菩提(十六)
“若是没了这浮光声色的虚妄,你便不敢活了么。”
在菩提寺的厢房里,慧音把当年闻鼎师太对她说的话说给菩玉听。
转眼就是二十二年。月光似的美人已成为了菩提寺的当家寺护之一,她也老了。细纹爬上她的眼角,笑一笑,脸上的皱纹便舒展开,一条条清晰可见。慧音的厢房内有镜子,如今看过镜子,再看二十二年前自己被印在挂历上的照片,不太能看出是同一个人。
她不再是镜头下的,浓妆艳抹、年轻精致的,她素净,而且衰败着。
就像一朵山茶花将要枯萎了。
“你代替师姨好好养着它,好吗?”
慧音把房内的一盆绿植放在菩玉面前。那是一株山茶,货真价实,慧音养它许多年,它活着,可它从未开......
“若是没了这浮光声色的虚妄,你便不敢活了么。”
在菩提寺的厢房里,慧音把当年闻鼎师太对她说的话说给菩玉听。
转眼就是二十二年。月光似的美人已成为了菩提寺的当家寺护之一,她也老了。细纹爬上她的眼角,笑一笑,脸上的皱纹便舒展开,一条条清晰可见。慧音的厢房内有镜子,如今看过镜子,再看二十二年前自己被印在挂历上的照片,不太能看出是同一个人。
她不再是镜头下的,浓妆艳抹、年轻精致的,她素净,而且衰败着。
就像一朵山茶花将要枯萎了。
“你代替师姨好好养着它,好吗?”
慧音把房内的一盆绿植放在菩玉面前。那是一株山茶,货真价实,慧音养它许多年,它活着,可它从未开过花。
菩玉的小手轻轻揉搓着山茶的叶片。她从来没有像这个时刻一样这么强烈地感觉到,真正的离别就在眼前,她只能看着身边这个女人慢慢走向湮灭,从此天人两隔,不复相见。
她本来该哭的。可是慧音说起声色、黑暗与死亡,那么平静,菩玉哭不出来了。
安静片刻,她仰起头,轻声问道。
“师姨,这些年,你过得好吗?”
慧音忽然说不出话来。
过得好吗?
她去了很多次医院,做过积极的治疗,也做过维持性的治疗。很幸运地实现了肿瘤降期,做了手术。手术成功了,所以才能又延长生命许多年,可是手术也是失败的,癌细胞转移扩散,无法再进行二次手术,只能维持下去。吃药、化疗、放疗,好在她没有头发可以掉。在深更半夜里她会在疼痛中醒来,一边念诵佛经一边掉眼泪。因为治疗导致干燥脱落的口腔黏膜会掉在嘴里,走在路上会突如其来的体液失禁——她和所有的病人一样。饱受折磨,痛苦不堪。
她会跪在佛前厚实柔软的垫子上,一颗一颗捻着珠子,眼泪也像珠串一样流下。身体是不受控制的,因为病魔会代替她控制着它,它时而因为免疫战斗亢奋不已,时而又被摧残得筋疲力竭。
就是这样活下来的。
可是她只要精力好的时候,就起身做着寺院里的工作。扫洒庭除,诵经拜佛,主持香火大会,迎接络绎不绝远道而来的香客。香客们并不关心师太们怎样,虽然偶尔有一两个从事医务工作的信众能看出她苍白脸色柔和笑容之下掩藏的病痛,他们的关心也只是点到即止。俗世和佛家中人似乎有天然的壁障,这种壁障让他们能放心地对她说出自己隐秘而不堪的欲望,痛苦、痛苦,全是痛苦。
想要升官发财,想要万事隆昌,想要学绩夺魁,想要铲除异己。
无非是这样的欲念,交交缠缠不肯放松。每每听他们诉说,慧音都想,你们这些健康的人,从来不曾体会过真正的痛苦是什么,却要置身欲海中无尽地自我折磨,不肯放过自己。
众生皆苦,众生也皆是可悲的。
所以。她虽然在俗世里从声色光辉的顶端一坠直下,销声匿迹,在身体上,承受了常人难以想象的折磨,但是挣脱了那些虚妄与尘心之后,她的心一直都是慈悲的。
慈悲二字。慈者,爱众生,容他人之所不能容,悲者,怜众生,感伤他人之感伤。
“我……过得很好。”
慧音用手抚上菩玉的脸,轻声说。
“我佛慈悲,让我多活了二十余年光景,个中苦难亦是福报。我存在着便是好,今天能和小菩玉讲我的故事,就是最好。”
“人生不过来一场去一场。”
她带上点笑,眼里似有轻微泪花。
“便如烟雨尘埃,堪言好坏,只是我不后悔罢了。”
菩提(十五)
“慧音师姨”,也有一个属于她的故事。
她拜入闻鼎门下,比如意更早。那时她已经二十七岁。功成名就,在浮光声色的演艺界风生水起,她有另一个广为人知的名字。人们从千里之外的地方赶来见她,犹如见自己的心上人。
就在这样的迷醉与簇拥中,她查出了肝癌。
发现的时候已经是第三期。
她才二十七岁。本该前途一片光明,却突然笼罩进死亡的阴影下。如今回想起那段日子,慧音也觉得后怕。除了四处寻医问药,她几乎吃不下任何东西,无力工作,更没有心情去见那些担忧她的影迷。患病的事情最终没能瞒住,影迷们为她筹措了一大笔资金,各种关切的信件从世界各地飞来,嘱咐她,一定要好起来。
但人...
