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少爷,以后咱俩搭
在玫瑰园的书房里,有两个人,一个坐在书桌后,拿着本《二十四史》看着,看着十分轻松;而一个则坐在旁边紧张的快不能呼吸了。
阎鹤祥瞅了瞅师父,见师父没有开口的意思,便壮着胆子,询问道:“师父,不知道,您找我有何事?”“怎么,没事就不能找你啊?”“当然可以。”郭德纲听到阎鹤祥的回答,不免突然怀疑自己儿子的眼光了:他这个徒弟虽然被他称为“鹤字科第一捧哏”,但有时看起来不知道总感觉比郭麒麟看起来还要老实。
“鹤祥啊,是这样的,孔云龙的情况,你也清楚。所以,我打算让你跟郭麒麟搭,你看怎么样?”
“既然师父打算让我去跟大林搭,那说明师父信任我。”而在书房偷听的郭麒麟听到这个回答是万万没想到......
在玫瑰园的书房里,有两个人,一个坐在书桌后,拿着本《二十四史》看着,看着十分轻松;而一个则坐在旁边紧张的快不能呼吸了。
阎鹤祥瞅了瞅师父,见师父没有开口的意思,便壮着胆子,询问道:“师父,不知道,您找我有何事?”“怎么,没事就不能找你啊?”“当然可以。”郭德纲听到阎鹤祥的回答,不免突然怀疑自己儿子的眼光了:他这个徒弟虽然被他称为“鹤字科第一捧哏”,但有时看起来不知道总感觉比郭麒麟看起来还要老实。
“鹤祥啊,是这样的,孔云龙的情况,你也清楚。所以,我打算让你跟郭麒麟搭,你看怎么样?”
“既然师父打算让我去跟大林搭,那说明师父信任我。”而在书房偷听的郭麒麟听到这个回答是万万没想到,虽然,这个答案对于郭德纲来说可能是意料之内的,但对于郭麒麟来说是不一样的,他仍然记得他俩第一次合作的《福寿全》,那场的效果只能用一般来形容。他一直觉得是自己拖累了阎鹤祥。他害怕如果真的和阎鹤祥在一起搭档可能会连累了阎鹤祥。毕竟父亲对自己的要求比怹的徒弟还高,准确来说,他还是怕自己给阎鹤祥拖后腿…想到这,他不知为何立马跑回房间。
书房内,俩人的交谈还未停止。 “哦,仅仅是因为这个原因?”郭德纲听到阎鹤祥的回答,并不意外,“你可要知道,给郭麒麟捧哏。可相当于‘太子伴读’。压力可比任何人都大。”“师父,既然选我给大林捧哏,肯定有您的道理,而我同意跟大林搭档,肯定也有我的道理。只是,三哥怎么办?”郭德纲抬头看了一眼阎鹤祥“行,既然你同意 ,那就去跟大林说一声,孔云龙那儿,我会去说的,去吧。”说完,挥了挥手,待阎鹤祥出去后,又沉浸在他的书海里。
而这边,阎鹤祥从书房出来,来到大林的房间,敲了敲门,只听那还有点稚嫩的少年音喊了一声:“请进。”阎鹤祥平复了一下紧张的心情,推开门,只见小孩正坐在书桌前,自己在那研究包袱。而郭麒麟听见声响,扭过头看到阎鹤祥站在门口,连忙说道:“鹤祥师哥,快请进。”“哦,好。”阎鹤祥听到小孩的话,连忙应着,“少爷,你爸让咱俩搭。”进来之后,阎鹤祥便往床上坐着,开始了话题。
“哦,是嘛。”听到这话,郭麒麟强压着心里高兴,回答道,“对,所以,你看明天有空的话,我们一起去做套大褂吧。”“好!”听到阎鹤祥说的,郭麒麟毫不犹豫的答应了。“那个,鹤祥师哥,时间不早,您先回家吧。”“行,那我就先回去了。”“好,明天见。”
待阎鹤祥走后,大林连忙钻被窝里,用被子遮住他那早就因为害羞而涨红的脸。
而这边,回到家的阎鹤祥,不知怎的,脑海里一遍遍重复着刚刚少爷那句“鹤祥师哥。”这让他产生了不一样的想法,但他立马打消了这个想法,不行的,他可是你未来的老板,你怎么能这么想呢?但一想到,少爷即将是他的搭档,他心情有又了点好转。
少爷,以后咱俩就是搭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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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要的事说三遍,请勿上升正主,请勿上升正主,请勿上升正主
第二章大褂
第二天,两人来到德云华服,让裁缝师傅量了量尺寸,在选颜色上,两人出现了分歧,郭麒麟想要做粉色的,因为他喜欢;而阎鹤祥想要做黑色的,毕竟黑色要显得成熟点。
“不,就做粉色,你看,这个颜色多嫩啊!你穿上,肯定显年轻。”郭麒麟尝试用“显年轻”这个理由来说服阎鹤祥。
“不,哪有男生穿粉色的。做黑色,显得你成熟点。”阎鹤祥立马反驳这个理由,粉色,说实话,要一个81年生的人穿粉色,这不为难他吗?阎鹤祥不理解,也不想了解现在的九五后。
“你俩还做不做啊,都快半个小时了,怎么选个颜色那么费劲啊?”
听见师傅催他们快点,郭麒麟觉得,也对,再怎么僵持下去,倒不是个办法。还不如俩人各退一步:...
第二天,两人来到德云华服,让裁缝师傅量了量尺寸,在选颜色上,两人出现了分歧,郭麒麟想要做粉色的,因为他喜欢;而阎鹤祥想要做黑色的,毕竟黑色要显得成熟点。
“不,就做粉色,你看,这个颜色多嫩啊!你穿上,肯定显年轻。”郭麒麟尝试用“显年轻”这个理由来说服阎鹤祥。
“不,哪有男生穿粉色的。做黑色,显得你成熟点。”阎鹤祥立马反驳这个理由,粉色,说实话,要一个81年生的人穿粉色,这不为难他吗?阎鹤祥不理解,也不想了解现在的九五后。
“你俩还做不做啊,都快半个小时了,怎么选个颜色那么费劲啊?”
听见师傅催他们快点,郭麒麟觉得,也对,再怎么僵持下去,倒不是个办法。还不如俩人各退一步:“鹤祥师哥,要不这样吧,这两个颜色,我们都做,好不好?要不然,咱俩再怎么争下去也不是办法。”
听到郭麒麟的话,他觉得也是,与其两个在这争一个颜色浪费时间,还不如两个颜色都做。“行,那个师傅,我们的大褂做两套,一套黑色,一套粉色。麻烦您了。”“嗐,没事,下回快点就行。过几天来取就行。只不过,黑色可能要两个星期以后才能拿。因为黑色布料现在库存里没货了。”
两人听着师傅的话,尴尬的对视一笑。
离开了德云华服,来到地下车库,一上车,郭麒麟好像想起什么来着,一脸严肃的对阎鹤祥说:“对了,鹤祥师哥,我妈跟我说了,让我不要跟你玩,谈艺术行,但出去玩,不行。”
阎鹤祥听到郭麒麟说的话,噗嗤一声,开始大笑起来“哈哈哈,师娘说的对。我这人喜欢骑行。所以师娘担心也在合理之中。对了,刚刚,师娘打电话催了,我现在赶紧把你送回去,否则我感觉我再不把你送回去,师娘可能要把我‘大卸八块’,还有,下回别把手机调成静音”
“哦,是吗?”听到阎鹤祥的话,郭麒麟这才发现,他的手机里有好几个他母亲大人的未接电话。扭过头对阎鹤祥嘿嘿一笑“下回不调了。”
阎鹤祥撇了一眼郭麒麟,看到他那讨好的笑容,又看了一眼交通指示灯,正好是红灯。伸手就对着郭麒麟的头敲了一下:“是为了你好,哪天我们有重要的事,给你打电话,你都不知道。”
“我都说了,下回不调了,干嘛还敲我的头?”郭麒麟揉了揉被敲过的额头。
“好好好,我的错。我跟你道歉。”
“这还差不多。”
…
把郭麒麟送到家后,阎鹤祥一个人开车回家,路上,不知道为何,心里总感觉落空了许多。但只要一想起他的那句“这还差不多。”和那张傲娇的小脸,心里那份落空感立马消失。
过了几天后,两人拿到了新大褂的其中一套——樱花粉大褂。郭麒麟倒不怎么在意,然而阎鹤祥这就不同了。
他真的不明白现在的九五后是怎么想的,竟然会有男生喜欢粉色(九五生:我们没有,只有你搭档喜欢!请不要把他的喜好上升到我们)看了一眼郭麒麟,又看了一眼自己手上的粉大褂。唉,算了,谁让人家是领导家的孩子,啊,不对。咱也不知道到底是谁规定的搭档要穿同一颜色的大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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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云(二十二)
张九龄跟着王惠缓缓走回正堂,一片寂静。张九龄看了眼众师兄弟,都一动不动地坐在位置上,但耳朵一直都在听着外边的声音。
“你们要干什么!”王俊凯猛地被来人扣押住,不断地挣扎着。
“王先生,还请您不要让微臣难做。”来人不陌生,正是与郭家不合的蒋仲煜。“我们奉太子殿下的令,前来捉拿叛者!”
王俊凯转头看着自己的弟弟们,本想开口保着他们却见他们被兵官保在外围,面无表情的看着自己。“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没什么,做一个臣民该做的事罢了。”易烊千玺退一步,将自己的令牌拿出来。“众将听令,将王太师押回京城,交由太子亲自审理!”
王俊凯挣扎了一下,回头盯着二人。王源转身不去看他,一言不发。易烊千......
张九龄跟着王惠缓缓走回正堂,一片寂静。张九龄看了眼众师兄弟,都一动不动地坐在位置上,但耳朵一直都在听着外边的声音。
“你们要干什么!”王俊凯猛地被来人扣押住,不断地挣扎着。
“王先生,还请您不要让微臣难做。”来人不陌生,正是与郭家不合的蒋仲煜。“我们奉太子殿下的令,前来捉拿叛者!”
王俊凯转头看着自己的弟弟们,本想开口保着他们却见他们被兵官保在外围,面无表情的看着自己。“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没什么,做一个臣民该做的事罢了。”易烊千玺退一步,将自己的令牌拿出来。“众将听令,将王太师押回京城,交由太子亲自审理!”
王俊凯挣扎了一下,回头盯着二人。王源转身不去看他,一言不发。易烊千玺则是收回了自己的令牌,看着蒋仲煜,意思是让他赶快将人带走。
“好,很好。”王俊凯突然笑出声,众人听见他的笑声,纷纷攥紧了拳头。王俊凯被押到王家门前时,再次回头看了眼两个兄弟,大笑起来:“真是没想到啊,明明前两天立了誓,今日你们就背弃信义,真是算我看错人了。”
就在他说话的间隙,远处的屋顶飘来几个黑影,其中一个站在王家的屋顶上,将手上的勾爪一扔,麻绳在王俊凯的腰上转了几圈,牢牢固定住。另一人帮着一拉,直接把王俊凯给钓了上来。“看来蒋将军带出来的兵不行啊,人我们可就带走了。”
话音刚落,几道黑影就带着王俊凯从屋檐上离开了。蒋仲煜立马反应过来,赶紧骂着自己的兵将:“你们还愣着干什么!快去追!要是太子殿下怪罪下来,你们谁都跑不了!”
“该到你了。”王惠坐在主厅正位,淡定的泡着一壶新茶。“哎呀,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今日倒是有些怀念小辫儿的桃花酿了,你说是吧,九郎?”
“师娘若是想念,那等太子生辰之后,我和小辫儿给您送来几坛。”杨九郎起身行了一礼,又朝众师兄弟拱拱手。“诸位兄弟到时候也上家拿一坛去。”
“就一坛啊?”王九龙不乐意了,这倒是闹得慌。“这还不够我们一人喝呢。”
张九龄拿着扇子拍了他脑袋一下,嘲笑着:“得了你,能在辫儿哥手上拿一坛就不错了。”
本来压抑的情绪被张九龄这么来一下,大家都纷纷笑了起来。这几日杨九郎眼里的阴霾迟迟不散,今日一听见王惠的话语,瞬间就散去了。因为既然能提到他们了,那自然这件事情已经有了解决的办法。
王源和易烊千玺淡然地回到正厅,看见众人笑意盈盈的面容,不经有些酸涩。“现在我们该怎么做?”
“等。”栾云平双手接过王惠递来的茶杯,微鞠一躬。“就随他们去查吧,找不到人他们是不敢回去的。”
“蒋仲煜,如果不是因为伺主不同,我还真想跟他坐下好好喝一杯。”周九良感慨一句,带着可惜的意味。
津门这边暂时将任务完成了,重担就交到了在京城的众人。张云雷和阎鹤祥今日又在不同的窗口看着外面的月光。已经快到圆月了啊,又过一月,他们也在这待了不少时日了。
【祥林】宫阙(17)
ooc 架空古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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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有些太久了,连于太师都不记得那是佑德四年还是五年的事情,但他却记得当年从云定门处引他入宫面圣的内侍,穿了一双绣了银线的靴子。
银线在下晌为时不多的阳光下一闪一闪,衬得宫道的石板路都要清新些。没了贵人,宫中虽多用素色陈设,但因着处处皆是朱墙金瓦,素色也并不哀戚。他跟着那银线靴子迈过老旧的厚重门槛。那天明明是个晴好的天气,但他入了这宫墙之内,便觉得呼吸都要小心。
他在门外等了片刻,先帝才传他进去,他敛衽行礼,先帝摆摆手。间隙里他抬起头,看到先帝端坐案前,紧皱眉头。
于太师自年轻时便在先帝身边为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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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有些太久了,连于太师都不记得那是佑德四年还是五年的事情,但他却记得当年从云定门处引他入宫面圣的内侍,穿了一双绣了银线的靴子。
银线在下晌为时不多的阳光下一闪一闪,衬得宫道的石板路都要清新些。没了贵人,宫中虽多用素色陈设,但因着处处皆是朱墙金瓦,素色也并不哀戚。他跟着那银线靴子迈过老旧的厚重门槛。那天明明是个晴好的天气,但他入了这宫墙之内,便觉得呼吸都要小心。
他在门外等了片刻,先帝才传他进去,他敛衽行礼,先帝摆摆手。间隙里他抬起头,看到先帝端坐案前,紧皱眉头。
于太师自年轻时便在先帝身边为臣,辅佐侍奉,先帝是个最果决刚毅之人,有时还会有些帝王家不近人情的冷漠,他摸透了先帝的脾气,但唯有那一次,他猜不透先帝的想法。
他只记得书案之后的上位者,盯着桌角上香炉中飘起的袅袅一线,喃喃道:“你说,她为何不信我?”
他站在下首,并未敢答话,心里揣摩着先帝口中的“她”是谁。
“她已走了两年。”先帝又说了一句。于太师心下才明白过来,圣上说的是元后。元后于两年前香消玉殒,膝下唯一的公主也在前几日夭折,因着尚不满六岁,宫中并不大办,只是都换了素色的衣裳。
“请陛下节哀。”
先帝却嗤笑一声,不知是在笑自己还是元后,道:“哪里有哀呢?这宫中从未有过公主。”
于太师从那时才知这一宫中秘辛。
元后当年生下一女,圣上大喜,着封此女为长林公主。公主体弱,时常肯病,因此养在栖梧宫中鲜少露面,由元后亲自教养。可是好景不长,元后在公主三岁时病逝,元后的贴身女官拿出元后的亲笔,称让公主仍在栖梧宫中居住,不得换掉公主身边伺候的人。先帝那时年轻气盛,只当是元后同满宫嫔妃不睦,他只觉六宫间一团和气。在元后去世后,他对公主多为疏忽。
那时宫中莺莺燕燕众多,公主疏于照顾,去园子里玩儿,不甚掉入池塘,再救上来时候,便被宫中发现了秘密——公主其实是个男孩儿,原来是元后被后宫中人投下慢毒,深知自己将不久于人世,不放心幼子在宫中孤零零无人护持,因此幼子出生后,买通接生的太医和产婆,称生下的是公主,将幼子假扮做女儿,想着女儿身,能替幼子挡去些算计与灾祸。
先帝多年无嗣,膝下唯一的公主本是皇子,按理应该高兴。只是先帝性情多疑,决定一概不容旁人置疑,平生最厌被人欺骗。元后虽已去世,但留下的孩子让先帝一想起就会想起元后曾经做过的事,欺君罔上可是大罪。元后生前如此不放心幼子,岂不是有怨与皇帝?先帝每每想来,心中同自己这个儿子的隔阂都会深上几分。
宗人府无法,大殿下是皇家血脉,总要写上玉碟,只好假称当年元后产下双生子,长林公主去世,与公主同胞的弟弟大殿下麒麟自幼因为体弱,被养在皇庄上,现如今五岁,身体渐愈,被接回宫中抚养。
于太师第一次见到大林时,是个春末,元后病逝尚未足一年。栖梧宫中的海棠花开了满树,又被风吹的零落。
大林那时还是女孩儿打扮,穿了一袭月白色的衣裙,梳着丫髻,头上扎了两朵白绒花。通身唯一的颜色除了腰间深绿色的香囊,便是裙角落上的海棠花瓣,星星点点的粉色,也算点缀。
“微臣见过公主殿下。”于太师站在宫门外,先行过礼。
公主回过头,微微颔首。那一瞬,于太师从她的眸子里看见中浅淡的哀戚,不太符合她的年纪。
那样小的小人儿,被元后养的十分知礼懂事,乖巧和顺。她站在海棠树下看花,是想起了她的母后吗,元后喜欢的是海棠花吗?于太师胡思乱想着。
从宫室里走出位老嬷嬷,胳膊上搭着件豆绿色的小斗篷,蹲下身给小人儿系上。
公主并未说话,伸出手,指了指门外。
老嬷嬷才看到门外的于太师,亦行过礼,道:“还请大人见谅,我们殿下吹不得风,就不见客了,若要祭拜先皇后娘娘,去宝灵宫便好。”
正说着,春风似是听得懂人言,又吹落了海棠花的花瓣,老嬷嬷带着公主离开。于太师在宫门口驻足片刻,看了一会儿海棠花。
后来大林正名为皇子,先帝却因被元后欺骗一事大怒,发落了不少当年知情的宫人,于太师也再没看到过那个老嬷嬷。
而那个站在海棠花下怯懦的女孩儿,却成了他的弟子,在他的注视下,恭恭敬敬拜过孔子像。
而今已是崇云年间的冬日了。
“太师——”小黄门唤了一声,于太师的悠远目光的云定门收回来,点点头,正了正衣襟,往大殿走去。
冬袄厚重,锦缎上的花纹繁复,就像是昭阳宫中的花鸟图。
太后的宫中自然温暖如春,炭盆下都雕刻着鸾凤,于太师走进去,不到片刻,手脚便暖和过来。
“您是大殿下的师父,依您所见,坊间传的沸沸扬扬的事情事关天家血脉,您有何高见?”
“娘娘可是信了那些人的诓骗之词?”于太师也不与她周旋,直接看向她问道。
太后却笑了一下,温和地说道:“哀家信与不信,又与此事何干?元后病逝之时,哀家还尚未出阁。”
“您母仪天下,您口中的信与不信,就是天下人眼中的是与不是,微臣力薄,亦不能左右您任何想法。”
太后有些意外,她本以为为了大殿下,这个老臣还会和她僵持到底的。不过就此事而言,倒确实是王萧一人所为,她虽知大殿下是新君的绊脚石,但大殿下人已痴傻,她并未想赶尽杀绝。
于太师缓缓开口道:“不过,老臣倒有一言,请太后娘娘听闻。”
“请讲。”
“新君刚刚登基,主少国疑,更宜怀柔为主,也为新君积累民心,臣心,手足相残之事必不可做。且微臣虽不信佛道,但信因果,结善因方修正果,太后娘娘,您潜心礼佛,想必比微臣更加明晰。”
太后沉吟片刻,表情稍舒,请人送客。
再至朝会,太后携新君降旨,先下召惩罚宫中散播流言之人,后言大殿下体弱,宜离京养病。且大殿下已满十七岁,按制应就藩。着封为顺王,赐江州,泊阳,须清三城食邑,赐顺王府于江州城。钦天监择吉时,算定次年三月初九为吉日,乘船赴江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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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地的雪比别处都要下的早些,因此到了这会儿,地面已经有了厚厚一层积雪,能没到脚踝。山高水远,又极缺人手,阎鹤祥一到北漠便被解了重枷带去干活。
北漠同金国接壤,时常战乱四起,又是苦寒之地,除去来往于云金两地的商人与将军,官吏的府邸磅礴豪奢之外,百姓们大多贫困潦倒,军营里大部分士兵的吃穿也只堪堪够用。
虽是朝廷钦犯,但在军营中和寻常士兵倒无两样,只是因为鬓角上屈辱的刺字时常受到排挤。军帐里没有镜子,阎鹤祥不知道鬓角上的伤口长成什么样子,他有时会下意识地伸手去摸,早就不再疼了,那里变得像是咯咯愣愣的山脉,隆起的笔画之间生长着蜷缩的肉,结成褶皱的硬疤。
他自鬓角放下两绺头发,试图遮住那里。军营里都是些粗野的武夫,帐子中常常臭烘烘乱糟糟的,他尽量让自己变得和他们一样,皮肤很容易就被北漠的风打磨的粗糙,下巴上的胡茬和蓬乱的头发让他看起来十分潦倒。
但这里的人都是这样。
阎鹤祥试图强迫自己忘记那个三千里之外的文明世界,云京繁华的城池,光鲜的锦衣,熙攘的人群都与他无甚干系他在收到那八个字后再无云京的消息,他以为自己早就适应了北漠的生活,他总会骗自己,他不是曾经云京清流阎氏的子弟,而是自幼生长于北漠的军户,他那双手生来就握着柴刀砍柴,或是手持长矛操练,他那双手,从未碰过笔杆。
灭族之祸刻骨铭心,他连云京都不想忆起,连同那儿的所有。遗忘能让他好受一些。
北风卷地白草折,胡天八月即飞雪。北漠凛冽的寒风席卷到军营与城池的每一处,军帐挨不过北漠的冬天,因此驻扎在北地的军汉都在大雪来临前砍下圆木合上黄泥筑成房子。
营房里是大通铺,一整条的长炕,阎鹤祥是新人,又是上面刺配来的犯人,因此砍柴烧火的活儿常常落在他身上,他睡在炕稍的那头,夜半总是冰凉。
睡在他旁边的是个年纪不大的小兵,叫九良。和周围的人不一样,九良不会因为他脸上的刺字而鄙夷他,反而会因为他是读书人而对他多些孺慕和敬重。在阎鹤祥挥刀劈柴,担柴烧火的时候,九良总会或多或少帮他些,以示自己的善意。
天寒身冷,水缸里的存水都冻成坚冰,阎鹤祥放下比人高的柴禾又去拿起冰锄,九良见状,也提了个小铁桶走过去。
“不用你帮忙。”阎鹤祥边凿冰边说道,语气有些冷漠。这是九良记忆里他第二次开口,第一次是有一回睡前去炕洞烧火,回来别人把他床上那一小点地方挤没,他也是站在屋子里冷冷地说了一句,没什么感情。
九良没放下铁桶,他注意到阎鹤祥并没有戴手套,那双手冻得赤红皲裂,却仍有力地挥舞着冰锄。
“我自己来就好。”阎鹤祥这回扫了一眼九良手中的铁桶,缓和些语气,道,“外面太冷了。”
九良自己是戴了副棉手闷子的,闻言也不离开,摇摇头道:“我不冷。”
阎鹤祥没用他拿的那个小铁桶,却也没再赶他,只是干活,不再做声。
他在军营里总是这个样子的,九良心想,比大多数人都肯干,也许是因为他也没想反抗些什么,军中的那些老油条,惯会欺负人的。
“你是从云京来的吗?”九良跟在他身后,大着胆子问了一句。
阎鹤祥手中的动作没停,点了下头以示回应。
“真的啊!小孟哥哥也是云京来的。”九良下意识惊叹道,阎鹤祥瞥了他一眼,他反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指了指营地不远处的一处小院子,一样的泥屋,那院子却看着更小巧舒适些,门口系着红灯笼。
“你还没见过小孟哥哥呢,他就住在那儿。”九良看上去和那位小孟哥哥关系不错,他对阎鹤祥说道,“说不定,北漠就你们两个是云京来的呢。”
怎么会?那些押解他的士兵也是云京来的啊。阎鹤祥心想,他不知道那些人走没走,也没去反驳九良。
就这样也算是渐渐熟络起来,军营中拉帮结派者甚多,总是要有几个说得上话的人在,不然日子过得太苦。阎鹤祥有时候会想,如果当初云京流放时,他阎家除去他还有活口,他会不会都不像现在这般消沉冷漠,不论是家中的仆从还是管事,或者是再远一点的亲眷,他还会想着照拂他们。不过他现在这般,又能照拂谁呢?
他啃着冷硬的干粮,心想,他们应该都已转世投胎,投成个书香世家也好,乡野人家也罢,别再踏入朝堂了,别再搅动那池浑水。
九良其实性格偏于内向,他没什么心眼,想和阎鹤祥套近乎也只是想让他教自己读书。
“为什么要读书呢?”阎鹤祥扫了一眼九良从被子芯里掏出来的半卷破破烂烂的《诗经》,说道,“人会识字始忧愁。”
“小孟哥哥已经教了我不少字啦,只是他那儿我不能总去,而且整个营房也没几本书。”九良蛮珍惜抚平那书的封皮,说道,“不识字,岂不是和军中那些草莽一样?只知道喝酒吃肉,满口胡沁,我不想变成那样。”
“那样也没什么不好。”阎鹤祥没答应教他,翻了个身,把人晾在一旁。九良也不恼,翻看了一会儿又把书好好收起来。
可很快阎鹤祥没办法无动于衷了,因为九良叫他——阎先生。
他叫他先生的时候总会让他想起前事。
九良问他的却也是前事:“阎先生,你们读书人做梦的时候都会背诗吗?”
阎鹤祥正在劈柴,木屑混合着冰雪飞溅,他闻言停下动作,抬起头问道:“我说了什么?”
九良眯了下眼睛,道:“我也没太听清,什么‘林花......青山’的,又是花又是草的,是哪位先贤的词吗?”
