起来,眼前发生的一切也慢慢有了实感,他终于能够挣扎出声:“神尾,为什么会在这里……”
“我跟老师请了假,不过只有这一晚上……明天早上就得回去了。”
神尾的语调一度低落,但又很快地昂扬上去。
“嘿嘿,吓到了吧?真不错啊深司生日惊喜作战终于成功了一次!以前在不动峰的时候无论大家怎么努力设计惊喜都没能让你露出过这种表情,哎呀说实话当时我们可不甘心啦——”
伊武深司心说这家伙在胡言乱语什么,我的表情哪有这么震惊,于是他板起脸,尽量让自己的语气严肃起来:“真是的,神尾,明明是应考生还这么乱来……新年一过就是大学的入学考试,这样浪费时间真的好吗?”
“才不是浪费。”神尾明不满地反驳,“深司在高中时代最后的生日了啊。自从上高中之后都没能给你好好庆祝,至少这次……得和你一起过吧。”
说着他的表情流露出些许寂寞:“深司,难道不想见我吗?”
默默片刻,伊武深司不高兴地抬起了眉毛:“不要明知故问啊你这家伙。”
怎么可能会不想见你……
“嘿嘿。我就知道深司会这么说。”
神尾明满足地眯了眯眼睛,又补充了一句:“而且,无论如何都想把这个交给你。”
伊武深司这才注意到神尾还带着一个大盒子。
“这是什么?”
“生日礼物啊!”
礼物……?这么大?
初中时神尾的礼物一般都是些能带到学校去的小东西,两人都喜欢的乐队的新cd,新款的蓝牙耳机,或是跟他成对的护腕。像这次这样体积这么大的礼物还是第一次看见,伊武深司有点在意里面的东西,但又不想把自己的好奇在神尾面前表现出来,于是选择了暂时沉默。他很清楚就算自己不问,以神尾的性格肯定也会迫不及待地揭露谜底。
果不其然,才刚跟着伊武深司走进房间,神尾明就开始按耐不住嚷了起来:“虽然还没到零点,不过生日快乐!这是我准备的礼物,深司,快打开来看看!”
伊武深司偏头看了看难掩兴奋的神尾明,依言拆开最外层的荧光色包装纸,在看到内容物盒子的那一瞬间,他便意识到了里面是什么东西。
——家用星象仪。从初中开始就很想要,却一直没有出手买下的东西。
这下他是真的有些震惊了。那么久远的愿望,神尾竟然还记得,而且在这样的深夜里带着这么大的东西专程从外地跑回来,只为了早点把星象仪送给他……
“神尾……是用零花钱买的?”
“嗯!我现在住在学校,根本没什么花钱的地方嘛,生活费就攒下来了。”
神尾明卝心满意足地看着伊武深司再也难以掩饰的惊讶神情:“深司,我们把星象仪打开看看吧?”
“……嗯,好。”
“话说回来这玩意要怎么开啊?”
伊武深司看了两眼说明书,很快组装好了仪器:“神尾,把灯关上。”
神尾明退到门口,伸手按下门边的按钮。在光线熄灭的那一瞬间,伊武深司打开了星象仪的开关。
就像消失的灯光碎成了满天光点,天花板上铺展开一片璀璨的星空,在黑暗中闪烁起柔和的光。
“好厉害……就像真的夜空一样。”
伊武深司听见回到自己身边的神尾低声感叹了一句,然后两人便不再说话,并肩坐在地板上仰望这片繁星。
纯粹的黑暗里,只有头顶的星空发出灿烂的光芒。天花板与四周的墙壁上亮满星光,就像在这个无光的空间里展开了一个小小的宇宙。
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和这片群星,无声的寂静中,伊武深司感觉到神尾明靠近了他。手被紧紧握住,紧贴的身体传来加速的心跳,嘴唇上感觉到滚烫的柔软触感,交融的体温令伊武深司有些恍惚,他微微扬起脸,安静地回应着神尾。
静得彼此的心跳与呼吸都清晰可闻。墙上的挂钟发出玻璃风铃般轻柔清亮的声音,宣告零点的来临。
“深司,生日快乐。”
交错的吐息之间,神尾明轻柔的声音带着笑意。在这片神尾送给他的星空下,在星光照亮的朦胧的暗色里,伊武深司看见神尾的眼睛里落满了星星,映射卝出温柔又明亮的光,带着伊武深司无法抗拒的蛊惑力量——自从相遇以来,他就一直在被这个光芒吸引,难以自制,无法自拨。
于是伊武深司闭上眼,投身于这片温暖的繁星里。
END.
【神伊武】直到那一天为止
/その日まで
あの日から的深司side,关于两人的过去、现在与未来
忘记在坟头放一份了。虽然现在已经超级大迟刻不过深司22.11.3生日快乐🙌
那是在三年级的全国大会结束后,暑期补习刚刚开始的某一天。
我在帮老师将讲义送去办公室时,无意听到了隔壁班主任与神尾的对话。
“神尾君,这是个好机会,希望你能好好考虑。”
“〇〇高中的网球教练看到了你前段时间在全国大会决赛场上的活跃,对你的实力非常赏识。”
“那所高中今年仅有这一个保送资格,既然他们属意于你,那你就得好好把握……”
总觉得错过了进去的时机,我保持着握着门把手的姿势,就这么停在了原地。......
/その日まで
あの日から的深司side,关于两人的过去、现在与未来
忘记在坟头放一份了。虽然现在已经超级大迟刻不过深司22.11.3生日快乐🙌
那是在三年级的全国大会结束后,暑期补习刚刚开始的某一天。
我在帮老师将讲义送去办公室时,无意听到了隔壁班主任与神尾的对话。
“神尾君,这是个好机会,希望你能好好考虑。”
“〇〇高中的网球教练看到了你前段时间在全国大会决赛场上的活跃,对你的实力非常赏识。”
“那所高中今年仅有这一个保送资格,既然他们属意于你,那你就得好好把握……”
总觉得错过了进去的时机,我保持着握着门把手的姿势,就这么停在了原地。
老师接着又说了很多类似的话,而神尾的回答我没有听清,那家伙,明明平时总是聒噪得不得了,偏偏这种时候声音低得几不可闻,让人不知道他究竟在想些什么。
谈话很快告一段落,眼看着神尾告辞出来,我赶紧抱着讲义躲到了一旁的拐角后面,同时心里立刻感觉到这个行为简直莫名其妙到自己都觉得无语。
为什么要躲起来?我是傻吗?
但在听到了那样的对话之后,我不知道自己该用什么表情面对神尾,只能很不像样地选择了逃避。
刚刚老师所说的那所高中我知道,离我们现在所住的这片不动峰地区很远,而且是管理相当严格的寄宿学校……
神尾他——高中会去那所学校吗?
这个有些令人不安的念头一旦产生就再也无法消去,直到那时,我才第一次真切感觉到了时间的流逝与未来节点的临近。
在此之前,虽然初中仅仅剩下不到半年的时间,但我并没有很仔细地考虑过未来。并不是想过随波逐流的随便人生,只是单纯地……不想面对罢了。
即使内心很清楚这世上没有人能够一直在一起,但我还是不想和大家分开,尤其是,不想和神尾分开。
虽然这种话我绝不会和任何人说起。它只是我自己心里一点隐秘的痴心妄想,连自己都觉得幼稚而荒谬。
总觉得中学三年的时间快到近乎有些不讲理,转眼之间我们就从不动峰中学毕业了,因为不动峰没有设高中部,大家的志愿又各不相同,所以与我进入同一所高中的网球部成员,只有森一个人。我们是唯二两个能继续做同学的部员,其他人都各自去了不同的学校,彻底分散了开来。
我一直觉得森很厉害,他头脑聪明,成绩也很好,更是在初中时就明确了自己未来的方向,从那时起就在为大学乃至就业的事情做准备,和我们这些毫无目标、只知道茫然地往前走的人完全不一样。
在中学时就已经听他本人说起过,森是为了考进T大的文学部,才报考了这所以升学率著称的高中的。
而我……之所以会选择这所高中,仅仅是因为这里离家距离合适,偏差值适中,而且父母也偏向于此罢了。都是些司空见惯的理由,跟未来的人生规划毫无关系。
说实话我并不清楚自己究竟想做什么。橘前辈说我网球的球感和技术很好,但我自己知道这并不足以支撑我把网球作为一生的职业,它只是一个值得我投入自己热爱与激情的兴趣,仅此而已。
在这个从初中升上高中的时点,我不知道是不是所有人都和我一样会看不清前行的方向。
神尾后来还是去了那所高中。虽然他也曾犹豫过,但最终还是作出了决定。我不清楚在下定决心之后,神尾心里还会不会有跟我一样的迷茫和无措——也许不会吧。毕竟从我认识他的那天起,神尾就一直是那样勇往直前的性子,从不会仔细计较得失,更不会想得太多——他一直都在望着前方,不管不顾地一路向前。
与此相比,我就像在一直原地踏步一样,从不会主动去接受变化与前进。
我从小就很讨厌自己所在的环境发生改变,所以对于升学这种事情一向提不起兴趣。新的校园、新的班级,新的同学、新的人际关系,高中开学第一天,面对班上几十张必须记住他们名字长相的面孔,我在还没正式开始高中生活的时候就已经提前感到了疲惫。
但我们都不是可以任性耍脾气的小孩子了,哪怕再不情愿,这样的日子依旧得过下去。
人真是适应性高得可怕的动物,一旦习惯之后就会发现即使已经上了高中,日常的生活看上去却跟之前没什么改变。
森还是一如既往,每天都会抱着不同的书在教室和图书馆往返,经过我们教室窗边的时候他也依旧会带着那种熟悉的安定笑容跟我打招呼,一切都和初中时一样——那时森也像现在这样在我的隔壁班级,他和神尾是同班,也是放送委员会的一员,每天中午他经过我们班门口去广播室或者图书室,都会跟我打个招呼,同时微笑着说一句「阿明来了哟」,然后神尾就会像个傻卝瓜一样蹦出来,冲进我们班教室,带着不知道在为什么东西开心的笑容对我说「深司、我们一起吃饭吧!」。
现在看着森从窗边经过,我时常会有种错觉,总觉得神尾还是会像以前那样从他身后突然跳出来,带着比正午阳光更耀眼的笑容,用引人侧目的聒噪声音大喊着我的名字。
——我明知这是不可能的。神尾已经不和我们在同一所学校了。
我在新的学校里不再加入网球部,选择入部的森对此相当吃惊,也曾问我为什么,还说深司如果不打网球的话有点太可惜了……
为什么每个人都会对我说这种话呢——这所学校的网球部部卝长曾经特地来动员我入部,当时那个人也用类似的话劝过我——只因为我们在去年的全国大会上拿到了优胜,这里的部卝长就亲自跑来拉我入部,还说着伊武你的技术和球感都是一流,不继续打网球真的很可惜……
总觉得他的措辞和橘前辈有点像,但眼前这个人并不是橘前辈。因此我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干脆地拒绝了他。
从不动峰毕业之后,我再也没有拿起过网球拍。面对周围人的疑惑,我不想解释,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不想再打网球的原因,可能连我自己都搞不清楚。
并不是对网球失去兴趣了,但经历了那样的中学三年,如今在我心里只剩下一种倦怠感——就像拼尽全力穿过陡峭山路奔跑上顶峰之后,突然会涌上的那种茫然与疲惫。
在这样的心境之下,我直觉地感到自己没法再站上球场,拿起那颗鹅黄色的小球了。
不动峰网球部毕竟是特殊的。曾经一起遭遇的事情使得我们七个人紧密地团结在一起,那种联结和纽带,是再也不可能复制得了的。即使再加入网球部,肯定也不再会有比那更让人难忘的事情。那种感情是独一无二的,只存在于那三年无可取代的回忆里。
所以即使高中网球部再怎么动员我入部,最后我还是回绝了对方的再三邀请,同时黯然感到自己确实无法顺利适应环境的改变,森可以毫不犹豫地选择继续加入网球部,神尾在新学校大概也已经成为了网球队的一员,为什么只有我……仍然被过去的回忆牵绊着脚步呢。
高一最后一学期的某一天,森在放学后来找我,开口就问:“深司,下周六有空吗?”
“怎么了?”
“网球部有场比赛,想问你有没有兴趣一起去。”
“为什么要邀请我?我又不是网球部的成员……”
森带着温和的笑容,不紧不慢地说:“这次我们学校的对手是〇〇高中呢。”
“……!”
从森口中说出的那个名字……那是神尾所在的高中。
“阿明早就是正选队员了,这次应该也会出场哦。我把时间和集合地点发你吧。”
没等我回答,森就已经开始摆卝弄手机,就像早就预料到我肯定会答应一起去一样。被猜到心思让我有点不自在,但森依旧是一副如常的样子,头也不抬地问:“毕业之后,你和阿明有联系过吗?”
沉默片刻之后,我摇了摇头。
神尾去的那所高中是半封闭式的寄宿学校,别说见面了,连打电话的机会都很少……
“深司你……”
森抬头看着我,欲言又止却终究没继续说下去。
“嗯,没什么。就趁这次机会,和阿明见个面吧。他一定……也很想见你。”
比赛那天是个阳光明媚的日子,赛场位于都心,和我们初中时第一次参加东京都大会时的场地离得很近。
网球部的部卝长虽然曾经被我直言拒绝,但他看见我这个无关人员前来时丝毫没有表露出介意的样子,只是笑着朝我和森挥挥手,说欢迎我今天来看他们比赛,甚至还让我留在球场边的选手席上。
这人是个好人啊……对于此前拒绝了他无数次,我稍微感到了一丝负罪感。
对手校到达得稍微迟了一些,入场时神尾排在队伍后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很久没见,总觉得神尾跟上次见面时不太一样了,发尾似乎长长了一些,个子好像也长高了一点,除此之外倒是一点都没变,尤其他看见我之后瞪大眼睛然后立刻笑着冲这边挥手的雀跃样子,简直是引人注目到了令人羞耻的程度,我不由自主地移开视线,同时心里有种莫名的异样感——看着神尾作为他校队伍的成员,穿着陌生的队服站上球场……果然感觉好微妙。
“深司,我之前总是问你为什么不打网球了……现在忽然觉得,你的决定好像确实是正确的。”
森望着球场苦笑起来,估计此刻的心情也跟我一样复杂。但森毕竟是森,很快他就调整好了表情,恢复了那副四平八稳的模样:“不过比赛就是比赛,既然已经来到了球场,除了胜负输赢之外不需要考虑别的……好好享受比赛吧。”
说得倒是很有力,可惜神尾一上场森就把自己说过的话完全丢到了脑后:“哇啊啊,阿明,危险危险,那个球差点就出界了啊……!欸刚刚那一击打得漂亮!不愧是阿明竟然连那种球都能追上啊!”
诸如此类作出的发言让人完全搞不清他是哪一方的人,姑且算是敌人,你这样为对方加油真的好吗……
不过其实我也是一样吧。
即使离开了不动峰……但是总觉得,即使脱下了那身黑色的队服……
我把手放在左胸上。这个名字似乎已经刻进了身体里,就像一条看不见的细线,依旧把我们联系在一起。
比赛的结果毫不意外,神尾轻松获胜。这家伙好像比初中时候更强了,我隔着球场望着那头的神尾,正巧他也正朝这边望过来。
阳光好像有点太耀眼了,我不由得眯起了眼睛。而场地另一端的神尾带着不输太阳热度的笑容,就像以往我们在不动峰做过无数次的那样,把拳头放在胸口朝我比了个胜利手势。
哈?这算什么?我好歹也是对手校一方的人吧?
我一阵无语,而神尾却始终一脸按耐不住的表情,要不是比赛还在进行估计他下一秒就会从球场那头直接飞过来,看着他那副样子连我都觉得心焦,好容易捱到比赛结束,神尾和身边的人说了几句话,立刻转身向我们这边跑了过来。
“深司、森!好久不见了!”
“阿明,好久不见。你的技巧越发厉害了,真是精彩的比赛呢。”
“嘿嘿森也是啊!才多久没见,你就变得这么强了,下次跟我也比一场吧?”
多久没有如此近距离地看到神尾在身边这样笑着了,我顿时有种不真实感,而神尾此时已经转向了我:“没想到深司也会来看比赛!只是深司没有再打网球了,好可惜啊。本来还想着能和你打一场的呢。”
什么啊,这个笨蛋……根本什么都不懂。
我没有回答,只是瞪了神尾一眼。
森看着我们微笑不语,三个人的回家路才走到一半他就告别而去,只剩下我和神尾。并肩走了一会儿,聒噪了半天的神尾此时不知为何也不说话了,最后还是我打破了沉默。
“神尾,高中怎么样?”
“挺好的啊!哎呀那里的硬件真是比不动峰好了不知多少倍,如果我们当年能有那样的条件……”
神尾顿时来了兴致再度开始滔滔不绝,我看着他兴高采烈的侧脸,心想神尾果然适应得很好,之前回绝网球部卝长邀请时感觉到的惆怅再度浮现——大家都在往前冲,只有我自己困在了回忆里,一个人留在原地对过去念念不忘……
我是什么时候变成了这种人呢。
和神尾相遇之前……似乎还不是这样的。
车站近在眼前,我和神尾回家的方向不一样,正准备告别的时候,神尾却忽然拉住了我的手臂。
“怎么样,深司?我的备用球拍借你,去那里再打一局吧?”
“……「那里」?”
“嗯。我们第一次对战的地方。”
嘈杂的人声喧闹里,神尾朝我露出了熟悉到让人恍惚的笑容——根本无法拒绝这样的笑容,这是我从初中开始就有的最大弱点。
傍晚时分的电车有些拥挤,我们在门边的角落占了一个位置,因为四周密不透风的人群而不得不紧靠在一起。
神尾的声音在耳边叽叽喳喳聒噪不停,这种感觉也是久违了,让我不禁回想起了很多事情——像是遇到神尾的第一天,我们也是像这样一起乘电车去邻近街区的街头球场,那时神尾对我来说还只是个陌生人,此刻窗外的夕阳也和那一天有点像,朦胧温暖,散发着令人怀念的光芒。
在那天之前,在神尾还没有出现在我生活中的那些日子里,我到底过着怎样的一种生活啊——如今回想起来,那样的生活已经遥远到有些虚幻。
电车到达之前,我索性就这样放任自己陷入了漫长无比的遥远回忆里。
我知道自己从小就是个大人眼里不合群的小孩,每年学期末学校下发的成绩册上,老师写给我的评语永远离不开聪颖、早熟、孤僻这几个关键词,夸赞我聪明冷静的同时总会委婉地加上一句“但是……”,这让父母一度非常担心。
我的父亲是名公务员,对于待人接物的规矩非常讲究且严苛,我不知多少次因为这方面的事情被他训斥过。
什么交不到知心的朋友说明社交能力有问题、什么太过固执且直言快语是情商低下的体现、什么过年时见到亲戚不会说点机灵的话让大家开心也会让父母感到丢脸……
深司,你这样以后卝进入社会是会吃亏的。
父亲的说教最后总是以此结尾。
所以我从小就对社会这个地方厌倦不已。如果我不扭曲自己的本来性格就活不下去,那种不讲理的地方,谁要去啊。
要是我的人生只有网球就好了。在球场上一切都很简单,不需要言语,也不需要互相理解,只要把朝我而来的球全部打回去,最终就是我的胜利。
一直以来,我都是这么活下来的。虽然一个人玩着网球的日子偶尔也会感到单调和寂寞,但是我早就习惯了,也就不会感觉到孤独。
妈妈对于我那些所谓的性格缺陷更宽容一些,她总是对我说,深司其实是个很温柔的孩子,只是不会表达罢了。总有一天,一定会有能接纳你理解你的朋友出现的。
不过那时的我早就已经对朋友什么的不在乎了。反正最终大家都会离开我,那还不如一开始就别来接近我呢。理解什么的,我也不需要。我只要坚持自己的信念活下去就好。
我一直都是这么想的,然后度过了整个小学时代。
六年级快要结束的时候,一想到接下来即将到来的初中生活我就觉得厌烦。从那时起我就是这种适应不了环境改变的性格了——我的抗拒并不是出于对小学的不舍,仅仅是因为我在这所不动峰中央小学已经待习惯了,一想到接下来要唐突进入一个新的环境,所有的人际关系都得重新适应,我就感到一种倦怠般的不安。
除此之外,小学六年,就像一页无味的书一样平平淡淡地揭了过去,说实话没有留下什么特别值得怀念的事情,毕业的时候也没什么悲伤和不舍的感觉。
初中开学的第一天,当我跨入不动峰中学的校门时,心想着在这里的三年肯定也会是老样子吧——
然而,在这里,我遇到了他。
第一次见到神尾,是在入学第一天的放学后,参观社团活动的时候。
——应该是如此吧?