“慧音师姨”,也有一个属于她的故事。
她拜入闻鼎门下,比如意更早。那时她已经二十七岁。功成名就,在浮光声色的演艺界风生水起,她有另一个广为人知的名字。人们从千里之外的地方赶来见她,犹如见自己的心上人。
就在这样的迷醉与簇拥中,她查出了肝癌。
发现的时候已经是第三期。
她才二十七岁。本该前途一片光明,却突然笼罩进死亡的阴影下。如今回想起那段日子,慧音也觉得后怕。除了四处寻医问药,她几乎吃不下任何东西,无力工作,更没有心情去见那些担忧她的影迷。患病的事情最终没能瞒住,影迷们为她筹措了一大笔资金,各种关切的信件从世界各地飞来,嘱咐她,一定要好起来。
但人生不是能如愿以偿的东西。
那是二十二年前。她走遍北京上海最顶尖的医院,甚至请来国外专家会诊,得到的都是同一个回答——
“没有手术的机会了。”
她就这样从光中,被命运抛进了黑暗里。
人在最绝望的时候,最常想到的事,大抵是毁灭吧。
不能毁灭命运,不能毁灭世界,还可以毁灭自己。
她是带着这样的心情,在某个无声无息的夜里出走,走到了这座山下。
上山的路程很远很陡,她也几乎没有什么体力。往上走了几级台阶,就坐下来休息,歇好了再走。
走到头晕眼花,终于没有力气再往前迈一步,她返身坐下来。在半山腰上,凝望着天上冷酷的月,身边环绕着绿野荆棘,虫鸣声掺杂在夜色清冷里,她忽然流泪了。
浮光声色的前半生,突如其来的绝望之疾,这一身孑然就要如此断送在这里了。
也不错。
这是个适合埋骨的好地方。
她只是不甘心。
闻鼎师太,就是在这样的道路上,遇见了她。
师太正背着山下采买的物品上山来。回来得有些晚了,行走比平时更快,没成想竟然在半山腰的台阶上,发现这里坐着个女人。
闻鼎在她面前停下脚步,向她合掌作揖。女人抬起头,闻鼎便看见了一双堪比月色般美的眼睛,却溢满了泪水,和痛苦绝望。
“施主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闻鼎说。
后来,她把这个女人接回了寺庙。
再后来,女人削去一头秀发,成了她的门生。“慧音”二字是她为自己取的法号,来自那个再也不会回头的前半生。
慧音曾经问她,我已是将死之人,您何故要将我救上寺庙。我在山中无声无息地死去,好过在病床上插满导管,死在绝望与痛苦之中……
闻鼎说,你不是。
你不是将死之人。
你的绝望与痛苦不是来自这场病,它来自你的心。你眷恋过往一切,不肯放下声色的浮华心,你习惯于生活顺遂,不肯接受命运无常的控制心,你享受他人爱慕,不肯变成病气恹恹的模样,失去这幅皮囊的虚荣心。
你想抓住的虚妄太多。尘心太甚。
不敢赖活,却敢求一个好死。
若是地藏王菩萨见了,也要哀叹这样尘缘未尽的魂,入这六道,不过是白白受苦。
一心寻死,无人可拦你。但若是没了这些浮光声色的虚妄,你便不敢活了么?
那样的死,不是解脱。
菩提(十四)
慧音将她抱进了房间里。
她来过很多次。可是以前都对房间里的一切司空见惯,今天才细细观察起来,也许是因为不安。这才看到,山茶花的香味不是凭空而来,是案台上熏的香。
熏香是为了掩盖什么呢。菩玉还没有能力思考到这个层面,她只顾着盯着慧音的脸看,生怕她下一秒就消失在自己眼前。
慧音对上这样的眼神,好脾气地笑了笑。
“师姨为什么要去极乐世界?”
菩玉问她。
“我舍不得你,你可以不去吗?或者、或者……等以后再去?”
光是这样说着,菩玉似乎都要流泪了。
慧音纤细的手指伸过来,摸了摸小菩玉的脸。
“因为每个人有每个人的缘分与劫数...
慧音将她抱进了房间里。
她来过很多次。可是以前都对房间里的一切司空见惯,今天才细细观察起来,也许是因为不安。这才看到,山茶花的香味不是凭空而来,是案台上熏的香。
熏香是为了掩盖什么呢。菩玉还没有能力思考到这个层面,她只顾着盯着慧音的脸看,生怕她下一秒就消失在自己眼前。
慧音对上这样的眼神,好脾气地笑了笑。
“师姨为什么要去极乐世界?”
菩玉问她。
“我舍不得你,你可以不去吗?或者、或者……等以后再去?”
光是这样说着,菩玉似乎都要流泪了。
慧音纤细的手指伸过来,摸了摸小菩玉的脸。
“因为每个人有每个人的缘分与劫数。”
慧音说。
“每个人有每个人的命。”
说着,她牵着菩玉的手,放到了自己胸口往下的位置。
“师姨的身体里长了一种东西。”
“从我来到菩提寺的时候,它就一直在那里。我曾经以为我早该离开这个世界了,但我的师傅,闻鼎方丈告诉我说……”
“尘缘未尽的命,地藏王菩萨是不收的。”
“我以前不信的。”
菩玉的手放在她身上,隔着一层衲衣,她也能摸到慧音的肋骨,一根一根,瘦得清晰分明。
而在两肋中间的位置,肝脏和胃所在的地方,她能摸到一些硬块。
“这是什么?”
她问,小心翼翼的。
“是肿瘤。”
慧音回答道。声音很轻,很自然地说。
“我已经和它们共度了很多年了。”
菩提(十三)
她应该再长大一点,再明白什么叫做众生皆苦,如果佛祖对她仁慈的话。
而佛祖常常是不仁慈的。
如果仁慈,她从一开始就不应该有这样的命运吧——被生了自己的人扔在了垃圾桶里。
人怎么在这样的苦楚中,还可以慈悲为怀呢。
这个答案是慧音师姨告诉她的。
“师姨可能要离开你了。”
某天,放学后的小菩玉回家的路上,慧音对她说。
“你要去哪儿?”
十二岁的菩玉仰头望着她。她有些不安,却说不出这不安从何而来,她的年纪依然太小了。
清瘦而有灵气的师太笑了笑,她笑起来就像天上的月牙一样好看,低头看着她说。
“小菩玉记得吗?经书上说过...