“只是瞎说的罢了,梦话能有什么含义。”阎鹤祥含糊其辞。到了晚上,依旧能看到九良在他身边借着月光偷偷翻书。
“阎先生。”九良还是这样称呼他。
阎鹤祥猛的想起大林,那个生长于朱墙金瓦之下,性子却温吞善良的小人儿。也许并不是突然想起,只是心底那起名为思念的浪涛涨潮,使得他满心涉水。
“别叫我先生。”阎鹤祥的声音没来由地冷硬。九良却不以为意,继续轻声说道:“林花恐落,尔为青山?”
他复述的其实并不完全,阎鹤祥蓦地转过身,瞬时伸出手掐住了他的脖子。
九良没想到这句话对他来说如此重要,唬了一跳,一双手钳住他的手腕,让他别再逼近:“老阎,你......”
“以后就这么称呼我吧,”阎鹤祥眼中稍黯,叹了口气,松开手,道,“我教你读书。”
“那我也什么也没听过了。”九良抚着脖颈,深吸了一口气,也并不着恼。他其实刚刚意识到阎鹤祥虽然掐住了他的脖子,但手上并未多使力。
他识趣,自然不会再往下问,只如此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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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云侦查局(三十五)
他们就不信了,所有人都盯着的情况下这个舞台还会出事。张锦和他的大队成员也莫名其妙地坐在了观众席上。不是,后边还有个命案还没破呢,你们还有心思听戏啊?张锦知道侦查局各个实力不俗,所以也只敢在心里边嘀咕,却不敢说出来。
“阿陶,准备好了吗?”所有人的视线都转向坐在第一排的陶阳。他不知何时换了副眼镜,在所有人的目光下点了点头。
刚才杨九郎在张云雷耳边说的是关于两个扮演王允的演员,身上的行头是完全一样的。作为传统艺术宣扬者的侦查局自然不会允许任何人借以鬼神之说来为非作歹。梨园行要敬鬼神,更不允许他人污蔑!
如今这个年头,破案不仅要靠人,自然也要靠科技。陶阳现在戴的那副眼镜早就被张云雷改造过了,虽...
他们就不信了,所有人都盯着的情况下这个舞台还会出事。张锦和他的大队成员也莫名其妙地坐在了观众席上。不是,后边还有个命案还没破呢,你们还有心思听戏啊?张锦知道侦查局各个实力不俗,所以也只敢在心里边嘀咕,却不敢说出来。
“阿陶,准备好了吗?”所有人的视线都转向坐在第一排的陶阳。他不知何时换了副眼镜,在所有人的目光下点了点头。
刚才杨九郎在张云雷耳边说的是关于两个扮演王允的演员,身上的行头是完全一样的。作为传统艺术宣扬者的侦查局自然不会允许任何人借以鬼神之说来为非作歹。梨园行要敬鬼神,更不允许他人污蔑!
如今这个年头,破案不仅要靠人,自然也要靠科技。陶阳现在戴的那副眼镜早就被张云雷改造过了,虽然比不上柯南的那副神奇,但录音录像自然不在话下。不过这可不是重点,重点是这副眼镜是可以自动进行材料分析的。
被拆碎又重新拼好的头面,其中一定有很多秘密。陶阳的眼镜录取到的数据全都上传到了于筱怀的笔记本上,接着链接到局里的网络上。
张云雷和郭麒麟一直目不转睛地盯着台上的演员,看了一折戏之后两人就无奈地笑了起来。“我倒是想知道,他们承的是谁的门。”
“没听过哪家有徒弟姓薛的,不过如是不记名弟子,我们不知道也不意外。”
杨九郎在边上听得迷糊,但不妨碍他盯着张云雷。栾云平挠了挠头,回头看着同样看不懂戏的张锦,叹了口气:“张锦,你带队回去吧,这个案件交给我们就好。”
“可是……”张锦突然有些不知所措,不是你们打电话来的叫我们的吗?这会又让自己走了?
“侦查局啊,没有挂靠,现在正缺着这一份功劳。”阎鹤祥看着上面的戏台,疲惫地打了个哈欠。不知不觉,这会已经是凌晨时分了。“案件分析出来后会发给你们的。”
“那我们这次,就当一个甩手掌柜了?”张锦看了看自己队里边这些已经困得七昏八倒的队员,起身给栾云平点了点头。“有什么需要再联系我们。”说完之后,他便带队回去了。
回到局里的六处全体成员正在紧锣密鼓地分析着从现场带回来的证据。张鹤伦已经忙得脚不沾地了,一转身差点撞上拿着盔头分析报告走过来的郎鹤炎。“有情况了。”
“赶紧给小孟打电话!”
“谁猜对了?”
“小辫儿和栾哥都猜对了。”
时间倒回他们得知死者身上的盔头的情况后,张云雷在杨九郎的掩护下在侦查局的群里发了信息,让六处的人回去查一查珠翠的缝隙间有没有毒品的痕迹,而栾云平则是提及了前段时间还没有破的钻石盗窃案。
“叮咚——”
侦查局所有人都收到了来自群里的信息,张云雷靠在杨九郎肩膀上随意扫了眼分析报告最后的总结。接着眼神回到舞台上,勾起嘴角,缓缓摸上自己腰间的扇子。
场上正好演到《武家坡》,薛玉唱到“这锭银子奴不要”时一甩水袖,舞台吊顶忽然射出几箭,直朝着观众席的位置。张云雷反应迅速,推了一下杨九郎后就着椅子跳起身一甩早已握住的扇子,扇子将射向他们几人的箭全都弹开后稳稳回到张云雷的手上。
守在舞台两侧的九处第一时间就在张九龄和王九龙的带领下把台上正唱戏的两人压住,同时将文武场的乐手全都围住,剩下的人也将后台的演员全部压扣。正当七处和八处的人要上前时,侧幕台突然冒出黑烟。
“着火了?”
“快跑!”耳朵素来好的孟鹤堂似乎听见了炸弹倒计时的声响,是从舞台传来的。九处的人压着人就往台下跳,一股火焰就这么从他们身后爆出来。在一阵浓烟中,隐隐有一个人影走了出来。
“咳咳咳……”来人并不陌生,更让侦查局的人打起了十二分警惕。“我说,你们不应该谢谢我吗?怎么还拿枪对着我。”
风云(二十一)
谢金在里屋已经等了很久了,那壶茶已经从绿色洗到白色了,冲泡过后的茶色几乎消失殆尽了。听见陶阳来了,他赶紧走到正厅门口张望着,看见李鹤东摆手示意他先进去后才乖乖转身回去。
“谢爷,麒麟剧社陶云圣来访。”
“速速有请。”
李鹤东站在厅前没有进去,侧过身伸手弯腰请陶阳进屋,陶阳点头示意,端着身子就进门了。
“谢爷,许久未见。”陶阳见到谢金后恭恭敬敬鞠了一躬,两人一对视,眼里都是欣慰,可算是见着面了。这一趟来的可真不易啊,被千万般阻拦,又恰逢宫里出事,那三位少爷又赶来津门,这下可算是来到了谢家。
“陶老板,许久未见。”谢金基本上是坐不住了,看见陶阳之后赶紧迎上去。陶阳抓住了他的手压了下去,示......
谢金在里屋已经等了很久了,那壶茶已经从绿色洗到白色了,冲泡过后的茶色几乎消失殆尽了。听见陶阳来了,他赶紧走到正厅门口张望着,看见李鹤东摆手示意他先进去后才乖乖转身回去。
“谢爷,麒麟剧社陶云圣来访。”
“速速有请。”
李鹤东站在厅前没有进去,侧过身伸手弯腰请陶阳进屋,陶阳点头示意,端着身子就进门了。
“谢爷,许久未见。”陶阳见到谢金后恭恭敬敬鞠了一躬,两人一对视,眼里都是欣慰,可算是见着面了。这一趟来的可真不易啊,被千万般阻拦,又恰逢宫里出事,那三位少爷又赶来津门,这下可算是来到了谢家。
“陶老板,许久未见。”谢金基本上是坐不住了,看见陶阳之后赶紧迎上去。陶阳抓住了他的手压了下去,示意他先不要说话。
“谢爷不是要与我谈谈过几日的堂会吗?既然要谈,那咱们上书房如何?”
谢金连连点头,给站在门外的李鹤东一个眼神示意后,二人就从正厅后面走了。谢家的书房与别的不一样,书房里放的没什么值钱玩意,全是一些古书典籍。且书房连通着正厅,从暗门能进,从外边书房正门也能进。李鹤东带着几个师兄弟把书房给围着呢,屋顶上还留了人看着,就是避免他们的谈话被人听去。
谢家虽然有能力,手也不能完全伸到京城去。陶阳便将近日发生的事情大致地给他讲了一遍,再讲此次的来意。
“平儿,三个小孩还没起呢?”王惠在正厅里扫了一圈,并没有看见三位少爷的身影。
“他们已经起了,早膳后我就让九龄他们带着去院子里走走,认认路。”被叫到的栾云平立马起身答话。
“夫人,外面军伍来访,说是要……要我们把王少爷交出去。”他们听完管家来报纷纷站了起来,年轻的将军们已经有些忍不住想冲出去,栾云平快步走到门口转身,将他们全都拦在了厅里。
“别忘了,别忘了师父、小辫儿和脑袋都还在宫里。”虽然这样对他们三个并不公平,但郭家的少爷们不得不这么做。对于郭家人来说,自己家人是最重要的,他们现在还无法完全得知宫中的情况,不能随意动手。
王惠深吸一口气,拍桌起身,稳步走出厅堂。栾云平和一众师兄弟目送其离开后,并没有跟着离开,而是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栾哥……”
张九南是他们这群人里最为心善的,这般情景下还是有些于心不忍,但他又知如果帮了忙,宫里的人一定不会放过他们的。
栾云平坐回侧坐上闭起了眼睛,没有理会张九南。众人坐在听中默不作声,就听得门外喧嚷,即便拳头攥紧了也一声不吭。
“九龄。”王惠也没有多说话,让人把门打开后就走向还在院子的四人。
“师娘。”张九龄一听得王惠的声音,立马回身行礼。
“你过来。”王惠当年也是一位巾帼,若不是嫁给了郭德纲后一心扶持家业,估计也是会做出一番大事。不过虽然如今不比当年,但她的魄力依在。当她挡在这群军伍面前时,那些兵将甚至不敢再往前将她推开。
张九龄不知发生了何事,但师娘有令,他看了眼身边三位少爷,立马就小跑到王惠身边了。他也知道现在不是问的时候,就乖乖地站在一边。
“你们要抓人可以,但不要伤到了我这院子里的一花一木。这可都是先皇赏赐的东西。”王惠冷冷地放下这么一句之后,就带着张九龄走了。
德云侦查局(三十四)
郭麒麟看清楚来人,小退一步拽了拽张云雷的衣角,又求助性地看向栾云平。孟鹤堂悄悄晃到陶阳身后,一把把陶阳给推了出去。
“诶!我……”陶阳真的是莫名其妙,但被推出来那一瞬间他就知道不对劲了。“王小姐,许久未见。怎么今日如此闲情雅致跑来这边了?”
“我有几位好友,好容易过了刑侦队的考试,带他们来京市转转。你们应该都见过了吧,李殷,阮筱桦,还有一位……人呢?”被称作王小姐的女孩扫了一眼周围,发现少了个人。
“在外边巡查呢。”阮筱桦指了指舞台的方向。“李殷被他们拦住了,我就来帮忙。”
女孩点了点头,抬手把两人给拦到自己身后。“你们去把梁婉淸叫过来。”说完,她有看向德云侦查局众位。“我听说少爷们最......
郭麒麟看清楚来人,小退一步拽了拽张云雷的衣角,又求助性地看向栾云平。孟鹤堂悄悄晃到陶阳身后,一把把陶阳给推了出去。
“诶!我……”陶阳真的是莫名其妙,但被推出来那一瞬间他就知道不对劲了。“王小姐,许久未见。怎么今日如此闲情雅致跑来这边了?”
“我有几位好友,好容易过了刑侦队的考试,带他们来京市转转。你们应该都见过了吧,李殷,阮筱桦,还有一位……人呢?”被称作王小姐的女孩扫了一眼周围,发现少了个人。
“在外边巡查呢。”阮筱桦指了指舞台的方向。“李殷被他们拦住了,我就来帮忙。”
女孩点了点头,抬手把两人给拦到自己身后。“你们去把梁婉淸叫过来。”说完,她有看向德云侦查局众位。“我听说少爷们最近缺人手缺的厉害,我这三位好友能力都是一等一的好,能过刑侦队的考试自然也不是一般人。”
“过了刑侦队考试的自然不是一般人,可要进我们侦查局还得有过人的本事。”张云雷伸手抓住陶阳的领子,然后把他给拎了回去。陶阳无奈地翻了个白眼,这会才惦记着刚把他推出去呢。
“这是自然不会让少爷们失望的。这次案件之后,我会带他们一块去见见你们的。祝诸位少爷今夜顺利,我要带我的朋友们先走一步了。”女孩笑着朝诸位少爷点了头,众人却只能感觉到一阵阴凉。
张九驰悄悄地走到他老大身后,悄悄戳了戳他的腰身。“老大,她是谁啊?怎么大伙都怕她呢?”
“王家的继承人,也不知是敌是友啊。”张九龄挑着眉,长出一口气。
“不是敌,也不会是友。”“老阎。”阎鹤祥从后面走出来,把手机放回自己的兜里。“师父刚刚来了个电话,过两天的比赛她要带人参加,所以才来的京市。这个比赛,师父说我们也要参加。”
栾云平一摊手,转身看向休息室里面的人。“先不管这个了,把案子解决完先。”
“基本上都问完了,死者身份也已经确定了。”烧饼把记录板往郭麒麟怀里一扔,后者敏捷地接住后就看着烧饼曹鹤阳摆摆手准备上车,他俩还真不容易,这边查完还得赶回去家里边帮忙。
郭麒麟低头看了一眼,然后念了起来:“死者薛平,是剧团里的二路老生。这个剧团目前没有固定的名字,因为每次演出都会出事故,所以团长决定找先生算过后再定名字。这是他们第三次演出。第一次演出途中,后台突然着起火,差点把化妆间的演员都困住了;第二次演出途中,主角儿在舞台上突然上吐下泻,演出被迫暂停;第三次演出,二路老生死在后台……”
“我们这行十分传统,接二连三地发生这些事情,不得不让我们开始敬畏鬼神。”郭麒麟念完之后,从他身后走出来一女人,身上的行头和妆容都还没有卸掉,不难看出她就是这出戏的女主角儿,王宝钏。
“您是?”郭麒麟往后退了几步,给来人微鞠一躬。
“我是我们剧团的团长,也是这场戏的王宝钏。”女人名叫薛玉,是薛平的姐姐。听见弟弟死后她并没有流露出过多的悲伤,而一直都是这副淡漠的样子。
陶阳扫视了一下她身上的行头和珠翠,确实都是上顶的好料。他朝栾云平点了点头,转身就把于筱怀给叫走了。杨九郎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张云雷身边,贴着他的耳朵说了几句话。张云雷听完眼神一转,拦住已经走了两步的陶阳。“薛团长,我们几位今儿就是来听戏的,我记着您弟弟薛平身着的是王允的装扮,但王允早在《三击掌》那场就已经上了。你们是知道他早就死了,备好了另外的角儿,还是根本就没打算让他上?”
“剧团接二出了事,这一场戏我们自然做好了一切准备,《三击掌》前一幕时薛平就已经找不到了,但老祖宗有言,戏比天大。我们必须保证这一场戏能安稳唱下去,于是便让团里的另一位演员顶替他上。”薛玉不卑不亢地与张云雷对视,却被他锐利的眼神定在原地。
“既然这般,我们也不想白来一趟。我记得今儿你们是要演到《武家坡》的吧?侦查局听令!一二三四五处守在后台,七处八处跟着我们到前台,九处守在舞台两侧。反正演员们都没有,薛团长不会拒绝我们这些戏迷的要求吧?”栾云平高声令下,把一旁的张锦吓得不行。他正要说话,就被孟鹤堂一个眼神按住了。开玩笑,平日里孟鹤堂是乖着呢,到正经事时可别忘了他是七处处长。
21天出逃记
#ooc,请勿上升正主
#马甲大佬×小艺人
来自@kiyoshi 的点梗
he 偏纯爱
在物欲横流的复杂关系下谈最纯的恋爱
————————————————
序·专属定制
阎鹤祥平时工作忙很少看综艺节目,偶然看了一部抓马综艺,被里面各种事精雷的外焦里嫩,看到最后发现竟然是自己好哥们公司出品的,突然萌生了自己投资个综艺,顺便过把上镜头的戏瘾……
郭麒麟经纪人拿着节目策划书和演员合同回办公室的时候,表情夸张的就像中了五百万似的。可听完经济人的滔滔不绝的,郭麒麟沉默了半晌,没什么表情的抬...
#ooc,请勿上升正主
#马甲大佬×小艺人
来自@kiyoshi 的点梗
he 偏纯爱
在物欲横流的复杂关系下谈最纯的恋爱
————————————————
序·专属定制
阎鹤祥平时工作忙很少看综艺节目,偶然看了一部抓马综艺,被里面各种事精雷的外焦里嫩,看到最后发现竟然是自己好哥们公司出品的,突然萌生了自己投资个综艺,顺便过把上镜头的戏瘾……
郭麒麟经纪人拿着节目策划书和演员合同回办公室的时候,表情夸张的就像中了五百万似的。可听完经济人的滔滔不绝的,郭麒麟沉默了半晌,没什么表情的抬头问一脸兴高采烈的经纪人。
“所以,老板是想我借机傍上他?”
经纪人见他犹豫着急的连忙哄劝“怎么?小郭啊。别跟我说你不想去?多好的机会别人想求还求不来呢。”
“对啊,那比我年轻漂亮的艺人多的是,你怎么觉得他会看上我?”
“这你别担心,人先看上你的。”经济人往郭麒麟跟前凑近了些,一脸八卦的小声说“大老板亲自说的,这主昨天来咱们公司的时候在演员长廊,就夸了你漂亮。”
“我?真的假的?”郭麒麟挑眉反问显然不信。
“我骗你干嘛,长鑫资本你不可能不知道,大林子这个机会可遇不可求,你必须要抓住了,不然……”
“哎呀,行了行了,我去,我去还不行吗。”
郭麒麟皱着一张小苦瓜脸答应了,经济人趁热打铁让郭麒麟在合同上签了字。
出办公室的时候,郭麒麟忽然感觉如释重负,开玩笑似的说,要趁还没正式开拍前这几天减肥。
经济人拍了拍他肩膀安慰他,“别太有压力,别看只是个网综阎鹤祥可投了不少,去海边玩嘛就当做提前放年假了,哪怕成不了就当去交个朋友,提携提携你也是三五年吃不完的。”
“嗯,放心吧。”
郭麒麟也出道了几年一直在18线和查无此人的状态徘徊,若是再红不起来怕是真的要卷铺盖滚蛋了,他不是拎不清的人,那些让金主挑来挑去的酒会他也参加过,只不过没被挑上过罢了。
【祥林】桃儿重生向9
今天又到了杨九郎来师父家汇报学习情况的这天了。杨九郎大清早来了。他想早点交完功课去找他的角儿。他想尽早和自家角儿培养感情,让角儿早点选他做搭档。
杨九狼刚一进门就看到阎鹤祥左右扶着烧饼和张云雷两人。烧饼和张云雷连眼皮都睁不开。烧饼比较胖压的阎鹤祥开始站的不稳了。杨九郎赶紧上前帮忙。
阎鹤祥看到杨九郎后一把将另一边的张云雷推给他。杨九郎可吓坏了赶紧接住张云雷生怕自己慢了角儿摔着磕着了。
恰好栾云平今天来的也早。阎鹤祥像看到救星一般招手栾云平赶紧过来帮帮忙。栾云平上前后阎鹤祥也不管不顾的赶紧把烧饼推给了栾云平。然后转身回去了。
杨九郎和栾云平两个人看看自己扶着的人,看看...
今天又到了杨九郎来师父家汇报学习情况的这天了。杨九郎大清早来了。他想早点交完功课去找他的角儿。他想尽早和自家角儿培养感情,让角儿早点选他做搭档。
杨九狼刚一进门就看到阎鹤祥左右扶着烧饼和张云雷两人。烧饼和张云雷连眼皮都睁不开。烧饼比较胖压的阎鹤祥开始站的不稳了。杨九郎赶紧上前帮忙。
阎鹤祥看到杨九郎后一把将另一边的张云雷推给他。杨九郎可吓坏了赶紧接住张云雷生怕自己慢了角儿摔着磕着了。
恰好栾云平今天来的也早。阎鹤祥像看到救星一般招手栾云平赶紧过来帮帮忙。栾云平上前后阎鹤祥也不管不顾的赶紧把烧饼推给了栾云平。然后转身回去了。
杨九郎和栾云平两个人看看自己扶着的人,看看对方不知所错的。扶着人直挺挺的站着也不知道要干嘛。
没过一会儿阎鹤祥公主抱的抱着郭麒麟出来了。手里还拎着三个书包看见他们两个还站在这脑门急的都是汗“哎呦兄弟们赶紧把人弄到车上去啊。上学要迟到了。哎呦,少爷,祖宗哦!快醒醒要上课了。以后我打死我都不许你们三到我房间看电视了。看什么啊,走啊。”
郭麒麟丝毫没有醒过来的趋势小脑袋蹭了蹭阎鹤祥的胸口吧唧吧唧嘴睡的可香了。
这时杨九郎和栾云平才反应过来今天这三还得上学来着。看看时间也不敢耽误了杨九郎躬身一下子就公主抱将张云雷抱了起来。这时张云雷缓缓呼呼有醒过来的样子。杨九郎轻声细语的哄着“磊磊,在睡会儿。到了学校我叫你”。张云雷眯着眼看着抱他的人感觉挺安心一闭眼又睡了过去。
栾云平看着阎鹤祥和杨九郎健步如飞抱着人上了车。也想学学他们来公主抱的,可惜烧饼太重了。试了好几次都不行。栾云平没办法只能咬着牙连拖带拽的。好在阎鹤祥杨九郎回来帮着他才把烧饼抬上车。
后座的三人倒成一排还在补觉。前面杨九郎开的车。阎鹤祥在副驾驶检查着三个书包里面的东西有没有带齐,顺到塞牛奶面包进去。杨九郎看就瞟了一眼发现这阎鹤祥是真的偏心。除了牛奶面包他还给郭麒麟的背包里塞了苹果和布丁和奶糖。杨九郎心里一阵的嘀咕不愧是爹系男友啊。看着偏心眼的,那么大包糖也不分给角儿一点过分了。
按着阎鹤祥指的路很快就到了郭麒麟他们三人所在的私人学校。郭麒麟上的底年纪,张云雷和烧饼在高年纪。杨九郎看着豪华的学校忍不住感叹“师父这得花多少钱?把这三少爷塞进来。”
阎鹤祥在一边补了一句“没花钱。大林是自己考进来的,张云雷师兄是前两年得了全国戏曲新人第一名保送的。师父在这个学校找的兼职担任戏曲老师。烧饼师兄是走后门进的。”
杨九郎不可置信的看着阎鹤祥“郭麒麟自己考的。这门槛够低的啊”在杨九郎的记忆中郭麒麟一直都是个虚有其表的败家子绣花枕头。在学校里从来都是倒数几名的主。
阎鹤祥就不高兴“我家少爷可聪明了,当时1000多个人考这个学校。有笔试面试复试,过了三轮最后才录取的。”
杨九郎看看睡的昏天黑地的郭麒麟有点不可置信。
阎鹤祥把人终于摇醒了。郭麒麟还是一副没睡好的样子。阎鹤祥扶着郭麒麟的小脸交代着“今天上午,你们班有小测。等下进去记得在温习一下。背包有面包牛奶记得吃。好了我上班去了。”
郭麒麟揉揉眼睛点点头,等阎鹤祥快走的时候又拉住人“哥,我们是不是该一起去定大褂了。你什么时间有空啊。”
阎鹤祥这才像起来定好的郭麒麟三个月放暑假就开始登台的要提前给他准备大褂。“放心我现在剧场实习大褂有,你的师父会安排好的。”
郭麒麟拉住阎鹤祥的手不松开“不行,我第一次登台,以后我们就是固定搭档了。大褂必须做一套的。那才像搭档,嗯~嗯,不行哥你必须陪我做新的。嗯~”
阎鹤祥最受不了郭麒麟撒娇了“行行行,少爷您赶紧进去真的要迟到了。我休息有时间我们一起去好不好。走走走,哎呦,烧饼师哥,你怎么又睡了。赶紧起来上课了。”
阎鹤祥走之前塞给了杨九郎几张票子“兄弟不好意思让你开车送我们,你打车回去吧!我真的要上班迟到了就不送你回去了。我先走了啊。”
杨九郎看看手里的票子够包他这个月的车费了。杨九郎全塞给了张云雷“磊磊你拿着吧,买的自己喜欢吃的。不能抽烟喔。我先回去交作业了。下午见。”
张云雷看看手里的看看已经消失的人。心里想着这个小眼八叉的挺好的。
郭德纲这边。杨九郎交完功课后眼睛就盯着门外看了。
郭德纲一个白眼“别看了,都快成望夫石了。看了也没用,大林他们下课还有段时间呢?”
杨九郎有点泄气“那师父,等会儿我开车去接他们放学吧!”
“有校车不用接。”
杨九郎有点失望又想到那不对了“不对啊,师父有校车怎么早上还是阎鹤翔送他们上学的。”
“嗨!他们三晚上老凑到阎鹤祥的房间里去看电视。一看就看到很晚。早上起晚了,不就得让阎鹤祥这个罪魁祸首送吗?”