之所以会有这样不确定的疑问,是因为我第一眼看到神尾时就产生了一种似曾相识的熟悉感。
这个人,似乎在什么地方见过……
但我还没莽撞到面对一个陌生人冲上去就问『我们是不是在哪见过面』,只是偷偷地观察着他。
长长的单边斜刘海遮住了左眼,完全意味不明的发型,露出的右眼就像琥珀一样闪着光——相当引人注目的外表,但我想不起来我们有在什么地方见过面,会不会只是我的错觉啊……或许是因为以前在漫画还是动画里看见过那个奇怪的少见的发型?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一直在盯着他看,他似乎也注意到了我,但当他的目光回视过来时,我立刻避开了视线。
大家轮流做自己介绍时我特地留意了一下——神尾明,这是他的名字。
参观开始后,我不动声色地站到了神尾旁边。他似乎也有点在意我,一直在偷偷地往这边看,刘海下投来的直率目光不知为何令人有些无法冷静,我只能强迫自己把注意力都放到场上的网球部成员身上,但眼前所见的一切都让我越看越烦躁。
不动峰的网球队不是什么有名的强队,根本比不上距离两站路远的那所青春学园——小学快毕业的时候,父母曾带我去参观的学校里就有这所知名私立中学。那里的球场设备比不动峰这样的公立学校好太多,虽然当时只是远远地瞥了一眼,但是青学网球部的队员明显比不动峰更加专业,即使最后我还是因为不想通学路太远而选择了不动峰中学,但是此刻看见眼前这过于强烈的对比——不是不失望的。
「哼……不过如此。那个人的握拍方式完全就是门外汉,回击的技巧也糟糕透顶,这也算是正选吗?」
「……嘘,深司,不管怎么说这样讲也太失礼了吧。小心被前辈他们听见啊。」
其实当时我根本没意识到自己已经忍不住把心里的想法嘀咕出声了,所以当站在我旁边的神尾突然出声接话的时候,我当即被吓了一跳。
他竟然……直接叫了我的名字。
已经有多久了,除了家人之外没有听到过别人用名字来称呼我?
老师和同学眼里的我早熟、不合群,自然也不会有人用这么亲密又理所当然的熟稔语气叫我的名字。
一阵心慌意乱,毫不客气的回答却下意识地冲口而出:「你谁啊?上来就直呼别人的名字……还真是自来熟啊,你。」
「哈?我叫神尾!神尾明!刚刚不还做过自我介绍的吗!」
没想到神尾竟然生气了,看着就像被冒犯的小动物一样气呼呼的,这样的反应不知为何让我觉得有趣,于是便半是违心半是故意地继续说了下去:「干嘛这么大声……我最不擅长应付你这样聒噪的人了啊……算了,你叫什么都无所谓,但是请你别随便对别人指手画脚可以吗?而且我只是说出事实而已,被听见又如何?那种低级错误你难道看不出来吗?那也只能说明你的水平同样不过如此罢了。」
「你说什么?!」
神尾更加生气,大叫大嚷地说要跟我比试网球。虽然自从开始打网球之后我几乎没有和其他人正经对打过,但我对对于神尾的这个提议我并不反感,甚至还有点期待——
然而现实并不会因此就一切顺遂,这场争执最后以被前辈的叫停和训斥告终。神尾看着相当懊恼,我也有种不上不下的不痛快卝感,于是在参观结束后就迅速离开了球场。
这种落荒而逃似的感觉让我有点不爽,更让人不爽的是我根本不知道自己到底想逃避什么。心烦意乱地收拾好东西走到校门口,在那里,我又意外地看见了神尾的身影。
离得很远我就认出了他,同时也意识到他一直在盯着我这边。
难道是在等我……怎么可能。
我假装没看见,正准备目不斜视地从神尾旁边走过去,令我始料未及的事情发生了——就在我们即将擦肩而过的那一瞬间,神尾突然伸手拽住了我的手臂。
平心而论我并不是个喜欢和他人产生身体接触的人,如果放在平时我遇到这么唐突的家伙肯定早就甩开他的手了,但是……不知道为什么,那时面对神尾的我却无法动弹,只能保持着被他握着手腕的姿势,就这么僵在了原地。
身体的反应连自己都无法理解,以至于我心里涌起一股类似恼羞成怒的情绪,说出口的话也不由得生硬卝起来:「怎么又是你。你要干什么?想打架吗?」
在我近乎虚张声势的瞪视之下,神尾的表情有一瞬间的诧异,但紧接着他就笑了起来:「为什么我非得跟你打架不可啊。刚刚不是说好了用网球决胜负的吗?你这就忘了?」
什么啊……真是个一根筋的傻卝瓜。为什么要执着于这种事啊。真是败给他了。
感觉自己为了这家伙而情绪波动的样子真的很傻,我不由得整个人都松了劲,然后认命似地妥协了:「既然这么想被我打败那我就成全你……隔壁街区的那个街头网球场,你知道吗?」
那个球场,是我平时一个人打球的地方。现在第一次和另一个人一起去那里——而且还是第一天认识的陌生同学——总让我觉得有些怪异。
论网球技术我还是有自信的,也没觉得自己会输给神尾,但实际开始比赛了才发现,这家伙和他那副咋咋唬唬的外表不同,他的实力是货真价实的——他在球场上奔跑的速度快到让我吃惊,还有那个闪电般的发球,我从没见过这样的球速,他是第一个把我的侧旋发球打回来的人,也是第一个让我感到势均力敌的强劲对手——虽然我之前也没和多少人打过网球。
这场比赛一直打到了天黑都难分胜负,当漫长的拉力结束时,神尾似乎早已忘记了此前的争执,他兴奋地跨过球场冲过来,一边嚷嚷着好开心啊好过瘾啊下次再一起打球吧一边抱着我的肩膀摇来晃去,闪闪发光的眼睛让我想到了摇尾巴的粘人小狗。
唯一能确定的是,我不讨厌这个人的接近和触碰。
我和神尾略显奇妙的友谊就这样从那天开始了,虽然我还不确定我们的关系能不能称之为朋友。
除此之外学校里的一切都让人恼火,我不知道为什么有那么多人都喜欢对他人的生活方式指指点点,明明这样没有妨碍到任何人,却仍然逃不掉被人评头论足。
我从小学的最后一年开始留起长发,没有什么特别的原因,仅仅是因为想这么做罢了。
在这方面神尾倒是跟我很相似,留着那种引人注目的发型招摇过市,但不知道为什么,其他同学对他顶多只有不含恶意的调侃,看向我的目光却明显带了点别的味道。
「伊武的头发,看着好像女孩子——」
带着嘲笑的表情随便摸卝我头发的同学,全都让人火大。
我才不在乎别人怎么看我。无论是发型还是说话方式,我只会按照自己喜欢的方式生活,想说什么就会说什么。
不知从何时起我就成了一个人,像神尾这样执拗地留在我身边的家伙,我还是第一次遇见……
原本我不想和他走得太近,因为我总觉得他总有一天也会像其他人那样厌倦我离开我,但随着相处时间越来越长,我逐渐意识到神尾似乎和我此前遇到的人都不一样。
他不会对我的言行指手画脚,也不会对我的抱怨与带刺的言语避之不及,更不会因为我的态度恶劣就对我敬而远之。
同样是发型的话题,神尾也曾有几次对我的头发表现出兴趣,他丝毫不知道掩饰,只是一直用那种毫无杂质的直率目光望着我的头发,最后我终于被他看得按耐不住,语气也不由自主地带了刺:「你盯着我的头发干什么?也觉得很奇怪?」
「诶?没有没有,怎么会。」
神尾拼命摆手,然后又看了我好几眼,接着就听到了他的小声嘀咕:「深司的头发,真的很漂亮啊……」
一时之间我竟不知道说什么。神尾怎么总会这样出其不意地让我感到意外和无言以对,我感觉自己几乎有点狼狈,当然这样的窘迫我绝不会让神尾发现。
「就算你说我漂亮我也不会高兴的。明明神尾的发型才够奇怪的,你这样真能看得清前面吗?」
我决定装作随意地把话题带开,而神尾这个单纯的家伙立刻就被带跑了:「哈?那当然了,而且我要不是这个发型的话根本就没办法冷静下来啊。」
「那算什么……」
这个人就是和其他家伙不一样。
不知何时起,我开始如此确信。
这大概是我第一次……想要跟一个人一直在一起。这种新鲜的感觉令我有些畏惧,同时也有几分好奇。
初中的生活就在这样新奇的氛围中开始了。但是,加入网球部之后的日子并不快乐,或者不如说是相当糟糕。
高年级学生和一年级新人之间总是弥漫着一股险恶的气氛,二年级妄尊自大目中无人,三年级碌碌无为虚伪做作,在我看来这里的前辈每个都很讨厌——我知道他们也同样看不惯我,但我并不在乎。
比起我自己受到的对待,我更讨厌他们颐指气使地使唤神尾的嘴脸。
像神尾这样天真得就像一张白纸的家伙,为什么一定得沾染到这样污浊不堪的东西……
那天是部室大扫除的日子,二年级的部员在三年级前辈面前大包大揽,转头就把工作全丢给了我们。
当他们又随意支使神尾去给他们跑腿的时候,我没忍住跟了上去。我知道神尾一定感觉到了我跟在他身后,但他没有回头,也没有说话,我们沉默着穿过校舍走廊,来到自动贩卖机前站定。
「神尾,这样的部活……」
我用尽了全力才让自己的声音没有颤抖。
「你觉得这样就可以了吗?」
明明可以一起打网球,神尾……却不再笑了。
我讨厌这样。
神尾背对着我,没有回答。饮料罐子掉入出货口的声音响得有些刺耳,在这金属撞击声响之中,神尾的声音平静得不带任何情绪:「深司,回去吧。再磨蹭下去等会儿又会被前辈骂的。」
他抱着饮料站起身,金属罐上凝结的水珠把他胸口的衣服打湿了一大片,神尾就像觉得冷一样轻微地颤抖了一下。我看不下去,心里有些埋怨神尾为什么不开口让我帮忙,顾自从他手里拿走了几罐然后掉头就走。
我走在前面,根本不想回头,不想去看神尾忍耐着的表情和低落的目光。
——这种忧郁的眼神一点都不适合你,傻卝瓜。
我自己也很清楚,这一届的十几个新部员里,那些前辈最讨厌的就是我。
像这样挑衅激怒前辈,其实有一半是我故意的。
只要他们把矛头对准我,其他人应该就能轻松一点了吧……
但这种微妙的平衡状态终究是无法持久,总有一天我们和前辈之间会因为某件事情彻底决裂,无论最后的那个导火索是什么。
因此当那一天突然被二年级前辈拿球拍指着,我丝毫没有感到意外。
「喂,你。」
「你就是那个在入学参观时就惹出乱子的新人吧?过来和我比一场怎么样?」
像这样的发难我早就有心理准备,但是这帮前辈的无谋和愚蠢依旧令我感到有些滑稽,根本不是我的对手,他们对自己根本没有一个清醒的认知,却还妄图把我当作杀鸡儆猴的靶子,这种无能和狂妄几乎让我想笑。
如果我赢了他们,接下来等待我的会是什么我自己心知肚明,但这也无所谓。
反正已经够糟的了,还有什么好怕的呢。
唯一计划外的,是神尾的反应。他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就站到了我身边,打断了二年级学生的挑衅:「等等!前辈,那就请跟我们进行双打比赛吧。」
简直不敢相信,这家伙为什么要主动来趟这个浑水啊?
我回头瞪了神尾一眼,无声地警告他最好不要多管闲事,神尾却只当没看见,依旧面不改色地与我并肩站上球场。
我从没打过双打,跟另一个人配合完成比赛,对于以前的我而言根本是件无法想象的事情。
但是我和神尾,我们出乎意料地有默契。我隐约感到或许自己以后会很喜欢和他一起双打,如果我们第一次搭档不是在这种情况下就好了——
虽然毫无意外地轻松获胜,但是我一点都不高兴。神尾自说自话的插足让我有点恼怒——明明我根本不希望任何人被我牵连,尤其不希望他……他到底懂不懂我的心情啊?
「神尾你……是笨蛋吗?」
最后的最后,我只能说出这么一句话。神尾却毫不在意,笑得一脸坦然:「不管会发生什么,我们一起承担。怎么可能让你一个人被他们针对啊。」
我无话可说,只能回之沉默。
——真的是笨蛋啊,这个家伙。
——为了我这种人……
胸口一阵刺痛,但又有些开心,这种未曾体验过的感情……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那时的我,还未能找到这个问题的答案。
开学时一起入部的新生陆续退出了网球部,临走时劝我们也尽快从这个糟糕的地方脱身,很快,这一届的新人只剩下了六个人。
最后一个人离开时的那天下午,我们和往常一样在球场捡球,我和神尾默默地一起干了一会儿,我终究还是把那个萦绕在心里的问题问了出来。
「神尾……你怎么想的?」
退部那几个人说的话其实不无道理,如果只是想打网球的话也没必要非得待在这种地方……一起摆脱这帮不讲理的前辈和顾问,去街头球场打球也能很开心吧。
虽然这样半途而废总觉得有点不甘心,但是都已经这么痛苦了,为什么还要坚持下去啊……
低着头的神尾没有直接回答我的问题,只说了一句:「联赛必须以学校队伍为单位才能参加。」
我当然明白神尾的意思。
「如果我们想作为队友一起比赛,只有继续留在这种不讲理的地方吗……」
前几天手臂上受的伤仍在隐隐作痛,这段时间前辈荒唐的暴力愈加频繁,受伤已经成了家常便饭,但是那种疼痛和屈辱却不会因此减少分毫。我忍住阵阵隐痛带来的颤抖,伸手捡起一颗球。
「深司呢?会退部吗?」
「不……就这样逃走,不就像认输了一样吗。」
只要你还在这里,我就没有退缩的理由。
从旁边飞来的一颗网球,打断了我们的对话。
「喂一年级的,干活别偷懒!」
被硬式网球击中的感觉原本就不好受,还不偏不倚正好砸到我手上那处伤,我不知道他们是不是故意的,也不想再去费神思考这种问题。
我只是尽力忍住尖锐的疼痛,对满脸担心的神尾作出若无其事的模样。
其实手臂上的伤其实已经卝痛到连握住球拍都很困难,但放学之后神尾约我去街头球场的时候我还是答应了,说实话我很怕自己某一天会打不了球,可是……
无论如何,我不想让神尾担心。
但是这家伙偏偏在没必要的地方异常地敏锐,很快他就注意到了我的不自然,半是强行地把我拉去场边,当卷起袖子看见我手臂上的伤痕之后,神尾低下头,一声不吭地开始为我处理淤伤。他的眼睛被垂下的刘海挡住,但我知道他一定又露出了那种难过得像是自己被打了一样的表情。
我到底该怎么做……才能让你不流露出这种表情呢。
深深的无力感,就像无处不在的野草般在心中疯长蔓延,令我感到难以名状的焦躁,这样的躁郁感最后又化作实体,从口中流泻而出。
「真是受够了。所以我早就说了他们根本是一群垃卝圾。从实力到人品全都烂透了……」
神尾没有接话,他愣愣地望着我手上包扎好的伤,然后低声问:「深司,既然你早就看出来了,当初为什么还要加入网球部?」
我沉默了下来。手下意识地在球拍的网线上划来划去,指甲硌在线上的触感,震得手指有些麻木。
「跟你……没关系吧。」
很久之后——记得是那些噩梦般的日子终于被橘前辈终结,我们也即将以不动峰之名站上地区预选赛场的时候,神尾又一次问过我这个问题。
为什么即使忍受暴力和欺凌也要留在那种地方?
——其实就是因为你啊。神尾。
两次都没有说出口,但答案从一开始就只有这一个。
我忘不了和你在街头球场的那场比赛。那是我第一次感到网球是如此有趣,第一次有了想要继续打球的冲动。
哪怕部里的前辈不可理喻,哪怕社团活动简直是一团糟,但是……我想和你在一起,想和你一起打网球。仅此而已罢了。
神尾的心里,会不会也是这么想的呢——虽然可能性微乎其微,但我有时依旧会忍不住如此妄想着。
随着夏天结束,三年级学生隐退,正选位置立刻就被二年级的前辈们霸占,从此毫无牵制的前辈越发猖狂起来,我们受到的暴力一天天变本加厉,言而无信的顾问老师显然也站在前辈他们那一边。
就像被世界抛弃一样孤立无援,那时我们的处境就是如此地绝望,密不透风的窒息感中,看不到一丝出路。
是在夏末秋初的一天吧——就在那之后不久,橘前辈就来到了不动峰——但那一天发生的事情我始终无法忘记。
我和神尾从未把那天的事告诉过别人,彼此之间也不再说起,但我知道他和我一样没有忘记。
那天,从早上就下起了大雨。这样的天气是神尾最讨厌的,每到无法进行户外运动的雨天神尾总会情绪低落,因此放学时我一直在想要不要邀请神尾去什么地方散散心,但当看见部里几个前辈出现在班级门口,我就知道这个计划大概是无法实现了。
教室里剩余的同学都默契地选择了视而不见,他们这样的态度我早就习以为常,只庆幸神尾还没有来找我,不然又要连累那个家伙……至于我自己,无论是被打还是被骂都已经习惯了。
我无动于衷的样子和毫无波澜的表情一定更加地激怒了那些前辈,变本加厉的暴力与雨水一起倾泻而下,砸在身上有种难言的钝痛。
但我不想示弱。不想在这些人面前表现出无助或是软弱。
我死死地咬住嘴唇,忍住了一切声音。
到底过了多久呢。对这种行为终于厌倦的前辈扬长而去,我机械地从地上爬起来,想要去有遮挡的地方避避雨但身体却无法动弹,已经麻木的自尊心连屈辱感都感觉不到了,我一动不动地跪在满是水坑的土地上,低着头呆呆地注视着自己的手边。
地上的碎石划破了手心,白色的运动衫上沾满污泥,头上的伤口流下温热的血液,很快就被雨水冲刷得毫无温度,但流进眼睛里依旧有种刺痛的感觉。
雨滴在积水上撞出涟漪,破碎的水面之中,我看见了自己此刻狼狈不堪的样子。
伤口很痛,身上很冷,雨水浸透的衣服紧贴在皮肤上仿佛一张束缚全身的网,我能感觉到自己在不受控制地颤抖。
不知道又过了多久……
「——深司!!」
……远远地传来了神尾的声音,唤回了我几近停滞的意识。
一阵不知因而何起的恐惧如同狂风般刮过身体,我颤抖得更加厉害起来。
现在这幅模样……唯独不想让神尾看见啊……
这个直率得像个傻卝瓜的家伙,肯定又会担心我,露出仿佛自己受了伤一样的悲伤表情……
那一刻我真希望自己能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但冰冷的雨水提醒我现实仍在无情地继续,而神尾焦急的声音也已经奔到了我的身边。
「深司……!你没事吧?」
「深司,能站得起来吗?你的伤……」
你看,就像现在这样……我不想看见你因为我露出这样的表情啊,还是像个笨蛋一样笑着的表情更适合你……
巨大的悲哀感如同洪水般淹没而来,那个瞬间,我忽然觉得自己再也撑不下去了。
摇摇欲坠的身体同样再也无法维持平衡,就这样抛下一切跌进泥泞之中似乎也不错,因此我毫无想要支撑住自己的意思,就这么任由脱力的身体跌了下去。
就在我放弃地闭上眼睛的那一刻……神尾接住了我。
他小心地避开我身上的伤,紧紧地抱住了我无力的身子。
「没事了,没事了深司……」
神尾的声音就像快哭了似的,和我一样颤抖着。他的怀抱温暖得我简直想哭,但一片空白的大脑里什么都无法思考,我只是模糊地想着一些无关的事情,想着自己这个样子绝对不能回家去,不然妹妹们看见我满身是血的样子,一定会吓坏的……
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把这点心声说出口了,又或许是神尾猜到了我的想法,他有些笨拙地轻拍着我的背,安抚似地在我耳边低语:「没事的,深司……来我家吧……」
神尾的手掌带着灼热的温度,一点点抚平了我的战栗。雨仍在下,但他没有催促我起身,只是静静地陪着我。我在他的手臂里蜷缩起身体,眼睛酸涩到视野里一片模糊不清。
我只是……我只是想跟这个人在一起,我们只是想要打网球而已,为什么、为什么连如此简单的愿望都无法实现……?