她应该再长大一点,再明白什么叫做众生皆苦,如果佛祖对她仁慈的话。
而佛祖常常是不仁慈的。
如果仁慈,她从一开始就不应该有这样的命运吧——被生了自己的人扔在了垃圾桶里。
人怎么在这样的苦楚中,还可以慈悲为怀呢。
这个答案是慧音师姨告诉她的。
“师姨可能要离开你了。”
某天,放学后的小菩玉回家的路上,慧音对她说。
“你要去哪儿?”
十二岁的菩玉仰头望着她。她有些不安,却说不出这不安从何而来,她的年纪依然太小了。
清瘦而有灵气的师太笑了笑,她笑起来就像天上的月牙一样好看,低头看着她说。
“小菩玉记得吗?经书上说过,一生行善、修行的人,死后会去极乐世界。”
“那就是师姨要去的地方。”
站在夕阳日暮的阳光里,菩玉牵着慧音的手,忽然觉得心口发凉。
那不是……
那不是再也见不到师姨了吗。
她想问这句话,却没有勇气。沉默许久,只是抓紧了慧音的手。
“师姨说她要去极乐世界。”
回家后,在如意的小禅房里,菩玉诵完了经。当着白瓷佛的面,她对师傅说出了自己的恐惧。
“可是……为什么?”
“师姨在、在现世过得不好吗?是她想要……想要往生极乐吗。”
菩玉并没有真正地接触过死亡。
她在寺庙这十二年,很幸运的,没有亲历过身边人圆寂。
如意转头看着她。
看着那双眼睛里水光闪动的恐惧和不安,如意默了片刻,只是说:
“菩玉不如去亲口问问师姨吧。”
“别怕。”
于是她鼓起勇气,敲响了慧音的房门。
菩提(十二)
佛说……
……
十二岁的菩玉睁开眼,在她的小厢房里醒来。
她日复一日在寺庙里长大,却不太记得清佛说什么了。
她还有很多别的东西要记。
比如语文课上讲的“小时不识月,呼作白玉盘”,比如数学课上的勾股定理。比如她发现自己的语言能力比同龄人强上一些,英语成绩十分优秀,比如,小升初考试迫在眉睫。
考上了,就要去离寺庙更远一点的地方。
一个更复杂和繁华的俗世。
她年纪还很小,却已经发现了。人无法长久地停留在同一个地方。陪她一起长大的师兄师姐,有些去了别的寺庙,有些还俗了。
方丈更年迈了,脸上的皱纹里已很少看出情...
佛说……
……
十二岁的菩玉睁开眼,在她的小厢房里醒来。
她日复一日在寺庙里长大,却不太记得清佛说什么了。
她还有很多别的东西要记。
比如语文课上讲的“小时不识月,呼作白玉盘”,比如数学课上的勾股定理。比如她发现自己的语言能力比同龄人强上一些,英语成绩十分优秀,比如,小升初考试迫在眉睫。
考上了,就要去离寺庙更远一点的地方。
一个更复杂和繁华的俗世。
她年纪还很小,却已经发现了。人无法长久地停留在同一个地方。陪她一起长大的师兄师姐,有些去了别的寺庙,有些还俗了。
方丈更年迈了,脸上的皱纹里已很少看出情绪,只有平和慈爱。四十一岁的如意却似乎和三十六岁没什么不同,照样诵经洒扫,打理寺中事务,主持香火盛会,倾听着香客们络绎不绝的困惑与诉求。
这五年里面,她动手罚过菩玉,不止一次。
菩玉不再像当初那么不谙世事,她已经知道,这意味着何等的偏爱。
当初那香板落在她身上,她赌咒发誓说下次再要被罚一定逃,可真的到了下次,还是乖乖趴在了如意手下。
每一次都是如意亲自动手。她从来没有在后院里趴过长凳。
这本就不合规矩。而且,不是谁都能这样不合规矩的。
但她仍然年幼,甚至不足以称为少年。
苦恼地想着升上初中后要离如意那么远,心里的不舍远远多过快活。
如意说,你若是想我,回来就是。我永远在菩提寺。
变化最大的一个,也许是慧音师姨。
她本就清瘦白皙,随着年月增长,越发消瘦。
菩玉从小喜欢黏着师姨,师傅下山或是主持香典的时候没空陪她,她就跑去慧音的厢房里,听慧音一字一句讲佛经里的故事。
山茶花的香味萦绕在她的房间里,纸页上,落在菩玉的鼻尖。
被如意罚了的时候,菩玉也去找师姨,在慧音面前抽抽搭搭地说如意的坏话,被慧音温柔笑着耐心地哄好。
但她在长大。长大意味着更广阔的世界,更多的选择。她在小学也有了朋友,与师傅和师姨相处的时间都变少了。
师傅倒是年复一年日复一日地照看她管教她,师姨却像那股逐渐散去的山茶花的香味,在菩玉意识到的时候,已然淡出了她的生活。
佛说什么。菩玉想起来了。
佛说,众生皆苦。
粤家那些事之城市意识体格局(1)
粤家那些事系列(正文)
你明白王安石变法吗?变革无不有牺牲者,谁去当这个牺牲者?是你还是我还是我们?
是粤家第一条时间线(敲定深中隧道方案之前,这个线很多意识体的性格不太一样)
没有热点,是设定故事,后续会有广东事件串出来
中央与地方的博弈,地方与地方的博弈(不要把博弈想成粗暴的利益,它的范围广阔大到zheng策小到日常对话,是一种相对柔和的战局,暴力什么的咋不玩)
“你找北京谈话了?他跟你说了什么让你这么心神不定?”
粤最近很奇怪。
这是广州第三次看到广东在听他的工作汇报时发呆而下定的结论
“粤哥回来啦?我煲了老火靓...
粤家那些事系列(正文)
你明白王安石变法吗?变革无不有牺牲者,谁去当这个牺牲者?是你还是我还是我们?