杨九郎突然有了点危机意识阎鹤祥现在住师父家啊。自家角貌似和阎鹤祥关系还挺好的“那啥,师父您真放心,把阎鹤祥和大林放一个屋檐下。就不担心阎鹤祥又拱了你的白菜啊。”
郭德纲心里那个苦啊三辈子了挡都挡不住白菜自己送上门给猪拱啊。郭德纲看着电视上的八卦娱乐新闻指指里面的某个富二代吸毒嫖娼的新闻。“跟这个比起来,性向似乎也不那么难以接受的。只要孩子好好的,开开心心健健康康就好。”
杨九郎算是知道了自家师父是完全接受郭麒麟的性向了“那师父你更应该和师娘结婚把汾阳生出来啊。不然你们老郭家就绝后了。”
郭德纲眼见的就不开心了“呸,你给我住嘴。记住了你这辈子没有师娘,就一个姑姑。”
杨九郎看着师父哼的一声就走了。他也知道自己说错话了。上辈子师父爱惨了师娘。徒弟们看在眼里。可是师父也疼惨了郭麒麟。也时常因为郭麒麟委屈了师娘,委屈了汾阳。这一直都是郭麒麟被德云社师兄弟诟病的地方。想来这辈师父不想让自己喜欢的人委屈,又舍不得自己疼爱的儿子只能委屈自己了。杨九郎更加心疼起自家师父了。
杨九郎突灵机一动。如果郭麒麟不是个绣花枕头,变得懂事听话了。不像上辈子那么混球了。是不是这辈子师父和师娘还是有可能的。杨九郎越想越觉得对。只有郭麒麟变得听话上进。师父师娘就能结婚了。师娘好过了,自家角儿的日子就更好了。角儿就不会和郭麒麟产生矛盾,郭麒麟就不会死,磊磊就不会被网爆,也不会英年早逝了。多好啊。杨九郎一锤定音决定着辈子让郭麒麟变得更好。问题来了怎么让郭麒麟变得听话懂事。
杨九郎一想又觉得不对了。上辈子郭麒麟变得那么混账好像就是师父再婚,有了后妈,他心里不舒服才边坏的。只要师父不结婚郭麒麟就不会变坏。杨九郎急的直挠头怎么一切又回到原来了。
就在杨九郎纠结当中郭麒麟他们放假了。烧饼一进屋就找栾云平。然后一众师兄弟就爱看着儿徒爱徒的恩怨纠葛。
“你说你,就不能学学人家阎鹤祥和杨九郎吗?抱着我上车,连拉带拽的你知不知道我落枕了。疼死我了。”
栾云平没好气的指着烧饼的大肚子“你看看你那肚子,你那体格,我也想像阎鹤祥杨九郎公主抱着你,你的条件允许吗?啊,兄弟们你们评评理”
烧饼嘟嘴一副不讲道理的样子“我不管都是你的错。你得补偿我。不然我就不理你了。”
栾云平大烧饼几岁又都是师父最早一批的徒弟其实心底也是宠着烧饼的,烧饼真想要什么栾云平其实都会答应的。“行行行,少爷我错了,你想要什么补偿啊。”
烧饼心里得意极了,高傲的昂首挺胸“你请我看话剧。”
栾云平一时间惊了什么话剧“为啥啊。”
烧饼有些不满了“大林说今天晚上,大脑袋请他看话剧,他有的我也要有。”
张云雷嘿嘿的直笑“什么呀,他就是想去看看那女主角有没有大林说的那么好看。”
杨九郎想起上辈子郭麒麟的确养过一个落魄的话剧社吧!那里面的台柱子跟了郭麒麟好几年。人女孩子还挺好的,可惜郭麒麟是个花花公子脚踏了好多条船。杨九郎突然动了心思如果,说如果郭麒麟这辈子只喜欢这个女孩子,安安心心和这个女孩子过日子是不是就不会和阎鹤祥搞在一起,也不会有后面那些糟心事。杨九郎觉得这个办法可行。于是笑着问旁边的张云雷“磊磊,要不要看话剧,走我请你。”
张云雷年纪小,心里也好奇那个女主到底多好看。“说了叫我师兄,既然你诚心诚意的请我看,我就勉为其难的答应吧!”
杨九郎嘿嘿直笑“得咧,师兄晚上我请客。”
栾云平叹了口气“得,朱少爷别人有的你也得有,我请我请”
王慧这个来了“请什么啊,又去那吃饭啊。”
众弟子看见王慧都恭恭敬敬的喊了声“姑”
王慧摸摸自己弟弟的满意的点点头,被照顾的很好嘛白白嫩嫩的。张云雷就跟了她说晚上一起去看话剧的事。
王慧一听“好啊,你们也是该多接触接触其他表演行业。你们等一会儿,我去问问你们师父,他去不去。”
等阎鹤祥回来的时候,就看到屋里屋外全是等着他的人。
郭麒麟看到阎鹤祥立马小跑他跟前欢快无比“哥,爸爸和姑姑,还有其他哥哥们都要和我们一起去看话剧。”
阎鹤祥就纳闷了他就想带小孩看看其他的表演形式怎么就变成社团活动了。
到了地方才发现被德云社一干人等包了场了。
郭麒麟左右看看。拉着阎鹤祥问道“一眼看去都是德云社的人,怎么没其他观众了。”
阎鹤祥无奈“小的话剧团没办法,能活着就很不容易了。听说着也可能是他们最后一场演出了。”
郭麒麟看看周围的师兄“还是相声更受欢迎吧!我爸那次演出不是爆满啊”
“那也就师父那一家了。师父和于大爷的艺术没得说,师父也会经营啊,相声团体就师父办的最好。师父眼睛可毒了,投资什么赚什么。所以德云社不差钱。”
郭麒麟可自豪了“我爸果然最厉害。相声也说的最好。”
阎鹤祥“少爷以后一定可以超过师父的。”
郭麒麟突然就不自信“超过我爸是不可能吧。我比不上陶阳和张云雷”
阎鹤祥揉了揉郭麒麟小脑袋“师父也不是一天就成大师的。也是一场一场演出积累沉淀下来的。你这还没登场怎么就泄气。”
郭麒麟突然就笑了挽住阎鹤祥的胳膊“哥,在这个过程,你会陪着我的吧!说好了的我们是固定搭档了,不能离开我”
“好~,少爷,陪着你”
演出开始。这女主角说的上国色天香,出水芙蓉。青春年少。看到女主的那一刻杨九郎理解为啥上辈子郭麒麟一直养着着女主了。的确漂亮。
其他师兄弟眼睛都看直了。杨九郎重活一世这些倒是看淡了很多。杨九郎侧头低声询问张云雷“怎么样好看吗?”
张云雷耸耸肩“一般吧!没我扮旦角儿好看。我跟你说,要不是我在倒仓,嗓子实在不行,没上台了。我扮上比她好看。我唱功也好,算了算了不说了”
杨九郎嗯嗯嗯的点头“你扮的比她好看。师兄倒仓一定能成的。我听过你唱的,……”
张云雷听着杨九郎夸赞的自己以前唱的戏,脸一红原来眼前的人还是自己粉丝啊。
杨九郎这边和张云雷聊的火热没有将心思放在演出上。他旁边的郭麒麟倒是看进去了频频问阎鹤祥一些舞台上他不懂的地方。
这个状态一直持续到演出结束。杨九郎就纳闷了郭麒麟你啥眼神啊,好好美女不看,就关看着上了年纪的糙汉子了。
【祥林】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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阎掌柜 x 少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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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家
1
云压的很低,下晌三四点钟的光景,石板路的雪早让往来的鞋踏个干净。阎鹤祥穿过门廊时寻思这天儿真冷,他缩了下脖子,硬将手塞进袖口里。
书房那儿已有人在了,几个伙计哼哧哼哧地往上递乌木匾额,脚下的长条凳瞅着不算稳当。阎鹤祥走过去,拿脚帮着倚了下,站在下头朝上边望,一眼没瞧见那匾额上写的是啥,只能看到伙计挎着装了锤子的竹筐。
干活的那几个小伙子,大冬天里棉衣也敞着怀,冒着热气。
“阎哥。”小伙计们看见他都这样喊,带了点江湖味。
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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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家
1
云压的很低,下晌三四点钟的光景,石板路的雪早让往来的鞋踏个干净。阎鹤祥穿过门廊时寻思这天儿真冷,他缩了下脖子,硬将手塞进袖口里。
书房那儿已有人在了,几个伙计哼哧哼哧地往上递乌木匾额,脚下的长条凳瞅着不算稳当。阎鹤祥走过去,拿脚帮着倚了下,站在下头朝上边望,一眼没瞧见那匾额上写的是啥,只能看到伙计挎着装了锤子的竹筐。
干活的那几个小伙子,大冬天里棉衣也敞着怀,冒着热气。
“阎哥。”小伙计们看见他都这样喊,带了点江湖味。
阎鹤祥应了声,他也刚二十出头,比他们大不了几岁。这院儿里面的人能称他一声“哥”,多半还是因为他的父亲。
叫着叫着就习惯了,阎鹤祥和别人不同,他上过学,念了好些书,光肚子里的墨水也够他们这些粗人叫一声哥的,他自己也这样想。
他后退了两步,想着帮忙看看正歪,寒风倒是在行的,他一抬头,先扑了他的眼睛,他使劲眨了眨眼,那匾额上的字儿怎么也读不对。
“放反了。”阎鹤祥朝上面的人喊道,“你们拿倒了。”
头顶那匾额又颤颤巍巍地正过来。
寒风恼人,再吹落点树上的雪落在人脸上,恼的阎鹤祥下意识皱眉。他生的人高马大,背着手指挥,倒有些管事的派头了。
“真不愧是念过书的,我瞧着这匾上日月日月的几个字,也不知道日月该放在那儿,就寻思着,这太阳不是东升西落嘛。”
小伙计们聚在一起插科打诨。东家的书房平日里是不允他们来的,因而这会儿干罢了活,几双眼睛从门廊打量到房檐,对着那雕花的窗子啧啧赞叹。
阎鹤祥是见怪不怪的,他时常出入先生的书房,这儿都看惯了。他仍旧抬眼去看匾额,是先生亲手写的,他念了几年书,在先生身边伺候过笔墨。
先生姓郭,家里都叫“老爷”,要么叫“东家”。阎鹤祥不爱那么叫,觉着别扭,但该有的尊敬定是不少,他称东家为“先生”。
这会儿要是有谁能问阎鹤祥一句,这匾额上写的啥,他能立马成本大套讲出来,只可惜这帮小伙计只顾着看看书房院子的新鲜样儿,没人理会刚刚费劲装上的匾额倒底写了些什么。
先生的字怪的很,自成一派,平日里练字也不知道练的是什么体。阎鹤祥仰了会儿头觉得脖子发沉,转了转大脑袋低下头,这院儿里的小伙计们都走了,他身边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个小孩儿。
那小孩儿的脖颈上戴了块小银锁,穿了件大红缎面的袄儿,小手揣在手捂里,正学着他刚才的样子也仰头瞧,嘴里嘟嘟囔囔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小孩儿看的还挺投入,阎鹤祥侧耳去听,听着小孩儿在那数字眼玩儿:“在......日月日月......”
倒是比刚才十来岁的小伙计还多认得一个在字儿,阎鹤祥心里腹诽。
也不知道是谁家的孩子,看穿戴像是富贵人家的小孩儿,外头的大门敞着呢?怎的也没个老嬷嬷跟着。
阎鹤祥往外看了看,院外头依旧是冻了冰的池子,沾了雪的草叶。他回过头,长条凳子叫小伙计撤走了,那小孩儿倒不认生,在凳子腿留下的四个印子之间蹦蹦跳跳。
“你是谁家的小孩儿啊?”他无奈,只得走过去弯下腰问。小孩儿养的白胖白胖的,睁着一双小豆眼看他,抑扬顿挫地说道:“我是你家的小孩儿。”
阎鹤祥哭笑不得,要不是他爹年过花甲,他可能会信了他爹在外头给他添个弟弟,这样唇红齿薄的小少爷,可不是他爹能养出来的。
他叹了口气,索性蹲下来,和小孩儿视线平齐,又问了一次:“你再好好想想,你是谁家的小孩儿?你爹爹呢?”
“我......你?”小孩儿歪着头想了会儿,年岁太小,对于你和我的指代都不清。天渐晚了,眼瞧着就要下雪,阎鹤祥耐心要告罄,他只想回去吃晚饭,但又不能把这小孩儿自己留在这儿。
“那上面写的是什么?”正棘手呢,小孩儿却问他,指着书房大门上面的匾额。
“在明明德。”阎鹤祥应了他一句,又说道,“要不我带你去找找你爹你娘吧,他们找不到你,肯定着急,我抱你出去。”
“不要!不要!”刚刚还好好的,阎鹤祥一伸手过来,小孩儿就蹬着小腿挣扎起来。他无法,只得住了手,自己又不是人贩子。
小孩儿用手背抹了把眼睛就往门口跑,阎鹤祥没缓过神来,门口倒是来了俩人的救兵。
郭老爷一见到儿子,就蹲下身抱起来,小孩儿把头靠在父亲的肩膀上,糯糯地喊着:“爹爹。”
郭老爷身后跟着个穿了黑色夹棉长袍的老头儿,笑呵呵的,戴着个毛帽子,阎鹤祥一见,求救一般地喊了声:“爹。”
这声爹喊了,才恭恭敬敬对郭老爷问好,唤了声:“先生。”
郭老爷点点头,又去哄着怀里的小孩儿:“林林别怕,那是你阎大爷,这个是你阎大爷的儿子,你得叫声‘哥哥’的。”
小孩儿眨了眨眼睛,看向阎鹤祥,很乖地叫了一声:“哥哥。”
阎鹤祥不太喜欢小孩儿,总嫌小崽子太吵,但对这孩子却讨厌不起来,还有点不好意思,只应了一声。
“东家,这怎么行......”阎鹤祥他爹连忙用胳膊肘怼了怼阎鹤祥,说道,“这是少东家,以后得叫少爷。”
他爹又犯轴了,阎鹤祥叹了口气,那尊卑刻在骨子里似的,怎么就洗不掉呢?幸而郭老爷每次都往回圆场:“老阎大哥,您又见外了不是?我都叫您一声大哥呢,我儿子叫您儿子一声‘哥’有什么不对?以后林林跟着我,这家里面人多眼杂的,可信的人不多,还得叫你们多帮忙看顾些。”
“哎,哎,那是应该的,应该的。”阎鹤祥他爹一个劲儿地点头应声,阎鹤祥瞧着他爹那神情,只怕这会儿把他扔了,把那小孩儿留着当儿子都愿意。
小孩儿可不懂他们这些大人的眉眼官司,把刚刚的事儿也忘在脑后,小脑瓜转了转,又去看那块牌匾,小手指着,读到:“在明明德。”
“小少爷别是文曲星下凡吧!”
“我们林林真聪明,就是那四个字。”
郭老爷惊喜,毕竟儿子尚不满六岁,没想到在老家,父母教着也能认下几个字。遂越发地喜爱起来,又细细地教起儿子这四个字的含义。
小孩儿听得懵懵懂懂,小鸡啄米般点头,末了,眼睛又看向阎鹤祥。
“喏,是哥哥教我的。”
小孩儿脆生生地说道。
2
阎鹤祥多了条小尾巴。
平心而论,这事儿非他所愿,他也不知道自己长的膀大腰圆,说起话来粗声大气,怎么还能得了小少爷的青眼。挺大个人,还要天天回头弯腰去顾着那么个小孩儿,满院子的人都看着呢,阎鹤祥觉得面子上过不去。
他本来是在铺子里跟着掌柜的学打理生意,那差事多威风,穿一件平整的黑色长棉袍,去哪儿都是直着腰板的,院子里谁不知道他是被当作下一任掌柜培养的,以后这院里的财政都得经他手。
一下子明升暗降——他自己是这么形容的,但也不敢对谁说,他爹天天一看见小少爷就乐的连儿子都忘了,郭老爷对林林愿意黏着他这件事肯定乐见其成,正愁找不到人看孩子呢。
小孩儿换了件宝蓝色的小马褂,又睁着一双黑溜溜的眼睛去看他,目光澄澈的阎鹤祥都不忍回避,只得放缓语气,好好同小孩儿解释:“哥哥下午要去铺子里,你自己乖乖在家玩好不好?”
小孩儿坐在榻上,小手撑着两边,倒是乖巧,也不言语,点了点头。
阎鹤祥笑起来,伸手摸了摸他的小脑瓜,如蒙大赦般的转身就走,连出正院的脚步都快些。
少东家开恩,准了他半天假期。
谁知走到园子的转角发觉不对,一回头,小孩儿又跟上来了,还不去看他,只侧着小脸,手指尖去拨弄枯枝上的碎雪。
阎鹤祥没理会他,想着横竖和他讲过了的,倒是没把他当成个五岁的孩子来看。仍是兀自往外走,走到影壁处再回头,那小身影没再跟着,他松了口气,却还不放心,又往门口走了两步再往后瞧,影壁旁边探出半张小脸,小手抓着粗糙石壁,用一双黑亮亮的眼睛瞄着他。
“不是说好在家玩儿吗,怎么还跟着我呢?”阎鹤祥走过去,蹲下身问他。
小孩儿指了指脚下,道:“这儿也是在家里啊。”
这话却也不错,郭家的院子几进几出,没过大门都是他们家里。阎鹤祥只得说道:“那你别跟着我出去了,外头乱的很,你自己出去再被拍花子的拐走了。”说罢,犹觉不够,吓唬小孩儿道,“不光有拍花子的,还有混混,抓着小孩儿就要撅折胳膊和小腿儿,带回去煮肉吃。”
“啊......”小少爷胆子小,这点阎鹤祥和他相处几天便知道。这样一说,小孩儿果然害怕,缩着脖子,把着影壁的小手都泛白。
“没事儿,在家最安全了。”阎鹤祥见成效卓著,哄他道。看小少爷重重地点了点头,阎鹤祥才放心地把袍角一撂,跨过郭家的高大门槛。
小少爷就站在门槛里面,小心翼翼的,看了看阎鹤祥,又低头去看高高的门槛。
街上果真热闹,熙熙攘攘,叫卖声此起彼伏。阎鹤祥往前走着也没回头,路过两个卖米糕的,一个卖大肉包子的,捏泥人的身边围了一群和小少爷差不多大的小孩儿,糖葫芦外头裹了层茶色的薄糖衣,下晌的阳光将每一串都照的亮晶晶的。
有小孩儿吵着管家里大人要零嘴,阎鹤祥顿了下脚步,朝那糖葫芦串看了会儿,转身就往回走。
小少爷还在门边儿,背自个儿对着大门口坐在石阶上,两手捧着小脸去看影壁上的画儿,一双耳朵冻的发红。
阎鹤祥走过去,用手罩住他的小耳朵,果然是凉的。
“哎,哥哥?”小少爷回过头,有些惊喜,“哥哥怎么回来了?”
阎鹤祥在心里叹气,却心口不一。那双手在捂热了小孩儿的耳朵之后便伸出来,将小少爷抱过门槛。
“哥哥下午不是有事儿嘛?”小少爷一在他怀里,小腿便熟练地一盘,像只小猴儿,找了个舒服姿势。
阎鹤祥掂了下他,从自己脖子上解下围巾给他戴上,学着小孩儿老家的口音说道:“带你买糖堆儿去。”
3
掌柜的管阎鹤祥要新货的票子,阎鹤祥伸手掏兜,先摸出一小包炒米,又摸出几块糯米纸包的饴糖,才将叠的板板正正的票子掏出来递了上去,干涸墨迹间还泛着甜糯的香气。
掌柜的严肃惯了,往那包炒米和那几块饴糖看了眼,接过单子没做声,有好事儿的小伙计走过来,伸手就要拿糖块吃。
“哎!”阎鹤祥打了他手背,又将东西都收了起来,“想吃自个儿买去。”
“嘁,小气。”小伙计嘟囔道,旁边有人揶揄他:“那可是阎哥留着给小少爷吃的,你算什么?还敢跟小少爷抢东西吃?”
“小少爷天天跟在阎哥身边儿,我看,阎哥是不是把小少爷当儿子养的?”
“儿子都未必有那么亲,俩人越长越像嘿。”
阎鹤祥不太愿意听见别人议论林林,假模假式呵斥几句,铺子里安静下来,待他一出门儿聊的更欢。
“哥哥,哥哥。”他一回宅子,小少爷果然跑过来,小孩儿跟他混熟了,不像是刚来时候那样内向,话和小脸上的笑容都多起来,伸手去摸他的衣兜。阎鹤祥忙把手塞进去,和小孩儿的手握了个正着,软乎乎的,小少爷长的白胖,经过阎鹤祥这些天的照顾更显得圆了。
阎鹤祥掏出块糖给他,叫他只准吃这一个,吃多了牙疼。随身带着吃的,哄小孩儿也变得得心应手。
不管是什么,小少爷都当宝贝似的,拿舌头尖舔一点点,濡化了糯米纸,小眼睛朝阎鹤祥笑:“甜的!”
“嗯,奖励你乖。”阎鹤祥摸了把他的后脑勺,心里却想小少爷和他从脸型来看是有那么点相像的。
等回了自己和父亲住的院子里,逮这个空闲便问起来。老头儿拿个蝈蝈笼子,正歪着头听响儿,这蝈蝈还是阎鹤祥托人抓回来的,算是满足他爹作为落魄子弟的一点兴趣。
“爹,您当时和先生去老家接小少爷,是个什么情形?”
“啊?”他爹放下蝈蝈笼子,问他,“你说啥?”
“我是问您,您当时把小少爷从老家接回来,老家啥样,又是个什么情形?”
“哎。”他爹先喝了口水,将绒布罩回到笼子里,蝈蝈的响儿小了些,他说道,“没几户出息的,也就东家这一支好些,老太太生病没了,小少爷才多大,可不能落进那帮亲戚的手里,东家不放心,便和我商量了时间给小少爷接过来。怎么?少爷问起来了?”
“没,只是我想问问。”阎鹤祥去给他爹倒水,转过头就听见他爹又念叨起来:“小少爷有福气的,东家正值壮年,往后好日子长着呢,这宅子虽然没老太太那边儿的宅子大,好歹也是自己家,自己说话管事儿。想当初咱们家的院子可比这个大,七进七出,从你奶奶屋里到你太奶奶的屋,都得坐轿子......”
“我省的。”阎鹤祥拿着铜壶给他爹添茶水,抢先一步拦住他的话头:“您都说过多少遍了,当年咱们家还尝过老佛爷赐下来的菜。”
“万字珊瑚白,白玉金盏燕,那香的甜的呦,就是蜜罐儿里做出来的。”
“您不也就跟着尝了一口汤儿嘛。”阎鹤祥小声嘟囔道,他爹一口菜记了一辈子,倒头来都不知道那菜是用什么做的,在他看来还不如“蒸羊羔,蒸熊掌”实惠呢。
阎鹤祥心想,得亏他爹还没怎么记事儿的时候他祖父就把家给败了,连人带铺子都倒给了郭家,不然他爹还不知道得说上几天几夜原来的钟鸣鼎食。阎鹤祥有时候觉着自己没福气,一天少爷日子没捞着,打生下来就在东家手底下过活,幸而先生不看重这些个......自己那身契他是连见都没见过的。
要他是少爷,林林岂不就是给他们家干活的下人?那小孩儿能顶什么事儿?阎鹤祥一想起小少爷那短手短脚胖乎乎,走几步路都像是小熊似的样子,便笑起来。
算了,还是林林做小少爷吧。
4
小少爷的生辰月份大,这边的老话有讲究,十岁以下小孩儿的生辰不让大办,怕若是个菩萨身边的小仙童小仙官下凡偷跑出来玩儿的,办的大张旗鼓让天上知道了再给收回去。
这都是些封建迷信,不过小少爷作为家里唯一的小主子,生辰宴上七碟八碗是少不了的,又叫裁了好几身新衣服,一早起床的时候小小的人儿能在大衣箱边挑了好些时间。
穿了深色的长衫,外面套了新做的赭石色的夹袄,袖口领口都有白绒绒的毛边儿,瞧着就暖融融的。
穿了新衣裳,吃了长寿面,没几日小少爷就要开蒙。郭老爷心疼儿子小小年纪还要早起上学,故特地晚了一年让他进学,不然五岁刚来那会儿就得读书了。
家里收拾出一间新屋子,南北通透,老旧的阁窗都换了新的,洒扫毕,整个书房叫春日里的阳光一照,端的是大气明朗。
郭老爷请来的开蒙先生姓高,原先在城中就是教书先生,后来世道不安生,城里的学馆也关了,郭老爷便将高老师请到自己家里教林林读书。
小孩儿规规矩矩在老师面前拜过孔子像,就在书房里成了一名小学童。书房里都是大书案高背椅,阎鹤祥一开始还想给小少爷抱到椅子上去,结果小孩儿不同意,倔的非要自个儿坐上去,身量不够就踩着小马扎。学写字儿的时候两只小锦鞋一摇一摆的,高老师就把小马扎搬过来放在他脚下,告诉他写字要专心。
小孩儿一上学之后,阎鹤祥身边就少了个叽叽喳喳的小家雀儿,在铺子里闲下来的时候总会想他,在外头看见什么新鲜玩意儿了便买回来带给他。小少爷念书之后话变得更多了,词语用的也丰富,看得出高老师在其中出力不少。
课室只他们师徒二人,小少爷说的话也都是和高先生有关的。
“老师今天夸我了,说我字儿写的好看。”
“真不错,哪个字啊?”阎鹤祥问他。
小孩儿就低下头去数手指头:“一二三四.....是六(陆)字写的最好。”
又或者今天新学了个词语,那是必定要用上的——“街上有许多人来来往往。”还要在各个地方都要用上——“家门口经过许多人来来往往”“厨房里姨姨姐姐们来来往往。”阎鹤祥带他上街,他就指着那糖葫芦说:“糖堆儿来来往往。”
阎鹤祥纠正他:“来来往往的得是活动的东西,糖葫芦就插在杆上,怎么能是来来往往?”