虚幻的梦想和冷酷的现实在我的思绪里碰撞扭曲,最后变成一地狼藉的虚无。
当我察觉到的时候,自己已经无意识地抓紧了神尾的衣襟,我不知道自己在混乱之中说了些什么,面对我的失态,神尾只是以沉默相对,只有抱着我肩膀的手逐渐用力,最后甚至让我觉得有点疼痛,但他灼热的手掌以及从中传递而来的痛苦,却让我再次感觉到自己还活着。
那一刻我只想埋首在这个温暖的怀抱里,如此外面的一切风雨都不足为惧,但我自己清楚这终究只是个无法实现的美梦而已。
我不能一直在神尾的怀抱里逃避现实。这样的软弱和多愁善感不适合我。
混乱的头脑逐渐冷静,我一点点收拾好崩溃的情绪和凌卝乱的思绪,恢复了平常的语气。
「抱歉,我没事了。」
我推开神尾,粘在脸上的发梢末端淌下水珠,流进嘴里的几滴带着淡淡的咸味,那一刻我忽然有些庆幸天正下着雨。像这样软弱的眼泪,连我自己都不想面对,更不愿意让神尾看见。
被体温捂得半干的白色运动短袖上满是泥泞,头上还有那么显眼的伤口,回家的时候我这副样子果然把妈妈吓到了。
「深司,你这是……怎么搞的?!」
「没什么。部活的时候不小心摔了一下。」
我偏头避开妈妈震惊又担忧的视线,只丢下这一句话就低头往房间里走,妈妈卝的声音变得更加悲伤,执拗地跟在我身后:「深司……跟妈妈说实话。你最近在学校……」
「都说了没什么了啊!别跟着我!」
明知道妈妈是在担心我,但是心虚和愧疚反而以最糟糕的方式表现出来,我两步冲进房间用力关上门,负罪感,以及自我厌恶感,跟房内的黑暗一起淹没了我。
没有开灯的房间里一片昏暗,我径直走到床边坐下,茫然地想着必须得跟妈妈道歉才行,但现在的我没有勇气走出去。
在黑暗中发了一会儿呆,我机械地拿起被我丢在一边的手机,找到了神尾的号码。
在我们认识的第一天,神尾就纠缠不休地让我跟他交换联系方式,虽然最后我烦不胜烦跟他互留了手机号,但此前我们从未联系过对方。
我不知道此刻为什么忽然有了想主动打电话过去的冲动,我只知道……自己现在,真的很想听听神尾的声音。
铃卝声只响了两声,对面就接了起来,神尾急切的声音瞬间在耳边响起:「深司!你到家了吗?没事吧?」
听到他声音的那一瞬间我差点没能忍住自己的情绪,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就在我默不作声的时候,神尾仍然在自顾自地说个不停:「洗澡了吗?换衣服了吗?有没有好好擦干头发?万一感冒了就不好了,最好喝点热的饮料……」
听着他在电话那头絮絮叨叨,我感觉自己莫名地放松了下来,也终于能够正常发出声音了:「……你是老妈子吗,废话好多。」
「什么啊!我是在担心你啊!」
「嗯,我知道。」
连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仅仅是他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就能够让我满心的戾气平静下来。
那一天我们打了一整晚的电话,漫无边际地聊着一些无关紧要的话题,结束时已经临近深夜,电话挂断之前,神尾在那头问:「深司,如果明天有空的话,我们继续来打电话吧?」
我也没有想到,这个习惯竟然一直保留了下来。
即使橘前辈来终结了我们的噩梦,哪怕当天并没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情,虽然白天我们有很长时间都在一起——但是到了晚上,我和神尾依旧会在睡前通电话。
大多数时候都是由我打过去,而神尾永远会在铃卝声响起两声之内接起,即使聊天的内容散漫又琐碎,这样一成不变的日常仪式仍然让我安心。
橘前辈来到不动峰,把遥不可及的梦想化作了现实。在我们即将站上地区预选赛的赛场之时,神尾拿着新定做的队服,对我露出的明亮笑容,我至今都没有忘记。
「深司,你看!我们的队服!」
黑色的外套,红白相间的的饰边,胸口的白线勾勒出不动峰的名字——这是我们共同的名字。
穿上队服之后才终于有了实感——从今天起,我们就是代表不动峰的队伍,我们会以这个名字从地区预选起步,直到打进全国,让所有人都记住这个名字——
恍如隔世的回忆一瞬间与现实交替重叠,与那一天相比已经成熟许多的神尾站在我们第一次认真对战的球场上,目光炯炯地望着我。
从相遇那天起,这眼中的光芒就没有变过。而我正是因为被这束光吸引,才会对他……
内心百感交集,说出口的却只有没头没尾的短短一句话:“神尾……时间过得真快啊。”
“是啊。”神尾笑了起来,他抛起球,球拍触击球体发出清脆的声音,“记得我们第一次来这里的时候……是初中入学的第一天吧。那天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我还觉得你的性格糟糕到令人无法忍受呢,心想要跟这样的人打三年的球真是饶了我吧。”
“你还真敢说啊。我才是第一次见你就在想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吵闹又不懂得读空气的人,简直是和我相性最糟糕的家伙了。”
我把还击的球和回敬的话语一起打了回去,神尾朝着球追过去,笑得更加开心:“结果我们的相性好到不可思议呢。第一次打双打的时候,配合默契到把那帮前辈都气死了……”
夕阳把影子拉得长长的,神尾盯着高高飞上傍晚天空的球,后退两步跃起扣球,突然说:“深司,高中毕业之后,我们去同一所大学吧。”
“诶?为什么突然说这个……”
话题的突兀转变让我的动作直接停滞了五秒钟,神尾没有看我,表情却无比认真:“从不动峰毕业之后我也想了很多……果然我还是想和深司在一起。”
很少能见到神尾露出这么认真的神色,我一时间无言以对。
“等进了大学,我们可以住在一起,然后就能每天都在一起了。”
神尾的语气里满是憧憬,他背对夕阳笑着,看向我的目光郑重得像是许下了一个重要的诺言。
“深司,在那之前,我们彼此加油吧。”
——即使是在许久之后的今天,我依旧记得自己听到神尾这句话时内心感受到的悸动。那一定……就是名为幸福的那种感觉吧。
神尾,我时常会想,如果没有来到不动峰,没有遇到你,我的人生,会变成什么样子?会不会一直保持着苍白无色的模样,看不见色彩和光明,就那样永远浑浑噩噩下去?
相遇之后的每一天我都没有忘记,哪怕是那些灰暗的日子,那些痛苦的回忆,只因为有你在身边,它们也是我不想抛下的宝贵记忆。
虽然从没有告诉过你,但是神尾,你一直都是我最好的朋友,也是我最在乎的人。
只要是为了你,无论怎样的痛苦与寂寞,我都可以一直、一直忍耐下去——直到我们重逢的那天为止……
END.
【神伊武】从那一天开始
/あの日から
小明2022.8.26生日快乐~!
Summary:神尾伊武的相遇,以及他们的一年级往事。
从去年夏天看了4th峰关于峰小孩们一年级遭遇的演出之后就开始写,花了整整一年时间才把这篇搞完,我也是挺厉害的(目移)而且公演结束之后再也找不回初看4峰时的那种心境,写到最后不知所云到自己都开始头疼了,拿这种东西当小明生贺真的好吗……
另外这故事还有篇深司side会在深司生日的时候放出!
——————————————
小学时,我曾一度期待升上中学。
原因很简单,因为从初中开始,学校里就会有小学校不会有的社团活动。
记得在五六年级时,有一次班上的同学聊起...
/あの日から
小明2022.8.26生日快乐~!
Summary:神尾伊武的相遇,以及他们的一年级往事。
从去年夏天看了4th峰关于峰小孩们一年级遭遇的演出之后就开始写,花了整整一年时间才把这篇搞完,我也是挺厉害的(目移)而且公演结束之后再也找不回初看4峰时的那种心境,写到最后不知所云到自己都开始头疼了,拿这种东西当小明生贺真的好吗……
另外这故事还有篇深司side会在深司生日的时候放出!
——————————————
小学时,我曾一度期待升上中学。
原因很简单,因为从初中开始,学校里就会有小学校不会有的社团活动。
记得在五六年级时,有一次班上的同学聊起进入初中之后想加入什么社团的话题。大概因为我很擅长跑步吧,那时大家都以为我会去田径部,而我当时虽然嘴上没说什么——不过比起田径,那时的我还有更想做的事情。
但是班上并没有和我有相同爱好的同学,所以我平时也不太会提起这事——其实我从很久以前开始,就很喜欢打网球。
我最初是以什么契机接触这项运动的,我自己都记不太清了,可能是父亲教我的,也可能是姐姐带着我开始玩的,总之在我的记忆里,从小的时候起就有了那种鹅黄色小球的身影。
但并不是所有时候都会有人陪我玩,爸爸工作很忙,姐姐升上高年级之后也必须专心学业,小学的班上也没有对网球感兴趣的人,很多时候我都只能一个人拿着球拍,对着墙壁独自击球。虽然这种普通的练习可以独自进行,但网球终究不是一个人能玩得起来的运动。
所以小学毕业进入不动峰中学,得知这所学校有网球部时,我真的很开心。
入学第一天,班主任就下发了入部申请书的模版与社团手册,告知我们要在开学后的一个月内决定自己加入的社团,在此期间,可以在任意社团自卝由参观学习。
那天放学后,我当然第一个就去了网球部。
在网球场外,前来参观的新生不止我一个人,看起来个性十足的家伙也不在少数——不知为什么在脑袋上裹着白色头巾的高个子,戴着帽子而且帽檐压得低到看不见眼睛的小个子,梳着大背头的家伙,还有一个我记得是和我同班、看上去很文静的男生……
在这众多前来参观的一年级新生之中,我一眼就看到了他。
初见时的那一切我至今仍记忆犹新。当时他正安静地站在人群里,周围的人大多三五成群聚在一起聊着天,只有他一个人独自站在那里,没有任何想跟周围人交流的意思。
吸引我注意的不仅仅是因为他的疏离,他的外貌同样惹人注目——半长的黑发光滑柔顺,形状美丽的眼睛明亮又深邃,白卝皙的皮肤,端正的容貌,无论怎么看都是个沉静的美少年。
我的视线不由自主在他身上多停留了一会儿。
三年级的网球部部卝长过来接待我们,我们挨个报上自己的姓名,轮到方才注意到的那个人时,我特地留心仔细听了一下。
——伊武深司。这是他的名字。
「深司」啊……
我把这个名字在心里反复念了几遍。轮到我报上自己名字时,深司飞快地朝我这边看了一眼,但当我回视他时他又立即移开了视线,让我不由得怀疑方才是否只是我的错觉。
高年级的部员进行社团活动时,前来参观的新生就站在场边看着。在我身边的恰好是深司,这个巧合让我有些在意,本应望向球场的视线也不由自主地往边上飘去。
我偷眼看着深司的侧脸,却发现他正皱着眉,嘴里也一直念念有词。
「哼……不过如此。那个人的握拍方式完全就是门外汉,回击的技巧也糟糕透顶,这也算是正选吗?」
没想到深司说话的语气和他清秀的外表丝毫不符,相当地犀利不客气。听到这毫不留情的评价我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不过他说的毫无疑问是事实。虽然这话由我这种从未正经打过比赛的人来说可能有些狂妄,但场上前辈的网球的确没什么可称道之处,连我都能打得比他好。
我眼见深司的嘀咕声变得越来越大,生怕会被前辈他们听见,于是赶紧示意他噤声。
「嘘,深司,不管怎么说这样讲也太失礼了吧。小心被前辈他们听见啊。」
深司顿了一下,冰冷的目光立刻斜斜地扫了过来:「你谁啊?上来就直呼别人的名字……还真是自来熟啊,你。」
我嘴角抽卝搐了一下:「哈?」
他竟然连我的名字都不记得……不知为什么,感觉好火大!
「我叫神尾!神尾明!不是刚刚还一起做过自我介绍的吗?!」
深司皱起了眉:「干嘛这么大声……我最不擅长应付你这样聒噪的人了啊……算了,你叫什么都无所谓,但是请你别随便对别人指手画脚可以吗?而且我只是说出事实而已,被听见又如何?那种低级错误你难道看不出来吗?那也只能说明你的水平同样不过如此罢了。」
「你说什么?!」
别的暂且不论,我可受不了在网球上被一个才刚见面的人看扁了。其他的争论瞬间全被抛到了脑后,我满脑子只想着要让他看看我的厉害,于是立马回身去拿场边的球拍:「有本事现在就来和我比一场啊?」
深司一扬下巴,挑衅地回视我:「比就比。」
「喂,你们两个,怎么回事?」
闻声前来的高年级学长喝止了我们,我这才想起现在还是参观见学途中,而我今天根本没带球拍,刚刚想都没想就试图去拿的是网球部放在场边的拍子。
学长训了我们几句,我自知理亏无言以对,只能乖乖低头致歉。深司的脸色也很坏,一直在我旁边叽叽咕咕地念叨个不停,虽然没听太清但说的八成是「又不是我的错都是这家伙不好凭什么要一起被训」之类的话,听到最后我头都开始痛了。
如果这家伙也进了网球部,难道接下来我得跟这样的人打三年球吗?!简直是糟透了……
之后没再发生什么值得一提的事,第一天的社团参观草草结束,只是我终究惦记着这场没能比成的胜负,然而解散之后深司很快就不见踪影,我这才想起自己连他是哪个班的都不知道。
想想还是不甘心,我卝干脆用最快的速度跑回卝教室拿上卝书包,冲到校门等着深司出来。
好不容易等到了深司,他却低着头目不斜视地从我身边走过,似乎压根就没注意到我,这让我再度气结,立即伸手拉住了深司的胳膊。深司的身体有一瞬间的僵硬,但横扫过来的目光依旧不带一丝温度:「怎么又是你。你要干什么?想打架吗?」
「为什么我非得跟你打架不可啊?」我给气笑了,「刚刚不是说好了用网球决胜负的吗?你这就忘了?」
深司没有表情地回视着我,他总是这样,精致的面容就像个真正的陶瓷玩偶一样不会表现出任何情绪,让人根本猜不出他在想什么。
我被他这样盯得有点不自在,于是开始没话找话:「干嘛,深司,你怕了?不敢跟我比?」
深司又看了我一会儿,忽然就像放弃了一样整个人都松了下来,他微微叹气:「没必要用那么拙劣的激将。既然这么想被我打败那我就成全你……隔壁街区的那个街头网球场,你知道吗?」
我老实回答:「不知道。」
「真麻烦啊,那岂不是还得我带你去……」深司半是嫌弃半是无奈地瞟了我一眼,「算了。我们先回家去取球拍,二十分钟之后在车站门口见面。」
他顿了顿,又加上一句:「还有,不是说了别直呼别人的名字,我们很熟吗?」
「有什么关系。你也叫我明好了,我又不介意。」
「谁管你介不介意……真受不了,别以为所有人都跟你一样自说自话好吗,明明我们才第一天见面吧,为什么神尾你能自来熟成这个样子啊,我还从没见过像你这样……」
「………!」
我瞪大了眼睛,深司吓了一跳,止住口莫名其妙地看着我:「又怎么了?」
「你记住我的名字了啊!」
这是他第一次叫出我的名字……
深司再度皱眉,语气却温和了几分:「我的记忆力没那么差。别把我当傻卝瓜。」
深司带我去的是邻近街区的街头球场,电车坐五站路就能到的地方。我第一次知道还有街头球场这样的东西,能在这样正规的场地进行比赛让我不由得有些兴奋——哪怕这场比赛的缘由并不怎么令人开心。
虽然和我打过网球的人不多,不过我对自己的实力还是很有自信的,教我网球的爸爸和姐姐也很快就被我超过了,所以本来我还以为,自己应该很轻松就能赢过深司才对。
但是,出乎我的意料,深司他——真的很强。
我之前完全没有想到同龄人里竟有人能打出那样的侧旋发球,刚开始真把我吓了一跳。然后又花了不少时间,我才渐渐摸卝到了把那个发球打回去的技巧,那时我已经落后深司两分了。
看来不能再随便打了,接下来是我的发球局,用那个吧……
练了很久的快速发球,这是我还从未实战过的必杀技。
当去势凌厉的球擦过深司身旁击在地上,深司一直毫无变化的表情第一次动摇了。他回头看了一眼落地的球,方才还波澜不惊的眼里浮现出惊讶的神色,然后——深司竟然笑了。
「哼……有一手嘛。」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深司的笑容,就像冰雪融化般瞬间化解了他冷淡凌厉的气质,就当我还在这个笑容中愣神的时候,深司已经恢复了面无表情的神色,握着球拍摆好了姿势,深邃的瞳孔紧紧盯住了我:「神尾,别愣着了,来吧。下次我一定会把这个球打回去的。」
我和深司就这样开始了一场漫长的拉锯。
初春的夜晚来得很早,我们一直打到夕阳的光辉消失在天边,依旧难分胜负。
虽然速度上不及我,但深司用他出类拔萃的技巧和惊人的球感填补了这个差距,不得不承认,他那种精准的控球技术是我根本比不上的。
跟势均力敌的对手比赛原来是如此畅快的事情——让身体兴奋不已的运动,持续的思考,强风吹过发梢的感觉,这些全都是我从未有过的新鲜体验。
这是我长这么大以来打过最痛快淋漓的一场球,或许深司也是同感。等比赛结束后我早把之前的争端抛到了九霄云外,想也没想就兴奋地跑到深司身边,就像跟以前的朋友们相处一样习惯性地伸手勾住了他的肩膀,然后一边在他肩上拍来拍去一边感叹好久没打得这么过瘾了我们下次再来吧。
深司没吭声,就这么任由我把他摇来晃去的,最后才偏开头小声说了句「好」——说起来我也是后来才意识到,深司当时竟然容忍了我这种毫无距离感的行为,这以他的性格而言简直是不可思议。
最后我和深司都加入了网球部。那届的新人加上我们一共有十来个,刚入部的一年级是没有资格拿球拍的,球场整备和打扫部室等等一切琐事都是我们的工作,在拾球和清扫场地的间隙里,我们时常会看着前辈们的黑色队服向往不已,偶尔交换几句耳语:
「正选队员的运动服真帅啊。」
「我们也总有一天会穿上那身队服的吧?」
樱井掰着指头数:「现在是5月,等今年夏天的全国大会结束后,9月就会举办秋季新人赛,到时候我们如果能取得好成绩,就有资格成为正选了,然后明年就可以参加初夏的地区预选,接着就是全国大会……」
没错……那个时候,大家心中怀抱的就是如此闪闪发光的梦想——当时的我们,还不知道未来等待着我们的将会是什么。
最初一段时间里,高年级和我们这些一年级新生相安无事——至少表面上是如此。三年级的前辈们暂且不提,二年级学生平时总会对我们呼来喝去,不过除此之外倒也没太为难我们。
但是某种微小却又令人担忧的不安定感仍然在一些小事之中逐渐累积,像是那天的事我到现在都还记得——
那是在我们加入网球部一个多月之后,一个天气逐渐热起来的春日。
那天的活动是部室大扫除,二年级自然又是把活都丢给了我们,他们就坐在一旁的长椅上聊着天玩着手机,没过多久,其中一人就远远地朝我喊了一句。
「神尾,帮我们买饮料回来吧。」
另一人还怪腔怪调地补了一句:「毕竟你速度那么快,不充分利用一下的话就太浪费了吧?」
我攥紧了手里的扫把,忽然有种冲动想把它挥到那个笑得满脸阴阳怪气的前辈脸上,不过最后终究是忍住了。
「我……明白了。」
那一刻,我知道自己脸上的笑容一定很僵硬。
我穿过校舍去楼下的自动贩卖机,深司也跟了过来,然后默默站定在我身后。在我蹲下卝身从出货口取出冰凉的金属罐时,我能感觉到他一直就这样在后面看着我。
「神尾,这样的部活……」
深司咬了咬牙。
「你觉得这样就可以了吗?」
我无言,抱着饮料站起身。冰凉的饮料罐上凝结起水珠把我运动衫的胸口打湿了一大片,明明天气很热,我还是被冻得哆嗦了一下。
「回去吧。再磨蹭下去等会儿又会被前辈骂的。」
见我这样回避了他的质问,深司也不再说话了。他默默盯了我一会儿,也许是看我因为拿得有些吃力,便不声不响地从我怀里抢走几瓶饮料,然后自顾自地走了。
我跟上去,在深司后面看着他的背影,没有出声,而是默默在心里回答了那个问题。
——当然,不可以啊……
虽然不知道普通的中学社团是怎样的,但一般来说,一年级的新生应该是一边负责社内杂务,一边进行诸如挥拍和体能训练之类的基础练习,同时观摩前辈的活动,为第二学期的新人赛做准备吧?
可我们现在这样又算是什么呢?只是被当成跑腿打杂的小弟,整天被使唤个不停,也没有进行什么跟网球有关的训练,甚至可以说连球拍都摸不到。
难道我曾经无比期待的,就是这样的东西吗……?