是粤家第一条时间线(敲定深中隧道方案之前,这个线很多意识体的性格不太一样)
没有热点,是设定故事,后续会有广东事件串出来
中央与地方的博弈,地方与地方的博弈(不要把博弈想成粗暴的利益,它的范围广阔大到zheng策小到日常对话,是一种相对柔和的战局,暴力什么的咋不玩)
“你找北京谈话了?他跟你说了什么让你这么心神不定?”
粤最近很奇怪。
这是广州第三次看到广东在听他的工作汇报时发呆而下定的结论
“粤哥回来啦?我煲了老火靓汤要不要喝点?”佛山看见在北京呆了大半个月的粤终于回到广州后十分兴奋,冲出厨房越过广州直线抵达粤旁边
“啊?”粤刚想拒绝但是一抬头就对上了佛山兴奋的眼神,那种毫不掩饰的愉悦让粤一时间失了神
“……给我弄小半碗吧”
佛山对粤口里的小半碗是没有概念的,有概念的是广州,这句话完全是因为粤刚回神又不想辜负佛山的好意情急之下说出来的,一旁的广州也没拦着佛山
这件事的结果就是佛山给了粤一大碗,粤直接沉默
粤看着那一满满的一大碗欲言又止止又欲言,虽然他很想念广东的烫但是他现在实在是没心情喝,到最后摆了摆手让佛山去睡觉,自己在这吃
粤洗了手之后就坐了下来慢吞吞的喝汤,一旁的广州也没闲着直接把一大叠的纸张“啪”的一下出现在了粤的视线里
粤一眼就看见了最上面那张关于深圳提出来的深中隧道,他正准备好奇的多看两眼时广州伸伸手把“深中隧道”的方案放到了另一边从第二档文件念起
“既然都回来了那就听我汇报工作,议事。”广州的声音很清冷没什么起伏,粤也很没什么起伏因为他听完心就凉了半截
我好不容易回趟家,还没来得及放松就抓着我工作?
广州也不管粤怎么想,他现在只想赶紧把东西交代完好去睡觉,最近一大堆破事快让他疯了,真疯哦,粤在不回来广州就要提刀去北京要人了。
“关于大湾区建设……”广州清冷的声音再一次在客厅响起,没什么温度的语调也异常的和外面凉风习习的晚风异常和睦
广州在讲的时候会下意识抬头看对方神色,结果三次抬头三次对上了粤眼神松散发呆的眼神,广州忍了又忍最终还是没忍住
“你找北京谈话了?他跟你说了什么让你这么心神不定?”
“……他也没说什么。”
“你在我说笑?他没说什么你会这样?他是不是又替北京zheng府背锅要求你干什么了?扶贫?捐钱?还是又找示范区?”
“造孽啊,什么叫又?年轻人多点身份多点动力多点自由不好嘛……”
“确实,自由的兔子都要在我面前喊直辖了。”广州冷笑一声盯着粤,粤知道广州在自己面前提深圳是暗示他猜出一二,但是粤就是不想讲
粤不想讲但是广州有耐心,他就在旁边坐着,看谁熬的过谁
“……行行行!”粤被广州盯的头皮发麻甘拜下风,“就是关于我想调整城市意识体包括区县意识体的从业问题。”
粤这句话说的很委婉说从业,广州也听的出他的意思,他想从新调整粤家人员地位问题。
城市和城市之间是有矛盾的,如同中央与地方一样,但是华家名言规定兄弟之间要相亲相爱不允许出现叛变。
所以很多意识体尤其是省级意识体从一开始就没有选择成为一省领导意识体去和别省竞争,比如京爷不管北京zheng务哪怕没回联合郭的时候都是管文化,沪只正对上海合作贸易事项负责,苏直接当了全郭人大代表,桂甚至直接不管经济了管军事,华家要求全省级意识体直接对华家负责,都是刻意避免,免得见面见到仇家谁都不好说。
但是城市意识体不会想那么多尤其是对于岭南地区,在古代岭南城市发展较好的简直是屈指可数,所以他们认为只要跟着省会就行了。
但是城市需要发展,矛盾也会爆发,十年不会三十年后呢?
这是不可干预的,你不能阻止一个城市的发展,这是一种罪恶。
粤最担心的是他的弟弟多达二十一个,一些弟弟因为上来了开始对粤家权力的争夺,或者是城市之间的竞争直接搬到粤家台面上。
你想想,你作为他们的大哥,你看着你收底下两个心腹小弟为一个方案大打出手甚至还拉帮结派你什么感想?你还得看中央眼色你还得看着两个弟弟吵架,不给他们两个一拳都不错了
粤的意思也很明显,他要收权,甚至是把他们定死在那里。
“等会再说吧,你先收心听我报告”广州不打算跟粤上一条船直接叉开话题,粤看了他一眼也没说什么示意他继续
过了大半个小时候广州终于把几个星期堆下来的事情给说完,喝了一整杯的水感叹自己终于可以休息时突然看见被他遗落的“深中隧道”的方案。
刚好粤的视线也落在了那份方案上,广州看了粤一眼顿了一下老实开口
“深中通道南距港珠澳大桥约38公里,为避免重复建设等原因搁浅了。”
“这不是我们上次的说法吗,这么现在又有了?那份是什么?”
“……位线。”
“给我看看”
粤的要求不容拒绝,广州点了点头就把手里的文件递给了粤
“回房间休息吧”
广州眯了眯眼盯着粤半响后起身离开了客厅,粤看着广州进房间后翻开了档案
菩提(十一)
“我不希望她这么察言观色地去讨好别人。”
在佛堂的红烛之下,如意掌心里合着那串佛珠。低垂着眉眼,轻轻地说。
“不想听见她说这种谎话。”
“说谎本来就该罚。”
“说谎该罚,那你这十七年欠了多少板子。”
闻鼎半开玩笑地说。
如意抿了抿嘴,语调未改半分。
“师傅补上就是了。”
“总是这个脾气。”
老方丈没再说什么,只是伸手拍了下如意的头,很轻。
转身说了一句“起来吧”,等着如意站起身,师徒俩一前一后地走出佛堂。
山茶花的淡香味还残留在门边。
伴着天边白月,往厢房走去的路上,闻鼎语调平淡地说:......