小少爷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转头又说:“糖画儿来来往往。”
“刚刚不是教你了,说来来往往的得是会动的东西。”
“在动啊。”小少爷指着糖画摊儿,那儿总有一群孩子围着,递钱和递糖画一来一回,那糖画到了孩子们手里还真是没安生过。
阎鹤祥解释不了,叫他明天上学去问高老师,又被他讹了铜板买糖画儿。
高老师给小少爷解释通了,这个教书先生性子儒雅随和,不像是原先私塾里的老古板,因此小少爷很敬爱他,就像是阎鹤祥总给他带东西似的,小少爷觉得对一个人好的方式就是给他带好东西。于是高老师的书案上总有盛开的花儿,不知名的红果儿,几块漂亮的小石头,或者洋火盒上面的贴画。
幸好小少爷胆子小不敢抓虫子,高老师也不阻止,总是笑吟吟接受了小孩儿的好意。
别的也无妨,那天纯粹是碰巧,暮色四合,阎鹤祥从铺子回来的早,往书房去等小少爷下课,接他去吃饭。才踏进门口,远远的和高老师打了个招呼,谁知道这老师一看见阎鹤祥,转身就脾胃不适,恶心反胃,冲出去找了块儿泥地就吐了。
小少爷惊讶的从椅子上蹦下来往外看,阎鹤祥边去请大夫边摸着自己的脸,心想怎么人刚刚还好好的,见他一面就吐了呢?他这脸上是有什么脏东西吗?还是中午吃的锅贴有味儿刺激了人家?不能啊,也不是韭菜馅的啊。
高老师回家躺了三天,郭老爷觉得有点蹊跷,转天把林林叫到跟前问怎么回事,小孩儿懵懂地摇摇头说不知道,家里几个人找了一圈儿之后才发现,是高老师吃了小少爷摘来送他的小果子吃坏了肚子,也不知道那是个什么果子。
为着这事儿,郭老爷把林林教育了一顿。阎鹤祥替小孩儿委屈,他去回春堂抓药送到高老师家里,在路上就想着:孩子给的东西都吃,这老师嘴可真够馋的。
5
小少爷坐在书案前不用小马扎垫脚的时候,字儿便写的有模有样了。
阎鹤祥他爹说字如其人,这话果真不假,看东家的字就知道此人非池中之物,是以后能成大事业的,看小少爷的字儿就能看出这孩子规规矩矩,乖巧听话。
每每说到这儿,阎鹤祥他爹就又得提点儿子,让他好好看顾小少爷。
“虽说小少爷天资聪颖,又乖巧听话,可是这偌大家业可不是‘懂事’二字就能担得起的。”
阎鹤祥一边听父亲感慨,一边自己写了几个字给父亲瞧,说道:“那您掌掌眼,看看我这字儿说明我什么了?”
“奸懒馋滑。”老头儿“啪”地合上扇子,往阎鹤祥头上招呼了一下。
嘿,怎么还打人呢。阎鹤祥揉了揉头顶,没再上他爹面前凑合。
小少爷的学名是“郭麒麟”三字,是郭老爷亲自取的,说法有挺多,不论从哪个方面讲,但看这上古的瑞兽,就知道郭老爷有多宝贝自家的儿子。只是这两个字可是把林林愁坏了,写的太阔间距便大,太紧凑又没有体,为着练好写自己名字,小少爷在书案前先临了三年的帖,再下笔才有点章程来。
才读过几部书,练出一手好字,高老师便要请辞回乡了,郭老爷还想挽留。但高老师说,这世道不比从前,城中还好些,乡下兵荒马乱,自己一双父母年迈,他不在身边未免担心,因此想回乡陪伴父母。
郭老师便不好再留他,只是送了厚厚的仪程。高老师出城那日,大林说要去送,阎鹤祥便套了家里的马车,载着高老师的行李给他送到城外头。
师徒俩依依不舍作别,高老师告诉大林他是有天赋的,莫要荒废了课业。小少爷点点头,眼圈儿泛红。
回家路上,夏末的云层层叠叠聚拢起来,不一会儿开始落雨点,阎鹤祥去拴马,嘱咐大林赶紧回房,免得被雨淋到。小少爷的身量较年幼时长高许多,也没有小时候那么胖了,仍是个娃娃脸,听了阎鹤祥的话也不走,蹲在马棚里看他给食槽加草料。
“怎么?有点难过?”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见面了。”大林用手背抹了把眼睛,有些前言不搭后语地说道,“刚才我看着墙根底下有好些要饭的。”
总归是哪儿没粮食没下雨,这会儿再添上一个哪儿起兵,哪儿的老百姓便抛家舍业的往外跑,不知道往哪儿去是个头。
大林小小年纪,心思却细腻,他能嗅到即将下雨时土地的潮气,也能去观察街上那些贩夫走卒。家里铺子里的人很多,迎来送往,他小时候觉得大家都是和他一样生活在大宅子里的人,他便天真地以为别人也和他一样,长大些读了书,才知道在这世间人是分高低贵贱的,他们家里就是,尽管他父亲并不苛待下人。
要说是命吗?各人的命不同?大林不这么认为,这样也太不公平了些。
他想不清楚,也说不出来,阎鹤祥却猜到几分,却没和他多谈,只是岔开了话题,道:“明儿你倒是可以睡个懒觉了。”
外头的雨珠儿密起来,大林站起身,蟹壳青的小褂轻飘飘的,露出脚踝莹白的一小截。
“未必睡的着。”小少爷虽然这样说,脸上却有些倦意,打了个哈欠。在阎鹤祥面前他更放松一些,拿草料去逗马厩里的马。
“小心点。”阎鹤祥叮嘱他一句,看他后颈理的清爽的短发和板正的衣领。
“人为什么要读书呢?”大林侧过头问他。
阎鹤祥说道:“总是要认得字吧,我爹说,省得看账本被人骗。书读多了,你懂的也就多了,不至于傻乎乎的,别人说什么都信。”
“懂得多了,烦恼也就多了啊。”大林说道。
“那也要比稀里糊涂地活着要好吧。”阎鹤祥说道,“人总归只活那么一次,读了书,活的可能性更多些,不好吗?”
“我不是说读书不好,我只是......”大林扔下甘草,坐到木头棱柱上,两手撑着小脸说道,“我只是发现,除了读书,我不知道我该做什么。”
“读着读着你就知道了呢?”阎鹤祥说道,“要不以后你跟我去铺子里?反正都是你们家的买卖,早点接触也好。”
大林一想到以后就能总见着哥哥了,这才开心起来,皱起的小眉头舒展些,露出个笑容来:“嗯。”
“去铺子可以,只是以后下午去吧,上午去我的书房看书。”一个略带威严的声音传来,大林抬起头,却发现是父亲。
“先生。”“爹爹。”
明明都是大孩子了,叫人的称呼还和小时候一样。郭老爷给他们拿伞,看到儿子的小脸,心里微微叹息。
还是太小,尽管读了书,有了些自己的想法。
“我的书房里,书还是多些。”郭老爷看到阎鹤祥,也说道,“你也一样。”
先生的书房,旁人是不敢贸然进去的,这是给了他认可还是体面?或者只是顺带的事儿。阎鹤祥笑眯眯地应了。
郭老爷对儿子说道:“老师不来了,书还是要读的。”
6
两个差了十五岁的人倒成了同窗,不过在这会儿倒也不稀奇,听说城中新办了师范学堂和农校,那里面有的学生比老师都大呢。
郭老爷没再往家里请老师来,外面的新式学堂,实验学校层出不穷,他也没把儿子往那里去送,只是抽空问问大林都看了些什么书,感想是什么,听过有的时候会点评,有的时候不会,再抽出几本书推荐,也不强求。
大林于读书这方面蛮勤奋的,有时候下午去铺子里还带了书,小伙计们和这个少东家混熟了,会问他读了什么书,说外头书摊上又流行起武侠小说,热热闹闹说上一会儿的话。
大林则会问他们铺子里的事情,例如这个多少钱进价多少,那个呢?一算差价惊呼出声,道:“一个才挣这么点钱,要卖五个才够买支普通毛笔的。”
“这个是薄利多销。”小伙计指了指放在架子最上面的东西,说道,“哪个利润才大呢,只是专门为有钱人准备的,一年到头也卖不了两三样。”
阎鹤祥放下算盘走过去笑说:“你当钱是那么好赚的?”
钱自然是不好挣的,大伙儿都心知。一条街上的铺子都每况愈下,尤其是政府又加了宵禁,隔三差五来一回“巡兵”,又或者有什么大人物要来,有什么风声要起,铺子就得关了。若是再不该开的时候放下铺板,那就别怪街上的混混们得了警员的授意来收重税。
这些大林是知道一些的,他也知道父亲每天皱着眉头进出家门,不过是为了养活这一宅子的人。铺子里的小伙计都辞退两个了。他对钱没什么概念,得了压岁钱,不是买了纸笔,便是买了新书,在买书这方面,他爹十分赞成,且出手阔绰。
所以大林是不乐意寻思这些事儿的,他更喜欢一头扎进书里,书里和外头是两个世界。阎鹤祥没劝过他,总想着他还小呢,殊不知铺子里的伙计都比他要小了。
不去铺子里,也不去书房,大林也有地方可以去,阎大爷的小院总对他开着门,一老一少一个听蝈蝈叫唤,一个坐在摇椅上捧着书,倒是怡然自得。
郭麒麟收起书,才发觉脚边多了片落叶,秋日的青黄色悄然而至,虽然风还不算冷冽。
揉了揉眼睛,才觉得少了点什么,阎大爷在他旁边的摇椅上假寐,手里揉着核桃,刷拉刷拉的声音。
大林找了一圈儿,才发觉那个他总能看到的蝈蝈笼子被扔在院角里,绒布上沾了一层灰。
“大爷,蝈蝈呢?”
“我的少爷唉,这都什么天儿啦?那草虫儿哪能活这么长时间?”
大林看了眼蝈蝈笼子,忽的有些难过,像是突然发现有些东西——不光是蝈蝈响儿的那些东西,原来也不长久。
“那我再去给您寻个叫的厉害的来。”大林说道。
“快到冬天了,叫的越厉害,越活不过冬天。”阎大爷笑呵呵起身,摸了摸大林的头,说道,“我岁数也大了,耳朵背,听这些玩意听了一辈子,也就这么着啦。”
说罢,背着手颤颤巍巍地回了屋子,大林拿着书,朝大爷的背影看了一眼,又有片叶子落下去了,被秋阳镀的漂亮,他低下头看了一会儿,没再去拣好看的落叶。
7
大林挺喜欢秋天的,小城的秋日很漂亮,两旁的行道树都是金灿灿的落叶,可今年的秋日,天空总是乌白色,既不下雨,也不泛晴。
但阎鹤祥的生日还是要过的。小少爷自个儿偷偷溜到街上去瞧,虽然他已经长到了不用大人担心出门的年纪,但是出去还是要和家里人说,他想给哥哥买个称心如意的礼物,定是要瞒着哥哥的。
他和这街上来往的人都不一样,他知道阎鹤祥喜欢什么,因此带了很强的目的,步履匆匆穿梭在人群间,像是晚了一秒就赶不上路。
他总算走到了,摸了摸兜里的钱——这钱自然也是他俭省出来的,郭老爷并不给他太多零花,他也不开口要。他装作熟客一般踏进店面,实则一走进去就露了馅。
“我要那个。”他指了指架子上几乎要供起来的东西,亮锃锃沉甸甸,又觉得自己是不是太明显了,轻咳了一声,道,“我先看看。”
少年和青年之间是青涩的声线,看穿戴和样貌应该是殷实人家的孩子。小伙计的爬上梯子给他拿下来,好几个扁盒子,钢笔尖像是个坎肩形状似的,大林蘸了墨水去试,他写毛笔字写惯了,乍然用这种笔还不太舒服。
“这是舶来品。”不用掌柜的介绍也知道是好东西,货比三家都找不出另外两家。大林咬了咬牙,择了一支问价格。
掌柜的打量了他一下,说了个数字,他心里陡然一沉,和他想象的差不多,但和他兜里的钱还有点距离。
“麻烦您给我留着,我回去拿钱。”他托付了一句,便着急地推门出去。他是想过没钱的方案的,右手就不知不觉地抚在心口处了。
那儿有块银锁,是他打小就戴的,上头纂了“麒麟”二字。
他把银锁给当铺的时候,心跳的扑通扑通的,仿佛锁交出去,心活了过来似的。
仿佛老天安排,甫一出门,他就被抓了个现形。
“你干嘛去了?我到处找你。”阎鹤祥倒是没看见他是从当铺出来,只是过来去牵他的手,道,“先生说要出趟远门,叫我也跟着去。”
大林愣了一下,换来的银钱还在怀里格愣格愣的响。
8
钢笔买回来了。长条的扁盒子就放在枕头旁边,用枕巾一看,像是睡在耳边似的。
早十年前陪郭老爷出门的还是阎鹤祥他爹,十年后陪着郭老爷出门的就换成了阎鹤祥。和阎家再亲,这院子也是姓郭,大林年岁虽不大,但也是这院儿里的主子,得留下来坐镇。老爷子岁数大了,在院子里颐养天年,只是这会儿不放心大林,还要时不时出来看看。
家里哥哥和父亲都不在,大林有点落寞,就像是那根钢笔,精心准备好却送不出去。他倒是没想过他那银锁会不会被人融了另打成哪个姨太太的钗环首饰。他窝在房间里看书,心里想的只有爹爹和哥哥。
秋雨连着下了三天,天气凉的已经可以穿上薄袄,大林怕冷,往年这个时候阎鹤祥都会张罗着给他点上手炉,可今年哥哥不在身边,他不会点,只能抱着热水灌的汤婆子。
家里灶上的人也少了,夜里冷冷清清的,汤婆子变得凉冰冰,被他放在地上。
第二天起床忘了脚边有一壶水,一脚踢翻,又得自己去收拾屋子。
过的不太舒心,但书还是照常看的,除了看书,习字,吃饭,连铺子也不怎么去了。阎鹤祥不在,他对什么又只略知一二,又怯生,便不爱去那些地方。
阎大爷只得总往铺子里跑,和年轻时候一样,他也不喊大林,他总觉得小少爷一个人在院儿里孤零零的,他也心疼。
一面心疼小少爷,一面又担心出远门的儿子和东家。日子过得如流水,按说一个半月的光景也该回来,但等到了第三场雪都开始下来,仍是没个消息。
大林看不进去书了,他又不是真的只在象牙塔里无知无觉,放下书本看外面一片白,明明风也是静的,心却不静,总觉得不安。披上棉袄去铺子里找阎大爷,掌柜的正和老爷子说话,一看见他还有些意外:“少爷来了?”
“大雪天儿的。”
大林自个接了小扫帚扫身上的雪,对阎大爷说道:“这雪天路滑的,大爷,您要是来铺子就告诉我一声,咱爷俩一起。”
“这些天不见,少爷又长大了不少。”掌柜的说道。大林礼貌地朝他们笑笑,扶着阎大爷出门。
雪大风急,路上的行人都变得撩撩,不知是经营不善还有家有杂事,好多铺子都关门歇业了。进了他们家的胡同里,有了避风的地方,才觉得暖和些。人一进屋子,头发眉毛都凝了水珠儿。
大林的围巾上也变得湿漉漉的,他解下了放炭火边烤着,阎大爷拿大铜壶烧水,大林想帮忙被挡了回去。
“上炉子边儿暖和去,别烫着。”阎大爷说道,又拿了点心给他吃。
大林吃起东西来还和小时候一样,两颊塞得鼓鼓囊囊的,像是只小仓鼠。阎大爷一看到小孩儿这样便笑起来,眼角的皱纹都散开了,说道:“先垫垫肚子,想吃什么就和灶上说,叫他们做去,别省事儿。”
大林含含糊糊地“嗯”了一声,阎大爷知道他心里想的什么,拍了拍他的手背,道:“没事儿啊,少爷,城里雪大,城外头更是,不好赶路,也没法送信儿。”
“年轻那会儿我跟着你爷爷去山城,一来一回小半年就过去了,男子汉大丈夫不能慌,得沉得住气。”
水烧开了,拿了大铜壶添水,热茶下肚身上才暖和起来,大林垂眸看着杯子里沉浮的茶叶,点了点头,抬眼去看阎大爷,带了点天真的笑容:“我爹临行前还跟我说,要给我带好吃的回来呢。”
“东家是疼爱您的,您在这儿,东家他在外头怎么着了都得回来。”阎大爷笑了笑,说道,“走不远的。”
话是这么说,但到了年关那会儿仍旧难熬,一老一少只是随便吃了顿饺子,听着外头放鞭炮。可能是吃得起饺子的人不多,外面的鞭炮声都小了好些。大林去铺子里时,在路上能看到冻死的乞丐,那冻的青紫的手晾在外头,赤着脚,他小心翼翼绕过去,那个小乞丐的年岁应该不算大,和他差不多。
就这样囫囵地过了大半个冬天,开化的路面都是泥泞,夜里又冷的再度结冰,大林怕阎大爷腿脚不好摔倒,叫老爷子别去铺子了,有什么事儿喊他就行。
傍晚的天泛着彤云,是难得的好天气,虽说窗檐下还冻着寸把长的冰凌。大林放了扫雪的大扫帚到墙根下,扑了扑袍角,听见外头有悉悉索索的声音。
大门没关严,一转头,他还以为是谁在他们家门口要饭。头发蓬乱,身上棉袄脏的连颜色都看不出来,一只手藏在袖子里,鞋早就破了,连棉絮都没剩多少。
“......哥?”大林上前去看那人,试探性地喊了一声。
那人才动了动嘴,发出一声混浊的答应。
“大爷!大爷!我哥回来了!”大林自然欣喜,忙回过头去喊人,他太高兴了,没什么比他生命中前十几年的久别重逢的时刻更高兴的了,他还只是个小少爷。
所以他完全没有注意,也没有看到,他身后的哥哥脸上没有一丝的喜色,阎鹤祥就那样衣衫褴褛地立在门口,看着小少爷欢喜的背影,久久的,久久的无法迈入大门一步。
9
北风仍紧,打了旋儿吹进院子里。门口的两盏灯笼被风吹的晃悠悠,悬在檐下的日子久了,系流苏的托盘上也凝着黑。
厨房里烧了热水,却又在还寒的夜里慢慢放凉,蒸汽升腾至屋顶又慢慢落下,消散在冷冽的空气里。
无论是欢喜还是吵闹,似乎都在顷刻间消失殆尽,偌大的院子里,安静的有些可怕。影壁前的积雪上还有些杂乱无章的脚印,昭示着刚刚的聚散。阎大爷的院子里掌了灯,大林送大夫出门,碎雪扑着他的袍角,他迈过门坎,提了盏轻飘飘的纸灯笼。
付了诊金,夜沉天寒,大夫从侧门匆匆离去。不肖多时,城里就会知道郭家发生了什么事儿。
云板敲了四下,响在更鼓的后头,惊走了院墙里的几只冬鸟。
脚上套了袜子,袜子枕着鞋底,鞋底下是叫下人扫过的石板路,可还是虚的,他踩不实。恍惚间忘记自己要往哪儿走。大林盯着一处廊下的柱子发愣,手掌心倏地起了冷汗。
他爹没了,不在了,连同过去的那些好时光,在哥哥站在门口的那一刻,全都不再。
只是过了几个时辰——明明他在白日里还在想爹爹,想他们会去哪儿,会给自己带什么礼物,会不会问他功课,那个威严的,唤着他“林林”的声音,竟然只一会儿就变得模糊。大林的脸颊发痛,眼睛也是,不知是经了风,还是因为别的。
阎大爷在听见儿子说了一句“东家没了”之后便昏了过去,再醒转已是不太精神了,口中说着什么听不太清,只是含含糊糊听见“逆子”二子。大林回了阎大爷的院子里,盯着人煎药到夜半,家里的下人们皆是面色肃穆,但不知心里都想着什么。
“少爷。”家里积年的老嬷嬷过来了,声音是哑的,只是她年老无靠,哭的不仅仅是东家。
大林起身,眼前着实黑了一瞬,扶住桌角才稳住身形。他低下头去看那老嬷嬷给他系上白带子,他腰身细,白带子多缠了半圈,掐了他的黑布棉袍。
旁边煎药的下人走上前,大林环顾四周,不知他们都是何时戴上了孝,换了素服,已经过去很久了吗?明明在一刻钟前,太阳还未落山呢。
“少爷,节哀。”下人上前说道,又朝阎大爷的屋子使了个眼色,道,“......还在外头站着呢。”
大林点点头,又像是忘了刚刚自己应了什么,去阎大爷的屋子里侍奉汤药,一直到照顾老爷子睡下,吹了灯。
寒意愈发的重起来,风吹在脸上跟小刀子似的。大林还未曾这个时辰在外面过,他绕过自己的院子,又去过父亲的院子和书房,它们都是黑黝黝的,不见灯火。只“在明明德”的那块牌匾上,积攒了窄窄的雪,雪又映出些光亮。
大林抬起头看了片刻。低下头搓了搓手,白气儿呼出来,爹爹会不会也很冷,一个人在野地里,没个着落。
他咬了下嘴唇,狠下心往自个儿院子里走,走到一半儿,还是去了大门。
影壁被月光投在地面的影子像是个方盒,像是口棺材。大林踩过阴影出,上了几阶石阶,门被他缓缓推开。
那人果然还在门外,只不过换了姿势,跪在门前。
郭家的院子并不临街,就算临街,这个时辰也不会有什么人。
郭麒麟站在他面前,低下头,居高临下的俯视,他仔仔细细去打量着哥哥。蓬乱擀毡的头发,眉毛上落了雪,干裂的脸颊,破旧的衣裳,还有藏起来的手。
如果他不回来,他还会高兴几天嘛?在期待与不安中度过那些日子,过的像是秋后的蝉鸣。
郭麒麟放在门边儿的手紧紧攥着,骨节分明露出青筋,阎鹤祥低着头,不敢去看他,仿佛在忏悔。
少爷又是极不可能让哥哥冻死在这里的。
郭麒麟的目光发沉,像是横亘在春冬之间的冰凌,他却没有哭,极少见的。
他的脸上不再是孩子的表情了,他垂眸,是怜悯众生的小菩萨,只是很轻很轻地说了句:“进来吧。”
阎鹤祥抬起头,那一瞬间有些无措,腿变得僵麻,他打了个趔趄,蹒跚地扶着门站了起来。
而郭麒麟的手却从门边离开了,连同这个人一起,再没说过旁的话,那身黑色的棉袄戴着白带子,消失在了影壁之后。
天又下起雪了。
10
铺子关了,城里的人都知道郭家的当家老爷没了,听说是去走货,死在了兵的流弹下。不知是谁的兵,到处都在起事,军阀和大官儿也分成好几派。这座城也像是嫌贫爱富的青楼女子,谁得了势,就跟着谁。
老家来了人治丧,亲戚们吵吵嚷嚷的,说大林小孩子家面嫩,又是读惯了书的,不会主持这些家事。
阎大爷缠绵病榻,大林冷眼瞧着他们聚在一起,用着鄙薄的嘴脸商议着他父亲留下的家财,他走过书房的路,那里被布置成了灵堂,一批批人进香又退下,哭哭啼啼像是戏文唱的那样。
戏唱的最欢的是个总皱着眉头,光头小眼睛的男人,按照辈分大林得叫一声“伯父”,只是不知道是哪一支的亲戚。男人的妻子,大林的伯母在院子里跑前跑后,招呼着每个来悼念的人,脸上哀戚的神情像是从皮肉里挤出来的一样。他们俨然把自己当成了这儿的主人一般。
大林就在各色的言语和目光里一次次的跪下,磕头,上香,听着从外头请来的和尚嘟嘟囔囔的念经,再被人喊着跪下,磕头,上香。
阎鹤祥换了干净衣裳,剃了头,却看着更潦倒些,他总站在郭麒麟身后,和他一齐做这些事,虽然没人叫他这么做。
少爷变得更瘦削了,单薄的撑不起早春的薄袄。砖缝里还留着未融的残雪,瓦片间却已有新生草芽,院子里总是香火缭绕的,身上惹了一身的味儿,去了香火便是药味,大林除了睡觉和去灵棚,便是待在阎大爷的院子里,阎大爷虽然糊涂了,却还认得儿子和大林,一看到大林便笑眯眯的,一看到阎鹤祥,便会赶他出去。
药碗被摔的四分五裂,深色药汤渗入到石砖里。阎鹤祥急匆匆退了出去,背影有些落寞。大林没有回头看他,仍是低声安抚着老爷子的情绪,又去盛新的药汤。
就这样捱过了东家的头七,又过了七天,老爷子没了。
临走前老人的喉咙里发出粗糙的声音,嘴唇张开又合上。大林跪在床边俯首去听,也听不清,阎鹤祥站在厚门帘的外面,望着小屋泛黄的窗纸,手指尖无意识地去撕扯窗纸的边沿。
屋子里的炭火生的旺,老爷子阖了眼,只不过一杯茶的时间,那炭火便也凉了。
阎鹤祥被叫去正厅,大林的伯父坐在太师椅上,身子微微后靠,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说道:“之前看你家老爷子身子不太好了,就想不着急这几天,这会老头儿走了,我们家也不能留你了。”
阎鹤祥忽地觉得好笑,这就算是他一个外姓人的家也不能是眼前这位“老爷”的家,他才来了几天?就配坐在这把椅子上了?
他不露声色,大林不在,短短一个月里送走两位亲人,就算再少年老成,也不会将自己的情绪压抑彻底。
“你也不用这副表情,巴着这儿不放,装着跟个忠仆似的,少爷他爹是怎么死的谁知道?当时就你在他身边。少爷年纪小,被人骗了看不清身边人也就罢了,你若是还赖在我们家不走,我就直接叫人给你扭送去警察署,治你个杀人欺主的罪名。”太师椅上的人虚张声势道。
家里的下人已经被他们遣散了大半,家中的东西像是也被他们做了主,来来回回搬走了不少,大林不去管,阎鹤祥想拦却没有说辞。
只留了一书房的书,那些人看来最不值钱的东西。
“连个下人的样子都没有。”那位“老爷”继续申饬道,“只知道跟着少爷,见了我们也不行礼,还是少爷他爹心善,像你这样的下人,放在外头早被打死了。”
阎鹤祥低着头并不作声,那位一见他如此,更恼怒起来,一拍桌子就要暴喝,却见有人从门外急匆匆进来报信儿。
“老爷,外头来了好些人,说是原来郭老爷做生意亏了钱,之前走货就是想把亏空填上,这会儿人没了,钱也跟着没了,就都上门来要债了。”
那位“老爷”的脸色蓦地变了,一下子站起身就往外走,也顾不上摆老爷的架子了。
葬礼带着这场闹剧,便这样落幕了。
再不会下雪了,老街两边的柳树都长了嫩芽,几进的院子被一间又一间的卖出去,“在明明德”的牌匾被人敲掉了,落在地上好大的声响,似乎连下头的石砖都要杂碎。
又变成了“日月日月”,阎鹤祥对他说过,他小时候来家里认得第一个字就是这个。大林站在人群外,看着碎木头被人哄抢走,说那木料极好,拿去烧火一定管用。
他只剩下一身单薄的黑色长褂,衣领浆洗的白惨惨,映着他的小脸,他没什么表情。
他不想回头,自己的院子有了新的住户,而那只他曾经当做宝贝未送出去的钢笔,不知现在在谁的手里写字,那些东西都被搬走,用一种极客套却又强硬的方式。
他生出种恐惧来,后退了几步,往门外跑去,险些撞到陆陆续续搬进来的人。
那些人皱着眉头骂他是谁家不懂事的小子,到处乱窜。
“林林,林林!”