绝对有哪里搞错了吧……
可是有什么办法呢。我们只是一年级的新人,没有立场也没有资格反抗高年级的前辈。
以前就听说运动类社团有着严明的尊卑秩序和上下级关系,过去的我对此毫无概念,但现在实际身处在其中,我才真正体会到了这种横暴扭曲却根本不容质疑的氛围有多么可怕——如此高压,却又无从反抗。
我当然知道那些前辈的网球水平根本比不上我们。但是没有办法,在网球部,至少在不动峰的网球部,资历和年级是比实力更有意义的东西。
「暂时忍忍吧。」
我只能这么对深司说。
只要熬到秋季新人赛——到了正式比赛的赛场上,我们就能得到用实力来证明自己的机会,就能为自己挣得应有的尊重和地位了。
深司对此不置可否。于是这样的日子又持续了一段时间,眼看着夏天到来,全国大会的日子逐渐临近了。
不动峰网球部根本称不上是强队。前辈们似乎也早就安于现状放弃了努力,只是敷衍了事地随便进行一些训练,煞有介事地装出紧张备战全国大赛的样子,其实他们心里也清楚自己可能连预选赛都无法出线,因此索性不再追求更高的目标,只是浑浑噩噩地,挥霍着每一天。
反倒是我们这些连球拍都没资格拿的一年级在干着急,森曾私下跟我们说,如果我和深司能加入正选的话,说不定拿下都大会出场资格的可能性还会更大一些。不过这种话是绝对不能让高年级的前辈们听到的,否则他们绝对会大发雷霆,哪怕这是他们心里也很清楚的事实,不,或许就是因为他们清楚地知道这一点,才会如此地敌视我们……
我们和前辈们之间,就这样维持着一触即发的微妙平衡,但谁都清楚这样的平衡状态脆弱到任何一件小事都能将其打破。最后在那一天……我们一直担心的事情,终究还是发生了。
那天的部活,二年级里几个没被选进正选的前辈大概是百无聊赖,忽然就冲着我们发难了。其中一个人举着拍子指向深司,用嗤笑般的随意语气说:
「喂,你。你就是那个在入学参观时就惹出乱子的新人吧?过来和我比一场怎么样?」
深司平静地回视着前辈挑衅的目光,毫无表情地点了点头。
这是前辈他们第一次主动给了我们站上球场的机会,但谁都能看出来这其中包含的必定只有恶意,前辈他们,只是一时兴起想找个人来开刀罢了。
他们本来的打算,应该是想把我们打败然后借此羞辱我们吧,但这些前辈难道对自己的实力没有一点自觉吗——毫无疑问,深司绝对会赢。
但这样一来颜面尽失的前辈们肯定会更加看他不顺眼,深司肯定会被当成靶子针对……怎么办,让深司比赛放水吗?不行,这种事别说深司,换我我肯定也不愿意……
那么,就只能……
已经来不及细想,我立刻上前两步站到了深司身边。
「前辈,那就请跟我们进行双打比赛吧。」
深司一脸不可思议地转头看了我一眼,然后用前辈他们看不到的角度无声地对我说了句什么,看口型说的可能是不要多管闲事吧。
我只当没看见,目不斜视地站在深司身旁和前辈们对视着。
说实话我几乎没有多少双打经验,和深司组成双打搭档也是第一次,虽然之前从未有过配合,也没有任何磨合的过程,但我们依旧获得了胜利。
当我们赢下比赛的时候,樱井他们都很高兴,但前辈们的脸色变得前所未见地可怕——这是早就预想到的情况,所以我一点都不在乎。以前我几乎没有进行双打比赛的机会,能和深司组成搭档让我很开心,然而深司却丝毫不见喜色,一反常态地露出了忧心的表情。
「深司,怎么了?」
「神尾你……是笨蛋吗?」
我当然知道深司在担心什么。他肯定早就猜到了自己接下来会被如何对待,也做好了一个人承受这一切的心理准备吧?
我一直觉得这是深司的坏毛病。明明我和大家都在他身边,为什么他总是想着独自面对呢。
「不管会发生什么,我们一起承担。怎么可能让你一个人被他们针对啊。」
「…………」
听见我没有细想就脱口而出的话语,深司少见地露出了哑口无言的表情。他不再说话,只是带着一种说不清是忧伤还是困惑的复杂眼神,一直望着我。
就是在那天之后,原本只存在于暗地里的欺压逐渐转变成了明目张胆的欺凌。
从一开始只有我和深司被针对,到樱井他们因为对我们的袒护而被迁怒,二年级逐渐把我们当成了发泄恶意的工具,趁着备战全国大赛的三年级正选们无暇顾及部内情况——不,他们只是假装视而不见吧。其实他们也很看不惯我们这些所谓“妄尊自大”的新人……所以他们才会故意在二年级面前大肆夸奖我们,那些空洞做作的夸奖,除了进一步激怒二年级前辈们的反感情绪之外,根本就没有任何用处。
可是我们确实比他们强。这难道是我们的过错吗?
被欺凌得最厉害的就是深司。他那冷淡的态度和毫不留情的说话风格向来就不讨前辈们喜欢,如今更是遭到了变本加厉的恶劣对待。
但无论被施加怎样的暴力,深司从不向我们开口求助,只是一个人默默承受着一切,有时我甚至觉得他在故意把前辈们的怒火往自己身上引,这种完全没有必要的奇怪责任感让我相当不快,但面对深司沉默的眼神和那平静的固执,我终究是无可奈何。
当初入部的一年级里,陆续有几个人退出了网球部,最后留下来的,加上我和深司也只有六个人。
——想打网球的话在哪里都可以打,没必要一直留在这种地方吧?
——或者不如说留在这里才没办法打网球呢。
——我说你们,最好也赶紧离开这个不讲理的地方吧。
退部的几个人临走前这么劝我们。
就在他们离开的那天放学后,我和深司一起被指派去收拾滚落在球场各处的网球,默默干了一会儿之后,深司轻轻地开口了。
「神尾……你怎么想的?」
我知道他是在说退部那几个人说的话。一时间有无数念头在脑海中闪过,但是,最后我却只能说出一句话:「联赛……必须以学校队伍为单位才能参加。」
我知道深司能理解我的意思。
「如果我们想作为队友一起比赛,只有继续留在这种不讲理的地方吗……」
深司低声自言自语,露出了微微自嘲的苦笑。他一言不发地拾起地上的球,愣愣地望着那颗沾满尘土的鹅黄色小球。
我反问了一句:「深司呢?会退部吗?」
「不……就这样逃走,不就像认输了一样吗。」
深司静静摇头,表情却充满了悲怆,他似乎还想再说些什么,旁边却斜刺里飞来一颗网球击中了他的右臂,高速的冲击力大到让深司往旁边踉跄了一下。
「深司!」
跟着球一起飞过来的还有前辈远远的训斥:「喂一年级的,干活别偷懒!」
深司瞪了他们一眼,低头摸着手臂咬了咬嘴唇,冲我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之后也一直表现得若无其事,但一直等社团活动结束后,我们去街头球场打球时,我很快就注意到深司的挥拍动作变得有些奇怪,不该有的失误也变多了。
我把他拉到场边,深司本来还有点抗拒,但我还是强行把他的袖子捋了上去,露出了手臂上一片已经开始发紫的淤青——那颗球击中了深司之前被打伤的地方,让本就触目惊心的伤势变得更加严重了。
我心里一痛,把深司扯到长椅上坐下,从包里拿出一直随身携带的药剂给深司上药。深司也没有再动作,就像感觉不到手臂上的疼痛一样,他只是安静地坐在那里任由我摆卝弄他的手臂,然后又轻轻叹了口气,开始不满地嘟哝起来:「真是受够了。所以我早就说了他们根本是一群垃卝圾。从实力到人品全都烂透了……」
「深司,既然你早就看出来了,当时为什么还要加入网球部?」
深司不说话了。他的手指从球拍线上划过,在咯啦咯啦的细碎声响中,我听见他轻声嘟哝了一句:「跟神尾没关系吧。」
那年全国大会的比赛我们并没有机会去看,只是偶尔会从月刊网球上看到片段的报道。
像是与我们同属东京都的私立学校青春学园如今的部卝长实力相当强大、九州地区的狮子乐中学出了对很厉害的双打、神奈川的强队立海大附中实现了全国两连霸……
在这连篇累牍的铅字之中,是那个我们无比渴望能进入其中的世界。但如今,它看起来却是那么地遥远。
全国大会后三年级生隐退,眼看着二年级生们直接继承了他们的正选位置,我们再也沉不住气了。
在运动系的社团里前辈就是一切,这种不成文的规矩也不知是从何时开始的,但仅凭我们一群一年级的部员根本没办法直接反抗这样坚如磐石的壁障,于是摆在我们面前唯一的出路,只剩下了网球部的顾问老师。
自我们入部以来这小半年的时间里,这个顾问老师几乎从未在部活中露过面,有传言说他只是个对网球一窍不通、但因为校方规定不得不在网球部挂名当顾问的无良老师,甚至会像不良学生一样在校内抽烟,但那时的我们已经别无选择,只能去寻求这样一个人的帮助。
我们六个人一起去了顾问老师的办公室,所提出的诉求仅仅是一句话——「如果我们赢了二年级,请让我们接替正选的位置吧」。
「啊啊?一群连新人赛都没参加过的毛头小子说什么大话。」
坐在办公桌前翘着脚的顾问看都没看我们一眼,一边叼着根香烟吞云吐雾一边含糊不清地说:「不过如果你们真有那本事,倒也不是不能考虑破格提拔。」
深司不卑不亢地盯着顾问:「老师,您这是答应了对吧?」
「你们先赢了再说吧。」
顾问吐出一口烟,露出刻薄的笑容斜眼瞧着我们。
但很快——他就再也笑不出来了。在我们六个以绝对的优势打败二年级正选之后。
可真正的噩梦就是在那之后开始的。那时的我们,就像是一群在黑魆魆的洞卝穴中东奔西撞寻找出路的受困者,以为自己抓卝住了一线希望,全然不知那微弱的光明之后是更加巨大的黑暗与绝望。
顾问老师并不想兑现他的承诺——现在想来我只觉得那时的我们太过天真,像这样的家伙从一开始就不该对他抱有期待——即使再怎么去找他抗议,得到的也只有言而无信的嘲讽和不屑。
更糟糕的是我们去找顾问的事情很快就被前辈们知道了。某次在我们刚离开办公室之后,他们在教学楼后面的空地上堵住了我们。
「竟敢偷偷去找顾问告状,还是小瞧了你们这帮一年级小鬼啊!」
「稍微厉害点就以为自己了不起了是吧?」
「一年级就该好好学学规矩,别总想着动那些歪脑筋!」
毫无道理的指责,凶狠的目光,横暴的拳脚相加,这就是我们所面对的一切,如今回想起来依旧是那么地令人痛苦。
那时我也曾无数次想要反抗。面对那些对我们拳脚相向的不可一世的前辈,我不止一次地想过要回以颜色。
但是不行……一年级的跟前辈动手,这种事情无论如何都是不行的。最坏的结果可能是我们会被强制退社,还会被学校处分。那样的话我们就真的没有机会参加全国级别的大型比赛了,甚至再也无法以曾经的心态去享受网球……
如果只有我一个人还无所谓,但是如果连累得大家的立场都变得不妙的话……
我只能咬着牙,尽力忍耐着。把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防守上,尽量保护自己的要害部位。
可恶……好痛啊。
但是比身体上的疼痛,这种屈辱不甘和无能为力更让我感到煎熬。
每一天每一天,都是在这样的煎熬和折磨中度过放学后漫长的社团活动时间,有时我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在为了什么而坚持,我们六个人,就像在等待着可能永远也不会出现的转机一样,执拗地守在了那里。
夏天过去,在秋天即将到来时的某一天,我和深司之间发生过一件事。那天的事我和深司事后从未再提起,但我想我们应该都不会忘记。
那一天从早上开始就下着大雨,冰凉的雨水昭示着夏天的消逝,不动峰中学没有室内运动设施,那天的部活当然是取消了。放学后我去隔壁班找深司一起回家,却发现他人不在那里,问了他们班上的人才知道,深司被几个高年级的学长叫出去了,不知道被他们带去了哪里。
心下一凉,不祥的预感如同乌云般笼罩下来,我顾不上其他,立刻跑了出去。
因为天气不好,夜幕比平时更早地降临,我在放学后空荡荡的校园里心慌意乱地奔跑,寻找着深司——最后,在校舍后面一片平时不会有人去的空地上,我看见了深司在雨中更显得单薄的身影。
「——深司!!」
我来得迟了一步,前辈们早已不知所踪,但一看就知道他们方才对深司做了什么——深司跪在泥泞的地上,白色的运动衫上已经满是污迹,如注的雨水顺着他的长发和脸颊流下来,额头上的淤青在苍白的皮肤上显得触目惊心,手臂上布满了划痕和伤口,应该是被推倒在地上时被石片砂砾划伤的,最深的那道伤仍然在渗血,深司却根本没有往自己的伤口上看一眼,对我的到来也充耳不闻,只是眼神空洞地盯着地面。
「深司……!你没事吧?」
深司这个不寻常的样子让我不禁更加慌张起来,赶紧扶住深司摇摇欲坠的身子。
「深司,能站得起来吗?你的伤……」
深司湿透的皮肤冰凉到令人心惊,我想把他搀起来带去有遮挡的地方避雨,深司却一动不动,仍然呆呆地望着地面,嘴里似乎还在念叨着什么,哗然的雨声之中我费了很大劲才听清他在说什么:「这个样子……没办法回家啊。不能让妹妹们看到我这个样子……会吓到她们的……」
我急着想让深司赶紧去疗伤,立刻接口道:「先去我家!深司,来我家吧!」
不知道这话传达到了没有,深司既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他只是一味地低垂着视线,忽然整个人就像脱力了一样倒向我,我吓了一跳,连忙抱住深司的肩膀。
深司的身子很冷,在我怀里微微发着抖,他蜷曲的手指在我胸前攥紧成拳头,虚弱的声音就像随时都会崩溃一样:「神尾……为什么?为什么我们会遇上这种事?明明……明明只是想打网球而已……我们只是想要打网球而已……!」
颤抖着的声音那么微弱,我从未见过深司这样示弱的模样,他的手紧紧抓着我胸口的衣服,我的心都跟着一起揪了起来。然而我无法回答他。因为我自己也曾无数次思考过这个问题,却根本找不到答案……
我无言以对,只能更用力地抱住深司颤抖的肩膀。深司把头深深埋在我胸口,嘶哑的声音几乎要被雨声盖了过去:「这种根本看不见未来的日子……要持续到什么时候……」
又是一个我无法回答的问题。我沉默许久,直到我们两人身上微薄的一点暖意都被雨水冲散。我轻轻叹息了一声:「深司,起来吧,再这样下去你会感冒的。伤口也必须赶快处理……」
深司抬起头,湿透的长发紧紧贴在他满是水迹的脸上。虽然刚刚吐露了那么脆弱的心声,但此时深司的表情已经恢复了镇静,根本看不出来他脸上的水珠究竟是雨水还是泪水。
最后深司还是推开了我,依旧回了自己家。
虽然担心,但我拗不过深司,只能一个人回了家。对于我淋得浑身湿透的狼狈模样,父母和姐姐万分讶异,追问我是不是又遇上了什么不好的事情,我不知怎么回答,只能像逃跑一样躲进自己的房间。
这种事已经不知发生过多少次了。就算被打的时候再怎么努力护住平时会露出来的部位,这种事情也不可能瞒得过朝夕相处的家人,我家当然也是这样,姐姐会大惊小怪,爸爸妈妈也总是会来追问我到底是怎么回事。
虽然知道他们在担心我,但有些事情我也没办法说得出口,只能次次都找借口敷衍过去。其实父母应该也隐约猜到了实情,他们总劝我退出网球部,但我知道自己更不可能这么做——如果在这里逃走了,未来的我一定会后悔的。
姐姐和父母的担心眼神就像沉重的负担,那天和往常一样,我只能一直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胡乱擦干的头发依旧湿漉漉的,散发着令人不快的潮卝湿气息,让弥漫在房间里的空虚和孤寂变得更加难以忍受。
就在那时,手机忽然震动了起来。我从持续的消沉之中回到现实,发现竟然是深司打来的电话。
虽然我们认识的第一天我就缠着深司跟我交换了联络方式,但在那之后我们从来没有跟对方联系过。因为在学校时几乎都在一起,似乎没有必要再通过手机联络,所以那天对于深司一反常态的举动,我第一反应只有吃惊。
接起电话,耳边响起了深司一如既往的声音。
“神尾……”
他只是像这样呼唤了我的名字,然后便沉默下来。深司的语气明显有些低落,我不知道他回家之后发生了什么,他也没有要跟我讲的意思,但是从手机彼端传来的深司的声音,明显地传达出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寂寞,就像在说「陪我聊天」一样。
我也没有多问,只是问他伤口怎么样了,有没有换衣服擦干身体,一直追问到深司低声笑起来说我絮絮叨叨像个老妈子。听见他轻轻的笑声,我不知为何忽然松了口气。
之后我和深司就像想要逃避什么一样聊了很久很久,直到夜深人静的时候我们才结束了这场漫长的闲聊。漫无边际的随意谈话抚平了心里的伤痛和焦躁,虽然一想到明天还得继续去学校就让人有种坐卧不宁的绝望感,但是跟深司互道晚安之后,我突然就有种今晚能睡个好觉的感觉。
所以在挂断电话之前,我还是忍不住说:「深司,如果明天有空的话,我们继续来打电话吧?」
虽然并不能看见对方,但我那时觉得手机那头的深司似乎是笑了。然后,他低声回答了一句:「好」。
当时的我们都没有想到,这个习惯最后竟然一直持续了下来。
从那天开始,每天晚上八点,手机都会准时响起,那头的深司
一直到后来……那年的十月,橘前辈来到不动峰,带领我们成立了新网球部,我和深司每晚的电话,依旧在继续……
………………………………
“神尾。神尾……神尾!醒醒。”
总觉得……做了一个长长的梦。
现在耳边深司的声音,是现实,还是梦境的延续……?
我揉了揉眼睛睁开眼,映入视野里的是深司一脸难以形容的表情,见我醒了他立刻毫不客气地抛来一长串抱怨:“真受不了你,竟然在打坐的时候睡着。嘛,虽然我也不知道打坐究竟有什么意义就是了,腿都麻了,有够难受……不过既然是橘前辈吩咐的事情好好完成啊,至少也得坚持到最后吧,竟然中途睡着,神尾你真是……”
我眨了眨眼睛,又望了望周围,发现自己正在部室里,除了深司之外部里的大家也都在,六个人十二只眼睛此刻正一齐望着我。迟钝的脑子终于运转起来,我总算想起来自己现在在哪了——我们正在放学后的网球部部室里,跟着橘前辈做坐禅练习。
“呜哇?!橘前辈对不起!我,我竟然睡着了……”
橘前辈望着慌慌张张想要解释的我,温和地笑了:“哈哈,没事的。你们最近为了地区预选拼命训练,早就已经累坏了吧?那我们今天就到此为止吧。大家回家好好休息,明天一早别忘了准时到校集合,万一没赶上登记可就参加不了预选赛了喔。”
——预选赛……
我又眨了眨眼睛。
“神尾,你这是什么表情,还没睡醒?明天比赛途中可别打瞌睡了啊。”
“不会的啦……”
深司挪揄了我一句,我试图反驳却显得相当底气不足,刚刚的梦境仍然让我有种时空交错般的恍惚感,一时间还是难以分清究竟哪边是梦境哪边是现实。
地区预选啊。对了,我们现在已经升上了二年级,马上就要进行今年全国大会的地区预选赛了。方才梦里的那一切已经是半年多前的往事了,如今的不动峰网球部早已重获新生,那些黑暗的记忆,都已经过去了……
橘前辈继续说:“虽然只是地区预选,但大家也不可掉以轻心。只有前两名才有资格参加东京都大会,而与我们同一赛区的,还有柿之木中学、青春学园这两支去年打进全国大会的种子队伍——我们的目标当然不仅仅是出线资格,更要争取拿下地区冠军——有信心吗?”
已经彻底回归现实的我立刻响应:“有!!!”
“呜哇、神尾你别在别人耳边喊这么大声行吗?受不了,激动成这样好像要去春游的小学生一样,能不能成熟点……”面对捂着耳朵表情扭曲而且又开始碎碎念的深司我只有赶紧道歉的份儿,心里却在想总觉得今天深司尤其地话多啊,大概也是因为很兴奋吧?
橘前辈微笑望着吵吵闹闹的我们,目光忽然变得柔软下来:“不过,这是你们第一次参加这种大型正规比赛吧?也别太有压力了,享受比赛吧。”
与大家告别之后,我和深司和往常一样一起回家,一路上深司看了我好几眼,最后开口问道:“神尾,没事吧?从刚刚开始就觉得你一副恍恍惚惚像在梦游似的样子,该不会身体不舒服?明天就是正式比赛了,没问题吗?”
“没关系,我好得很呢,状态绝佳。”
晚春时节的夜空铺满了绚烂的晚霞,樱花几乎全部凋零,温暖的春风吹过已经开始长出绿叶的樱树枝头,就像我和深司相遇的那个时候——我凝视着走在身边的深司,心中忽然泛起一股淡淡的难以言说的感情。
深司大概是被我盯得不自在,很不高兴地瞪了我一眼。
“神尾,为什么要用这种眼神看我?有点恶心哎……”
“没什么没什么。只是觉得时间过得真快啊。我们认识也有一年了吧?”
“干嘛,突然像个老头子一样感慨起人生了。”
“深司,你还记得我们刚认识时的事情吗。”
“你指什么?”