“我不希望她这么察言观色地去讨好别人。”
在佛堂的红烛之下,如意掌心里合着那串佛珠。低垂着眉眼,轻轻地说。
“不想听见她说这种谎话。”
“说谎本来就该罚。”
“说谎该罚,那你这十七年欠了多少板子。”
闻鼎半开玩笑地说。
如意抿了抿嘴,语调未改半分。
“师傅补上就是了。”
“总是这个脾气。”
老方丈没再说什么,只是伸手拍了下如意的头,很轻。
转身说了一句“起来吧”,等着如意站起身,师徒俩一前一后地走出佛堂。
山茶花的淡香味还残留在门边。
伴着天边白月,往厢房走去的路上,闻鼎语调平淡地说:
“待我圆寂,菩提寺就交给你了。”
“……师傅别这样说。”
闻鼎回头看了她一眼。
“怎么,你是尘心未尽,还舍不得为师往生极乐。”
“……”
如意哽了片刻,轻声说了一句,“徒儿不敢。但……还有慧音师姐呢。”
这句话说完,两人都沉默了。
一直走到如意的厢房门前,互相合掌作揖为礼,说了一句“阿弥陀佛”,闻鼎慢慢地向前走去。
月光照在老人佝偻的背上,如意远远地看着她。
原来师傅真的已经老了。
很老了。
这个夜晚,大概是哭累了的缘故,菩玉睡得很快。
如意却辗转难眠。
后来,一切如常。
如意找机会跟菩玉说清楚了,不必曲意逢迎,无论在寺院内还是寺院外。不用违逆自己的心去悦人,寺院里收养她,并非因为她嘴甜讨人喜爱。
“那你呢?”
菩玉仰起头,固执地问她。
“如果我不说好听的话,不讨人喜爱,如意还喜欢我吗?”
“佛门中人遑论好恶。”
如意的回答是这句。
“……哈。”
小菩玉不满地撇了撇嘴。
“师姨跟你就不一样。师姨就会说喜欢我!”
“不许闹了。”
如意皱着眉头看了她一眼,菩玉悻悻然地闭了嘴。
林友谅禅意水墨画作品——
佛说,苦非苦,乐非乐,只是一时的执念而已。执于一念,将受困于一念;一念放下,会自在于心间。物随心转,境由心造,烦恼皆由心生。有些人,有些事,是可遇不可求的,我们是强求不来的,既然这样,就放宽心态,顺其自然。无论何时何地,都要拥有一颗安闲自在的心,保持豁达的心态,不让自己活得累。
林友谅禅意水墨画作品——
佛说,苦非苦,乐非乐,只是一时的执念而已。执于一念,将受困于一念;一念放下,会自在于心间。物随心转,境由心造,烦恼皆由心生。有些人,有些事,是可遇不可求的,我们是强求不来的,既然这样,就放宽心态,顺其自然。无论何时何地,都要拥有一颗安闲自在的心,保持豁达的心态,不让自己活得累。
菩提(十)
小可怜虫就这么挨了打,趴在那里,眼泪汪汪的没人来哄。
她一直哭了好一会儿。如意没有进来,也许是有意的,菩玉这幅样子,让人不心软也很难。
没人关心,小姑娘的哭声渐渐小下来,夹杂着一两句死不悔改的嘴硬:
“呜……我最讨厌如意了。”
厢房内静悄悄。
她伸手揉着自己肿起来的后身。其实碰一下都疼,但是揉揉,总归是好一些。香板太不留情,菩玉心里暗自赌咒,再也不要碰这个东西了。
下次如意再要罚她,她肯定直接跑掉。
这般想着,疼痛略微平息了些。眼睛也哭得有些肿,情绪下去后,倒是困了。
十分想就在这张床上睡过去,但心里知道,这可...
小可怜虫就这么挨了打,趴在那里,眼泪汪汪的没人来哄。
她一直哭了好一会儿。如意没有进来,也许是有意的,菩玉这幅样子,让人不心软也很难。
没人关心,小姑娘的哭声渐渐小下来,夹杂着一两句死不悔改的嘴硬:
“呜……我最讨厌如意了。”
厢房内静悄悄。
她伸手揉着自己肿起来的后身。其实碰一下都疼,但是揉揉,总归是好一些。香板太不留情,菩玉心里暗自赌咒,再也不要碰这个东西了。
下次如意再要罚她,她肯定直接跑掉。
这般想着,疼痛略微平息了些。眼睛也哭得有些肿,情绪下去后,倒是困了。
十分想就在这张床上睡过去,但心里知道,这可不合规矩。
于是菩玉磨磨蹭蹭地从床上爬起来,忍着每走一步都牵扯的痛,向外走去。
月光落在寂静的寺院里,门外无人。
如意呢?
小姑娘左右张望了一下,信步往佛堂走去。
如意果然在那里。
她跪在佛前,菩玉只能看见一个背影。却不只有她一人,还有方丈。闻鼎法师站在如意面前,声音里带着一点笑意:
“菩玉这么小你都对她动手。”
“你拜入我门下十七年,我何时打过你。”
如意只是跪着,不说话。
小菩玉在门外狠狠地点了点头。
她正准备继续偷听师祖和师傅的对话,身边却突然出现一个人影。修长的身形,带着淡淡的白茶花的香。慧音法师蹲下来,牵着她的手,温柔地笑着看她:
“小菩玉怎么在这里?偷听可不行哦。”
“师姨……”
看见慧音的脸,菩玉忽然就委屈了起来。
小嘴发抖,往前一趴,扑到了慧音身上。
“师傅她打我……呜呜。”
慧音狠狠忍了一下才没笑出声。
“小菩玉乖啊……不哭不哭。”
说着便给小姑娘揉了揉。
“走吧,师姨带你回去,该睡觉了。”
那抹白茶花的香牵着她,回到了庙里小尼们安寝的地方。
向前走着,慧音回头看了佛堂一眼。
月光洒在她们身上。
林友谅禅意水墨画——
如今,大气很容易被当成傻气;大度很容易被视为糊涂;你的客气很容易变成别人的福气。
因此,大气要有大智相伴;大度要有力度相随;客气要有克制相继。
无论做什么事,都不要忘了正知、正念、正途,一切功夫要下到心上。不要在形式上、表面上下功夫,那只会误人误己误事。
人生不是一场攀比,如果连你自己都赢不了,那么你还能赢什么?