熙熙攘攘,截住他的人是阎鹤祥,他扑在他怀里,又迅速地起身,后退。小脸上的神情是无助,惊惶,一双眼睛里满是不安。
“没事儿的,林林。”阎鹤祥想摸摸他的头,却没再伸手,他对小少爷开始变得小心翼翼,“我在呢,不会有人欺负你的。”
小少爷的脸上并没有信任的表情,仍是放不下的畏惧,他怕的自然不会是哥哥。
他怕的是自父亲去世以来他遇见的那些洪水猛兽,他怕极了,他看着家里的一样样东西被人搬走,当掉。
他怕自己也有一天,也会被他们拿去当掉。
11
无可奈何的,大林和阎鹤祥住在了一起。
还留了一间空屋给他们,推门是一方小小的天井,原先可能是郭家粗使下人住的屋子,很久没有人住过了,阎鹤祥打扫的时候,从床榻上扫下来厚厚一层灰。
大林坐在擦干净的床边,看着布鞋脏兮兮的鞋尖,视线越过去,能看到阎鹤祥拎了水桶进屋子扫地,地面被冲洗的干净,桌子是破的,但好歹能靠着墙立住,上面放了书。
大林的眼睛扫过书页,辨认了一下题目,却没有翻开。阎鹤祥端着煮好的粥进了屋子,他的右手也在那次意外中受了伤,做粗活不碍事,只是不能再握笔。
大林看了眼哥哥的右手,又别开脸,将书摞成一摞收起来,挽起袖子盛粥。
阎鹤祥伸手接过粥碗,大林拿来筷子,望着桌子上的粥菜皱皱眉。阎鹤祥怕他吃不下去,小少爷是从小锦衣玉食惯了的,这粥熬的都能瞧见米粒,阎鹤祥觉得有些对不起他。
没想到大林站起身,却只是换了下两人面前的碗。
他把阎鹤祥面前那只掉了茬的碗换到自个儿面前,然后坐下来,一声不吭地捧起碗喝粥。
昏暗灯影儿照着小少爷松软的短发,碎发乖顺地贴在鬓边,阎鹤祥想起他爹曾经说过的话——这偌大家业可不是‘懂事’二字就能担得起的。
现在家业没了,倒是也不用再担,填饱肚子更要紧。
阎鹤祥是有一身的好本事在的,看铺子,理账,盘货。可他的手伤了,握不了笔,没人会要一个没法写字的账房。他一早出去找活儿干,又不放心大林,却又不想把他带在身边。
小少爷却倔起来,早上比他起的还早,学会了煮粥做饭,他说林林你不用干这个。大林不言语,只是干活,也不理他。
吃了饭,两人都往外走,阎鹤祥看大林的架势,也是要出去找活儿干。他心下稍安,这样也好,活着的人总得吃饭,林林不能一直待在过去的旧时光里。
有些心疼,更多的还是愧疚。
他只得嘱咐大林:“出去了,不要人家说什么都信,再被人骗了。要签什么字都得拿回来跟我说,我知道你还跟我置气,但是我怕你自个儿再把自个儿卖了,我还得去赎你。还有,写字儿画画算账的活儿都行,那要一把子力气的,你干不了,不过这种活儿,人家看你这小身板也不能要你。”
大林的话少的可怜,但看那神情是听进去了的尤其是对阎鹤祥,基本不和他说话。像是小孩儿闹脾气,但阎鹤祥知道他不是,反正小少爷不用说话,阎鹤祥也知道他的意思。
大林仍是一身长衫,领口和袖口都有些破了,他不会缝衣裳,便把袖子挽起来,干活也方便。他洗过碗,两只手湿漉漉的,水珠儿从院里蔓延到屋子里,阎鹤祥是短衣帮。
他看到哥哥衣服下摆胡乱缝上的补丁,深一块浅一块的颜色,针脚稀疏,布片下面被草率地打了个结。
他知道阎鹤祥在外面干的是什么活儿,他看到过,躲在一边,看哥哥给人点货扛活送去铺子里,阎鹤祥识得字会算账,雇他一个搬货能省了再雇个人指挥力工的钱。
他们和他们一样了,和那些曾经他出门玩耍看到的贩夫走卒一样了,甚至过的还不如他们。
阎鹤祥不叫他看出来,每次回家都笑呵呵的,只是晚上大林的觉轻,能听见阎鹤祥翻身时候的呼痛声。
压伤和磨损很快就会结成血痂,短衣的肩膀处总有隐隐的血迹,大林心思细,看得到。
血痂剥落了才是硬茧,那时候才不会疼。
大林的眼睛要把阎鹤祥的肩膀看穿似的,阎鹤祥不太自在了,微微侧身,又说道:“也不是非要你出去干活嘛,你在家做饭也行,看书也行......”
“我已经不是你的东家了。”郭麒麟突然说出这么一句,打断了阎鹤祥的话,“你不必像之前那样待我了。”
12
小少爷心里怎么想的,阎鹤祥又猜不透了,小时候,甚至几个月前都不是这样的,但是倔劲儿和原来没什么差别。
阎鹤祥给人搬货的时候就想大林的那句话,想着想着走了神,差点搬错了数儿,挨了管事的一顿训斥。
管事的原来也认得他,在他没落魄之前,他们也曾经是一张桌子上谈生意的人。
落魄了,谁都愿意踩一脚再唏嘘几声,大林呢?他在外面会不会受人欺负?
阎鹤祥想问问大林做的是什么事儿,可是小少爷一天天板着小脸,多余的话一句也不和他说,他也没办法套话。扛活没有休息,他也无暇去看小少爷到底在做些什么。
力气活干不了太长的时间,日薄西山的时候阎鹤祥会回家,顺带把饭做了,或者拿着挣的钱买点什么回去吃,有一把力气总饿不死,他考虑的事情更多些,心底的落差便被这些繁冗的事情冲淡,唯一让他想起了仍会悲伤的人就是东家和父亲,一个是他没救回来,一个是老人临走,他还是不孝子。
没什么弥补的办法,他只能加倍对林林好,总会买回来些好吃的,或者攒着钱给大林裁衣服。
小少爷要穿长衫的,阎鹤祥不想见他穿短衣。
天边擦黑的时候大林才回来,大林也知道阎鹤祥不放心他,不会在外面待到太晚。阎鹤祥放下手上的活给他开门,每每定要看到他干干净净的脸蛋和双手才放心,转过身去盛粥。
“饿了吧?我买了卤肉。”阎鹤祥献宝似的说道。
这东西可金贵,用油纸包着,只有拳头大小,原先这都是“外头的”玩意儿,家里是不让大林吃的,怕他吃坏肚子。现在得花阎鹤祥两三天的工钱买回来改善伙食。
油纸包打开之后发出阵香味儿,要把人的胃口都唤醒似的。大林盯着那泛着油光的纸瞧,才想起来自己好长时间没吃过肉了。
古礼讲丧三年,常悲咽,居处变,酒肉绝。在市井讨生活的人没这个规矩,却也三年未必能吃得起肉。
大林还在长身体,早晚就喝些能找见人影儿的稀粥,馒头也吃不上多少,阎鹤祥眼见着他变的清瘦。
“吃罢,没事儿。”阎鹤祥怕他是想着他爹,因此添了句话道,“先生看见你吃肉也会高兴的。”
大林抬头看了他一眼,神色复杂,慢慢在桌边坐下来,拿着筷子尖搅着粥喝,馒头掰了小半个,没去夹肉。
阎鹤祥后悔了,自己不该提起东家的。
小屋里盘着一铺炕,睡觉的时候,两人离得远远的,大林靠着墙,多半还是侧躺着的。阎鹤祥想让他到自己身边来,但他也没法开口。
当初是两个人出门,却只得一个人回来。阎鹤祥知道,大林心里还是怨他的。
13
入了秋日,城中也开始转凉。两人的小屋临街,大林从不曾去自己原来住的地方看过,就算有什么事儿要抄近路不得不从自己家原先的院子里穿过去,也总是低着头,匆匆而过。
阎鹤祥一早起来的时候看到换下来的衣裳被浆洗的干净,穿上之后才发现衣摆处的补丁被拆过重新缝了一遍,针脚细密。仔细去看,发现大林长衫的袖口也被缝过了,阎鹤祥还以为小少爷是拜托了这杂院里的哪位嬷嬷。
只是有一次要起大早,才看着大林在小院子里,坐在小马扎上对着熹微晨光引针,听见里屋有动静,食指尖被扎出个血珠儿,嘶——下意识把手指放进嘴里。
深秋清晨的寒意使得阎鹤祥打了个哆嗦,伸手去试大林的小手,冰凉凉的。
“我之前缝的确实太丑了。”阎鹤祥笑了笑说道,“早上天冷,你进屋去缝吧,我来做饭。”
“屋子里暗。”大林说道。
“那点上灯。”
“费灯油。”小少爷的嗓音清凌凌的,周身带着股寒霜的气息,阎鹤祥劝他不得,只能从屋里拿了间袄儿出来给他披上,再快点生火煮粥,好让大林早点回屋子里暖和。
城里处处都要银钱,炭火和柴禾又是一笔,冬衣冬被也是一笔。算到自己家里的账,阎鹤祥就算是再仔细再认真,也变不出多余的钱来,怎么看都得过的紧巴巴的。他烧了账目不叫大林看见,大不了再多去几家铺子找活干。有时候回来的晚些,能远远望见小屋子里透着光,似乎还未踏进院子,就能闻见粥水扑面而来暖融融的香味儿。
阎鹤祥不觉得苦也是因为这个,日子总得有个盼头的,大林就是他的盼头。
城很快落入到冬日里,连下了几场大雪,重雪覆瓦,又有几家塌了房顶。阎鹤祥干完活往回赶,雪片儿只往他眼睛里扎,棉衣遮不住寒风,下摆又裂开了,他掐着破口,手指冻的通红。
远远儿的却没看到屋子亮灯,他以为是眼花,揉了揉眼睛,破口就趁机飞出来几片棉絮,雪花儿似的。
家里确实没亮灯,阎鹤祥擦亮洋火点上,大林依旧背过去睡着觉,身体蜷成一团儿裹在棉被里,阎鹤祥伸手去摸炕面,心下一沉。
那炕压根没烧起火,冷冰冰的,而小少爷的脸颊透着不正常的红色,额头滚烫。
阎鹤祥抱着人,吹熄了灯火就往外跑,医馆早就关了,大夫离得太远。他去砸药铺的大门,值夜的伙计打着哈欠,当面儿不敢骂,在他离开后狠狠地问候了他祖宗八代。
药灌不进去,阎鹤祥换过第二块湿帕子,烧了水进屋,带进来几片外头的碎雪,被屋里的炉子融成湿痕。
大林醒了过来,一双眼亮晶晶的望向他,阎鹤祥皱着眉,伸手去摸他的脖颈,烧还没退。
“你买药了?”大林看到桌上那碗黑乎乎的汤药,问道。少年嗓音有些沙哑。
阎鹤祥应了一声,又去灶间给他热药,药汤子隔着还未进屋就能闻见苦味。大林皱了皱鼻子,那张小脸上难得有了些其他的表情,又问道:“你去请大夫了?”
阎鹤祥望了眼窗外,不知雪要下起多长时间,依稀能听见树枝折断的簌簌声,转过头温声说道:“喝药吧,喝了药就好了。”
大林却不急着喝药,也可能是怕苦——阎鹤祥一开始这么以为。他看到小少爷艰难地支起身子,去拽盖在脚上的棉衣。阎鹤祥帮他拿了过来,大林接过棉衣,掏了掏内衬,小手拿了把什么东西,全塞进旁边阎鹤祥的怀里。
阎鹤祥没接住,衣摆上兜了几张法币,还有一堆硬币,他一起身,几枚铜钱滚落下来,在地上砸出清脆的声音。
“林林,你这是做什么?”他吓了一跳,没去管落在地上的钱,以为大林烧的糊涂了,伸手去试他的额温。
“其他的钱,吃饭和灯油钱,我会还给你的。”因在病中,大林的声音显得细弱,“这是药钱和请大夫的钱。”
阎鹤祥像是没听懂他在说什么似的,站起身,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一早就说过的,我早就不是少爷了。”大林垂眸,不去看阎鹤祥,只盯着灰扑扑的被子,脑子烧的昏沉,发痛,道,“你不是我们家雇的人了,你也不用一直养着我。”
“郭麒麟,你真的是这么想的吗?”尽管眼前人在病中,但阎鹤祥还是忍不住质问道。
“难道......难道不应该吗?”大林抬起头,那双眼睛已经有些湿润,道,“我们之间没有从前那些的旧规矩了。”
“你要搬出去住吗?”阎鹤祥问他,仍旧是反问的语气。
“这里是我家......咳咳咳......”一阵咳嗽袭来,饶是被小少爷气成这样,阎鹤祥还是给他倒了水顺气儿。大林没接过他手里的水碗,硬生生捱过了咳嗽,小脸上勾起一个疲倦的笑容,道,“是了,还债当东西赚钱,我都仰仗着你过活呢......隔壁的院子都住了别人了,这里已经不是我家了。”
“那你等我,等我找到了住的地方,再搬出去吧。”大林说道,明明声音是轻轻的,带着病中的无力和沙哑,可阎鹤祥觉得像是扎在他心里似的。
“你还在怨我吗?林林?”
“你又不是我的谁,我为什么要怨你。”小少爷又低下头,慢慢靠回到枕头边,洋油灯将他的侧影映的模糊,声音低软,“我们没有关系了。”
“你要把我当做陌生人吗?”阎鹤祥的情绪有些激动,他甚至走过去,抓着他的手腕问他,“我们认识了十二年。”
手腕生疼,郭麒麟甩了甩胳膊,却没抽开,不知是疼痛还是病中的不适,他的心里蓦地委屈起来,他终于忍不住了,眼圈儿红了,那双眼睛也变得湿漉漉的,哑着嗓子说道:“那又能怎么办?你不是陌生人,你是我哥哥,哥哥,那你把我爹还我啊,我爹他到底去哪了?”
“林林......”阎鹤祥不知道该说什么,横亘在两人之间的伤疤还未愈合就被又一次撕扯开,露出那新生的,鲜血淋漓的皮肉。
“我想爹爹了。”小少爷很少不懂事,就连生气发火都不会大声,哭声和说话声音融成一片,在阎鹤祥的耳边,却只有一声又一声宛如天劫的雷鼓。
他曾经那样宝贝,舍不得受一点委屈的少爷,在他的面前哭的埋下了头,俯着身子,被褥上是一滴滴的泪痕。
声音像是隔着外头的风雪,只剩下气声,带着哭腔。
“我求求您,求求您,您把他还给我好不好?”
14
阎鹤祥不会收那钱,郭麒麟也喝下了药。
哭累了就睡过去,再出过一身汗,大林的身子倒是爽利起来,又能出门做工。但两人之间的气氛也变得奇怪,就算小屋里只有他们两人,也不再说话,就连从前几句寥寥的对话也变得难得了。
那些钱最后还是大林收了起来,依旧放进自己的内兜里。
小少爷变得沉闷许多,闲下来的时候总是一个人发呆,他好久没看过书了。那些书被阎鹤祥放在了自己的枕边,他们虽然睡在一铺炕上,可是一个朝东,一个朝西,铺盖之间离得蛮远。夜半醒来,一个借着破窗子外透进来的月光去看另一个的后脑勺和圆耳朵,困的迷迷糊糊,心里纷乱地去猜对方做着什么梦。
同床异梦?阎鹤祥望着郭麒麟的背影乱想,殊不知小少爷的脑海里也闪过几个字。
貌合神离。
本不该是形容他们的,形容的应该是曾经比他们更亲密的关系,只是他们冒领了这两个词罢了。
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大林,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阎鹤祥回家的时间愈发晚了,披星戴月,小屋的灯也没再特地为他亮起,有时候回到杂院里,邻家的灯火也已熄了。
郭麒麟的觉轻,哥哥回来,他是能听见的。他必是要背过身去躺着,面朝着洋灰墙面,闭上眼睛假寐。
可脑子里却无意识的勾勒起每一处声音的画面来——阎鹤祥踏过门槛了,关了门,外头的风大,他使了力不叫门砸出声来。他放了东西,桌子上的零散声响,他脱了外衣,身上的寒气好重,似乎吹到了被子里。
郭麒麟就这样闭着眼睛,像是在做着光怪陆离的梦,这梦描着描着就要再次不受控制,跌入那一个个纷乱惊慌的真实梦境里。炕洞里的火早就灭了,身上被盖上厚厚的东西,身子暖和些,他舒展起来,又稍觉心安,翻了身仰脸睡着,一张娃娃脸显圆,白净。
困意里还能意识到,身上搭的一定是他哥的棉袄。
如果阎鹤祥对他没这么好,他还有理由去记恨他,将自己心里落不下的疤找个能落脚的地方。可是阎鹤祥和他之间远不像是一般人家的亲兄弟,亲兄弟还有明算账,还有兄弟阋墙,他们之间没办法用任何俗套的关系解释。
外头的雪又厚起来,压的人喘不上气,天冷,衣裳单薄。双脚冻的几乎要没有知觉了。
郭麒麟在街边走着,他低下头发现自己的鞋子掉了,只赤着脚浸在雪里,行人无知无觉从他身边走过,他想叫住他们,却不知道要做什么。
对了,他想回家,他得回家的。
他忙往家的方向走去,却在大门口停住脚,里面出来一帮人,嘲笑着他:“少爷,这儿可不是您家了。”
他着急,和那群人辩驳起来,却被人一下子推下了台阶。没有人扶起他,他回头去找阎鹤祥,大喊着他的名字。
“哥!阎鹤祥!”
他喊他,打小就愿意这么喊,总能把他喊过来的,可是这次没有。
他害怕起来,跌跌撞撞离了那处宅院,又跑到大街上。街上却热闹起来,熙熙攘攘,卖糖堆儿的吆喝声响起,黄包车擦肩而过,大轮子险些碾过他的脚面。
他躲到路边,看到那个乞丐。
他似乎见过那个小乞丐,和他差不多大,却孤零零一个人冻死在路边,知道翌日晌午才被人发现。旧报纸盖了脸,手脚都得青紫泛黑。
他却想去脱掉那个小乞丐的鞋子,穿到自己的脚上,他走过去弯下腰,那张旧报纸恰巧被风吹开。
那张冻的乌青发白的脸,赫然是自己的面容!
“哥——!”
郭麒麟从噩梦中惊醒,才发觉天光大亮。被子横着,双脚露在外面,冻的脚趾泛红。
阎鹤祥早就出门了,也穿走了那件棉袄,郭麒麟都有些不敢确定他昨晚有没有给自己盖上衣裳。
他趿拉着鞋下地,锅里有一小碗粥,是阎鹤祥给他留的,用的是没掉茬的那只碗。
他捧着碗坐在门槛上,一小口一小口喝着粥,那粥是半凉的,咽进他肚子里,他又想起阎鹤祥。
他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些什么,他突然很想见到他。
15
郭麒麟一只手抓着桌边,陈旧的木头腐朽,边缘变得沟沟坎坎,他的手指被压的泛红。
阎鹤祥买了好些东西,有酒有肉,甚至还宝贝似的从布包里拿出两个用纸细细包好了的酒盅。郭麒麟站到一旁看着他忙碌,灶间的火生起来了,阎鹤祥不太会煮饭,至多用来热一热买回来的熟食。
油香味儿从灶间穿到屋子里,胃里泛空,但他忍住没去往桌上瞧,屋子里难得收拾的干净。有客人要来?阎鹤祥没有提前说,郭麒麟便也没问。
暮色四合之时才有人登门,郭麒麟踌躇了一下,丢开了书起身。小屋几步见方,阎鹤祥不可能听不到,但他蹲下身去烧火,装作听不见的样子。
郭麒麟打开门,被风扑了一下身子,咳了几声。
阎鹤祥这才上前去迎接,作揖行礼,举手投足仿佛又回到从前在铺子里当“小阎掌柜”的日子。
来人穿着缎子面的袄儿,马褂长袍,下摆上绣着暗纹,瞧着是富贵人家的模样。后头跟着的人也是长棉袍,眯缝着眼睛,笑着打量着大林。
大林有些不自在,躲去了哥哥身后。
“林林。”
似乎哥哥很久没唤他的小名了。郭麒麟听着竟然有几分陌生。阎鹤祥抓着他的手腕,想让他到那两人的跟前去问好:“林林,他是舅舅。”
郭麒麟怔了一下,似乎没从这个从小就不存在的称呼里缓过神来,他很少见到自己母家的亲眷,他们不是这边的人。
难为阎鹤祥是怎样找来的,又他们来做什么,屋子里的酒菜,所谓的“舅舅”正笑眯眯地看着他,还有“舅舅”身后的跟班儿投向他那好奇的目光。
郭麒麟的手揪着阎鹤祥短衣的衣襟,那处补丁被他的小手指勾出来线头,嗫喏着不肯说话。
“这孩子有点儿内秀。”
“没事儿,这么大的孩子都这样。”舅舅笑着说道,“这还是懂事的呢。”
“外头凉,不然进屋吃点酒暖和暖和?”
“不了不了,晚间还有邀约,原就是趁这么个空儿过来看看孩子。”舅舅摆摆手说道,尽管他看上去年纪轻轻,但口中还是长辈的说辞,“我姐走的早,老家那边因为这事儿心里总过不去,两家也不联系,要不是被人邀来这边走动,我竟不知道姐夫家出了这么大的事情。”
“也是投缘,不然我们素不相识呢,我怎能帮林林找到这门亲。”阎鹤祥说道。
跟在舅舅身后的人小声提醒了句什么,舅舅掏出银怀表看了眼时间,露出不好意思地表情,客套道:“老阎,多亏了你,还是咱们说好的时间,我来接大林。等回去安顿了小少爷,我再派人来向你道谢。”
“您客气了。”阎鹤祥忙着寒暄,倒是没注意大林不知什么时候离开了自己身边。小屋的门又一次关上,天寒白屋贫,阎鹤祥回头想起自己还置办了一桌好饭菜,原是想待客的,转念一想,这要是放在原来的他身上,也看不上自己这个地方。
他摇摇头,叹了口气,只想着那家看着条件不错,先把小少爷送过去,能少吃些苦。
他走进卧室,却看到郭麒麟站在桌边,手里拿的是他白天买回来的白酒的瓶子。
他吓了一跳,张口就想说林林你身体刚好,不能喝这种烈酒,却看到大林拿起酒瓶仰脸对着瓶口灌下一大口,眼睛里水汪汪的,问他:“你要把我送走吗?”
阎鹤祥一时语塞,事到如今,他还是不知道该怎么和大林解释。
可能也不必了。
郭麒麟又灌了一口酒,被酒气的辣冲的咳嗽起来,小脸通红,阎鹤祥忙过去夺下他手里的酒瓶。
小少爷一张口满是酒气,和他那身长衫,那张娃娃脸半点不搭。
小少爷说,哥哥,您......您终于承认我是个累赘了。
16
那两大口酒导致郭麒麟坐上“舅舅”的马车时都晕乎乎的,胃里隐隐作痛,却连口水都不敢喝,翻江倒海似的。这又是在人家的马车上,他不能还没去那个素未谋面的亲戚家里,就变成人家的麻烦。
阎鹤祥送大林上了马车,小少爷的行李不多,没带走一本书,只收拾了几件衣服。郭麒麟没再和阎鹤祥讲话了,甚至都不想看他一眼,他低着头,靠在边上,小脸苍白,身上仍是在家时穿的衣裳。
舅舅说这边的样子不时兴,说等回了家给他买新的。
那又是谁的家呢?反正不是他的,郭麒麟想。他跟着舅舅下了马车,又坐上火车,他还未去过如此远的地方。舅舅对他挺好,交谈间知道他们差不了几岁,舅舅去过许多地方,更见多识广些,对他还不错,问他喜欢吃什么玩什么,还给他讲路过地方的风土,知他身子弱,又叫身边人去给他买药备着。
他坐在火车隔间最里面的座位上,看窗外倒退的景色,又觉得犯晕,只得垂眸盯着桌边桌布的花纹。舅舅坐在他对面,看起了报纸。
哥哥这会儿在做什么呢?他还在给别人扛货吗?舅舅留下些钱,阎鹤祥不想收,是舅舅强留下的。
郭麒麟总愿意钻进牛角尖里不回头,他觉得那些钱是卖了他的钱,是哥哥把他卖掉了。
梦里的场景终于要成真,只可惜那不是美梦罢了。也对,阎鹤祥不可能一辈子陪着他,他又不欠他的。
火车慢吞吞的,慢吞吞的,似乎总也走不到尽头。停下的时候发起长啸,蒸汽覆满了头顶的天空。
大林跟着舅舅下车,满眼望去人山人海,戴长礼帽的要显眼些,个儿高的也要显眼些,他被这些长衫旗袍裹挟在中间。抬眼望去,另一边的车厢被警员推搡着,挤进去百千破衣烂衫的面容。
原来火车上也是分三六九等的。他走了神,舅舅侧过身和他说跟紧,他们要换车。
他点点头跟上去,只是没走几步,从那处最为拥挤的车厢旁,却突然爆发出两声。
“砰——”“砰!”
人群立刻骚乱起来,大林还不知道那是什么声音,像是风擦过耳膜的爆裂声,他被人群推挤出数十步远去,眼前是“舅舅”的脸上一闪而过的惊慌,紧接着那身锦衣也隐没到人群里。
警员掏出警棍,大喊着维持秩序,可惜无济于事,他们也被慌乱的人群淹没。大林觉得自己要喘不上气,周围都是辱骂声,哭喊声,嘶吼声,还有更远处乱哄哄的声音。
他贴到车站的石柱旁,踮起脚就没有落回的地方,眼睛里有一丝茫然,不知道该去找谁。
“有人开枪!”