我抬头看着逐渐灰暗下来的霞光,轻呼出一口气:“那个时候每天都过得不开心。像现在这样……大家一起享受网球,站上正式比赛的球场和其他学校的人比赛,这样的事在去年根本是不可想象的事情。”
视线回落,我重又望向从那时起就一直在我身边的挚友:“深司,幸好我们坚持下来了。”
深司愣了一下,然后无声地点了点头:“嗯。”
我想起很久以前,同样是在这样的一个宁静傍晚,我曾问过深司一个问题,当时我没有得到答案,于是此时此刻,我又不由自主地把那个问题抛了出来:“深司,你当时为什么会加入网球部,还一直留在了这种地方啊?”
我不知道自己是在希冀着怎样的回答,又模糊地觉得自己似乎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只是想听深司亲口说出来——
但深司仍然没有回答,只是一直看着我。和煦的晚风吹动了他的长发,良久,深司轻轻一笑:“这个问题,很重要吗?”
夜色之中,深司的笑意就像散发着微光一样耀眼。我忽然也释然了,跟着笑了起来:“确实不重要——只要我们现在能在一起打网球了就好。”
我抬起头,对着辽阔的天空伸出了拳头,就像要发泄什么一样冲着已经开始闪烁星光的夜空大声喊道:“深司!我们一起,打进全国吧!”
深司凝视着我,再度微微笑了。他伸出手,跟我碰了碰拳头,低沉的声音显得无比坚定:“嗯,那是自然。”
其实有时候我并不知道深司在想什么。那对永远平静的双眸之下到底隐藏着怎样的心绪,现在的我还无法窥知。
但这并不妨碍我很喜欢深司。他是我在不动峰中学认识的第一个朋友,对我而言他是无数灰暗日子里最明亮的光,如果没有深司在身边,我大概早就没办法坚持下去了,更不可能一路走到今天。
所以,深司,我一直在想,这种感谢的心情,该如何传达给你呢。能和你、和大家一起打网球,对现在的我而言就是最大的幸福了。
所以等我们达成了制霸全国的梦想,我也会把自己的心情认真地、好好地告诉你——
从那一天开始……你就一直是我无可替代的、最重要的人。
END.
品种名:神尾猫猫
原产地:不动峰
毛色:黑不溜秋
年龄:保密
饲主:伊武深司
特征:头顶有缕很长的遮住了左眼的毛,一直被深司嫌弃这撮毛碍事但坚决不肯剪掉;很聒噪,声音大且话多;速度快,非常好动;爱闯祸,经常跟隔壁青学家的桃城武(草原狐)一起出去惹事;脾气不算特别好,面对陌生人容易炸毛,惹急了会咬人
最喜欢待的地方:深司头顶(但如果太吵了会被深司一把薅下来
喜欢吃的东西:菠菜味猫罐头,奶油炖菜妙鲜包
日常习性:必须每天带出去遛弯跑步,因此讨厌不能出门的下雨天;粘人(深司限定),很喜欢舔深司的手和脸,和深司玩的时候会高兴地猛摇尾巴,加上每天必须出门遛弯的习性一度被深司怀疑是只狗;不......
品种名:神尾猫猫
原产地:不动峰
毛色:黑不溜秋
年龄:保密
饲主:伊武深司
特征:头顶有缕很长的遮住了左眼的毛,一直被深司嫌弃这撮毛碍事但坚决不肯剪掉;很聒噪,声音大且话多;速度快,非常好动;爱闯祸,经常跟隔壁青学家的桃城武(草原狐)一起出去惹事;脾气不算特别好,面对陌生人容易炸毛,惹急了会咬人
最喜欢待的地方:深司头顶(但如果太吵了会被深司一把薅下来
喜欢吃的东西:菠菜味猫罐头,奶油炖菜妙鲜包
日常习性:必须每天带出去遛弯跑步,因此讨厌不能出门的下雨天;粘人(深司限定),很喜欢舔深司的手和脸,和深司玩的时候会高兴地猛摇尾巴,加上每天必须出门遛弯的习性一度被深司怀疑是只狗;不怕水,喜欢洗澡,在浴缸里时总试图让深司陪他打水仗(有一半概率会被深司无视)但每次跟深司一起洗完澡都会在深司漫长的护发过程中百无聊赖到趴在旁边直接睡着,最后被深司抱回床上;晚上会和深司一起睡,但睡相极其糟糕,一个月有十天里睡着睡着就自己滚落床底,还有十天深司每天早上都会被四仰八叉压在自己胸口的猫团子压醒;每晚睡前深司都会给他顺毛,一边顺一边漫无边际地持续输出碎碎念,然而神尾猫猫一般都把这个当催眠曲,几乎每晚都是深司念叨到一半他就已然睡死过去,最后日子久了却不知何时变成了不听着深司唠叨就睡不着的麻烦体质
【神伊武】幻之第七人
弱智短打*1,最初的来源是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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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最后为什么会变成 深司的小粉丝后辈无意中发现自己仰慕的前辈早已有了对象(?) 这种情节…………我也不知道,它自己就往这个方向发展了,不是我干的(目移)所以虽然取了个这种题目最后却离题万里呢,哈哈.jpg!
另外小小ネタ了一下之前官方出的那个学校宣传册里峰网球部的电影梗
———————————————
我,是不动峰中学的一名一年级新生……不对,入学也几个月了,已经不能称为新生了吧?算了,总之就是这么回事儿吧,你只需要知道我是不动峰中学的一年级,隶属于男子网球部,至于我的名字——那并不重要...
弱智短打*1,最初的来源是这个:
至于最后为什么会变成 深司的小粉丝后辈无意中发现自己仰慕的前辈早已有了对象(?) 这种情节…………我也不知道,它自己就往这个方向发展了,不是我干的(目移)所以虽然取了个这种题目最后却离题万里呢,哈哈.jpg!
另外小小ネタ了一下之前官方出的那个学校宣传册里峰网球部的电影梗
———————————————
我,是不动峰中学的一名一年级新生……不对,入学也几个月了,已经不能称为新生了吧?算了,总之就是这么回事儿吧,你只需要知道我是不动峰中学的一年级,隶属于男子网球部,至于我的名字——那并不重要。
不动峰网球部是去年打进全国大会的强队,但在那之前,不动峰在中学网球界其实一直寂寂无名,去年那一届的前辈们状况其实也很艰难,既没有支持、也缺乏经验,甚至连顾问都没有,但他们还是克服了一切困难,只凭着七名正选队员让不动峰跻身了全国前列之名。
这件壮举之后,不动峰中学特地成立了网球部的后援会,电影部甚至为他们拍了一部名为「行こうぜ、全国」的短电影,完整记录了七位前辈是如何通过齐心协力的努力,从零开始一步步进军全国的。
去年不动峰中学文化祭,我作为即将入学的准一年级生前来参观时,无意中在会场看见了这部电影,并因此深受感动,所以进入不动峰中学之后,我立刻加入了网球部。
原本的部卝长橘桔平前辈毕业之后,樱井雅也前辈继任了部卝长的位置,以他为首的六位正选前辈如今都升上了三年级,部里没有二年级成员,一年级的新部员也只有我一个——说实话这让我挺吃惊的,原本我还以为去年网球部打出的成绩会吸引到不少新人呢,结果后来才发现大家好像都更倾向于作为粉丝在背后支持他们,像我这种一头撞进去想要成为他们的同伴的人反而是少数……
可能是因为此前从未有过后辈,前辈们对我的态度简直是热情到有些夸张,尤其是我称呼他们前辈的时候他们分外高兴,特别是神尾前辈,我第一次这么叫他的时候他兴奋得眼睛都快发光了,然后格外开心地让我再叫一遍再叫一遍,如果不是樱井部卝长及时出现把他拖走,可能那天整个部活时间我都得被神尾前辈缠着一直叫前辈给他听了……
另外,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前辈们在一年级时有过那种不愉快经历的缘故,不动峰网球部现在的氛围特别宽松,丝毫没有一般体育社团内部那种尊卑分明的严格上下关系,哪怕我平时跟前辈们说话放肆一点他们也毫不在意……当然这并不是说我不尊敬他们,虽然部里这六位前辈性格各异,但每个人都是相当厉害的网球选手,而且,说真的,我很喜欢伊武深司前辈——不是那种意思啦……只是单纯地,很尊敬他而已。
深司前辈是个很有意思的人。去年在不动峰文化祭上看那部电影时我就注意到他了——那不像是运动员会有的发型,以及完全不似常年在室外活动的白卝皙皮肤,都令他格外地引人注目。但直到后来见到了本人,我才发现深司前辈比电影镜头里看着更漂亮更有气质,而且更加地淡漠疏离,整个人看起来都冷若冰霜很难接近。
不过实际相处起来,就会发现深司前辈其实是个很温柔的人,比如他刚见到我时就允许我直接用名字来称呼他,又比如我刚入部没多久时发生的那件事——
因为我是那年唯一加入网球部的一年级新人,所以刚入部没多久我就听说自己会在几个月后被直接编入正选去参加今年的全国大会,初听到这话差点没给我吓死,立刻拼命摆手说我不行的啦我水平太菜又没有经验肯定只会拖大家后腿。当时前辈们有些为难地看着我,人人都一副想劝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的样子,只有深司前辈默默地注视着我,然后忽然问道:“为什么有这样的想法?去年参加全国大会的时候在这里的每一个人此前都没有过任何大型比赛的经验,但是我们仍然打进了全国,你也应该对自己有点信心才对吧?”
我的声音越来越低,只能小声说着“我没有深司前辈那样的天赋球感,当然没法卝像前辈您那样……”
“……你觉得我有天赋?”深司前辈不以为意地抬了抬眉毛,“可是,这种天赋其实每个人都有不是吗?只是具体而言人人不同罢了。虽然我有天生的技巧,但是速度方面比不上神尾那种笨蛋一样的快速(深司前辈说到这里时樱井部卝长就像预判到神尾前辈会抗议似地一把捂住了正准备插嘴的神尾前辈的嘴),也没办法卝像内村那么灵活,更没有石田那种力量,而且也不像樱井那样具备与他人配合的平衡性,也做不到森那样的冷静心态和全局意识……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是独一无二、不可或缺的——当然,你也一样。”
深司前辈冲我微微笑了:“既然你已经是我们的一员,就不存在什么拖后腿的问题。想要获得胜利,队伍里一个人都不能少,这是橘前辈教给我们的,因为我们是伙伴啊。”
那是我第一次看见深司前辈露出那样的笑容,在这样的微笑面前我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能傻傻地不住点头,等反应过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已经稀里糊涂地把参赛的事答应了下来。
哎,算了,毕竟参加中学卝联赛至少得有七名选手是硬性规定,如果缺了我的话不动峰今年就没法参赛了,所以哪怕很紧张,我也得硬着头皮上才行。虽然前辈他们都宽慰我说没必要有太大压力,实在不行我去挂个名就好,比赛都交给他们,但是既然机会难得能够上场,我还是想全力以赴的……
比起这个,还有另外一件事情让我很头疼。
网球部里总共就六个前辈,人际关系说好懂也算好懂,但唯独深司前辈和神尾前辈的关系总令我摸不着头脑——他们的关系到底算好算坏啊?
神尾前辈和深司前辈的个性可谓截然相反,有时候他们之间的气氛确实会变得相当剑拔弩张,两个人说起话来夹枪带棒火卝药味十足,听着仿佛在吵架,每当这时我都会无比紧张,偏偏其他前辈都一脸见怪不怪的样子淡定无比,似乎根本不觉得他们那样有什么不妥,搞得我也不敢吭声,不过无论再怎么吵架,神尾前辈和深司前辈依旧会天天待在一起,每次我看见深司前辈时他的身边永远都有神尾前辈在,虽然深司前辈大部分时候都面无表情,搞得我也没法判断这到底是他俩关系亲密,还是只是神尾前辈单方面在缠着深司前辈。
开始真正担心他们两个是不是关系恶劣,是因为有一天放学社团活动结束之后,我因为忘拿手机而折回部室,结果还没等进去,就在门外看到了相当令人震惊的一幕。
狭小安静的部室里,只有深司前辈和神尾前辈在。
当时深司前辈正坐在墙边的长凳上,抬头看着面前的神尾前辈。即使有刘海挡着依旧能看得出来神尾前辈似乎正怒气冲冲,他伸手抵在后面墙壁上把深司前辈堵在中间,气势汹汹地对深司前辈说着什么。
这场面吓得我一时间不知所措,也不敢进去,只好躲在门外继续观望情况发展。
这距离也听不清他们两个在说什么,落入我耳中的只有一些模糊的只言片语,神尾前辈似乎在说什么不老实、得惩罚你之类的话,这些听起来相当不妙的关键词让我不禁心惊胆战,期间深司前辈似乎也开始生气了,他的声音变大了一些,所说的不外乎是抱怨神尾前辈蛮横霸道不可理喻。然而神尾前辈却对深司前辈愤愤然的言语扫射毫无反应,直接俯身压了下去。虽然从我这个角度看不见神尾前辈是想要对深司前辈做什么,但从深司前辈猛然变得过激起来的反应来看应该是挺出格的事情吧——他对不断靠近的神尾前辈手脚并用又抓又咬,就像被卝逼到墙角的野猫一样激烈反抗着。
正当我惶惶不安并且为要不要闯进去而左右为难时,多亏了那部被我落在部室里的手机——它突然响了起来,那震动与铃卝声把包括我在内的三个人都吓了一跳。
神尾前辈抬头看向手机的方向犹豫了片刻,深司前辈趁机推开了他朝门口跑来,吓得我赶紧躲到旁边的死角里。然而他们谁都没有注意到我的存在,深司前辈出门之后,神尾前辈紧接着追了上去,很快两个人就跑远了。
这件偶然目睹的事情搞得我一连纠结了好几天。作为后辈我似乎不该插足前辈之间的事情,但深司前辈怎么看都是被神尾前辈欺负了吧?虽然不知道他们之间有什么过节,但是既然发现了我也不能装作不知道……
思来想去,最后我还是偷偷去找了樱井部卝长,但到了面前我又不知道怎么开口,犹犹豫豫了半天,只能委婉地跟他说我前几天部活结束之后看见神尾前辈和深司前辈在部室里做了些不好的事情。
樱井部卝长惊讶地瞪大了眼,接着似乎有些尴尬起来,他一脸拿同伴没辙的表情挠了挠头,自言自语道:“真是的,深司和阿明搞什么啊……不是跟他们说了至少在部里的时候收敛一点……”
哎?樱井前辈知道这件事的吗?
樱井前辈无奈地看看我:“既然被你撞见了那也不好继续再瞒着你了,哎其实之前也不是有意要瞒你,只是这种事情如果被太多人知道总归不太好吧……”
当然不太好了,部内存在霸凌现象这当然不好了,说不定整个网球部都会被停止活动,完了完了,我是不是不小心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事啊,不会被灭口吧……
我顿觉自己处境似乎相当危险,于是赶紧开口想要挽回一下:“那个,神尾前辈在背地里欺负深司前辈这件事我……”
“没错,阿明和深司他们两个正在交往……”
我和樱井部卝长异口同声地开了口,然后几乎又是同时停了下来,接着又一齐露出了茫然的表情。
“欸?!部卝长您说什么?!”
“啊?你刚刚说了什么?”
“欸?啊?哎……不……那个……我什么都没说……”
我只觉得自己大脑一片空白,说话也开始语无伦次起来:“部卝长您,那个,刚刚说……不好意思,我可能听错了,我仿佛听到您说神尾前辈和深司前辈他们在交、交、交……”
我结巴了半天也没能把那个震得我脑瓜子嗡嗡响的词说出来,樱井部卝长倒是已经冷静下来了,笑得一脸淡然:“对啊,深司和阿明在交往——你不是都看见了吗?那两个家伙又不顾场合在部室里腻腻歪歪了对吧?我会提醒他们的,你就当无事发生吧,也不要告诉别人哦,在网球部之外他们的关系姑且算是保密的,拜托啦。”
我已经不知道自己该摆出什么表情才好了:“可、可是……他们明明是在吵架……”
“在你看来他们像是在吵架吗?”樱井部卝长苦笑着挠了挠头,“哎,那两个人就是这个样子的啦,每天都闹得鸡飞狗跳不可开交的,我们一年级刚认识那会儿还傻了吧唧地试图给他们调解关系,橘前辈刚转学过来的时候也常常劝架,后来才发现其实根本没那必要——实际上他们关系好着呢,所以最后也就随他们去了……”
樱井部卝长拍了拍我的肩:“你也习惯就好。虽然我经常会提醒那对笨蛋情侣在学校时克制点,然而阿明那家伙就那性格,根本不知道克制俩字怎么写……哎,总之拜托你多担待啦。”
我机械地点头,只觉得刚刚发生的一切都像在做梦一样不真实——深司前辈已经在交往中,而且这个对象还是神尾前辈,天哪……
在我得知这个惊天大秘密的第二天,部里的前辈们也都知道了我已知情,深司前辈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只是淡淡地对我说了句抱歉之前一直瞒着你,倒是神尾前辈不知道为什么看起来相当开心,还跟深司前辈说什么“你看我早就说应该告诉他吧,深司你还不答应,如果早点跟他说了也不会有前几天那次……”
深司前辈瞪了神尾前辈一眼,然后立刻把话题岔开了,但我还是隐约猜到了神尾前辈要说什么——前几天我目睹的那场争执,难道是两位前辈在争论该不该把关系对我保密吗……?
这都什么事啊……
我忽然有种当场蹲下抱头哀嚎的冲动,这时忽然感觉到旁边内村前辈用手肘捅了我一下,转头就看见他坏笑着说:“所以啊,新人你以后别再用那种目光看着深司了,神尾那个笨蛋醋性可大了……”
“啥?”
我一时没反应过来内村前辈是什么意思,边上的森前辈轻轻咳了一声:“内村,说得有点过了哦。阿明并没有那个意思啦,毕竟对方是重要的后辈,阿明他不会……”
“这个嘛,谁知道呢。”内村前辈不置可否地扬了扬眉毛,又重新转向我,“所以现在你知道了他们在交往也好,省得神尾整天净想着怎么说服深司把他们的关系告诉你——话说回来,你到底怎么知道的啊?”
“欸?啊,这个……”
我支支吾吾,既然樱井部卝长没有把昨天那场尴尬对话的详情告诉别人,那我肯定也是打死都不会说的,幸好内村前辈也没继续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他接着大咧咧地对我说:“既然你也知道了,那么这对笨蛋情侣的关系现在就是独属于网球部内部的秘密了,是全校就只有在场这七个人知道的秘密哦,怎么样,有没有感觉一体感增加了?”
这种一体感不要也罢……
我心里这么想着,但嘴上却不敢说,眼睛则是一直茫然望着正在聊天的神尾前辈和深司前辈。
——这两个人,正在交往……
以前我就好奇过深司前辈这样的人会喜欢什么样的异性、未来会和怎样的人在一起,但是我想了再多种可能性,也万万没想到这个人竟然会是神尾前辈——甚至连异性都不是。
但不知道为什么,他们站在一起,作为“恋人”确实没有任何违和感——虽然我暂时还没完全接受这个现实。我们不动峰网球部的两大王牌,其实是一对秘密交往中的恋人什么的……这事的冲击力太大了,可能我需要一点时间去适应……不过没有关系,反正在我们向今年的全国大会进发之前,还有很长的一段时间呢。
【神伊武】あの夏へ(12)
12.偶遇
内村京介猛地停下了脚步。
“呜喵?!怎么了啊内村君,为什么突然停下嘛!”
正走在内村后面东张西望看着街景的菊丸英二差点一头撞了上去,于是赶紧止住了脚步。
“嗯……总觉得好像听到了熟悉的声音……”内村京介到处张望了一番,但这个位于交通要道上的城镇即使在这样的深夜里依旧热闹无比,街道上人来人往,他看了半天也没能发现什么。
“奇怪,是错觉吗……?”
内村有些纳闷地压低了帽檐,寻思着刚刚听到的声音会不会只是错觉或者误认,可他觉得自己确实听见了——那是アキラ的声音……而且是在呼唤着深司的名字。
难道是因为跟友人已经三年没见,再加上现在离阔别许久的不动峰越来越近,以至于自己出...
12.偶遇
内村京介猛地停下了脚步。
“呜喵?!怎么了啊内村君,为什么突然停下嘛!”
正走在内村后面东张西望看着街景的菊丸英二差点一头撞了上去,于是赶紧止住了脚步。
“嗯……总觉得好像听到了熟悉的声音……”内村京介到处张望了一番,但这个位于交通要道上的城镇即使在这样的深夜里依旧热闹无比,街道上人来人往,他看了半天也没能发现什么。
“奇怪,是错觉吗……?”
内村有些纳闷地压低了帽檐,寻思着刚刚听到的声音会不会只是错觉或者误认,可他觉得自己确实听见了——那是アキラ的声音……而且是在呼唤着深司的名字。
难道是因为跟友人已经三年没见,再加上现在离阔别许久的不动峰越来越近,以至于自己出现幻听了?
——搞什么啊。我才不是这种多愁善感的人啊。
边上的菊丸英二见内村京介一直沉默,开始笑着啪啪地拍着他的肩:“哎呀,别在意啦!在意也没有用嘛,这种拥挤的地方无论是你的听觉还是我的嗅觉都没法发挥作用呢。所以说人多的地方真是麻烦啊~”
“菊丸前辈已经脑子不清醒到开始胡言乱语了吗?明明你最喜欢凑热闹了吧?”