别太为难自己,有些人,不值得你掏心掏肺;有些事,无须一直铭刻于记忆。
有些人与事,是你必须要路过的驿站,好坏、成败、聚散、爱恨,都无所谓,它们只是帮你尝遍人生百味,阅尽世间百态,看淡世事冷暖。
林友谅禅意水墨画——
如今,大气很容易被当成傻气;大度很容易被视为糊涂;你的客气很容易变成别人的福气。
因此,大气要有大智相伴;大度要有力度相随;客气要有克制相继。
无论做什么事,都不要忘了正知、正念、正途,一切功夫要下到心上。不要在形式上、表面上下功夫,那只会误人误己误事。
人生不是一场攀比,如果连你自己都赢不了,那么你还能赢什么?
别太为难自己,有些人,不值得你掏心掏肺;有些事,无须一直铭刻于记忆。
有些人与事,是你必须要路过的驿站,好坏、成败、聚散、爱恨,都无所谓,它们只是帮你尝遍人生百味,阅尽世间百态,看淡世事冷暖。
菩提(九)罚香板
(回礼🈶)
(afd同步更新)
香板可不是什么好受的东西。
尤其用来惩罚触犯清规的徒子,专门的“清规香板”,材质更是坚硬,形状更是顺手。
她在庙里这些年,见了不少师兄师姐被罚,今天竟然轮到她了。
这三个字,说出来都烫嘴。
如意站起身,留她一人在屋里,自己走出去了。
回来时,香板已从佛堂取来,握在了如意手里。
按说,犯错领罚,是有规矩流程的,也不该由如意亲自动手。
但小姑娘才七岁。她怎么舍得让这面子薄的小女孩在后院里挨打,自然是要动动私刑了。
对这些,菩玉完全没想到。
她只顾盯着如意手里的板子,坐...
(回礼🈶)
(afd同步更新)
香板可不是什么好受的东西。
尤其用来惩罚触犯清规的徒子,专门的“清规香板”,材质更是坚硬,形状更是顺手。
她在庙里这些年,见了不少师兄师姐被罚,今天竟然轮到她了。
这三个字,说出来都烫嘴。
如意站起身,留她一人在屋里,自己走出去了。
回来时,香板已从佛堂取来,握在了如意手里。
按说,犯错领罚,是有规矩流程的,也不该由如意亲自动手。
但小姑娘才七岁。她怎么舍得让这面子薄的小女孩在后院里挨打,自然是要动动私刑了。
对这些,菩玉完全没想到。
她只顾盯着如意手里的板子,坐在床榻上,整个人往后缩。
害怕极了。
那板子可没有儿童的尺寸,几乎赶上菩玉的手臂长了。
见小女孩怕得往后缩,如意也没惯着她,拿香板敲了敲床沿,淡淡说了一句:
“趴好。”
“不、不要嘛……”
菩玉可怜兮兮地求饶道。
“我错了,我下次不敢了,师傅饶我这一次吧……”
“菩玉。”
如意叫了她的名字。
也没说什么,就这么看着她,看得小姑娘眼里的泪都要溢出来了,僵持地对视了良久。
小女孩终于认命,慢慢地动了起来。
菩提(八)
出口之后,如意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
但小女孩已经在她怀里了。
爱,幸福。
这些词汇在如意的口中,也稍显得有些陌生了。它们不常被提起。同时又是常被提起的,提起它们的都是前来拜访如意的香客。
真正的佛教徒,并不执着于所谓幸福。唯有四方信众,既想要与佛结缘,又不肯放下世俗纷杂,才希望这份信仰给他们带来幸福。
他们总是来问如意,师太,我该怎么办呢。
如意每次都回答他们,你不如放下你的欲望。
如今说出这两个词的人却是她了。
抱了好一会儿小姑娘才放开她。大概是在她肩头无声地哭过,女孩的眼睛有些湿润。
如意摸了摸她的...
出口之后,如意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
但小女孩已经在她怀里了。
爱,幸福。
这些词汇在如意的口中,也稍显得有些陌生了。它们不常被提起。同时又是常被提起的,提起它们的都是前来拜访如意的香客。
真正的佛教徒,并不执着于所谓幸福。唯有四方信众,既想要与佛结缘,又不肯放下世俗纷杂,才希望这份信仰给他们带来幸福。
他们总是来问如意,师太,我该怎么办呢。
如意每次都回答他们,你不如放下你的欲望。
如今说出这两个词的人却是她了。
抱了好一会儿小姑娘才放开她。大概是在她肩头无声地哭过,女孩的眼睛有些湿润。
如意摸了摸她的脸。
这片静默逐渐消散之后,如意才问出了自己心里的问题:
“你说知错了,是真话还是假话。”
小女孩似乎被震住了,呆看了她好一会儿,才慢慢开口:
“真……”
“嗯?”
“……”
菩玉低下了头。半晌,脸上浮现出气鼓鼓的表情:
“她那样说我,我为什么不能动手打她。”
“她所说的,不过是妄言罢了。”如意道,“既是妄言,菩玉本不必放在心上。”
“我知道……”菩玉轻声说,“但是好难。”
“你还小。等你长大,慢慢就能做到了。”
小女孩沉重地点了点头。
“但你既然心中没有悔意,为何要说知错。”
“……我不想让你生我的气。”
“所以,菩玉跟我说的是假话。”
“……”小姑娘沉默了好一会儿,终于有点羞愧地说,“现在是真的了。”
气氛有些凝固起来。
如意一直看着她,女孩却收回了目光,不再与她对视。
良久,如意轻轻地说。
“菩玉,可还记得戒律。”
“……记得。”
她可不敢忘。
“戒律说……”
声音越来越小,没了下文。
“戒律说什么?”