原来那就是枪声。
他紧紧靠着石柱,就像是溺水的人抓住浮木似的。有人被撞倒了,无数只脚踏过他的胸口。
父亲死的时候,听到的是不是这样的声音。
17
小屋的油灯又燃起来了,一隅的光亮,也映出半盏灯影。
粗糙大手小心翼翼地捧着个宝贝,用一小块绢布包着,那块绢布摸上去极舒服,像是回到了过去大宅院的日子里。
阎鹤祥很少做这样仔细的活,大林离开后,他的衣服破的更明显了,他学着大林的样子,将钱也藏在身上,藏进衣裳的夹层。
绢布打开是一块小银锁,上面攥了“麒麟”二字。那天大林去当铺他是看见了的,他本想冲进去揪他出来,问问他又是哪学来的败家的本事。压住了火之后细细一想才知道是大林为了给他买礼物。
那天时间很紧,可他还是在临行前去当铺赎回来那枚银锁。大林也是被人骗了,小少爷分不清“死当”“活当”,以为送进当铺的东西自己再也拿不回来了呢。
这是他打小儿戴着的银锁,他当时是用了多大的勇气。
银锁被灯照的似乎在闪着光,阎鹤祥保存的仔细,再难也没动过它的心思。本是想送大林离开的时候把这个还给大林的,可到底是舍不得,留下做了念想。
从前大林在家的时候,他不常把银锁拿出来看。这会儿大林走了,整铺炕都是他的地方,可他还是只睡那一边儿,另一边仍空着,像是在等谁回来。但心里又明白,山高水远,少爷是不会再回来的了。
他也不希望他再回来,和他过这种苦日子。
那银锁便被他摩挲的次数更多了,他总是小心翼翼地,手上的新伤成了旧伤,薄茧积成硬茧,他触到光亮的银锁,都不去用手指上茧子最硬的地方,他拿那块遗留下来的绢布轻轻擦拭,对着光,却又将火离得银锁远远的。
“麒麟”两字已经有些模糊了,他又将银锁好好收了起来,吹熄了灯。
大林离开他七十八天了,和他昨天取货时算的钱数一样,夏天就要到了。
18
总淘洗这些东西,指甲盖里总有刮不净的脏污,大林对着外头的灯照自己的双手,指节皮肤的颜色都有些泛黑了。
身下是一张硬板床,临着灶间,只三步远的距离,天不亮他就得去烧水做饭,若是有客人喊他,晚上他也歇不得。白日里静悄悄的,院子深处的太阳底下,他得跟着上头的人干活。
他虽不是这儿的人,但幸而生了一张这儿的面容,面白圆脸,一笑起来显得稚嫩,不太像能立事儿的年纪。这儿的主顾就喜欢这样的,他起初不太爱说话,但这儿也不用他说什么,只要吸上几口,他在身边帮忙端茶倒水,烧烟泡,主顾就笑着夸他乖。若是能陪着也吸上几口,主顾要拿他当宝贝一般了。
喊来烟馆陪客的姑娘小子,在经吞云吐雾一遭,再平常的容貌也会被人打赏,来这儿的人兜里都不缺钱,就算是一时没钱了,这口烟也会把他们勾回来的,要他们的血肉,叫他们卖儿卖女,只为一口神仙似的“福寿膏”。
他吸过一回这玩意,却没有什么飘飘欲仙的感觉,只那一口,像是要把骨子里的病又勾起来似的,拼命的咳嗽,主顾笑他年岁还小,不晓得这其中的妙处,却怜他咳的两眼莹莹,叫他伸手帮忙端着烟杆,空出来的手便伸进他的短褂里。
他不太舒服,垂下眸,眼睛看到自己短褂被扯开的盘扣,那里有一处浅浅的烟疤。他吃痛,不敢再躲。
“好孩子。”主顾朝他脸上吐了个烟圈儿,捏了捏他的小脸,笑着说道。
总是不见天光的,小屋的墙壁被经年的柴禾熏的发黑,他躺在床上睡不着觉,盯着潮乎乎的顶棚。有时候会有小动物窸窸窣窣路过他的床边,他最怕这些,他翻过身,把脸埋在枕头里。
这儿的衣服太薄,缝不了夹层,枕芯里有一封信,是临走时阎鹤祥塞给他的,他和舅舅走散了之后用光了那信封里的钱,只剩下一张纸。
有那张纸在,他不觉得委屈。
他偷偷挑开枕套,从那些发潮霉坏的碎壳中,嗅着那张纸的气息。
19
这雨淅淅沥沥的,下个没完。
北方是没有这样多雨的,顺着车窗落下来,火车开的不快,雨痕倾斜着扎入窗缝里。阎鹤祥跟在掌柜的身后,又换上了长衫,他比那些小伙计更有经验,年长一些也要稳重一些,渐渐便被提拔上来,只是右手还不听使唤,左手习字,还未见成效。
“我知道你心里有你自个儿的东家。”主家是这样对他说的,“用人不疑,我不管你以后要做什么,要去哪儿?只是在我这儿,你得本本分分把该干的活儿干好。”
他自然称是,心里却直打鼓,回忆着平时的言行,也未曾露出端倪,怎的主家一眼就看出他心里并未投诚。
倒也不算不忠心,疑人不用,若是主家不信他,大掌柜也不会带着他出远门,把二掌柜留下看铺子。
不过,把他留下看铺子可能更觉得不可靠吧?阎鹤祥想,皱皱眉,神情无奈。
酒桌上谈过生意,掌柜的有亲眷要去拜访,问阎鹤祥要不要同去,只是客套地询问,他自然回绝,知道不妥。
这座城也不算小了,叫洋人建了车站,火车能路过的地方都不算小。
阎鹤祥在小巷里闲逛,心想,大林去的地方也修了火车站,只是时间不够用,不然他很想去看他一眼。
只远远的一眼,他不会打扰他的生活,大林会继续读书吗?还是会被安排去铺子里做事,或者被介绍去联姻......阎鹤祥胡思乱想着,却是被两旁院子里的劈柴声敲醒。
那是少爷自己的日子了,和他这个没运道的人再也不用牵扯不清了。
白苍苍的天,青石板映着天却是靛色,像是矾好的宣纸上被洇过一块群青的颜料。下起雨,满目便是那群青的涮笔水,朦朦胧胧,算不上碧透。
这儿的衣裳似乎永远也干不了,比他在的那座城要小巧,也要更热闹。
阎鹤祥不太讨厌这里,这儿的点心都做的精致,正值傍晚,下工的人们陆陆续续踏过小桥回了家,家家户户,炊烟袅袅。
两旁的铺子的笼屉都要比北方小上数倍,摞的好高,有婆婆熬化了麦芽糖搅在竹签上卖。那糖亮晶晶的,南方小孩穿着短衣褂,用舌尖一点点去尝甜味儿。
大林应该会爱吃,他自然而然地想起他。
烟雨朦胧,他明日就要离开这里了,再过个一年半载,攒够了钱,他就去他在的城找他吧,也乘火车,走过一遍他走过的路。
阎鹤祥边这样想,边路过纭纭的街市。尽管是该吃晚饭的时辰,但他不怎么饿。从前做体力活的时候总觉得不够吃,林林不在,他也没了那样多的劲头,似乎连吃饭的想法都变淡了许多。
“老阎?”有人叫他,他停下脚步,却发现是掌柜。
掌柜换了身长袍马褂,瞧着更阔绰些,阎鹤祥那玩意穿着觉得闷热。
“掌柜的,您亲戚家住这儿?”被人撞见,他还有些不好意思,说道,“我乱走的,看着这儿蛮热闹的。”
“啊......嗯。”掌柜反而比他还不自在些,似乎旁边那院子里有人喊掌柜,掌柜犹豫了一瞬,快走几步上前,低声说道:“我带你去个好地方,保准好,咱们那儿的东西没这边的好,只是你不可说出去。”
阎鹤祥一头雾水,但看着他神神秘秘的样子,便跟着他走进那院子里。
那是一片整齐的小院儿,再往里走,窗户纸都糊的看不见里头,才瞧出些门道来。廊下晾着深色的东西,不知是什么,味道也奇怪,说不出的好闻。
“盘货剩了点钱,我请你一宗,回去就当没发生过,若还惦记这一口,我给你介绍地方。”掌柜的说道,他们踏进屋子,小伙计给他们迎到隔间的床上去,中间一铺小几。
阎鹤祥以为是什么青楼楚馆,没坐下来就要推拒,却被掌柜的按下来,叫他放心。
“这东西养人呢,不是寻常找乐子的事儿。”
有年轻的孩子端着木盘来了,上头放了好些器具,掌柜的兴致勃勃,说别担心,一会儿教给他。
那孩子屈膝蹲在小几旁,低着头,擦亮了洋火。
阎鹤祥一下子站起身,唬了掌柜一跳:“老阎!你干嘛?”
刚燃了的洋火被他一手按灭,不怕疼似的。那孩子抬起头,小脸比之前又要瘦一圈儿,青布褂子露出的白皙皮肤出有着斑驳烫伤的深痕,和青紫色的指痕,那是新伤。
“新来的孩子?长的蛮清秀的。”掌柜的看见了,在后头说道。
“......哥?”郭麒麟咬了下嘴唇,还在犹豫手里的东西要不要放下,就被阎鹤祥一把抓起手腕,拽出了屋子。
“您慢点儿,我跟不上了!”连拖带拽的,惊扰了这院儿里一路的人,掌柜的都被抛在身后。阎鹤祥步子大,大林被他抓着只得一路小跑,一个劲儿地解释。
“哥,我只是想把家买回来,烟馆儿里挣钱多。”
“您别误会,我没咋吃亏,真的。”
“哥,你别这样,我害怕......”
外头的天黑下去了,只是尚未黑透,雨倒是停了,从那乌烟瘴气的地方出来,桥边水边都是清新的泥土味儿。
“哪只手?”阎鹤祥厉声问道。
“啊?”大林从未见过阎鹤祥这样,他想缩回手却又挣脱不开。
“哪只手拿着吸过那玩意?”
“右......右边。”大林答的磕磕绊绊,来烟馆做事儿的,尤其像他这样还得伺候客人的,多少都得被逼着吸上几口。
“好。”这个字吐的四平八稳,可郭麒麟的心里却发毛,他看见阎鹤祥似乎在找什么东西,他的右手仍被哥哥紧紧抓在掌中。
阎鹤祥的眼睛通红,他将大林的右手死死按在石桥边的栏杆上,另一只手则捡起一块巴掌大的尖石,就要往大林的手上砸去。
“哥哥,我错了,我不该去那儿,我没上瘾,哥哥——哥哥!”大林哭了起来,朝他哭喊着,嗓子里的哭音都劈了,“哥——阎鹤祥!你想让我也没法儿写字吗?”
那块尖石狠狠擦过大林的手背,跌落到桥下的河水里。
河水涨了些许,暮色沉沉,水声澹澹。
阎鹤祥松开了手,大林吓得双腿发软,两只手抓着阎鹤祥的衣袖,就要跪了下去,被阎鹤祥一把揽住,半抱着他。
“你要让我怎么办?”良久,很低很低的声音从郭麒麟的耳边掠过。
郭麒麟感觉到自己脸颊上划过的泪珠,不知是自己,还是哥哥。
“你不是早把自己卖给我了吗?我还是你的东家。”郭麒麟在他耳边轻声说道,“那张纸,你写的身契,我放在了枕头里面,天天枕着它睡觉。”
“你看见了。”
“嗯,我和舅舅走散了,幸好你给我留了钱。”
他抱紧了他。
“我想回家了。”小少爷在他怀里,慢慢地说道,“哥哥,别不要我。”
20
距离“祥麟”号成为百年老店还有九十七年的时间。
“我感觉我没我爹那么好的眼光。”郭麒麟趴在柜台上对阎鹤祥说道,“咱开三年了,也就买了间二进的院子。”
“二进还不够你住的嘛?”
“哎,也不是。”郭麒麟说道,“毕竟我要把我家买回来嘛。”
阎鹤祥一边慢条斯理地擦着柜里的货品,一边说道,“那现在这个二进的院子不是你家?”
“是,是咱家。”郭麒麟知道他哥不爱听“你”“我”的话,他撒个娇,果真他哥脸色就变得好看许多。
“一会儿关了铺子去吃铜锅涮肉成吗?我馋那口了。”郭麒麟又说道。
“上周不是才刚吃过。”阎鹤祥扫了他一眼,怎么少爷回到他身边,越发变得小孩子脾气了。
他随手拿擦东西的帕子扑了一下大林的脑门,大林缩了下脖子,拨这自己额前的碎发,继续磨道:“馋肉了嘛。”
“那去呗。”
大林瞄了下身边,老账房兢兢业业打算盘,小伙计正爬上梯子取货,主顾正细细地看着东西,他们这两个掌柜反倒没人注意。
“哥哥最好了!”他转了眼珠儿,笑着凑过去,在他哥侧脸颊上“啵”了一口。
“哎!”阎鹤祥哭笑不得,眼前的小少爷乐的眉眼弯弯,连脖颈上戴的银锁都跑了出来。
“这个还是别露出来吧。”阎鹤祥帮大林把银锁放回衣襟里。他总觉得,当时大林为了他当掉这块银锁,就像是当掉了自己的福气,而他出于私心将银锁留在身边儿,本想做个念想,却不想千里之外的大林也没过上什么好日子。
不能叫他离开这银锁。阎鹤祥很少这样迷信,涉及到小少爷的除外。
“我省得了,阎掌柜。”大林笑嘻嘻地,摸了摸胸前的银锁。
“好了,去招呼招呼老主顾吧,少东家。”阎鹤祥起身,顺带捏了捏大林的手掌心。
大林也回捏了一下,怪不服气地说道:“你喊错了。”
“哦,是我喊错了。”阎鹤祥笑了笑,目光落到大林身后那块书法体的“祥麟”牌匾上,重新唤他道,“东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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候(十一)
“今日编辑部我就不去了,你替我去吧。”
“好。”
张筱春这一夜没有回家,而周航在家中留了一夜的灯。班子后院摆了十来个牌位,既然张家班要迁离京城,自然也要带走他们。说来也好笑,师门众人即便只剩了个牌位,也随着他们二人颠沛流离了不少时日。
杨淏翔第二日最终是在园子里找到张筱春的。角儿一日未睡,就坐在观众席间看着这方舞台。明日张家班就要走了,张筱春日后要再想进来,可不能了。
“角儿,东西都备好了。”
“好,今日随我回去收拾一下东西,明儿送走航航后就一块搬去孟老板那吧。”听见声音张筱春才回过神,一夜未眠的他嗓子已经有些哑了。
二人回到家中时,这院子里的东西都基本上被搬走了。张家班东西本就不......
“今日编辑部我就不去了,你替我去吧。”
“好。”
张筱春这一夜没有回家,而周航在家中留了一夜的灯。班子后院摆了十来个牌位,既然张家班要迁离京城,自然也要带走他们。说来也好笑,师门众人即便只剩了个牌位,也随着他们二人颠沛流离了不少时日。
杨淏翔第二日最终是在园子里找到张筱春的。角儿一日未睡,就坐在观众席间看着这方舞台。明日张家班就要走了,张筱春日后要再想进来,可不能了。
“角儿,东西都备好了。”
“好,今日随我回去收拾一下东西,明儿送走航航后就一块搬去孟老板那吧。”听见声音张筱春才回过神,一夜未眠的他嗓子已经有些哑了。
二人回到家中时,这院子里的东西都基本上被搬走了。张家班东西本就不多,最多的也就是唱戏的行头和文武场需要的东西。周航站在平日喊嗓子的树底下等着张筱春回来。
“师哥——”
“航航,东西收完了吗?”张筱春一手抱住了冲过来的周九良,拍了拍他的背。“不难过啊,到那边自己照顾好自己,我不在没人会忍着你的脾气,要学会自己控制自己的脾气啊。咱虽然只是个唱戏的,但也要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我不在你你也要好好练功,一日不练自己知道,两日不练同行知道,三天不练观众知道,你可不许偷懒啊。我们家航航也是个可以挑班唱戏的角儿了啊。”
周航没说话,只是抓着张筱春衣角的手越攥越紧。他把头埋到张筱春的脖颈中,不让别人看他早已泪流满面的模样。
“张老板。”阎鑫的声音让周航震了一下,他想起身避开却被张筱春给压住了。
“阎老板。翔子,你带阎老板上屋里坐坐,我带航航去房间里拿点东西。”张筱春抬头与阎鑫对视一下,点了头算是打招呼了。阎鑫立马领悟,笑着跟在杨淏翔身后走到正厅。
张筱春伸手擦去周航的眼泪,叹了口气:“快去收拾一下吧,我要进屋里跟阎老板再嘱托一些事情了。”
“哥哥,我在江口等你。”周航不舍地抬起头看着张筱春,黏糊地留下这一句之后就松开手转身去洗脸了。
张家班离开得很彻底,一点痕迹都没留下。张筱春和杨淏翔也很快地搬到了孟祥辉家中。料谁也想不到,商会会长的家并没有外人想象的那般雍容华贵,整个大院里还收留了不少无家可归的人。除去孟祥辉和留给张筱春的院子外,其余的院子都住满了在外流落的人。
孟祥辉将自己赚来的钱都一分为三,一份留作自用,一份交于组织购买资源,一份则是用去资助那些没有赚钱能力的人。可泱泱京城,仅凭他一人又能救到多少人呢?
编辑部的人也在陆陆续续将设备往外迁,现在不仅仅是大洋国的人在盯着他们,还有伪政府在暗中作祟,他们动一步都必须小心翼翼。而京城大学里的师生也在分批往南走,栾博与何健虽然是最开始提出南迁号召的人,但当正式开始南迁行动时,他们二人还是选择留在京城守住最后一道防线。张仲元、王昊楠也和张金堡决定留在京城,守在编辑部里毫不动摇。
那日编辑部来的客人不是别人,正是京城大酒店的经理——曹阳,以及京师警察厅厅长——朱健锋。他们二人的到来,无疑是让在京城驻守的众位心中又沉几分。这二人的身份按道理是无论如何都不方便找到他们的,如今竟然顶着风险来到编辑部,那必是组织上出了什么事。
德云侦查局(三十三)
“找到了,尸体在下面。阿陶和筱怀正在做初步尸检了。”正在他们聊的时候,孟鹤堂和周九良就已经上来了,随后跟着张锦和刑侦队的其他人。
“娟姐怎么没来?”张云雷看着张锦,今天真的是被气晕了,连法医没跟来都没发现。
张锦一摊手,他也很无辜啊。“娟姐说你们有陶阳了,就不需要她出马了。最近刑侦队案子有点多,娟姐被隔壁队借调了。”
“肝温35度,还算比较高,面部和眼肌出现尸僵但不严重,初步怀疑死亡一个小时至两个小时,正好是前面在唱戏的时候。”陶阳和于筱怀已经走上来了,点了几个四处的人帮忙下去搬运尸体回去后转身就准备走。“对了,你们收集证据的时候记得看看,有没有哪位平日爱涂指甲油的,尸体上有些指甲油的成......
“找到了,尸体在下面。阿陶和筱怀正在做初步尸检了。”正在他们聊的时候,孟鹤堂和周九良就已经上来了,随后跟着张锦和刑侦队的其他人。
“娟姐怎么没来?”张云雷看着张锦,今天真的是被气晕了,连法医没跟来都没发现。
张锦一摊手,他也很无辜啊。“娟姐说你们有陶阳了,就不需要她出马了。最近刑侦队案子有点多,娟姐被隔壁队借调了。”
“肝温35度,还算比较高,面部和眼肌出现尸僵但不严重,初步怀疑死亡一个小时至两个小时,正好是前面在唱戏的时候。”陶阳和于筱怀已经走上来了,点了几个四处的人帮忙下去搬运尸体回去后转身就准备走。“对了,你们收集证据的时候记得看看,有没有哪位平日爱涂指甲油的,尸体上有些指甲油的成分,还是很劣质的那种。”
“你怎么知道是指甲油?”张锦赶紧叫住,没有经过仪器分析妄下结论的后果很严重,按道理陶阳不应该会这么做,毕竟谁也担不起这责任。况且当年就因为有人妄下结论而导致整个调查方向都错了。
“味道。”陶阳一说起这儿就想起自己身上那股福尔马林的味道,又开始隐隐作呕了。“劣质的指甲油里面会加入大量的化学物质,尤其是邻苯二甲酸酯。张队长,请永远不要质疑我的嗅觉。”
这会侦查局的人那还敢说话啊,赶紧装作自己忙的样子纷纷走开。好家伙,张锦不是自家人不知道,陶阳那小子可是个芝麻汤圆,可不能得罪了,尤其是在他最引以为傲的嗅觉上。侦查局的每位正式成员自然是自有自非一般的能力才会被侦查局看见,
“哥,里边所有演员都说自己有不在场证明。刚才在演出,他们都在后台候场。”七处其他人跟着刑侦队的人进去问询,却一无所获。
“其他工作人员呢?”孟鹤堂顾着眼多口杂,还是把七处的人叫到另一边。陶阳算是局里最懂戏的人之一了,看着死者身着的行头,心下就开始琢磨。
“行头上应该是王允的装束,但刚才在《三击掌》的时候王允已经上来过了。所以他不应该是这模样的。”陶阳对戏曲是敬仰的,以至于他在缷头面的时候也都是小心翼翼的。“髯口破旧,盔头不整,而且盔头上的珠翠不对,像是摔碎之后重新贴回去的样子,但不是今天碎的。”(《三击掌》是《红鬃烈马》中的一折戏。)
“珠翠上的胶已经干了,怎么也有半个月了。”于筱怀伸手碰了碰,重新确认了一下盔头上的珠翠稳固性。
陶阳早已经习惯了和尸体打交道,要换在前些年,怕是要边吐边解剖了。两人处理完之后把手套和罩衣脱下,拿着记录板出门了,
“初步尸检完毕,死者身上有与人打斗过的伤痕,他的手臂上还有几道指甲痕,初步判定是女子的指甲,进一步分析就需要验一下皮屑的DNA了。另外,死因目前判定为窒息性死亡,结合他脖子上的痕迹,是机械性窒息,简单来说就是被掐死的。以及,我们并没有在死者身上找到其他伤痕。”陶阳简单地把报告说了一遍,但众人并没有忘记最开始地板上是有血的。
张云雷点点头,随后把张九龄和王九龙叫了过来,让他们先送一部分证据回去。“环境证据多而杂,你们注意分好类。既然死亡原因是窒息,那么这部分的‘血’就很可疑了,提取回去后率先进行检验。”
“另外我发现,死者身上的行头很不对劲。作为一名戏曲演员,要尊重自己的行头。但他头面上的珠翠是碎后重新拼凑上去的,髯口也是残破的。要么是这些东西对他很重要,要么就是别人给他戴上的。以及,关于那个指甲痕,我还有另一个思路——”
“王宝钏!”张云雷和郭麒麟异口同声接上陶阳的话语,侦查局的人都了然于心地点了点头,而其他人却一脸懵,什么也没听懂。
“他们……什么意思?”李殷戳了一下阮筱桦的背,俩人在一边偷偷说着悄悄话。“王宝钏是什么?”
“王宝钏是《红鬃烈马》的女主角,都说了让你们来看戏之前做点功课。”他们身后又传来一人的声音,众人纷纷看过去。“郭少爷,诸位少爷,许久未见,今日在这里见到实在是有些巧了。”
【祥林】你有本事咬我啊!【七】
七·打起来了
佟山话音落下,郭麒风就一脸困惑,刚好郭麒麟同阎鹤祥换完衣服下来,黑色的礼服衬得他站在阎鹤祥的身边更加瘦薄,走路的时候似是脚下不小心,阎鹤祥还伸手拉了他一把,郭麒麟笑盈盈的瞧着他,两个人感情还挺不错的样子,夫妇二人拿了酒水,正跟别人道谢。
“麒麟那个样子,像是能给你一脚踹断肋骨的?”
郭麒风伸手一指,郭麒麟在阎鹤祥的臂弯里有礼貌的同人说笑。佟山一口老血上来,说实话,自从被这小子黑招了,他现在做噩梦都能瞧见他,一时间像是猝不及防触碰过敏原,佟山后槽牙都咬紧了。
“反正就是他!”
“你不要不讲理,佟少爷。”
“我...
七·打起来了
佟山话音落下,郭麒风就一脸困惑,刚好郭麒麟同阎鹤祥换完衣服下来,黑色的礼服衬得他站在阎鹤祥的身边更加瘦薄,走路的时候似是脚下不小心,阎鹤祥还伸手拉了他一把,郭麒麟笑盈盈的瞧着他,两个人感情还挺不错的样子,夫妇二人拿了酒水,正跟别人道谢。
“麒麟那个样子,像是能给你一脚踹断肋骨的?”
郭麒风伸手一指,郭麒麟在阎鹤祥的臂弯里有礼貌的同人说笑。佟山一口老血上来,说实话,自从被这小子黑招了,他现在做噩梦都能瞧见他,一时间像是猝不及防触碰过敏原,佟山后槽牙都咬紧了。
“反正就是他!”
“你不要不讲理,佟少爷。”
“我没有不讲理,那天有许多人都看见了,就是郭麒麟干的!”
这不对劲,他今天明明叫了人来捣乱了,怎么俩人还是粘到一块,郭麒麟当真是,为了钱连这都能忍?反正佟山忍不了。
佟山腹诽着,郭麒麟和阎鹤祥就过来了,郭麒风冲他们招手,郭麒麟眼睛微微一亮,端着酒杯走近。
“大哥。”
“嗯,这位你认识吗?”
郭麒麟自然认识,郭麒麟认识的不得了,但,他眨了眨无辜的眼儿,扭头看向阎鹤祥,阎鹤祥也摇了摇头。
“这位是,佟山佟少爷。”
“哦,您好佟少爷,感谢您来参加我的订婚宴。”
郭麒麟认认真真的伸出手期待他的相识,佟山的那口老血终于要喷出来了,他几乎是从轮椅上跳起来的,这个瞬间郭麒风和阎鹤祥侧身,几乎同步将郭麒麟挡在身后。
“你妈的郭麒麟,你还挺能装啊?你一脚踹断老子两根肋骨的时候,你在这里装什么小白花啊!”