“喵哈哈哈,那是另外一回事!祭典啦庙会啦那种活动我还是很喜欢的噢。所以下个月的返魂祭我也好期待啊!”
返魂祭……
听到这个词,内村京介不说话了。菊丸英二笑眯眯地继续说:“上一轮返魂祭是青学的先祖最终赢得了胜利,这一个一千两百年我们也不打算输哦。”
内村京介仰头,轻轻呼出一口气:“这点不管哪族都一样吧……毕竟返魂祭可是能给予胜者族群以无限的智慧与上千年的繁荣啊——虽然因为年代久远很多传说都真假难辨,但你们青学过去千年间的强盛就是最好的证明。所以如今可是有不少种族对着下一个千年的王者宝座虎视眈眈呢,你们最好不要轻敌,不然一不小心,就会从顶点被拽下来哦?”
“唔呼呼,这我们当然知道。为了返魂祭我们已经准备很久了。说起来不动峰情况如何?你们会来吗?”
内村看他一眼,也露出了一丝微笑:“告诉你也无妨。我们当然会参加,而且既然参加了就没打算输。虽然我们只有七个人,但大家都会全力以赴的,等着瞧吧。”
“七个人……”菊丸的笑容凝滞了一下,声音也低了下来:“伊武君,还没有找到吗?”
“アキラ他……还没有放弃。”内村京介愣愣地望着街上的人来人往,“他已经离开不动峰三年了。但是直到找到深司的下落为止……アキラ大概都不会停下吧。”
“……如果能早点找到伊武君就好了呢。”
内村别开脸,几不可闻地叹息一声之后,他把帽檐压得更低:“……是啊。”
—————————————
第二天早晨。
“深司,这就醒了?再睡会儿也没关系,昨天我们回来得晚,你还没睡多久呢。”
伊武深司整理着头发,轻轻摇头:“我没事……已经休息得够了。”
“那好吧。”
「神尾明」看着伊武深司有些心神不定的表情,一边推开临街的窗户一边无奈地笑了笑:“还在担心「他」?没事的,今天我会陪你去找……哎?!那是……”
“怎么了?”
伊武深司望向话说到一半就戛然而止的「神尾」,他正扶着窗框俯视着楼下的街道,一副又惊又喜的表情。
“发现熟人了!深司,你在这里等我一下哦!”
说完「神尾」就张开翅膀从窗户跳了出去,伊武深司茫然地看着他消失在那里,也跟着来到窗边向下望去。
——欸?那个人是……内村吗?
边上好像还有一个人……记得那是……青学的菊丸前辈?
呜哇。以前就觉得这人像猫一样了,没想到这个世界他直接长了对猫耳啊。那是猫耳吧。
底下的三个人已经站在街道上聊了起来,伊武深司支着下巴靠在窗边,默默望着在楼下谈笑着的「神尾明」他们。
内村脚边还有个黑色毛绒团样的物体,虽然离得有些距离看不太清,不过看着似乎是个活物。伊武深司总觉得在哪见过这个奇怪的东西,一番思索之后才想起来是在一本江户时代的妖怪画卷里,记得是种叫做……おとろし的怪物。
「神尾」还说什么这个世界没有妖怪……这不就是妖怪嘛。
正当伊武在内心默默吐槽时,他突然听见从身后房门口的方向传来了一阵异样响动。
伊武深司一凛,立刻回过了头。
但在看清声音来源的一瞬间,后颈猛地传来一阵剧痛,没来得及作出任何反应,伊武深司就失去了意识。
—————————————
“我说菊丸前辈,你还粘着我卝干什么呢,出了这个镇子之后,前面我们就不同路了吧?”
“哎——这不是还没上大路吗,没必要这么早就分开吧?”
“菊丸前辈你这……也太怕寂寞了吧。”
“因为一个人赶路就是很无聊嘛!要不是大石提前回去准备迎接大家了,我怎么会这样孤孤单单一个人跑这么远回家……”
“好了好了,这里离青学之森已经不远了,你一个人回去没问题吧,要我送你吗?”
“……内村君,虽然你有这份心我很高兴,但是你这语气为什么像在哄孩子一样啊……”
因为菊丸前辈不就像个小孩子吗——内村京介刚想如此回答,忽然一个黑色的生物从天上飞落在了他脚边,在看清这东西之前那阵低沉的咆哮声就让内村认出了它——
“极虎?!你怎么来了?是橘前辈有什么事吗……”
内村京介蹲下卝身拍了拍极虎的脑袋,旁边的菊丸英二已经瞪圆了眼睛:“这不是おとろし吗?!好厉害我第一次见到活的おとろし哎!”
“这是我们橘前辈养的。菊丸前辈你先安静会儿行吗,我都听不清极虎要告诉我什么事了。”
“哇你还能跟它交流吗,怎么做到的?”
“毕竟是橘前辈养了很多年的,我们当然能明白它的叫声是什么意思……哎行了总之你先安静……”
“等一下,内村君,我突然想到有件人命关天的事必须得先说清楚。”
被连着打断几次的内村无语抬头:“菊丸前辈你有没有在听人说话啊……所以又怎么了?”
“我这辈子就这一个请求——你们千万别让我们那边的乾发现这只おとろし的存在。那家伙,从以前就一直嘀咕着想要おとろし的毛发作饮料的原料……”
“乾前辈的饮料……不就是那个著名的……”内村的脸也跟着白了几分,“呃,我知道了。”
“喂——内村!”
刚朝极虎低下头就又被打断了一次的内村京介愣了愣,一抬头就看见「神尾明」从空中飞下来落在了自己面前。
“哈啊?アキラ?!”
——原来昨天晚上听到的声音还真不是错觉吗……
内村有些傻眼地看着突然从天而降的朋友,对方翅膀都没收好就冲过来给了他一个拥抱,完全没反应过来的内村甚至忘记了把他从自己身上扒下来。
“好久不见了内村!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啊!咦,怎么极虎也在……哇你别扑我啊!真是的,三年没见了极虎你怎么还对我这么不友好……”
边上的菊丸英二立刻也热情地打起招呼:“这不是神尾君嘛!好久不见!”
“啊,菊丸前辈也在!好久不见了!你也是在回青学的路上吗?”
“是呀喵。因为走之前最后一桩活儿刚好是和内村君一起做的,所以我们就搭伴回来啦!”
终于反应过来的内村一边把「神尾」从自己身边推开一边嘟哝:“明明是菊丸前辈自说自话非要跟着我……”
“有什么关系,反正我们青学的森林离你们不动峰很近,这不是正好顺路嘛。”
“行行……”内村京介懒得再争辩,直接转向了「神尾明」,“那么,アキラ,你在这里干嘛?”
“哎?啊……这个就说来话长了。”「神尾明」也收起了兴奋的表情,往自己飞下来的窗口看了一眼,“总之内村你先跟我回去——我就住在这上面——我再跟你细说吧。”
“……?”内村京介有些纳闷地看着忽然严肃起来的「神尾明」,也不再多问,只是点头示意知道了。
旁边的菊丸英二见状立刻笑着跟两人说:“那我就在此告辞了。内村君,这一路谢谢你陪我,我们返魂祭再见吧!”
“嗯。菊丸前辈路上小心。返魂祭见。”
—————————————
“所以アキラ……你又来这个旅店找深司的线索了?这三年你都来了多少次了……”
“不是啦。这次我住在这里是有原因的。说出来你别不信,其实是我在那边的山里遇见了……”
但在轻轻跃进窗子回到房间之后,「神尾明」的话音戛然而止。
八坪大的房间里,此刻空无一人。
——深司……?
一阵茫然的不安涌上来,「神尾明」下意识地往房间里面走了两步。跟着他飞上来进了窗户的内村满脸莫名其妙地望着他:“什么啊?别说到一半就不说了啊,你遇见什么了?アキラ——?”
「神尾明」没有回答,他环视了一圈,又快步走回窗边,从地上拾起一根黑色的羽毛。
这根飞羽……显然不是他的。
旁边内村疑惑的声音听起来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神尾明」死死地握紧了手中的羽毛。
——深司!!
【神伊武】あの夏へ(11)
11.幕间-神尾明的记忆 其之一
风吹过树梢的声音响个不停,就像有人在林间窸窸窣窣地穿行。
——好可怕……
无论是什么声音,如今在心里只能引起恐惧。
我躲在茂密的灌木丛里,尽力在宽大的叶片之下缩起身体隐藏起身形。
但是,背上的翅膀很碍事。它总是如此惹人注意,稍不注意就会暴露我的行踪。
每当这时我都会痛恨自己为什么不能快点长大,为什么还幼小到甚至都没有学会如何把翅膀藏进身体里,使得那对黑色的羽翼无论何时都像无法摆脱的影子一样,如影随形地笼罩着我。
——这算是什么生来就必须背负的诅咒吗……?如果生有这样一对翅膀注定会带来厄运……那还不如一开始就不会飞翔。
之前那段日子...
11.幕间-神尾明的记忆 其之一
风吹过树梢的声音响个不停,就像有人在林间窸窸窣窣地穿行。
——好可怕……
无论是什么声音,如今在心里只能引起恐惧。
我躲在茂密的灌木丛里,尽力在宽大的叶片之下缩起身体隐藏起身形。
但是,背上的翅膀很碍事。它总是如此惹人注意,稍不注意就会暴露我的行踪。
每当这时我都会痛恨自己为什么不能快点长大,为什么还幼小到甚至都没有学会如何把翅膀藏进身体里,使得那对黑色的羽翼无论何时都像无法摆脱的影子一样,如影随形地笼罩着我。
——这算是什么生来就必须背负的诅咒吗……?如果生有这样一对翅膀注定会带来厄运……那还不如一开始就不会飞翔。
之前那段日子里,深司时常会这样发牢骚。不过我知道他只是在说气话,虽然还不能飞得很高,但我们都很喜欢在天空中翱翔的感觉。生有这样一对的羽翼决不会是什么诅咒,虽然它会招来嫉妒与贪欲,不知多少人在暗中垂涎我们的羽毛,但这绝对不会是我们的错。要说我们有什么错……我们唯一的错误就是不够强大,没办法保护自己,也无法守护重要的伙伴。
身上之前被殴打留下的伤仍然在隐隐作痛。我咬着牙从藏身的地方观察四周的情况。除了风吹树叶的哗然轻响之外没有其他动静,也就是说我的行踪……暂时还没有被发现吧?
这里应该已经靠近山脚了。虽然从山腰的住所逃出来之后,我也不知道自己在极度的紧张之中有没有走对下山的路。不动峰这整座山都复杂得像个迷宫,我们不可能认识路,因为从没有人带我们熟悉过这里的地形。
所以我并不清楚哪条路线才是最短的,只能凭着感觉一路向下……无论如何,只要我能走下这座山,找到族里的其他大人,那大家也就得救了。
现在的问题在于我面前不远处的那道断崖。我必须得从那个宽阔的裂谷上飞过去,才能到达山脚……
我能做到吗……只凭这对稚卝嫩的翅膀。
可就算危险我也得尽力试一试。否则一旦被抓到……被带回去之后可就不是挨打那么简单了。
我按着身上仍在一阵阵刺痛的伤向崖边走去,同时又有些在意起分头逃走的其他人起来。
不知道大家怎么样了,希望他们都还平安……
我在断崖边停下,望了望脚边漆黑到看不见谷底的深渊,心里浮起一丝莫名的悲伤。
——我们,究竟会怎么样呢。
如果这回我不能成功逃出去……等待我们的,大概只有死亡吧。
说实话我对死这件事毫无概念,只觉得这个字眼本身就带着一种可怖的冰冷。
而这样的冰冷寒意似乎正从眼前的深谷之中升起,从脚底一点点渗进我的身体,让我不禁打了个寒战。
不要……我还不想死。我还想跟大家在一起,还想和深司在一起……还有好多事情想和深司一起做……
深司……现在在哪里呢。
——好想他啊。虽然才分开没多久,可是……好想再见他一面。
在展开羽翼的那一瞬间,我忽然很想念深司。
就在前几天,在讨论逃离方案的时候,我们六个人之间——或者不如说是我和深司之间出现了严重的分歧,最后甚至差点大吵了一架。
起因是深司坚持认为大家应该分头走,他说人太多既容易暴露行踪也容易一着不慎就所有人一起团灭,所以必须每个人单独行动。内村和樱井同意深司的看法,而我和石田以及森对此都持保留态度。
从理智上来说,我知道深司的话有道理,但不知为何我心里就是有种不安的预感,总觉得不能在这里和深司分开……所以虽然眼看着深司越来越不高兴,可我还是极力反对着。
森看出了我的极度不情愿,于是委婉地提出了另外的解决办法:“那……「老师」呢?虽然他自从来到这里之后天天不见踪影也根本没有教过我们什么……但是至少他是大人,也许……”
森提到的这个人,是一位本应担任我们老师一职的长辈——除了那些前辈之外,这个人是目前唯一一个在不动峰的成年族人。
深司面无表情地打断了他的话:“没用的。那家伙根本指望不上。之前我和樱井也想到这一点所以试图去找过他……”樱井接过话:“但是却发现了他和那帮前辈是一伙的。”
只说了这短短一句话,樱井便沉默了。但我们瞬间就理解了他没有说下去的话语——如今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是敌人,我们现在能依靠的,只有我们自己。
意识到这点之后,一种寒凉的悲哀感从心底升起,令我无力再继续坚持,于是……在这场争吵的最后,我还是妥协了。
虽然心里仍充满了不知从何而起的忧虑,但我不再说话,只是默默地听着深司他们讨论起具体的计划。
——所有人,分散开逃,而且除了神尾之外其他人弄出的动静越大越好。
——神尾是我们之中速度最快的,也是最有可能成功逃出去的人……我们要做的就是尽可能保证神尾能安全离开。所以必须主动去吸引他们的注意力……
——即使出现最糟糕的情况——他们也分头来追我们,但是只要能多引开一个人,神尾逃出去的几率也会大大提高。只要有一个人能出去,就可以……
而我只是听着。一想到自己的安全逃离必须以同伴的牺牲为代价,我就觉得一阵痛苦,但对于实力压倒性不足所以根本无法正面对抗前辈们的我们而言,这的确是眼下最好的办法了……
最后,深司转向了一直沉默不语的我,直直地望着我的眼睛。
——神尾,听明白了吗?到时候绝对、绝对不要顾虑我们。
——你只管以最快的速度,往山下跑就可以了。
——大家能否得救,就取决于你一人了。
深司最后对我说的这几句话又在我耳边响起,我强迫自己把注意力集中到眼前必须跨越的深堑之上来。那不知为何突然变得无比强烈的对深司的思念,还有对大家的担心与忧虑,眼下我都不能为此分心。
不要再想这么多了……得振作起来。
否则,大家的努力就全都白费了……
我默默地告诫自己。但就在我用力扇动翅膀的下一刻,头顶上方忽然远远地传来一阵模糊的喧响。
心中立刻警铃大作,我马上退回了悬崖边,接着下意识地抬头望去。
我看见在视野的遥远尽头,有一团小小的黑影从高处跌落下来。
那一瞬间我只觉得自己的心跳几乎停滞了。即使在这样的状况之下,那个身影依旧熟悉到我绝无可能认错——
“——深司!!”
突如其来的状况让我脑海里瞬间一片空白,我想都没想就立刻扑了出去,在半空中接住了坠落的深司。那强大的惯性连带着我也跟着往下坠了十几米,我抱住深司奋力张开翅膀,拼命地挣扎着向上飞去。
我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带着深司回到山崖上的。虽然最后把自己弄得精疲力尽狼狈不堪,但万幸终究是做到了。
没等喘过来气我就慌忙去看深司的状况,然而深司已经陷入了昏迷状态,他整个人无力地靠在我身上,身体冰凉到令我心里一阵恐惧。
而且这时我才发现,深司的翅膀……折断了。原本闪烁着蓝紫色光泽的羽毛浸透了血污变得乱七八糟,看上去触目惊心。
到底、发生什么了……深司伤得好重……
我吓得手足无措,只能抱着气息微弱的深司不断呼唤着他的名字:“深司……你没事吧?深司、深司,振作点啊……能听到我的声音吗?深司……”
其实根本没有过去多久——但对当时的我来说已经是无比漫长的一段时间之后,深司终于勉强睁开了眼睛。他咳了两声,又咳出了一口鲜血,在看清我的那一瞬间他睁大了眼睛,一边拼命地把我往边上推一边气息急促地说了些什么,声音却因为极度的虚弱而断断续续。
“神尾……你在干什么……不要管我快走啊!他们……他们在上面……”
我抬头,看见几个人影从很高的山崖上飞了下来。
我很快便认出是那几个卑鄙的前辈,但是望着他们逐渐逼近,我心中没有一丝的恐惧与惊慌,也没有想到要逃,我当时……只是一直望着那个高悬在山崖上的岬角,愣愣地想道——深司他刚刚,是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的吗?
如果不是我正好在这里……如果我没有接住他……深司他现在已经……
心里逐渐升起了一阵无法抑制的怒火,我把深司护在身后,瞪向那几个向我们走来的人,为首的正是那个所谓的「老师」。
“你们……你们这些混卝蛋对深司做了什么?!”
然而「老师」丝毫没有把愤怒的我放在眼里,他只瞥了深司一眼,满脸的嫌恶与恼怒:“翅膀已经损坏了一边,没法用了。真是可恶的小鬼……宁可自己毁掉自己的翅膀也不肯让我们得到吗……”
他朝后面的几个前辈使了个眼色,立刻有人一闪身到了我身后,他的速度快到我根本来不及反应,下一秒我就被按倒在地,身后的前辈一脚踩在了我的背上。
好、痛……!
一阵剧痛之下我几乎无法呼吸,用尽了全身力气才忍住没有惨叫出声。一阵眩晕的视线里,深司似乎想朝我伸出手。
“神尾……”
“唔、深司……”
被踩住的身体无法动弹,我也努力向深司那里探出手,但我满是冷汗的手指还未拉住深司沾满血污的手,另一个前辈立刻踩住了我的手,那尖锐的疼痛差点又让我叫出声来。「老师」踹了深司一脚,斜眼俯视我们的视线里半带恼羞成怒:“这小鬼已经没用了。真麻烦,还得把他处理掉……”
边上的前辈嗤笑着:“这有什么?还是丢到那个悬崖下去不就好了,省得费那个事了。”
“也罢。赶紧处理完,把这个带回去。还有其他跑掉的小鬼也得去抓回来……”
看着他们把深司拽起来,我脑袋里嗡地一声,顾不上身体的疼痛奋力挣扎起来。
“深司、深司!放开他!!放开他啊!!你们要是再敢对深司做什么……”
可恶、可恶……
为什么、为什么我什么都做不了……
深司……!!
耳朵里灌满了前辈们恶劣的笑声,无力与恐惧之下我瞪大了眼睛,眼角干涩得像要裂开一样,就在我即将陷入彻底的绝望之中时——
一阵狂风席地而起。
呼啸的猎猎风声之中一瞬间所有人都睁不开眼睛,当我再度能够看清眼前时,发现一个身姿高大的陌生人出现在了面前。
这个高大的人抱着浑身是血的深司挡在我身前,把我和那些前辈隔了开来。这个人背后那对纯黑的翅膀显示他和我们应该是同族,但我并不认识他——这始料未及的突发状况让我只能这样愣愣地趴在地上,茫然望着这个陌生的背影,一时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一个跟我们年龄相仿的短发女孩从旁边跑了过来,一边说着“没事吧?”一边把我从地上扶起来。她望了望我,确认我没事之后松了口气,在我旁边小声说着幸好赶上了。
而前辈们在短暂的震惊与迷茫之后也很快回过神来,对这个突然出现的人他们气急败坏又有些忌惮,装模作样地威吓着:“你他卝妈是什么人?敢来妨碍我们?”
而陌生人对这拙劣的恫吓毫无反应,只是冷笑了一声:“如果有不怕死的自以为比我强的人,大可以上前一步,我奉陪到底。”
这个人的言语里有一种不怒自威的力量,他只是站在那里而已就让人感到强大的压迫感。前辈们犹犹豫豫不敢上前又不想就此罢休,那人似乎是对这状况感到了不耐烦,他扇动了两下翅膀,无形之中就有一股强大的力量在空气中震荡开来,前辈他们被那人激起的风压逼得不敢上前,只能恨恨地交替看了我们好几眼,最后一边嘀咕着什么一边溜走了。
那个人不再向落荒而逃的前辈他们多看一眼,而是转身向我走来,方才冰冷威严的声音也变得沉稳而柔和:“走吧。那些人我不会放过他们的,但现在最要紧的事是得赶紧给你朋友治疗。”
站在我身旁的女孩又想来扶我,但是我没有动弹,只是呆呆地看着那个人怀里的深司,下意识地握紧了拳头,艰难地开口:“深司他、深司他……会死吗?”