“戒律说……妄言是要……”
小女孩飞快地看了她一眼,如意终于从她脸上看见了真实的恐惧。
“……罚香板的。”
菩提(七)
夜晚的风带着凉意,从窗口吹进来。
如意低头看着她,没什么表情。
“我不该跟别人打架。”
小姑娘继续说。小心翼翼的,另一只手也抓上了她的衣袍。
“徒儿知错了,师傅、师傅别生气了……”
她还从未见过菩玉这副样子。
她没有训过她,连重话都很少说一句。菩玉不是个顽劣的孩子。她很乖,甚至有点太乖了些,脾气最坏的老尼都挑不出她的毛病。
在这个夜晚之前,如意从未想过,菩玉并非生来就没有顽劣的孩童天性。
她只是在开慧和入定之前,先学会了察言观色。
如意皱起了眉头。
她心绪有些复杂,这样的复杂对她而言,亦是久违了。...
夜晚的风带着凉意,从窗口吹进来。
如意低头看着她,没什么表情。
“我不该跟别人打架。”
小姑娘继续说。小心翼翼的,另一只手也抓上了她的衣袍。
“徒儿知错了,师傅、师傅别生气了……”
她还从未见过菩玉这副样子。
她没有训过她,连重话都很少说一句。菩玉不是个顽劣的孩子。她很乖,甚至有点太乖了些,脾气最坏的老尼都挑不出她的毛病。
在这个夜晚之前,如意从未想过,菩玉并非生来就没有顽劣的孩童天性。
她只是在开慧和入定之前,先学会了察言观色。
如意皱起了眉头。
她心绪有些复杂,这样的复杂对她而言,亦是久违了。
小姑娘却有些慌神。
“师傅……”
抓着她衣袍的手都在发抖。
想了片刻,如意俯身将她抱起来,带回了自己的厢房。
抱起来是容易的,放下的时候就不那么容易。如意将她放在自己床榻上,小女孩的手还抓着她衣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她用足了力气抓着,如意开口叫她,她才松手。
菩玉仰头看着她,满脸是乖顺的悔意,还有委屈和惶恐。
她一时竟分不出真假。
“菩玉为何要跟人打架。”
“……她骂我。”菩玉小声说。“她说我没有妈妈。”
“她说得不对。”如意说。“每个人都有妈妈。如果没有母亲,就不会有我们。”
“嗯。”菩玉更小声地应道。见如意似乎没有愤怒的神色,她逐渐放松下来,眼神垂落下去。提起母亲,小女孩脸上的失落无法掩盖。
如意等着她。沉默半晌,菩玉幽幽地说,
“可是我的妈妈不要我。”
“如果我的妈妈都不要我了……”
“那我不就是没有妈妈的孩子吗。”
她捏着自己的衣裾。没有哭,只是低沉得不像个孩子。
如意蹲下身来,半跪在她面前,让小姑娘可以平视她,甚至更低一点。
“菩玉。”
如意轻声说。
“在肉身的母亲之前,我们每个人都是大地之母的孩子。”
“自然中的缘与劫在我们身体里汇聚,在一定的时间点,化为了我们的生命。”
“生我们的母亲,只是以一个生命孕育另一个生命的形式,以肉身的形式,将这种汇聚表达出来,由此才有了我们。”
“可是在母亲成为母亲之前,她也只是一个普通的人。像所有普通人一样,她有她的缘份与劫数,也有善良和罪孽。”
“她抛弃了你,这是她作的孽,不是你的。”
如意说。
“这不是你的错。”
小姑娘听得很认真。但再认真,也只听了个半懂,听完,她看着如意的眼睛,问她,
“可是,这不是因为我前世做了坏的事情吗?”
“经书上说。前世做了坏事,这一世佛祖就会惩罚你,让你受各种苦难。”
“我上辈子是不是做了特别坏的事,佛祖才这样惩罚我?”
那双眼睛看着她,看得她心里隐隐地揪痛起来。
“就算是这样……”如意说,“上辈子的事情我们不记得,就和我们没有关系了。而且……佛祖不一定是为了惩罚菩玉。”
“佛祖让我发现了你。”
“留在一个不爱你的母亲身边,不一定会比现在幸福。”
静默片刻,菩玉伸手过来。搂住她的脖子,拥抱了她。
菩提(六)
人的执念,若是能念一次佛,戒一次斋,就从人心里消弭而去,那便好了。
那天下庙宇都不再有香火,因着人与人之间不再有纷争,亦无痛苦。
但愿世间人无病,何惜架上药生尘。
下一次去山下小学,如意是被老师叫去的。
小菩玉鼻青脸肿,刚打完架的怒气还没消散。但是跟她对打的女生更惨。她哭着求饶菩玉才放过她,被老师领着去医务室了。
两方的监护人聚到一起,对面女生的家长是商人,五大三粗,扯着嗓子就要如意赔钱。她赔了。又要菩玉跟他们女儿道歉,如意却不让步,把两个女孩都叫来,问她们事情的经过。
菩玉说,“她说我是没有妈妈的野种。”
被打怕了的女生哭着承...