“您找小白花?可是我不认识……”
面对佟山的无能暴怒郭麒麟有些无奈,甚至学了前面那位马上就要掉泪珠子,郭麒风是业内非著名弟控选手,郭麒麟的那点委屈属实是在刺激他,背后的沈听叹了一口气,用对讲机呼了自家安保来。
“佟少爷,您最近生病想必是止疼药吃多了出现的幻觉,不如这样,您到偏厅冷静一下。”
“不可能,那天就是你,老子死也不会忘掉你这张脸的!”
“佟少爷。”
一直没有开口的阎鹤祥说话了,他后退一步同郭麒麟肩并肩,勾着他的腰冷声道。
“如果您要是看上大林才出此下策的话,我还是建议您回去和您的未婚妻商量一下。”
“有未婚妻还出来讹人,渣男。”
郭麒麟说话软软的,眼睛里却冷的厉害,阎鹤祥不动声色的捏了他一下。佟山让郭家的保镖捂嘴请走,郭麒风随即转过身来,郭麒麟眼中的那点寒光顿时也没有了。他的眼眶还红着,带着一点委屈,让郭麒风说不了重话,只得压低了声音,关切的开口。
“罗姨说订婚宴的前两天你没有在家,你去哪里了?”
“他和我在一起。”
阎鹤祥接话,他目光瞧着郭麒风,坦坦荡荡,郭麒麟十分配合的也坦坦荡荡,郭麒风的脑子就在弟弟已经被拱干净了的康庄大道上一去不复返。
他表情奇怪了一会,忽然抓着酒杯转身就走。沈听颔首道歉,然后紧紧跟上去。
“他怎么了?”
“你下次说跟我在一起的时候应该脸红。”
“为什么?”
郭麒麟别说脸红了,就是害羞这俩字都不知道咋写,杀人都比这个容易。阎鹤祥瞧了他一眼,郭麒麟也看了他一眼,不知所以四个字就写在他脸上。然后阎鹤祥向前走了一步,郭麒麟没有躲,他就又往前走了一步,低头两个人就要面贴面的程度,郭麒麟皱眉,在阎鹤祥黑漆漆的眼睛里只瞧见了自己。
“你……”
“嘘。”
阎鹤祥就这么盯着他,郭麒麟起初没觉得有什么,直到阎鹤祥眨了一下眼睛。那眼中的黑就像一潭水活起来了,郭麒麟骤然被它包围,一股子热劲儿嗖嗖的往他的脊梁骨里钻,他不适的向别开脸却被阎鹤祥捏住了下巴,加上大庭广众之下的,脊梁骨里的热就冒上了脖子,带着一层薄汗蹿到了脸皮上。
阎鹤祥这个时候才放开他,郭麒麟连忙后撤一步,脸蛋上的热气却经久不散。
“喏,这就叫脸红。”
欺负了人,还一派正人君子,郭麒麟气的牙根痒痒,他起初不知道阎鹤祥眼睛里的那东西叫什么,只是让他心慌难平,后来被他扒光了摁在床上,从里到外压了个结实时他才明白,那是阎鹤祥的欲望,对于他的,极度纯粹的欲望。
他们一举一动落在不远处的男人眼里,他嗤之以鼻的喝完了手里的酒,放了杯子就走,身后的特助跟上他,额角冒汗的跟他讲。
“少爷,夫人让您在这待到最后再走。”
“不想待。”
他干脆利索的进了电梯,直接去了地下一层的停车场。特助一个劲儿的擦汗,他是受了郭家夫人的意思来跟着他娘家的这个弟弟,如今要是闹事儿可怎么办啊?待会大夫人找不到这小子,自己又该完蛋了。
“您在考虑一下,实在不行上楼上的包房也可以的,但是待会夫人找……”
“我姐啊?她现在在郭家说话连个屁都不算了,要不然前几天我也不会被赶出碧园。”
郭福鼎的老婆唐雨荣的娘家就这一个儿子唐骁天,和她差着年岁,外室生了抱回来就让她妈妈当亲儿子养。因为来的时候还在襁褓里,这么多年了唐骁天并不知道自己是个私生子,张扬跋扈的当他唐家的少爷,碧园前段时间也是他在住,原本今天唐雨荣让他来是为了找准机会和郭福鼎卖个惨要点别的补偿也行,谁知道这小子看不顺眼郭麒麟,拔腿就要走。
特助被他甩在车门外面,唐骁天扯掉领带解开扣子,懒懒散散的在后座坐着,伸长了腿才缓出来一口气。
“开车。”
“少爷,咱们去哪啊?”
这声音不是平时给他开车的司机,唐骁天皱眉睁开眼睛,从后视镜里,他看到了一双熟悉到差点遗忘了的眼睛。唐骁天几乎一个骨碌就坐直了身子,他瞪大了眼睛左右看,确认这附近没人之后才攥着领带咬牙开口道。
“你来干什么?”
“最近家里有人生病了,手头有点紧。”
“你他妈的别想耍我,过去多久了你这个时候没钱了?!吴彪,我看你是想死!”
“我死不死的无所谓,我听说那位小少爷要结婚了,对方也是道上的,你说要是让他知道了当年老家主夫妇是怎么死的,该怎么办了?”
吴彪只有一只眼睛,他从前是给郭家开车的司机,那次车祸之后他也失去了这项工作,虽然唐家曾经支付了他一笔十分可观的费用让他永远滚出h国,但是,放着这么大一个锦鲤池子随要随吃不要,他吴彪又不傻。
“吴彪!”
唐骁天冷声开口,一双漂亮的眼眸子盯着他,吴彪毫无畏惧,笑呵呵的同他对视,半晌,唐骁天好像妥协了,缓缓靠回后座里。
他原本就不痛快,吴彪这个人惯是会撞枪口。唐骁天憋出一抹笑来,语气也跟着和了起来。
“走吧,咱们换个地方仔细聊。”
吴彪知道这少爷的脾气性格,脾气大,性格却弱,越是张牙舞爪越是纸糊的老虎,何况他手里有东西,跟人说好了一旦自己失联超过24h就会有人把那东西的复刻品送货上门到郭麒麟手里。
只是他没想到,此去经年唐骁天也不是当年那个出了大事儿就唯唯诺诺的小少爷了,吴彪认识到这一点的时候,他正被唐骁天的保镖掼在桌子上,狠狠砸晕。
郭麒麟在阎鹤祥的背上被手机铃声吵醒的,他浑浑噩噩的一通乱摸,摸的某些人差点没绑住心里那只禽兽趁着郭麒麟睡的迷糊不分四六的时候给他怼车里亲个半死。
好在阎鹤祥理智仍在,捏住他那只手腕将他放下来扶上车,顺便把郭麒麟的手机丢给他。郭麒麟眯着眼睛接了个正准,歪倒在后座上摁下接听键。
“嗯,说。”
“吴彪入境了。”
阎鹤祥刚上车,郭麒麟就噌的坐了起来,宋一河的声音驱散了他所有的瞌睡虫,他盯吴彪不是一年两年了,只是从父亲出事儿之后没多久这个姓吴的就跑了,一直没能找到人,这会才见着音信。
“现在能查到他的去向吗?”
“目前只能盯到他的老房子前几天晚上开了灯,还不能完全确定。”
“好,我知道了。”
阎鹤祥从后视镜里瞧见郭麒麟冷下来的脸色,没有着急开车,而是点了一根烟咬在唇边抽。郭麒麟挂了电话,心情并没有好到哪里去,他麻利的踩着昂贵的真皮外包蹿到前座来,一屁股在副驾驶上坐着了,阎鹤祥也没有在意,把抽了两口的烟递给他。
郭麒麟接过来就咬在了嘴里,拿着手机噼里啪啦的打字给什么人发着消息。阎鹤祥瞥了一眼,缓缓启动车子。
“如果你需要我……”
“我从今天开始跟你同居,你看行吗?”
“……”
车子猛地朝前飞了一下,差点干到对面的车身上,阎鹤祥扭头,郭麒麟正忙着跟郭麒风说这件事情。郭麒风的电话不出意料的打在了阎鹤祥的手机上,这位老大哥今天一天都在饱受精神折磨,这会更是几近崩溃。沈听顿了顿,为了防止郭麒风发疯,给他叫了一杯马提尼。
雪茄的味道沈听已经习惯了,他放下杯子准备走,被郭麒风一把攥住了手腕拉回去。他不解的皱眉,对上老板的眼睛,老板眼底烧着火,他像哄孩子一样伸手拍了拍他的手,顺带着摇头告诉他,这是你弟弟的老公,不能杀。
郭麒风深吸了一口气,强行把自己的理智拉回来,阎鹤祥那边很安静,他不管说什么对方都答应,只在分房睡这一点上稍微顿了一下随即也应了。
阎鹤祥嘴上是答应了,但心里早就过了十八弯的路,他正愁没办法把人拐回家慢慢驯,郭麒麟自己就撞上去了。
他拐弯要去南景湾,郭麒麟却摁住了方向盘。
“回你的庄园,我上次听橙姐说,那有个地下室,我可能得借用两天。”
他似乎已经调整好状态了,眼睛里都是贼光,阎鹤祥挑眉,这果然,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
“你总要告诉我借我的地下室干什么。”
下车的时候郭麒麟跑的比他快,阎鹤祥接着他扔来的外套和领带,放在了臂弯里,那上面还带着郭麒麟的体温。他摸了摸,眸光微深。
“杀个人。”
郭麒麟漫不经心的倒了一口冷水喝,阎鹤祥伸手盖住了他手里的玻璃杯。郭麒麟一顿,捏着杯子的手指尖动了动。
“你不同意的话,那就算了。”
“我只是想跟你说,你现在不是一个人,有些事情,我可以帮你做。”
“但这件事情,必须我自己亲自做。”
阎鹤祥闻言明白了一点,他低头看向郭麒麟,带着压迫,让郭麒麟微微咽了一下。
“关于你父母的……”
呯的一声是玻璃杯掉地上炸裂的动静,郭麒麟的动作太快了,以至于拳风扫疼了阎鹤祥的鼻梁骨,阎鹤祥猛地后撤一大步,险些失重摔倒。
“我就好奇,你怎么能那么乖顺的说嫁就嫁了,包括佟山,他应该是提了某些不该提的事情才让你暴揍。”
他们之间其实一直暗藏着什么,一直到今天,一直到今天,所有的事情都要尘埃落定了可是这个矛盾却跃出来变得尖锐。阎鹤祥笑了一下,在郭麒麟抬腿踹过来的时候反手夹着他的小腿将他拉到跟前,郭麒麟的腰反拧,干脆用另一只脚踩了他的小臂才挣脱出来。
两个人短暂的分开,阎鹤祥冷着脸色摘掉了被郭麒麟踩坏了的腕表,解开袖口朝他招了一下手,寒声道。
“再来。”
郭麒麟的近身格斗老师是个好老师,他教的郭麒麟出拳脚的方式都是投机且狠辣的,阎鹤祥被他擦肿了脸,郭麒麟咔哒一下正了自己脱臼的手腕,疼得脸都白了,浑身上下都是冷汗。他不高兴了,一张脸绷的很紧,阎鹤祥和他交过手,最终还是舍不得伤他什么,抄了抱枕挡在身前专攻他下盘,郭麒麟被他勾了小腿,狠狠地摔在了地毯上。没等他爬起来,身上猛地一沉,阎鹤祥捉住了他的胳膊反拧到他的背上,郭麒麟吃不到力气,否则还会把胳膊挣脱臼了。
“放开我!”
“劲儿不小,我有事同你商量。”
“你我不过是各取所需,有什么好商量的!”
郭麒麟一身汗,阎鹤祥松开了他,郭麒麟刚要爬走,就被他捏着手腕摁了个结实。阎鹤祥俯身低头嗅着他的后颈,像狼巡视领地,郭麒麟让他嗅的后脑勺发麻,手指深深抓住地毯,用力到了发白。
“我现在知道你回来是干什么的了。”
阎鹤祥语气温柔,手指揉过郭麒麟戴着戒指的无名指,并不狠厉。
“你在我身边,哪儿都不要去。”
——tbc——
风云(二十)
鸟鸣缓缓在月下惊起日光,京城的早朝也被唤醒。却不知为何,皇上今日总有些不安。待文武群臣上奏之时,后堂来人相报,说是郭太师用完早膳后口吐白沫。
皇上在朝上大惊失色,忙传太医,坐下群臣可就静不下来了,一时间整座朝堂议论纷纷。于谦和高峰二人坐在皇城脚下的茶楼里沉默不语,只是一直喝着碗中的茶。这一棋他们走得险,但为了两个孩子能全身而退,也不得不上了。
太医院的几位首席太医也是郭德纲的门徒——尚九熙、何九华、孙九芳。三人收到皇上的旨意,忙不迭地冲向尚书房替先生一看。三人一诊便知,这是家里研制出来的药。
“启禀皇上,微臣几人替郭太师诊治过了,这早膳的饭菜里被人下了毒,太师吃下后便中毒了。”
“来人......
鸟鸣缓缓在月下惊起日光,京城的早朝也被唤醒。却不知为何,皇上今日总有些不安。待文武群臣上奏之时,后堂来人相报,说是郭太师用完早膳后口吐白沫。
皇上在朝上大惊失色,忙传太医,坐下群臣可就静不下来了,一时间整座朝堂议论纷纷。于谦和高峰二人坐在皇城脚下的茶楼里沉默不语,只是一直喝着碗中的茶。这一棋他们走得险,但为了两个孩子能全身而退,也不得不上了。
太医院的几位首席太医也是郭德纲的门徒——尚九熙、何九华、孙九芳。三人收到皇上的旨意,忙不迭地冲向尚书房替先生一看。三人一诊便知,这是家里研制出来的药。
“启禀皇上,微臣几人替郭太师诊治过了,这早膳的饭菜里被人下了毒,太师吃下后便中毒了。”
“来人!给朕彻查下去!竟然敢在朕的眼皮底下下毒。那几位太医,太师这何时才能醒来。”皇上内心一阵波澜,但顾忌外人所在,自然不能乱了阵脚。
何九华收回药箱行了一礼:“这个得看太师的身体情况了。我们会将太师体内的毒给逼出去,还请皇上在屋外等候。”
待皇上出去后,孙九芳在侧窗上放出一只麻雀。宫中平日就有不少鸟到处飞,放鸽子当然容易被发现,可谁又曾想过他们还能驯服这日常可见的麻雀呢?
于家正厅里坐着于谦和高峰二人,听得外边的麻雀声响似乎有些不对劲,打开窗户后被孙九芳放飞的麻雀立即蹿了进来。“是宫里的孩子。”
“解开看看。”于谦焦急地走来,高峰一只手抓住麻雀,另一只手解开绑在麻雀上的字条。“写了什么?”
“九芳传来的。”高峰细细品读了一下字条上的内容。“郭老师动手了,咱们也该准备准备了。”
“大林他们回来了吗?”于谦接过字条,转身走到烛台边上点燃了。“小惠那边应该也人到齐了吧。”
高峰推开大门,看着外边的晴朗天气,心情都舒畅不少。也不知道小辫儿和脑袋怎么样了,量他们也不敢随便动手吧。“大林回来了,备着明日赶上朝去了。小惠那边,估着那三个小孩也该来了吧。”
“谢爷来信,说小崽儿明儿就上家里了。”于谦也走到高峰身边,手背在身后。“唉,希望一切顺利罢。”
陶阳今日一大早就出门了,给王惠打了招呼后连师兄弟们都没见,直接奔着谢家就去了。谢家乃是津门大家,如今掌权的是谢金。谢金与郭家众人早就相熟,此次自然也要相助一臂之力,不过谢家经商为主,在军伍方面帮不上什么,可这财力上面倒也可以支持不少。这次陶阳说是唱堂会,不过是掩人耳目去拿些布置装备的银钱。
“陶老板,今日知道您来,谢爷已经在厅里等候您多时了。”在谢家门房上等候着的是郭家子弟李鹤东,不过在众人门前,二人还是自然地装起了不熟悉。
“好,带我进去看看吧。”陶阳点点头,示意跟包的小童跟上自己。
紫云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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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世家小将军×王爷
阎鹤祥是前朝贵妃的儿子,从小就身受忌惮,现在皇帝虽是嫡出,但是他荒淫无道,沉迷后宫不理朝政,阎鹤祥密谋造反,世家里小将军为首的全部拥护他。
正在密谋部署时,边关被外军侵袭,小将军去叛乱就耽搁了,赶去边关前夜,阎鹤祥来为郭麒麟送行,都以为对方喝多了互通心意做了不该做的事(你懂的),第二天小郭将军就出发了。
阎鹤祥还没等到小郭回来,就先等到了皇帝终于把自己作死了,阎鹤祥受百官拥戴顺理成章当做了新君。
帝王不是自由的事,阎鹤祥要做明君就给不起郭麒麟爱情了,所以等几个月后郭麒麟班师回朝,阎鹤祥选择了给小将军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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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世家小将军×王爷
阎鹤祥是前朝贵妃的儿子,从小就身受忌惮,现在皇帝虽是嫡出,但是他荒淫无道,沉迷后宫不理朝政,阎鹤祥密谋造反,世家里小将军为首的全部拥护他。
正在密谋部署时,边关被外军侵袭,小将军去叛乱就耽搁了,赶去边关前夜,阎鹤祥来为郭麒麟送行,都以为对方喝多了互通心意做了不该做的事(你懂的),第二天小郭将军就出发了。
阎鹤祥还没等到小郭回来,就先等到了皇帝终于把自己作死了,阎鹤祥受百官拥戴顺理成章当做了新君。
帝王不是自由的事,阎鹤祥要做明君就给不起郭麒麟爱情了,所以等几个月后郭麒麟班师回朝,阎鹤祥选择了给小将军加官进爵,不敢给高台下那双明亮的眼睛一个眼神,郭麒麟不动声色的失落,从容的下跪听封,交还虎符。
从那以后,小将军眼看着前朝那群老匹夫不断往后宫送人,看着心上人三宫六院儿女成群,可他自己一直是孑然一身,就像是当年他离开前,那段时间发生过的事都是他一个人的幻想罢了。
又几年后的一次宫宴上,皇后有个娘家妹妹一直爱慕着郭麒麟,就想给他们两个赐婚,郭麒麟笔直的跪在玉阶下再三拒绝,眼中却满是旁边看起来左右为难的阎鹤祥,“臣的心上人已有家室恐今生无缘,臣不愿意辜负好人家的姑娘,此生不愿再娶。”
皇子皇女又长大了些,小郭自请为太师,他的诗书笔墨悉是阎鹤祥教的,一笔好字更满是阎鹤祥的风骨,做太师当然是够格的,阎鹤祥以聘师之名赏赐了无数金银珠宝进将军府,天子娶亲也没有这样的聘礼,荣宠之极满朝文武无不羡慕。
可夜里郭麒麟对月独酌自觉可笑,当初的酒后胡言已经有人兑现。
可又算什么呢。
为君者仁慈,为臣者恭谨,就硬生生这错过一辈子。
【祥林】宫阙(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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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帖药下去,大林的热倒是退了,只是比之前还要糊涂了,身子也弱,连之前坐在石阶上望着院子也不能够,只要扑到一点儿风,便是一连串的咳嗽。
他没什么精力,却也听话,大殿也不再出了。外面的秋风一日凉似一日,落下几多萧索秋叶,宫墙上积年的瓦片也覆上寒霜。栖梧宫早早燃起炭盆,也许是大林的病,太后派人往栖梧宫来的次数要多一些。
他望着太后赏赐的那堆东西出神,过了一会儿,拿起匹锦缎来玩儿,围在腰上当裙子,在大殿里转圈儿,“裙摆”险些被炭盆燎到,宫娥有时候管他,有时候也不太管,只是看着他别让他出危险。他围着“裙子”,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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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帖药下去,大林的热倒是退了,只是比之前还要糊涂了,身子也弱,连之前坐在石阶上望着院子也不能够,只要扑到一点儿风,便是一连串的咳嗽。
他没什么精力,却也听话,大殿也不再出了。外面的秋风一日凉似一日,落下几多萧索秋叶,宫墙上积年的瓦片也覆上寒霜。栖梧宫早早燃起炭盆,也许是大林的病,太后派人往栖梧宫来的次数要多一些。
他望着太后赏赐的那堆东西出神,过了一会儿,拿起匹锦缎来玩儿,围在腰上当裙子,在大殿里转圈儿,“裙摆”险些被炭盆燎到,宫娥有时候管他,有时候也不太管,只是看着他别让他出危险。他围着“裙子”,将整个身子藏在床帷后面,只留出一双眼去瞄宫中的人,怯生生地,那神情确实像个女儿家。
牙箸拿不稳,汤匙倒是可以,却是握在手里的。宫人们无法,只能轮流执了牙箸去喂他。衣裳也不会穿了,分不清左右,不会系带子,常常自己就把衣带解开,松松垮垮地露出中衣,在大殿里走走停停,长长的衣袍拖在地上,有时候自己会把自己绊倒。
入了冬下过第一场雪,太后乘着轿撵来过一次,他没穿鞋,刬着袜子,拿九连环当簪子使,头发原本是被宫人梳起来的,却被他都拽下去,披散下来。
“这像什么样子!”太后一双凤眼全是不满,她也没想到昔日的大殿下会变成这副样子,遂训斥起宫人来,“你们平时就是这么照顾他的?”
大林吓了一跳,缩着肩膀,去找宫人,可这大殿里跪下去一片,他没法躲在谁的背后。又或者很久之前,他记得,总有个宽厚肩膀可以为他遮挡的。
他只好刬袜跑到百宝阁后面,走的太急,百宝阁被他撞了一下,上头的一对紫金梅瓶掉下来,碎了一个,被呵斥了一句“别碰”!
他打着哆嗦,站在原地,那双清澈的眼睛里满是惶恐。
“怎么衣服也穿成这个样子!”太后上前蹲下,去替他整理衣裳,他呆怔地站在那儿,离他最近的一个小黄门提醒他道:“这是太后娘娘。”
太后......母后?他分不清称谓,只听见都有一个“后”字。且眼前的女人衣饰华贵,给他整理衣裳,甚至还抹起眼泪来,嘴里喊他“皇儿”,说他,“皇儿怎么成了这般模样。”
她为什么哭?是怪他把瓶子打碎了吗?他越发不敢上前,低下头,两只手不住地捻着衣角。一旁的宫娥回禀:“娘娘,大殿下一直都念叨着您,经常想您。”
大林确实总想去找“母后”,但并不是一个人。
“可怜的孩子!”太后说道,将大林拥在怀里。大林小小挣扎了一下,被太后的护甲和手镯硌到,且太后身上的熏香味儿很浓,他不喜欢。
他挣脱开,哭喊起来:“你不是母后,你不是母后!我不认识你......”
当着这样多的宫人的面,太后的脸色也变得不太好看起来,她身边伺候的女官和侍女虽看着毕恭毕敬,然而那轻蔑的眼神却已藏不住。一想到大殿下已然痴傻,常人哪会同傻子较劲?便也没多说什么,只是他这一嚷,坏了太后的兴致,浩浩荡荡的宫人侍女又都离开了栖梧宫。
大林脸上还留着泪珠儿,用袖子擦了去,宫娥上前喂他喝水,替他拿帕子擦去泪痕,说道:“殿下,您应该撒个娇儿,喊她几声母后的,这样她才能垂怜您,不然您可怎么过活啊!”
大林眨了眨眼睛,他听不懂宫娥的话,但他知道因为他,宫娥有些不太开心,他把宫娥的帕子拿过来玩,边玩边说道:“姐姐别难过了,别难过了,他们走了,让小福子哥哥把门锁好,不叫他们进来。”
小福子确实去给宫门落锁了,咔嚓一声,云京的第二场雪应声而下,慢悠悠,飘飘荡荡,落入深厚沉重的宫墙里,再不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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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京城的冬天,一连几日都昏昏暗暗的,雪下的断续,天上的云连成一片,像是白蜡烛烧融之后凝固的蜡泪,掺杂着灰烬,变得混混沌沌,不见天光。
到了冬月里,一年的末尾,朝中要更忙碌些,小皇帝天天被叫起来上朝,小小的孩子禁不住困倦,用早膳都能打起盹儿,大多还是被小黄门抱去龙椅上的。他年纪尚幼,还未亲政,坐在那儿不过也就是个象征。朝臣们朝拜的不过是那张椅子,而那张椅子上坐的是谁,这会儿倒是不太重要。上了折子请的也是太后和二位监国的示下。
于太师虽然也在监国一位,然并没有王萧那般在朝中时时发声,显得比之前还要沉默寡言。下了朝若无召,也不在渡鹤门内流连,回府的时间都比往日要早些。
于家早在前朝便在云京生活,故府邸便是祖宅。于太师下朝回府,但他的两位公子却不能时时回家,他们在宫中做小皇帝的伴读,一月中有半月都是住在宫中的。
每逢旬日休沐,于家的两位少爷才回府歇息,大少爷云霆十一二岁,早早知礼懂事,小少爷云田却和小皇帝是一般年纪,在宫内时时依赖兄长,每旬才回一次家,对这样小的孩子来说太过残忍。
正至旬日,于太师踏入府中的时候便有下人迎上来,道:“老爷,两位少爷回府了。”他点点头,正要踱步走入花厅中,就见一旁的下人欲言又止。
“怎么了?”他瞥了下人一眼,问道。还没等下人回答,花厅里先传出家妻的声音:“......就算是伴读,也没有这般对待的!田儿莫怕,为娘去跟你爹说,让他好好跟圣上,太后娘娘去讲,这算是怎么回事!”
于太师一听这话,心下猜着七八分,才进花厅,果然妻子向他抱怨起宫学中的先生惩罚儿子的事情来。妻子一脸的不忿,就差要拿着牌子入宫告状了,道:“田儿还这么小,被打坏了可怎么好!”
自己膝下唯有两子,虽然平日里待他们严厉,但也宝贝似的心疼。一听这话,于太师心里一紧,再去看小儿子,幼子缩在妻子怀里抽噎,手掌心明显红了一片。
不知怎的,他反倒松了口气,只是打手掌心还好,缓和着语气安慰了妻子几句,又叫幼子别在哭了,都是进学的学生了,哪能动不动就往母亲怀里钻的呢?