事后想起来,我当时的声音已经完全不像样子了——颤颤巍巍,可能还带着哭腔。如果是平时,在陌生的女孩子面前露出这种难看的样子我肯定会羞耻到恨不得钻进地里,但是那时我早就无心顾及这些,甚至都忘记去问这两个突然出现的陌生人的名字。
我……只是一直、一直望着失去意识的深司。
“冷静,不会有事的。只是他的翅膀,可能……”那个人低头看着深司皱了皱眉,但很快又变回了宽慰的语气,“嗯,不,没什么的,好好调养的话应该没有问题。”
我默默跟在那人后面,看着从深司身上不断落下的血滴和断羽,只觉得心里充满了令我喘不过气来的苦涩。
——深司是自己把翅膀折断的。他不想让自己落进那些人手里,索性毁掉了他们想要的东西。
——当时深司是不是已经……做好了自己会死的觉悟呢。所以才会对自己下那么重的手……
一想到自己差一点就要永远失去深司了……我就会后怕得浑身发冷。
我从未像这样痛恨过自己的弱小与无力。
什么都做不到,也无法保护自己最重要的人——这样的我,根本就是……
那个在千钧一发时救了我们的人,一直等到把深司救了回来他才告诉我们他名叫橘桔平。而那个女孩子,是他的妹妹橘杏。
虽然我们并不清楚橘前辈和小杏的来历——他们只说自己是从很远的地方来的,路过这里救了我们也是出于偶然——但在那之后他们就留在了这里,很快便成为了于我们而言如同家人般的存在。橘前辈是一个强大又温柔的人,对那时的我们而言他就是世界上最值得依靠的伟大的人,而小杏是我们之前从未接触过的同龄女生,一开始大家都有些不好意思,不过杏的个性活泼可爱,很快就和大家打成了一片。
但是,虽然橘前辈已经尽了最大努力去治疗深司的伤,深司还是一直昏迷了很久很久。他身上的伤情并没有那么严重,可在翅膀上的断裂伤没有恢复时,深司就是怎么都醒不过来。
小杏告诉我这是因为翅膀其实是我们最脆弱的地方,虽然有坚硬羽毛的保护轻易不会受伤,但一旦受损很容易就会危及生命,而且很难彻底恢复。
像这种事情明明是关于我们自己身体的常识,以前却从没有人教过我们……那个原本应该成为我们老师的大人,和那些残忍的前辈同流合污,根本没有尽到一天教育者的责任。
他们的罪行被揭露之后,最后族群里究竟是怎么处理的,我并不清楚,也没有心思去关心,很久之后才听说那些人被作为背叛者永久放逐了。但那时大家因为担心深司,根本无心再去管那群卑劣的家伙,我们每天都轮流守在深司的房间,我也是在那时才从其他伙伴那里听说了那天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简而言之,深司是主动把所有的追兵都引去了他那里,然后又把尽可能地把那些人带离樱井他们逃走的方向,所以最后他自己才会被卝逼到那个断崖边……
正因如此,其他同伴没有受一点伤。但是在深司掉下悬崖之前究竟发生了什么,没有人看见,自然也无从得知。我……也不太想去想象。
虽然半山腰的那处住所里已经没有了欺凌我们的前辈,但之前那些可怕的经历并不是那么容易磨灭的东西,只要仍然居住其中,我们晚上就总会做噩梦。像我每天夜里都会梦到深司伤痕累累的样子,在那些糟糕的梦境里没有及时到来的救世主,在无尽的绝望与恐怖之中我只能眼睁睁看着深司跌入看不见底的深渊。
每当这时候我都会惊醒,然后再也睡不着,于是总忍不住又跑去深司房间,必须得亲眼确认他平安无事才能让我安心——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到了深司最终醒来的那天。
橘前辈见我们这样被过去的阴影困扰,便笑着提出了一个建议。
他说——让我们在山顶,重新建造一处属于我们的家吧?
听着仿佛是异想天开的大胆提议,但因为是橘前辈提出的,所以我们根本没去考虑过可行性,而是立刻跃跃欲试地群起响应。
最后事实证明,只要想做,就没有我们做不成的事情。
如果我们八个人齐心协力,这世上的任何事都难不倒我们,哪怕是返魂祭——原本我们只觉得这是个强加于我们身上的命运,但如果是由橘前辈带领着我们的话……那它似乎也没那么难以接受了,甚至还让人有些兴奋——那时的我,第一次有了想要和大家一起赢下返魂祭优胜的想法。
生活终于迎来了久违的平静。因为有了新的目标,我们每一天都过得充实而快乐。
只是……有一件事始终令我有些在意。
那是在深司差不多可以起身走动的时候。有一天,橘前辈说有话要和深司单独说,然后他支开我们,和深司单独在房间里待了很久。
不知道他们聊了什么,只是当他们谈话结束,我走进房间时,发现深司的脸色前所未有地差。
他那苍白的面容让我有些担心,我立刻走到他身边坐下:“怎么了深司?伤势又恶化了吗?”
正低着头呆呆望着自己的手的深司浑身一震,似乎之前根本没注意到我的到来。他抬起头望着我,神色一瞬间变得更加悲切,但那样的神情只在深司脸上出现了几秒钟,很快他便镇定了下来:“神尾……我没事。”
“我不信。你这看着怎么都不像没事的样子。是伤口又在痛了?”
“你好烦……都说没事了。”
我仔细地望着深司的脸,他此时已经恢复了以往那副面无表情的样子,语气也变回了那种淡淡的带点不耐烦的感觉,跟平时别无二致。从他的神情中看不出什么,我有些纳闷,正准备再问时,橘前辈在门口招呼了我一声:“神尾,过来一下。我有话跟你说。”
“是,橘前辈。”
我转头应了一声,然后小声对深司说:“那我先出去一下哦。深司你好好休息。”
“嗯。”
深司轻轻点头,但直到我跟着橘前辈走出房间,我都能感觉到深司的视线一直粘在我的背上。
橘前辈带我来到庭院,那时正是淡红色的椿花在院子里盛放的季节。这种花凋零时会在花瓣枯萎卷曲之前整朵从枝头掉落,我看了看脚边那些落满一地却朵朵完整鲜艳的椿之花,又抬头望向橘前辈。
“那,橘前辈,您要跟我说什么?”
橘前辈望着我无声叹了口气,有些疲惫地揉了揉眉心:“神尾,听好了,从今以后绝对、绝对不能再让深司的翅膀受伤了。你要保护好他,知道吗?”
突然被橘前辈一脸严肃地托付了这样的事,我有些不明所以,但是,橘前辈所说的这件事正是我之前一直在想的——每次回想起深司那苍白的脸色和半身染血的样子,我的心都会抽卝搐般地痛起来——那种事情,我再也不想看见了。
我深吸一口气,郑重其事地答道:“是,橘前辈。就算您不说……我也会这么做的。所以——请教我怎么变得和您一样强大吧。”
听到我这样的回答,橘前辈愣了一下,随即露出了淡淡的笑容。
可是,如今回想起来……到底是我的错觉,还是久远的时光模糊了记忆,我回忆中橘前辈的这个笑容里……分明是充满了悲痛。
那时,橘前辈究竟是在为了什么而悲伤……
——即使是深司已经离开的现在,我依旧不得而知。
【神伊武】あの夏へ(10)
10.旧事
伊武深司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表情。
「神尾」刚刚说的话太过出人意料,其中蕴含的某些事实更是令伊武有些困惑,他默默地看了看「神尾」的翅膀,又把视线转回了对方的脸上。
首先,交换风切羽是长相厮守的象征。其次,这个世界的伊武深司,他的风切羽在「神尾」身上。
两个事实能导出的结论只有一个。只是很简单的三段论,但伊武深司却不愿也不敢相信。
——这个世界的他和神尾,究竟是……
「神尾明」似乎没有注意到伊武的动摇,他抬手拔下了一根黑色羽毛,拿在手中转来转去,目光略微暗沉下来:“这双羽翼是我们一族天生的特征……而我们的厄运,也是由这对翅膀引起的。”
伊武愣了一下,这才想起来他们原...
10.旧事
伊武深司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表情。
「神尾」刚刚说的话太过出人意料,其中蕴含的某些事实更是令伊武有些困惑,他默默地看了看「神尾」的翅膀,又把视线转回了对方的脸上。
首先,交换风切羽是长相厮守的象征。其次,这个世界的伊武深司,他的风切羽在「神尾」身上。
两个事实能导出的结论只有一个。只是很简单的三段论,但伊武深司却不愿也不敢相信。
——这个世界的他和神尾,究竟是……
「神尾明」似乎没有注意到伊武的动摇,他抬手拔下了一根黑色羽毛,拿在手中转来转去,目光略微暗沉下来:“这双羽翼是我们一族天生的特征……而我们的厄运,也是由这对翅膀引起的。”
伊武愣了一下,这才想起来他们原本的话题是关于那些前辈与不动峰的往事。「神尾明」把手里的黑羽交到他手中,伊武这才有些吃惊地发现这根羽毛并不像看上去那样柔软,而是有种金属般光滑坚硬的触感。
而且这样近距离观察才能看得出来,这羽毛上流转的光芒如同黑色的宝石一般,有一种令人目炫的吸引力。
真的……很美。
拥有如此美丽的黑色翅膀,居住在高山之上,简直就像传说里的鸦天狗一样……
就在伊武如此想着的时候,「神尾明」在他身边轻轻地说:“我们的羽毛是由一种特殊物质构成的,既可以作成饰品又能熔炼为武器,在这个世界是种很受欢迎的物品。因为数量稀少又贵重,我们的羽毛在某种程度上甚至可以作为货币来流通……”
伊武想到方才在旅店里「神尾」确实曾把一个细长的黑色物体交给店主,当时他没有在意,如今回想起来才发觉那个东西确实有几分像羽毛:“所以刚才你在店里给人家的那个黑色的东西……”
「神尾明」笑了起来:“啊啊,因为今天我没有带钱,偶尔会像那样一时应个急。”
伊武低头望着手里那根美丽的黑羽。这种价值不菲的东西作为种族天生拥有的特征,恐怕也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这就像国文课本上所说的,怀壁之罪……
他想到了象牙和貂皮,以及所有一切像这样容易引起贪欲的东西。这样的存在如果是出现在了人的身上……
“身上有这样的东西……不会很危险吗?”
“是很危险啊。”
「神尾」回答得轻描淡写,但一想到这话背后隐藏着怎样的残酷可能性,伊武只觉得人心可怖。
“为了得到羽毛而觊觎我们的人当然不在少数。虽然长大之后我们就能把翅膀隐藏起来不引人注目,同时也拥有了一定的自我保护的力量,一般也没有人敢对我们出手,可是在小时候……我们还很弱小无力的时候,周围的确是危机四伏。那时我们还不知道怎么收起自己的翅膀,也无法保护自己,可以说是每一天都生活在危险之中。
“所以族中的孩子们在幼年时会被集中起来,大家一起住在人迹罕至的高山上,由成年的族人们轮流保护,直到我们成长到足以保护自己。
“那时,我和深司,还有樱井、石田、内村和森,我们六个人一起住在不动峰的半山腰上。长久以来,我们一族相比于其他种族都是人数稀少,这一代的孩子只有我们六个人而已。刚刚遇见的那些人比我们稍微大一些,那时已经能够独立生活,所以有一段时期由他们负责照管我们。
“但在当时谁都没有想到……这些人最后会变成我们这一族的败类和叛徒。
“明明是我们的前辈,他们却始终视我们为眼中钉。小时候我们还不懂事,也不明白那种无端恶意究竟从何而来,不过现在想来,原因大概在于返魂祭——啊,就是我之前跟你说的那个祭典。返魂祭是一场由所有种族共同举办的盛大仪式,只有被选出的年轻人能参加,而且无论是参加年龄还是人数都有限制,这是先祖代代传下的规矩,一旦违反会连整个一族都被剥夺参加返魂祭的资格。
“而不动峰……从年龄来看,这一代只有他们那些人以及我们,能有资格参加将在今年举行的返魂祭。
“但按照传统,每一族出席仪式的人数只能是七到九人,所以那些人想除掉我们,以防参与祭典的资格被我们抢走……别露出那种难以置信的表情啊深司,他们真的就是这么想的。因为返魂祭在我们这个世界的人眼中就是有着如此分量。
“虽说我是对这种古老到已经不知所谓的仪式没什么兴趣……但把它看作谋求利益与地位的手段的也是大有人在。更何况返魂祭每1200年才举行一次,这使得能够降生在祭典举行的时代、有资格目睹祭典的人都会因此感到莫大的幸卝运与荣耀,更别说像我们这种拥有参加资格的世代……甚至从小会被人们告诫我们就是为了参加这一代返魂祭而出生的。
“所以当看见我们尚且年幼就展现出了比他们更为强大的实力,比起他们有更大可能被选上去参加祭典……那些人,由此就对我们产生了嫉恨吧。
“最后他们也真的对我们下手了。不动峰本就地处偏僻而且山势险峻,那些人先是打着保护者的名义骗过其他族人把我们在那里软卝禁起来,就像要发泄什么一样每天都对我们施加暴力……但无论下手多重他们都会避开我们的翅膀,不久后我们才知道其中的原因——原来他们早就勾结了想要得到我们羽毛的外族人,所以我们羽翼上的每一根羽毛都是重要的商品,自然是不能受损。
“那段时间……真的是我长这么大以来最糟糕的一段回忆了。”
「神尾明」闭上眼睛,就像感觉冷一样地抱住双臂,身体轻微颤抖起来。伊武深司皱起眉,「神尾」纠结的表情让他心里有些刺痛。
“神尾……不要再说了。那种事情不去回忆也没关系。”
「神尾」闭着眼勉强笑了笑:“没事的。毕竟都已经过去了……
“不过在当时,我确实一度以为自己会死……不,如果真的落入那些卑鄙的商人手中,如果能轻易地死掉反倒是种解脱,但我们连那都做不到……
“因为为了保证羽毛的质量,他们肯定不会让我们死,他们只会先折断我们的翅膀以防我们逃走,再把所有的羽毛都硬生生拔下。然后他们会把我们一直关在笼中,以便未来收集重新长出的羽毛,就这样一直重复下去,直到我们因为虚弱死去……
“那时虽然年幼又弱小,但我们已经能够预见到那样的凄惨下场,为了避免沦落到那样生不如死的境地我们很快便决定逃跑,但是……想要从那里逃出去不是件容易的事,不动峰的地势险要,整座山上峡谷和断崖密布,而且为了紧急情况之下能把它作为最后的防守阵地,那里的所有深谷上都没有架设桥梁,如果是成年的族人很容易就能飞过那些裂谷,可对于当时翅膀还很稚卝嫩的我们而言,那些宽阔的深渊几乎是无法逾越的障碍。
“但是哪怕有葬身峡谷的风险,赌一把终究好过坐以待毙。所以我们最终还是瞅准机会逃了出去。因为人数太多移动起来容易暴露,所以当时大家是分开走的,可是……
“唉,总之后来的事情简直是一团糟,这些不说也罢……总之,那个时候,如果橘前辈没有来……我们说不定早就已经死了。”
「神尾明」睁开眼,有些茫然地望着天空,就像陷进了过往的回忆里。虽然伊武深司无从知晓那究竟是怎样的过去,才能让他此刻流露出如此悲伤的眼神——
【神伊武】あの夏へ(09)
09.返魂祭
来到不动峰的第一天夜里,神尾明失眠了。
在橘兄妹给他安排的房间里瞪着天花板发了半天呆,神尾终于躺不住了,他从床铺上爬起来,轻手轻脚拉开门走到长长的檐廊上。
木板铺就的游廊连接起高低错落的建筑群,这里就是这个世界里不动峰的大家所居住的地方。
原以为这样高海拔的山峰上气温会很低,但这里却出人意料地温暖。虽然神尾只穿着一身单衣,却一点都不觉得冷,周围的温度就像和煦的春夜一样宜人。
接近满月的月亮此时已经升上了中天。神尾低头看了看身上的衣服,借着明亮的月光,能看见衣摆上线条流畅的流云暗纹。橘前辈说这衣服是这个世界的「神尾」留在这里的,可以暂时借给他穿,而衣服的风格和橘前辈与...
09.返魂祭
来到不动峰的第一天夜里,神尾明失眠了。
在橘兄妹给他安排的房间里瞪着天花板发了半天呆,神尾终于躺不住了,他从床铺上爬起来,轻手轻脚拉开门走到长长的檐廊上。
木板铺就的游廊连接起高低错落的建筑群,这里就是这个世界里不动峰的大家所居住的地方。
原以为这样高海拔的山峰上气温会很低,但这里却出人意料地温暖。虽然神尾只穿着一身单衣,却一点都不觉得冷,周围的温度就像和煦的春夜一样宜人。
接近满月的月亮此时已经升上了中天。神尾低头看了看身上的衣服,借着明亮的月光,能看见衣摆上线条流畅的流云暗纹。橘前辈说这衣服是这个世界的「神尾」留在这里的,可以暂时借给他穿,而衣服的风格和橘前辈与小杏穿着的一样,是神尾只在漫画里见过的奇异装束,刚拿到的时候神尾甚至不知道该怎么穿。
比起这个,更让神尾明惊讶的是这里的橘前辈和小杏竟然都有一双黑色的翅膀,之前初看见时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同时也明白了为什么这座不动峰上所有的断崖与山谷上都不架桥梁——橘前辈说过这对翅膀是独属于他们这一族的特征,所以只有他们可以飞过这些深谷,这座山本身就是一座天然的险峻要塞。
还真是个奇怪的世界啊……
不过误入异界这件事本身倒没有给神尾带来太多困扰,他接受这件事的速度之快令他自己都感到吃惊,也许是因为小时候曾憧憬过动画与游戏中的异世界探险故事,如果放在平时神尾碰到这种事估计还会很激动,但眼下他一点都兴奋不起来——他现在除了担心深司之外根本没有心思去想别的。哪怕想去来场异世界大冒险,也得等找到了深司再说。
神尾明叹了口气,然后轻轻跳下檐廊。还没等他决定该向哪个方向迈步,身后就有一个带笑的声音叫住了他:“神尾君,还没休息吗?”
“啊,小杏……抱歉,我有点睡不着,想在外面走走。”
“我也想是。”橘杏轻快地来到他身边,抬头冲他粲然一笑,“那我来带你四处逛逛吧?”
“可以吗?已经很晚了吧,会不会打扰你休息……”
“没事哦。我们这里已经很久都没有客人来了,我早就想像这样带着什么人参观一下我们的家了。”
小杏一边笑着解释一边沿着半开放式庭院中的小路,向屋子的另一侧绕去。
“因为这里的一切,都是大家亲手修建起来的。”
“欸?所有的建筑……全都是吗?”
像这样跟着杏把这片地方里外转了一圈,神尾明才逐渐感觉到这个建筑群的规模着实不小,所有房屋都是依托临近山顶的一处平坦的台地,依山壁走势而建的。而且以回廊相连的房屋全都设计得相当美观实用,中间间隔着大小不一的庭院,就像以前去京都看见的那些古建筑一样有种风雅的美卝感。临近后院的山壁另一侧,甚至还有不知从哪引来的温泉水,池边的树上开着神尾叫不出名来的墨色花朵。
橘杏有些开心地看着神尾吃惊的表情,然后点点头:“我和哥哥是很多年前迁来这里的,当时这个地方还什么都没有,大家居住的地方在海拔更低些的山腰下面。不过……嗯,总之发生了很多事啦,后来我和哥哥,还有大家,我们八个人一起在这里建立了我们自己的居处。”
不是,这个世界的我们也太强了吧……
震惊之余,神尾回想起中学一年级的往事,也无端生出几分心有戚戚的感慨来。
这片建筑虽然和这座山的最顶峰尚且有一定落差,但距离山顶已经不远,橘杏此刻已经带他走上了前往山顶的小道,她双手背在身后转过身,有些突兀地提起了另一个话题:“神尾君,你们那个世界的我,是什么样子?”
“哎?这个……”
神尾明望着面前微笑的女孩,一时间找不到合适的话语。
至少从他目前的感觉来说,这个世界的橘杏和他所认识的杏一样,是个善解人意又开朗明快的女孩子。正因如此,在中学时神尾明曾对她有过一段朦胧的感情,但那终究也只是一场无疾而终的暗恋,神尾从一开始就很清楚杏对自己没有那个意思,也从没有奢望过太多。初中毕业后,他们见面的机会屈指可数,曾经的爱慕如今也变成心底一缕淡淡的怀念之情,成为了神尾对于初中美好回忆的一部分。
即使他们如今的关系仅此而已,像现在这样被自己过去的暗恋对象问这种问题,神尾明还是有些许的不知所措,哪怕知道她们不是同一个人……
“她和你一样……是个很可爱的女孩子。”
到最后神尾只给出了一个相当笨拙的回答。所幸杏也没有在意,只是笑着说了句“是吗”就不再追问,而脚下的山路也到了尽头——他们已经登上了山顶。
没有了山壁的遮挡,这里的视野豁然开阔。
澄澈的空气让夜空显得分外通透,虽然今夜接近满月,但星空也同样璀璨。不过神尾此刻也无心欣赏这壮观的星群,他下意识地向山下望去,但从这里并不能看到山麓的景色,四周只有无边无际的云海,在星月照耀下反射卝出淡淡的银色辉光。
橘杏看见他的神色立刻就猜到了他在想什么:“别担心,最近其他人应该都准备从各地返回这里,极虎已经去把你们的事情传达给大家了,他们在回来的路上会帮忙寻找深司君的。”
“嗯……谢谢。”
神尾明勉强笑了笑,忽然又想到另一个问题:“等等,也就是说这个世界的我再过不久也会回来了?”
要跟一个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人见面……想想还真有点怪异啊。
然而话一出口,神尾感觉杏的笑容似乎不知为何黯淡了几分。
“アキラ君他……情况有点特殊。因为不像其他人那样知道他现在的确切位置,所以极虎找他大概得花点时间吧。”
然后她低声自言自语道:“不过如果还记得返魂祭的话,他就一定会回来的。希望他还没忘记……不然只凭我们的话,人数就不够了啊……”
杏的声音很低,但神尾还是听见了那个有些古怪的陌生词语:“……返魂祭?”
“嗯,这是我们这个世界最古老的祭典仪式。每隔一千两百年,才会在当年的叶月举行一次。”
叶月……也就是八月份吗。那就是下个月了啊。
“一千两百年,这间隔也太久了吧?”
“是呀。就是因为隔得太久很多事情都没有流传下来,所以这个仪式即使在我们眼中也很神秘,不明白的地方太多了……不过,虽然如今所知道的仅仅是仪式的举行方法,大家依然把它看得很重,毕竟是先祖传下的重要祭典,而且它还有几个相当重要的作用……”
说到祭典,神尾所能想到的也只有神社、人流和烟花,以及各种捞金鱼捞水球的小摊,还有章鱼烧和苹果糖,最多再加上神轿以及花车游卝行,而异世界的祭典……会是什么样子呢。
还有,「返魂祭」……这个名字听上去就怪怪的。
“所以这个祭典是要干什么啊?”
橘杏思索了一下,然后把神尾带去了山顶的另一边,示意他看向远方的地平线。
“神尾君,你看那边。”
在云海尽头的天边……有一个黑色的锥形影子,突兀地伫立在起伏的云层之上。
“那是……山?”
神尾眯起眼睛。虽然没有参照物所以很难判断大小和距离,但他能看得出来那座山距离不动峰相当遥远。在这么远的地方都能看到,而且峰顶位于云海之上,想必那是一座相当庞大的高山吧,就像富士山一样。
“那座山是这个世界最神秘的禁地,也是返魂祭最后举行的地方。”
橘杏跟他一起目不转睛地看着那个黑黢黢的山影。
“下个月,所有种族都会派出代表前往那座圣山,据说率先登上顶峰的一族……可以获得某种跨越生死的能力。这一族也会在下一个千年得到这片土地上所有人的尊重与敬仰。”
“跨越生死的能力……是什么意思?”
橘杏犹豫了一下,似乎是在纠结该如何解释:“这点其实我也不是很清楚……刚刚也说过了,因为年代久远,所以关于返魂祭有很多事都变得模糊不清,不过听说是这样的——这个祭典之所以叫返魂祭,是因为已经告别人世的故人灵魂会在那一天返回人间,而那座山的山顶就是与彼岸连通的场所,所以率先到达峰顶的人在那里能够与历史上所有已故的先人沟通——是曾经生存于世的「所有人」哦,神尾君,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神伊武】あの夏へ(08)
08.羽翼
“欸……所以,到底是看见什么危险人物了?”
“与其说危险……不如说是卑劣吧,那些家伙。”
「神尾明」紧紧盯着巷口,嫌恶地皱起了眉。
“深司你……应该也认得那些人的脸的。”
伊武深司有些不解,但他也没有再问,只是和「神尾」一样看向巷子尽头。
很快,那几个人的身影就出现在了那里。
虽然月光朦胧,而且只能看见那些人走过巷口的侧影,但伊武深司还是一眼就认出了那几个人——在察觉对方身份的那一刻,他的眉头登时也皱了起来。
“这是……”
只说了两个字,伊武再度沉默了下来。他根本没想过事到如今竟然会在异世界又看见那些人,过去的糟糕回忆一瞬间在伊武眼前闪过,令他时隔数年再度回想......
08.羽翼
“欸……所以,到底是看见什么危险人物了?”
“与其说危险……不如说是卑劣吧,那些家伙。”
「神尾明」紧紧盯着巷口,嫌恶地皱起了眉。
“深司你……应该也认得那些人的脸的。”
伊武深司有些不解,但他也没有再问,只是和「神尾」一样看向巷子尽头。
很快,那几个人的身影就出现在了那里。
虽然月光朦胧,而且只能看见那些人走过巷口的侧影,但伊武深司还是一眼就认出了那几个人——在察觉对方身份的那一刻,他的眉头登时也皱了起来。
“这是……”
只说了两个字,伊武再度沉默了下来。他根本没想过事到如今竟然会在异世界又看见那些人,过去的糟糕回忆一瞬间在伊武眼前闪过,令他时隔数年再度回想起了曾经的痛苦——刚刚从巷外经过的几个身影,竟然是他们中学一年级时网球部那些卑劣的前辈……
正是这些人,让伊武深司他们在一年级时经历了噩梦般的部活,无论是蛮横暴力带来的身体上的伤痛,还是尊严与梦想都被人踩在脚底蹂躏却又无法反抗的绝望,全都在伊武心里留下了难以愈合的伤疤。虽然橘前辈到来后这个噩梦终于终结,他们在此后的两年里也创造了无数美好的回忆,但一年级时的遭遇仍然像是个无法磨灭的烙印——即使平时几乎不会被想起,可有时候,比如再度看见那些前辈的现在——伊武深司感到心里某个地方隐痛起来,那种被欺压被践踏的窒闷感就像个幽灵,当年曾如影随形,如今又再度复活。
那群人完全没注意躲在巷内的两人,很快便扬长而去不知去向。
伊武知道自己现在的表情一定很难看,面前的「神尾」也没好到哪去,他咬牙切齿地望着一边,自言自语似地低声说:“该死……这些家伙竟然还敢出现在这里……当时明明说过再敢回来我们绝不会放过他们,可恶……可是他们的目的到底是……”
不知是想到了什么,「神尾」的表情一瞬间变得相当恐怖,反倒让伊武冷静了下来。他能看得出来「神尾」此刻的情绪很反常。
至少对于伊武深司而言,虽然那些卑劣的前辈的确给他带来了难以抹去的痛苦回忆,但伊武并不会浪费太多情绪在那些下作的人身上——因为没有必要。比起对不堪的过去耿耿于怀,他更想把自己的目光放在当下以及未来上,所以若不是这些人刚刚突兀地出现在眼前,伊武本来已有好几年没想起过他们了。
但是,同样是看见了那些人,「神尾」眼中却有些另外的东西——那分明是完全不加掩饰的恨意。
所以,这个世界的不动峰究竟……
“发生过什么事?”
因为太过在意,伊武不由自主就问出了声。一直在低着头陷入沉思的「神尾」像被惊醒了一样猛地抬起头望向伊武,与此同时伊武也意识到了自己刚刚问了个多唐突的问题。
“啊,抱歉,应该也不是什么好的回忆吧,那个,不想说也没关系……”
「神尾」深深叹气,有些郁闷地往巷外走:“没事,想知道的话我会告诉你的。但这的确不是什么愉快的话题……”
伊武无言地跟着他走出了巷子,再度来到宽阔的河堤边。「神尾」活动了一下身子,回过身看着伊武的眼睛:“不过在说那些事之前必须得先给你看看那个呢。”
“……哪个?”
“就是你很想看的,我和你不同的地方啊。”
「神尾明」的表情和缓下来,微微地笑了。
“深司,看好了哦。”
「神尾」话音未落,一阵仿佛飞鸟振翅的声音落入了伊武深司耳中,被搅动起的气流吹乱了他的长发,伊武下意识地眯了眯眼,又在下一刻睁大了眼睛。
——「神尾」的身后,出现了一对巨大的黑色翅膀。
纯黑的羽翼如同闪光的黑曜石,翅膀内侧每根羽毛的尖端都有一道红色的细条纹,整齐的飞羽在月光之下流动着琥珀般的光泽,唯有右边翅膀外侧最长的一根羽毛闪烁着淡淡的蓝紫色光芒,显得格外醒目。
——好美……
“深——司——?怎么呆住了啊?看入迷了?”
“……怎么可能,才没有。”
这句否认听上去相当底气不足,「神尾」哧哧地笑起来却也没有揭穿,背上的翅膀舒展开来扑扇了两下,那光滑的羽毛和羽毛覆盖下线条优美的肌腱令伊武无法移开视线,而一片流转的琥珀色中那唯一的异色羽毛尤其地显眼,伊武不由得多看了几眼。
注意到他目光的「神尾」抬手抚摸了一下那根带着淡淡蓝紫色的羽毛,眼里似悲似喜地说不清是什么情绪。
“这个,是深司的风切羽。”与其说是解释给伊武听,「神尾」更像是在自言自语,他低低的声音里有微不可闻的叹息,“风切羽是翅膀上最重要的一根羽毛,没有它我们的飞行能力会受到很大的影响,所以我们一族有个传统,当找到对自己而言独一无二最重视的那个人时,我们就会和那个人交换一侧翅膀的风切羽——相当于把自己交托给了对方,让这最重要的羽毛成为彼此羽翼上的一部分,算是一种……永远相守的契约和仪式吧……”
【神伊武】あの夏へ(07)
07.无眠
“怎么样?我就说这里的温泉和食物都很不错吧?”
“唔。是挺好的。不过你刚才在温泉里离我也太近了吧。”
伊武深司轻轻朝走在自己身边的「神尾明」抱怨了一句,然后撩了撩还在滴水的头发,从檐廊下眺望着旁边的庭院。
「神尾」带他来的这家旅舍沿街门面那么小,没想到里面竟然是别有洞天。回字形的走廊围绕着中间的日式庭院,布局倒是和之前不动峰的大家一起住的民宿有点像——说起来明明他半天之前还在那里和大家一起打球聊天,但如今回想起来那些事却有种相当遥远的感觉——简直是恍如隔世,而且这个词在眼下是字面意思上的相当贴切。
“没办法啊。因为你身上有种……嗯,我也不知道该说是「气味」还是「气质」...
07.无眠
“怎么样?我就说这里的温泉和食物都很不错吧?”
“唔。是挺好的。不过你刚才在温泉里离我也太近了吧。”
伊武深司轻轻朝走在自己身边的「神尾明」抱怨了一句,然后撩了撩还在滴水的头发,从檐廊下眺望着旁边的庭院。
「神尾」带他来的这家旅舍沿街门面那么小,没想到里面竟然是别有洞天。回字形的走廊围绕着中间的日式庭院,布局倒是和之前不动峰的大家一起住的民宿有点像——说起来明明他半天之前还在那里和大家一起打球聊天,但如今回想起来那些事却有种相当遥远的感觉——简直是恍如隔世,而且这个词在眼下是字面意思上的相当贴切。
“没办法啊。因为你身上有种……嗯,我也不知道该说是「气味」还是「气质」的东西。”「神尾」看了一眼同样在檐廊上往来走动的其他住客,然后压低了声音,“之前在街上你穿着我的衣服还好,但是在温泉那种地方,如果有人留心的话很容易就能发现你是从别的世界来的,可能会给你带来危险……所以我只能离你近一点来掩盖这种「气味」。抱歉,让你感到不舒服了?”
“……那倒也没有。”
不管怎么说对方长了张跟神尾一模一样的脸。因为这个,伊武深司从一开始就对这个本应陌生的人起不了防备心,也不会对他的接近感到抗拒——这种态度于他而言可谓是相当反常,但伊武深司自己也毫无办法。
这个世界,跟原本的世界其实很相似。无论是晚饭吃的怀石料理,还是这家日式风格的二层木造旅舍,又或者是建筑中庭的流水与草木,这一切都是熟悉的样子,以至于伊武深司偶尔会下意识地把身边这人当成神尾明本人——如果那一切超现实的事情没有发生,他只是和神尾一起出来旅行,住进了一家古旧的旅馆……那该有多好呢。
旁边的「神尾」自然不会知道伊武此时的想法,他在一扇绘着桔梗纹的拉门边停下,一边开门一边回头冲伊武笑笑:“我们的房间到了。”
八坪大小的宽敞房间里铺着淡色的榻榻米,赤脚踩上去有些微凉,伊武深司抬头看见对面的木楞窗敞开着,满月已经升上了中天。
房间里的装饰很简约,只有壁龛里摆放的一盆花很显眼,让伊武不由得多看了几眼。擅长花道的他能看出来这盆插花的作者相当有品味,淡紫色桔梗为主体的花束淡雅脱俗,总之,非常契合他的审美。
注意到伊武目光的「神尾」微微一笑:“你也喜欢花道?”
“……「也」?”
“他也很喜欢——这个世界的深司。”「神尾」看向那盆花的目光相当温柔,“这个,其实就是他的作品。”
“……欸?”
“你应该也看出来了吧,这不是我第一次来这家店。上一次来这里是好几年前的事了……那时,是和深司一起来的。”「神尾」轻轻叹气,伸手摸了摸经过了特殊保鲜处理的桔梗花瓣,“当时这家旅舍正在为每个房间制作装饰,向住客征集作品举行比赛,是我一时兴起劝深司制作了这件花艺去参赛……没想到最后不仅拿了第一名,而且因为老板相当喜欢这个作品,他还非要给我们那次的住宿费免单……从那以后这盆插花就一直装饰在这个「桔梗之间」里。”
“怪不得刚刚店主看见我是那幅表情,原来他认识「我」?”伊武深司偏头看着「神尾」,“然后你马上把他拉到一边说了半天悄悄话也是因为这个?”
“放心,他没看出来你是异世界来的人。”「神尾明」笑笑,他收回手凝视着那盆花,表情有些捉摸不透,“这家店……就在深司失去踪迹前不久,他曾经独自来过这里。所以这三年来我不止一次来到此处,但是除了这件深司留下的花作……没有任何可以称得上线索的东西呢。”
伊武深司向来不擅长安慰人。因此此刻面对睹物思人黯然神伤的「神尾」,他一时间无言以对。「神尾」也没有再多说什么,他很快就恢复若无其事的样子站起身伸了个懒腰,笑着对伊武说今天经历了这么多事你肯定很累了我们铺床睡觉吧,伊武没有回答,他低头看着自己那身浴衣上的桔梗花纹,心里忽然又有了一些难言的苦涩。
躺下之后过了不知多久,伊武深司发现自己似乎睡不着。
今天一天发生了太多事,他现在确实已经很累了——昨晚熬了夜,今早又早起打了一上午网球,下午山地徒步走了不知道多久,后来又莫名其妙穿越到异世界……
光是这样回想一下伊武深司就觉得自己身心俱疲,同时也有种无力的焦虑感——这么晚了,其他人肯定已经发现他和神尾不见了,不知道他们会有多着急……
所以如今最重要的就是尽快和神尾汇合,然后寻找回到原来世界的方法。
不过那种方法……真的存在吗?他们连自己是怎么来的都不知道,之前问过这里的「神尾」,可是就连他也对此所知甚少。
如果,就这样回不去了……
伊武深司赶紧摇摇头阻止自己继续往下想。然而大脑却不听控制,仍然漫无边际地考虑着各种或侥幸或糟糕的可能性。
就这么翻来覆去思来想去,伊武深司始终是睡不着,最后他干脆坐了起来,一转头就发现「神尾明」竟也没睡,正坐在窗边一脸寂寞地仰望夜空。
也许是听到了伊武深司起身的动静,「神尾」回过头,刚和伊武对上视线就笑了:“怎么了?睡不着?”
“嗯。心里有点乱。”
“也难怪……你现在一定很不安吧。”
“你也睡不着吗?”
“是啊。不过我已经习惯了,因为每到夜深人静的时候……总忍不住会想起深司的事。况且今天还是在这个曾经和他一起来过的地方,再加上……”
「神尾明」默默看了一眼伊武深司,那眼神却让伊武觉得他是透过自己在看一些别的什么东西。
——再加上,现在还是跟我,这个与「他」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在一起。
神尾刚刚没说完的话,应该是这个吧?
那种无法形容的感觉又涌上了伊武的心头,而「神尾明」干脆地从窗台上跳了下来,冲外面扬了扬下巴:“反正睡不着,出去走走散散心?”
伊武深司不置可否,只是默默站起来跟了上去。出门前他顺手捞过了那件换下来的不动峰制卝服:“神尾,这里有可以洗衣服的地方吗?”
「神尾明」带他去的地方是房屋背后一条宽阔的溪流,对面就是山脚的森林。因为位于背街的那侧,这里非常安静,只有潺卝潺水流与风吹树叶的声音,而伊武深司还在对刚才走过镇里主干道时目睹的人流与喧嚣心有余悸:“你们这里,夜生活还挺丰富?”
「神尾」哈哈一笑算是默认,然后又添上一句:“不过今天好像是有点不同寻常,往常即使是这里也不会都这样深更半夜了还有那么多人在街上……啊,对了,难道是因为下个月就是「那个」了吗?”
“我都忘了”、“原来已经到这个时候了啊”、“那是不是得动身回去了”……「神尾」如此嘀咕了一通,在溪边岸堤上蹲下卝身的伊武不解地看他一眼:“「那个」是什么?”
“也没什么啦,下个月,也就是叶月之初会举行我们这里一个传统的祭典。因为很多年才举行一次所以大家都把它看得挺重的,现在就开始准备了……不过我以前不怎么关心这种事情所以知道的也不多,还差点都把下个月就是祭典的事忘记了。”
“喔。”
伊武也没放在心上,接着就不再说话,低下头继续在溪水里清洗制卝服。「神尾」从旁边扯了几把浅绿色的植物,揉碎放进了那透明的水流中:“具有清洁作用的香草。这样洗完的衣服会有股清香。”
“嗯。谢谢。”
伊武头都没抬地应了一声。
「神尾」站在一旁默默看了他一会儿,轻轻地说:“我们这里的事已经说了很多了,怎么样,接下来说说你的事?”
伊武叹了口气,抬起湿漉漉的手把头发捋到耳后,对「神尾」的话倒也没表现出拒绝的神色:“……从哪里说起?”
「神尾」指了指伊武手中的衣服:“不动峰,在你们那里是什么意思?也是一座山吗?”
“山倒确实是有一座……不过这个不动峰,”伊武把衣服从水里捞起来,凝视着那几个在月光下闪闪发光的文字,“是我们学校的名字。也是我们七个人所组成的队伍的名字。大家曾经以此为名……并肩作战过。”
“并肩作战……你们那个世界,现在是战争状态啊?”
“……没有这回事好吗那只是个比喻!”伊武一边拧衣服一边无语地看了他一眼,然后静静地站起身,“不过,是啊……我们当时所做的事情确实就像一场战争呢。只是我们战斗的地方不是战场,而是球场。”
这个世界看起来不像有网球这项运动的样子,因此伊武还纠结了一下该怎么解释,不过「神尾」并没有往那个方向提问,而是把话题带回了他之前所说的话上:“深司,你刚刚说「曾经」……”
“嗯。因为现在大家也都分开了。从这所学校毕业之后就分开了。也是没办法的事吧?相遇之后终究会有离别的。”
伊武深司就像要安慰自己一样喃喃地说着,他低头看了一眼队服:“所以我们现在其实已经不属于不动峰了。之所以还穿着这身衣服……仅仅是出于一种难以割舍的怀念罢了。”
「神尾」露出了难以言喻的神情,有些犹豫地开口:“那,那个世界的我和深司你现在……”
然而刚说到这里,「神尾」突然停住了。
伊武略感莫名其妙地抬眼看他,发现对方一脸复杂,似乎正看着自己的身后:“干嘛说到一半就不说了?这样会让人很在意哎,神尾你怎么总是……”
“嘘!不要说话!”
「神尾」一把捂住伊武的嘴把他往旁边的小巷中拖,伊武冷不防吓了一跳,虽然条件反射地想挣扎但借着月光看清「神尾」此刻的神情之后,他还是忍住了没有动,任由对方把他拉进了黑暗的巷道里。
直到退进了月光照不到的阴影之中,「神尾」才停下了动作,伊武几乎整个人都被「神尾」压在了墙上,在这狭窄的巷子里他即使背都抵上了墙壁依旧是避无可避,这样的尴尬处境让伊武整个人都无所适从起来,于是神尾手一放下他立刻压低声音发作道:“突然之间这是干什么啊?疯了吗你?究竟是想……”
「神尾」无声地摇摇头,凑到伊武耳边小声说:“一时情急,抱歉了。因为我看见路那头来了几个很麻烦的人。”
伊武望着被阴影笼罩的「神尾」。即使是在这样黯淡的环境之下,依旧可以看出「神尾」眼里闪着憎恶与愤恨的光:“幸好是我先发现了他们,不然一旦遇上……情况可能会变得相当棘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