妻子对他的反应不太满意,他也无法,只是径直回了书房,却叫人将长子喊来。
于府的书房修葺的端方大气,阁窗明亮,即便此时外面仍是阴天,但仍有从院子里透来的雪光。云霆着一身丹青色的夹棉长袍,外头罩了件大毛领子的外衫,推门进来给父亲请安,才十一二岁的小少年,却已有了书香世家子弟的风范。
于太师坐在书案之后,看到儿子进来,微微颔首,却没问他宫中的事情,只是唤他前来,叫他摊开手掌。
云霆有一丝羞赧,伸出手,不出所料,掌心的戒尺痕迹似几拢小山丘一般,红肿起来,估计握笔拿筷子都不会太方便。
“你也挨了训斥?怎的不和你母亲说?”
“孩儿愚钝,未能回答上先生的问题,被先生惩罚,这本就是丢脸的事儿。弟弟还小,却是为了我和先生起争执才被打了,都是孩儿的错。”云霆说道。
于太师深知自己这个长子,虽小小年纪,但从小就跟在自己身边教养,不说课业比同龄人都要精进,品行为人再不会错的。在宫中出来受了罚究竟什么原因,他就算不用过问也能猜到大概。宫中那起人都是墙头草,小皇帝又是金尊玉贵的身份,云霆云田身为伴读,就算有他在朝中护持,也难免要受委屈。
“未必就是你的错处,有时认错是应该的,有时候认错只是场面话,不必妄自菲薄。”于太师说道,“云霆,可觉得委屈?”
云霆愣了一下,摇摇头,认真说道:“孩儿年幼,许多事情就算看到也不敢妄言,就算在宫中受罚或者受了冷落,总归都是小事儿,父亲不必担心。”
于太师笑了笑,他这个长子最合他心意,便说道:“你能这样想最好不过,宫中虽然要行事小心,但你也要记住你和田儿是太师府上的公子,不必对谁都战战兢兢,该立起来的威信还是要有些。”
云霆应声,父子俩又闲聊几句,于太师才叫儿子回去。自己在书房思忖起来。
之前不觉得,这会儿却越发念起大殿下的为人品行来,于太师记得自己身为大林的先生,在宫中教导大林的那些日子里,男孩儿就算是功课未及,要被他或者先帝申饬,总是先一步要跪下请罚的,先帝那里规矩更严,阎鑫虽为侍读,但他年岁大些,就算受了这些申饬戒尺也不放在心上。且二人同在宫中读书日久,感情不比常人,当时太后娘娘忙着处理宫务,照顾小殿下,从不会过问大林学里的事儿。因此于太师是瞧着阎鑫和大林一天天情同手足的。
再将目光移回到身边,于太师不禁叹了口气,太后和王家定是不可能让小皇帝和云霆云田情同手足,且小皇帝尚未长大,性情不定,有了错处肯定都是他膝下两位公子的错。于太师有些后悔,或许当时不应该一时从权,应了太后的话,将两个孩子送去宫中。
但现在看来,朝中暗潮汹涌,许多事情都由不得他。
昭阳宫中,八角琉璃盏的灯光正明,太后放下笔,按了按眼睛,侍女便上前为她按揉放松,道:“天色晚了,娘娘还是早些安置吧。”
太后未有动作,仍是看着案上的书卷凝神,看书原本是可以让一个人沉下心的。但这些日子,任凭是谁都沉不下心,于太师看似要在朝中装隐形人,但也不安生,又上表为大殿下请封,说什么殿下病弱,应该寻一山清水秀之地好好养病,不如早些就藩。
他还想着大殿下的病会被治好吗?再力挽狂澜他一派的颓势?太后不由得冷笑,她原本是想做个母仪天下的贤良太后,以后写入青史留下的也是贤名,但她已然无法了,她的母族,她背后的王家,王萧王蔷,甚至是她唯一的幼子,已经一步步将她推到与栖梧宫对立的局面了。这样看来,于太师也不想再装下去,似乎要表明他就是大殿下一派的人。
好吃好喝供养着好不够嘛?怎么一个个都要烦心!太后有些气郁,放下笔起身,却忘记身后的侍女再替她按揉头部。乍然起身,让那女使有似慌乱,一时不察手肘碰到桌边茶盏,把盖子碰到地上,摔个粉碎。
宫女忙跪在地上认罪,哆哆嗦嗦地,太后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不知怎的,那瘦弱女使竟会让她想起那晚的大林。
她只扫过眼风,没叫起,转身绕开女使离开书案,宫女在那一地的碎瓷片旁跪着,也不敢有什么动静。
好像那天在栖梧宫,大林也碰碎了一个梅瓶。
太后皱着眉头,目光停在小几上供着数枝梅花的瓷瓶上,又闭上眼睛,神情不耐。
若是听于太师的,把人送出去却不好管辖,但若是留在宫中,于她而言,始终是个心结。
更狠戾的话她只想过一瞬,自小贤良淑德的家教让她不会对继子有如此恶言。
她原本想的是,留在宫里,始终是个祸害。
于太师上表为大殿下请封后不久,御史台栾大人等纷纷上表,甚至还要更详细一点,还有建议给大殿下哪里作为封地的,一时间沸沸扬扬好不热闹。
有了藩王的身份总比在宫中做个无名无份的殿下要好,只是折子上的当事人浑然不觉,还是天天嘻嘻哈哈围着宫娥叫姐姐,缠着小黄门叫哥哥,让他们陪他捉迷藏。
若是阎家兄弟还在该多好。于太师站在大政殿上,望着周围的赤色朝服,不知怎的就想起了他们。眼睛习惯性地朝旁边看去,又马上转了过来。
是了,那里早没有无论朝中多喧嚣,无论皇帝又下了什么旨意,都脊背挺直,站姿规矩的阎森了。那儿现在没有人,往侧面前一点是王萧,不知是无意还是私心,王萧要比于太师的站位还要靠前一点。
同时,王氏一脉的官员也在慷慨激昂地陈词:“如今大殿下重病,身体羸弱,怎能舟车劳顿?就藩万万不可。”
一连几位官员说罢,都是不同意大林封王就藩的,王萧有些得意地瞥了于太师一眼,装模作样地朝御前行礼,道:“还请陛下,太后娘娘定夺。”
陛下仍是不多言的,小皇帝还年幼,太后不许他在朝会上讲话,只见屏风之后有个女声响起,道:“哀家亦认为如此,待大殿下病愈,再做打算。”
于太师无意再争辩,总归方法有许多,此条路不同,再想别的方法,但无论如何,他都想尽力把大林送出宫。
可王萧显然猜中他的打算,开口说道:“禀娘娘,微臣有一要事上奏,兹事体大,于朝中不好诉说,遂恳请娘娘下朝后听臣一言。”
于太师不知道王萧又起了什么心思,但明显这件事太后不知,屏风后静了半晌,才有一句:“准。”
王萧此举反而引起朝中众臣议论,下朝之后,果然众说纷纭,怎样的猜测都有。
也许是王家在背后推波助澜,王萧叫人故意在坊间放出风声,不出几日,云京上至庙堂紫台,下至茶楼酒肆,都知道那日监国大人要上奏给太后娘娘的是一件怎样的要事了。
那奏折中言,宫中积年老仆曾云,大殿下并非先帝之子,疑是元后从坊间抱来的孩子。又将桩桩件件陈年往事列的清楚,甚至听说还找了被贬到浣衣局的老宫人作证。
此言一流传开,立马成为街头巷尾百姓们的谈资,连茶馆里说书先生的“狸猫换太子”都改了好几版,借着那话本里的故事,惟妙惟肖地讲出来。
先帝早已殡天,无人可证,想出此法之人,着实“用心良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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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祥林】宫阙(15)
ooc 架空古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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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娥切了块月饼,四瓣,酥皮崩开成碎渣,露出里面枣红色的馅料。
月饼是宫中发的份例,早已凉透,但摆在青花盘中,也算是为中秋添一抹色彩。
大林穿了一身青色的衣袍,仍是在宫门处徘徊了会儿,直到暮色四合,他才回到大殿里用膳。有钟鼓之声隐隐从极远处传来,间或有急匆匆的人言声掠过宫道。小黄门和宫娥都听见了,一个装作巡视,在回廊中走走停停,一个忙着布菜,站在一旁将大部分的碗碟都簇拥到殿下的面前。
可大林还是抬起头问道:“姐姐,外面怎么感觉这么吵啊?是有大官来吗?”
他对自己的身份有点模糊,这样的热闹气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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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娥切了块月饼,四瓣,酥皮崩开成碎渣,露出里面枣红色的馅料。
月饼是宫中发的份例,早已凉透,但摆在青花盘中,也算是为中秋添一抹色彩。
大林穿了一身青色的衣袍,仍是在宫门处徘徊了会儿,直到暮色四合,他才回到大殿里用膳。有钟鼓之声隐隐从极远处传来,间或有急匆匆的人言声掠过宫道。小黄门和宫娥都听见了,一个装作巡视,在回廊中走走停停,一个忙着布菜,站在一旁将大部分的碗碟都簇拥到殿下的面前。
可大林还是抬起头问道:“姐姐,外面怎么感觉这么吵啊?是有大官来吗?”
他对自己的身份有点模糊,这样的热闹气氛,在他的概念里是“大官”降临。
宫娥摇摇头,故作轻松地说道:“外头不是每天都这么吵闹嘛,所以才让您好好养病,这里安静。”
“不会啊?之前就没有这些声音的。”大林侧过耳朵听了听,抬头道,“好像有人唱歌?”
他分不清笙箫和曲子的分别,只要有音律,他都觉得是有人在唱歌。
“没呢。”宫娥有些不忍,将粥菜往他面前推了推,“殿下快用膳吧。”
明月高悬,月满云京。满城上下全是各色的花灯,城中的几座小桥也都人声鼎沸。宫中的园子里也俱布置一新。紫宸殿中,鼓瑟笙箫,推杯换盏,小皇帝坐在丹墀之上,正饮着一盏牛乳茶,小胖脸笑眯眯的,正和旁边的两位舅舅说话,虽然都是些童言童语,但他的两位舅舅有求必应。
他不懂这些器乐,音律,更不懂宫宴之中那些朝臣贵妇举杯的祝酒辞里的机锋,但他喜欢热闹和新鲜,更喜欢看他母后坐在他身边,看上去温和又微露锋芒。
而栖梧宫的中秋,却和往常没什么不同,大林似乎被遗忘了——在宫门被敲响之前,宫娥对栖梧宫被冷落都有些愤愤不平,在那之后,宫娥常常会想,倒不如就被遗忘,在宫中无声无息,不引人注意。
王萧喝了些酒,出了宫宴之后,那张脸上的神情显得更加不耐烦,他打着醒酒的旗号,没叫人跟着,身上一品大员的礼服稍显沉重,他摘了帽子,看似漫无目的,却敲响了栖梧宫的宫门。
那样偏僻的宫室,他却记得如何去走。他其实和如今住在栖梧宫中的大殿下没有几面之缘,但那位是曾经的天子,别说是曾经,就算是现在的天子,也在他的掌控之下,一想到这儿,他嘴角的笑纹更深了。
“谁啊......监国大人!”小黄门拉开门坏,一下子跪倒在地,他知道这位监国大人的地位,他一个小人物,实在不敢得罪。
王萧未落在他身上一眼,径直走进寝殿之中,宫娥原本要服侍殿下喝药,一看到他,行过一礼,就被赶了出去。
殿门关上,灯火未熄。
王萧看向眼前的男孩儿,大林穿了一身月白色的中衣,正坐在桌边摆弄着九连环,虽然神色认真,但手上却越发笨拙,甚至微微蹙眉,有些不解。
不得不说,大林的生母,元后的样貌应该是极好的,不然怎会生出这样眉眼温柔的男孩儿。王萧看到他单薄的中衣下那一副好似蝴蝶双翅的肩胛骨,也许是病中劳神,眼前男孩儿清瘦的身体似乎不堪一击。
这居然会曾经的皇帝。王萧不屑地想着,一步步走过去,大林听到动静,放下九连环,回过头。
“您是......?”
“还会用您?你究竟是真傻,还是装傻呢?”王萧说道,大林听不太懂,因此站在原地,一双眼瞄着周围,却发现大殿中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都退下来,他才感觉到一丝畏惧。
王萧那双三角眼看向他,伸手捏住他的下颌,手上使了力气。大林想往后退,却被他掣肘,挣脱不得。
王萧发狠,将大林一步步逼退,直到靠着床柱一点点矮下去,王萧始终没有松手,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睛里除了轻蔑,还有一丝玩味。
“哎......”大林被迫抬起头,一双眼睛里满是恐惧,他并不知道这人的身份,来意。他闻到那人的身上一股酒气,也感觉到这人眼睛里的恶意。
他想喊人,脸颊被那只粗糙大手捏住,嘴唇嘟起来,被迫张开嘴:“唔唔......”王萧拿过那碗苦药,直直给他灌了下去。
口腔里一下子被药汤填满,那股酸苦的气味直冲胃里,王萧松开手,看到大林拼命咳起来,小脸通红,痛苦地捂着肚子蹲了下去,干呕几声,从嘴边留出药汁子颜色的涎水,将白色中衣上浸出褐色的颜色。
“嘁。”王萧用脚尖踢了下他的下颌,瞥了他一眼,拍了拍身上的锦衣,生怕被他弄脏似的,嫌恶地说道,“这般没用。”
男孩儿的咳嗽声被生生咽下去,抬起头,一双眼里噙了泪水,眼圈儿泛红。
可王蔷再未看他一眼,转身走出大殿,吩咐着栖梧宫的宫人道:“看好殿下,别叫他乱跑,让他按时吃药。药若少了一顿,拿你们是问!”
宫人们跪在地上,唯唯诺诺纷纷称是。王萧如此一遭,心情倒是好些。他出了栖梧宫的门,而紫宸殿里的宴饮声音仍未消散。
宫娥在脚步声走远后才跑进大殿里,看到地上有一摊棕褐色的污渍,大林不住地干呕着,身上都是药渍,酸苦的气味要浸透他那件被弄脏的月白色中衣。
“殿下!”宫娥忙去给他倒水,小黄门也冲进来扶起他,替他更衣。
而大林就像是一个做错事的孩子,他一边哭着一边不住地道着歉:“咳咳......姐姐......咳咳......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把衣裳弄脏的......咳咳咳......我没有故意不喝药。”
“没事儿的,殿下,没关系的。”宫娥一遍又一遍地安抚着他,直到他不再咳嗽,那双眼睛直到睡觉都是红着的。
大林的嗓子变得沙哑,因为长时间的喝药,胃口也变得很差,又受到王萧的惊吓,但他也只能尽力入睡。梦中极不安稳,他甚至将自己蜷缩在被子里,紧紧缩成一团。
宫中都知,栖梧宫中,废君重病尚在静养,可那宫门却从未进过太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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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和王萧有关,也许只是天寒,大林又起了病,翌日夜里就发起热来。栖梧宫的小黄门拿着牌子去请太医,却得知宫中擅长这方面病症的太医都被叫出宫去。只余下几个值守的年轻太医,问明了症状抓了几副药打发走他。
只是有了方子却也不敢乱吃,小黄门在宫中当差,为人谨慎,生怕这药和平日里大殿下所服之药相冲,又找不到人去问,万般无奈下,还是拿着一纸药方回到栖梧宫中。
宫娥服侍大林喝过热水躺下,走出殿门,就看到小黄门一脸的沮丧,垂手侍立在廊下。宫娥一见他这副样子就知没找到太医,不禁训斥道:“这点儿小事儿都办不好?那太医院有那么多位太医,就算不是多有名的先生,这会儿也请来一个把把脉救救急啊!”
“陛下要请平安脉,监国大人家的女眷也要调理,把太医都叫走了。剩下的几个,跟我说要值守,不能离开太医院。”小黄门说道,“只给我拿了这张方子回来。”
“就这么个纸单子有什么用?那还不去抓了药过来?”
“我怕和殿下平日吃的药相冲,听说这药性相冲最为伤身,因此我便没有赶下决断。”
宫娥皱皱眉,拿过小黄门手里的药方子来,略看了几眼,她不识字,知道看过也无用。而且大林平时常年喝的药,据说是太后娘家托人寻来的海上方,金贵的很,那方子自然也不会告诉他们。
“咳咳咳咳......”屋子里又传来暴咳声,与此同时,栖梧宫的宫门却也传来脚步声。
宫娥收了方子转身回到大殿。小黄门快步走过去,开门却变得小心翼翼,他仍记得监国大人登门的那个晚上,自此之后殿下的精神和身体都不太好,因此他现在生怕有什么人再敲响宫门。
宫门打开道缝,却不是认识的人,是个身量尚小的小公子,穿着宝蓝色的锦衣,头上还未束冠呢,瞧着也就十一二岁的样子,却看上去稳重大方,通身的书卷气。
“这位小公子可是迷了路?”小黄门问道,他猜测是哪位大人带进来的小少爷,在宫里和家人走散了,才找到这儿来。
谁知小公子却摇摇头,少年嗓音晴朗,说道:“这位公公,我是跟着您找来这里的,大殿下是不是在这儿静养?我许久不见他,问过太后娘娘,娘娘只说他时常肯病,怕过了病气,不叫我们探望。然家父时常悬心惦念,家父不能入大内宫禁,我便来探病。”
小黄门愣了一下,自从太后娘娘降下懿旨,叫大殿下于栖梧宫静养,闲杂人等不得叨扰之后,这宫门口连只鸟儿也未曾来过,今儿却来了位世家的小公子,倒是新鲜。
“不知小公子如何称呼?”小黄门并未着急赶人走,先问道。
“我名讳云霆,您去回禀您家主子,他自会认得。”小公子如此说道。
小黄门无奈,心想,里面那位,您如今就算站到他床前,他也未必能认得出您啊。刚要回绝,闭门谢客,却见宫娥从大殿里走出来,问道:“什么人?”
“是位名讳云霆的小公子。”
宫娥来宫里比小黄门早些,听过这个名字,又看装束年纪,猜出是于太师家的长子。她想了想,说道:“还望小公子见谅,殿下实在重病......”话说到这儿恰到好处地停顿,欲言又止一般。大殿的门没关严,正逢这会儿,有咳嗽声传出来,听得不太真切。
“殿下的病十分严重吗?”云霆瞥了一眼门后,只觉得这宫室比宫中旁的宫室都要荒凉些,他年岁也不小,知些世道,遂说道,“那我便不去打扰了,免得打扰了殿下。望殿下好好养病,你们好好伺候。”
“喏。”宫娥应了一声,却又说道,“婢子常年在深宫,不知外面是何规矩,还是想问一下小公子,若是朝中大人们的家眷要请平安脉,一般要多长时间,要几刻能回?适才婢子叫人去请太医,才知太医们都被叫出去给监国大人家的贵人们请平安脉了,婢子不知何时去请,太医们才在,故麻烦问一下小公子,这太医们出去诊脉,可要费上一天?”
于太师与王萧不睦已久,云霆身为长子耳濡目染,对于朝中事也略知一二,更是知道栖梧宫中的大殿下是何尴尬身份。一听宫娥这番话,皱了皱眉,道:“这宫里的娘娘,殿下才是贵人,那宫外头的哪里配称得上一声贵人?难不成殿下卧病在床,却还没有太医诊治?我省得了,回去便告诉家父。”
“多谢小公子关怀。”宫娥也是病急乱投医,只是看那小公子虽然年纪不大,但行事稳重,心里也略安几分。
天色将暗之时,果然有太医提着药箱上门为大林瞧病,许就是那小公子回去说话的效用。
那太医身后跟着个眼生的小黄门提药箱子,到了床前,太医搭腕诊脉,表情一滞。那身后的小黄门便咳嗽了一声,道:“太医只管开药便是。”
都已官至太医院,自然医术要比坊间医生高明许多。这太医从把脉也看出些端倪,但因着身后那昭阳宫里的小黄门提醒,多的话一句不敢说,只敢开方下去,叫人煎煮,先将殿下身上的热退下去才好。
只是待二人离了寝殿,小黄门回了昭阳宫。太医提着药箱走出宫禁之后,自云定门出去,脚下一转,便到了太师府的偏门处,门上有管事一早等候在那里,恭恭敬敬迎太医入府。
“大殿下身子如何?”于太师鲜少有这样焦急的时候,从椅子上站起来,忙问道。
太医放下药箱子,先拱手一礼,面色严肃,道:“自异毒一劫过后,殿下虽醒来,但体内却已耗神太过,元气不足,因此脑中混沌,体弱多病。而后又没能好好调养,身体亏空愈下,且——”
太医止住言语,看了一眼于太师,于太师摆摆手道:“我心里有准备,你照实说就好。”
“且这些天里,殿下应该一直服用慢毒,才至越发痴傻。”
于太师的手重重砸向桌子,又徒劳地坐下,闭上眼睛,片刻,叫人送太医出府。
他就知道,那是他亲自教养大的孩子,怎会病了一场,就变得只如几岁孩童一般。果然是王家在背后捣鬼!
他越发猜不透太后娘娘的心思了,原本他以为太后是慈母心肠,这些事端都是王萧王蔷所做。现在,他再想来,太后虽然并无所动作,但那刻意的忽视,栖梧宫的冷清,连太医都请不到的落魄,却也是她什么都不做而导致的事情。
他历了半生风雨,却突然害怕这一次是个死局。他又想起阎森,想起那一家的朝中清流为奸人所害,家破人亡。于府历经几代于云京世家中,他万不想沦为和阎家一样的下场。
可他又不能像太后一样,什么都不做。他这几日总会梦见过去的事情,梦见大林年幼那会儿,刚做皇子打扮写入玉碟,先帝唤他去外书房,和他商议把膝下这唯一的儿子教给他教导的事情。
小时候的大殿下生的唇红齿薄,粉雕玉琢的,有模有样跟着他念书,性情也极好,乖巧怯懦,他有时候都心疼这个孩子。
于太师心里清楚,他不可能一直与王家兄弟抗衡,他早被王萧,或者说太后母族视为眼中钉,而小皇帝又是太后所生,长大后也和他并非一心。他如果就此罢休,那便是让于府坐以待毙。
他必须要想出办法救下大林,才算给于府的未来留下一线生机。
他睁开眼睛,忽然想起他使了银钱去大牢探望阎森,告诉阎森,他和栾大人保住了阎鑫。阎森并未谢他,给他留过一句话。
“君不见申生在内而危,重耳在外而安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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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云侦查局(三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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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520快乐哟
栾云平给杨九郎使了个眼神,让他把李殷给带到张云雷那里。杨九郎赶紧快步走上前,边打量着李殷,心里边忽然有些不太好的感觉。“那个是陶阳,你帮他看看这房间吧。”
“张老师!”此时张锦可算是带队赶到了,站在他边上的一个女生左右张望了一下,看见李殷被带了进去,忙跑上去。“你怎么在这?你先回去吧。”
张云雷拦住那个女生的动作,朝张锦抬了抬头。“等会,他现在暂时走不了了。你们来了就赶紧进去询问吧,现在找不到尸体,还是个大问题。”
“诶,不是。他又不是嫌疑人,为什么不让他走啊?”女孩有些着急,她也没接触过张云雷等人,说话间就要把李殷带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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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520快乐哟
栾云平给杨九郎使了个眼神,让他把李殷给带到张云雷那里。杨九郎赶紧快步走上前,边打量着李殷,心里边忽然有些不太好的感觉。“那个是陶阳,你帮他看看这房间吧。”
“张老师!”此时张锦可算是带队赶到了,站在他边上的一个女生左右张望了一下,看见李殷被带了进去,忙跑上去。“你怎么在这?你先回去吧。”
张云雷拦住那个女生的动作,朝张锦抬了抬头。“等会,他现在暂时走不了了。你们来了就赶紧进去询问吧,现在找不到尸体,还是个大问题。”
“诶,不是。他又不是嫌疑人,为什么不让他走啊?”女孩有些着急,她也没接触过张云雷等人,说话间就要把李殷带走。于筱怀赶紧抓住李殷另一边手,陶阳伸手拦住女孩,缓缓开口。
“他说这个房间还有空间,我们怀疑消失的尸体就是在这个隐藏的空间里,他需要留下来帮忙。”
张锦看着这边都快打起来了,赶紧让队里的人去盘问,自己跑上来隔开两边的人。“筱桦,他们是侦查局的。你朋友如果有发现问题,能帮就帮一下吧。”
“你真的确定?”阮筱桦转头看向李殷,眼里有些担忧。
李殷点点头,走到墙边敲了敲。声音一出来所有人心里都有底了,确实是空洞的声响。“小孟,你带着七处的人把那个房间搜一下,看看有没有暗道。”
“为什么不直接砸掉?”李殷不解地看向阮筱桦。阮筱桦此刻已经被惊得说不出话了,她这朋友不是学画画的吗?怎么还能凭肉眼看出来两个房间的不一样呢?
“如果直接砸掉,很有可能会破坏里面的证据,也要赔钱的,小伙子。”郭麒麟很感兴趣地跑了过来,站在陶阳边上张望着。“凭你的意见,你觉得暗门会在哪里呢?”
“问我吗?”李殷很自觉地就走到了两人边上,开始仔细打量这间房间的布局。“如果是我,我可能会觉得是那几块地砖。”
他指的正是孟鹤堂和周九良脚下的那两块,两人看了眼陶阳,见他没有反驳的意见,自然而然地就蹲下来开始敲地砖。但两块地转都很结实,没有机关的样子。张九驰从六处那边帮完忙后走到几人身边,看着各个哥哥都面带愁色,他开始仔细地看着地砖之间的缝隙。如果是地砖的话,那血迹应该会流下去,而砖块边缘会沾上。
“孟哥,门口下方那块砖。”
孟鹤堂顺着张九驰的话语就去敲那块砖。空的!周九良一个闪身就跑到边上,小心翼翼地找着地方把地砖给掀开,果不其然出现了一条通道。张锦招了招手,示意剩下的队员拿上手电筒跟着自己下去,阮筱桦让李殷在原地等着自己后也赶紧跟了上去。
“去查一查这个李殷。”郭麒麟没跟着下去而是转头走到阎鹤祥边上,低声跟他说了一句。
“怎么了?”张云雷看见郭麒麟和阎鹤祥的动作,也走了过来。
“我怀疑那家伙有点问题。正常人碰见这种案子咋还会撞上来呢?”郭麒麟朝那边方向示意了一下,“就算他没有嫌疑,他的身份也很可疑。”
张云雷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也是,查清楚好一点,别再出点什么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