人的执念,若是能念一次佛,戒一次斋,就从人心里消弭而去,那便好了。
那天下庙宇都不再有香火,因着人与人之间不再有纷争,亦无痛苦。
但愿世间人无病,何惜架上药生尘。
下一次去山下小学,如意是被老师叫去的。
小菩玉鼻青脸肿,刚打完架的怒气还没消散。但是跟她对打的女生更惨。她哭着求饶菩玉才放过她,被老师领着去医务室了。
两方的监护人聚到一起,对面女生的家长是商人,五大三粗,扯着嗓子就要如意赔钱。她赔了。又要菩玉跟他们女儿道歉,如意却不让步,把两个女孩都叫来,问她们事情的经过。
菩玉说,“她说我是没有妈妈的野种。”
被打怕了的女生哭着承认了。
于是在老师的调解下,骂人的女孩先道了歉,菩玉也道歉,事情迅速收了场。
如意带她回家,径直去了禅房。
仍然跪在白瓷佛面前,如意拿来伤药为她敷上,手法很轻,小姑娘疼得倒吸冷气,但一直忍着,没有开口叫疼。
谁也没有说话。
上好了药,就面对着白瓷佛,诵祷经文。
仍是夕阳西下的时间,阳光照过绿树荫蔽,落进禅房内,菩玉一直偷偷抬眼看她。
如意没回应,手里的珠子一颗一颗捻下去。
“如意……”
小姑娘小心翼翼地叫她。
“你生气了吗。”
如意停下来,转头看着她。
小朋友才七岁,七岁的孩子哪有不与人争执,不磕磕碰碰的。
她肯定不能拿对待自己的标准来要求她。
只是。
……好吧。
如意没说话,看了她一会儿便把目光收回了,继续捻着珠子,听内心经文流淌。
“如意——”
“安静。”
菩玉闭嘴了。
整个黄昏日暮她都过得惴惴不安。明明佛像还是那尊佛像,身旁的人也是那个人,为什么一切都和上一次在这里的感觉不一样了。
小姑娘的眼睛闭得不安稳。念诵几句又睁开,总觉得那位白瓷佛在看着她,用失望的眼睛。
直至月升。
诵祷结束,如意照例去换了香。回过头来时,本打算从菩玉身边径直走过去,小女孩却伸手抓住了她衣袍下摆。
仰起头看着她,玉石般的眼睛映着月光,她看到几分恐惧。
小嘴动了动,“妈妈”两个字的口型做了出来,却没发出声音,转而叫了另一个称呼。
“师傅。”
小女孩说。
“别生我的气。”
“我……我知道错了。”
菩提(五)
如意是出家人,但不是怕事的人。当天菩玉和她说过这件事以后,她第二天就去找了菩玉的班主任老师。
合掌作揖,老师对她也十分尊重。她把菩玉对自己讲的事情向老师原原本本再讲了一遍,并希望老师对那名带头孤立菩玉的学生多加教导,不要让她再伤害别的小孩,做出这样的错事。
老师看起来是个不错的人,承诺说一定会落实下去。
然后,在休息日,她带着小菩玉进了小禅房。
这不是寺庙里对外开放的高大佛堂,是藏在寺庙后面,如意法师的厢房旁边,独属于如意一个人诵经参悟的地方。
她也曾带别的孩子来过这里,但菩玉是第一次来。
小小的两个禅垫,如意跪在其中一个...
如意是出家人,但不是怕事的人。当天菩玉和她说过这件事以后,她第二天就去找了菩玉的班主任老师。
合掌作揖,老师对她也十分尊重。她把菩玉对自己讲的事情向老师原原本本再讲了一遍,并希望老师对那名带头孤立菩玉的学生多加教导,不要让她再伤害别的小孩,做出这样的错事。
老师看起来是个不错的人,承诺说一定会落实下去。
然后,在休息日,她带着小菩玉进了小禅房。
这不是寺庙里对外开放的高大佛堂,是藏在寺庙后面,如意法师的厢房旁边,独属于如意一个人诵经参悟的地方。
她也曾带别的孩子来过这里,但菩玉是第一次来。
小小的两个禅垫,如意跪在其中一个上,菩玉爬上另一个,也端端正正跪下了。
禅房供奉着一尊不大的佛像。瓷制的,只用了浅浅的色泽,白色的脸庞慈眉善目,是一张女相脸。
菩玉一看见她便被吸引住了。
如意双手合十默默诵经,菩玉却看着她直发愣。一双小手也合在身前,却忘记了所有念过的经书,只顾着看她。
直到如意出声叫她。
“菩玉。”
“啊?哦……”
小孩如梦初醒似的,应了声,这才开始默念她念过不知多少遍的《地藏经》。念着念着却走神了,心思开始飘摇,往着学校里发生的种种事情,孤立她的人说过的话飞去。
她们是对的吗。晃晃悠悠的,菩玉又开始想这个问题。
如意说,今天诵完经,就给她回答。
在经文组成的世界里,她们一直向前走。
经书所具备的奇异能力,使小菩玉的心也慢慢平静下来,淡淡的香火缭绕,窗外是翠绿枝丫和鸟鸣,寂静得近乎空无,在这样的瞬间里,体会到与世界融为一体。
即使修行多年也不一定能达到的境界,七岁的小菩玉却轻易便能入定。
也或许,正因为她从未经历过那些人世繁杂,才比他们更容易走进这一面的世界。
时间倏忽而过,日头西落,两人停了下来。
如意放下双手,转头看向她。
“菩玉,你有答案了吗。”
“嗯……”
小孩皱着眉。她松懈下来,跪坐在禅垫上,仰头看着白瓷佛,轻声说。
“这里好安静。”
答非所问。
如意却没有出声追问,也没多言。她起身将佛前燃尽的香火撤下,又换上新的几根。
回过头来时,小女孩已经眼皮打架,开始昏昏欲睡。
于是如意朝她走过去。把她从垫子上牵下来,她跟着走出禅房。
山里能看见明亮星河,洒满凡间的天空。
菩玉没再问那个问题。
她隐约有一些感觉,还无法用七岁小孩的语言系统表述出来,却已先行用身体体会到。
这个安静的世界,有禅香,有经文,有绿树鸣鸟,还有佛祖慈悲的注视。
在山下小学体会到的种种不安与不忿,不过是世间万事的一隅。
它存在着,便就存在着吧。
菩玉默默握紧了如意的手。
菩提(四)
小姑娘的上学事宜,最后在寺里商议下,决定由各位法师轮流,每天接送她上学和回家。
她拒绝了有钱夫妇那天,如意蹲下身来对她说。这里是寺庙,如果菩玉想留下来,就要和如意一样,削去尘发,皈依佛门。
菩玉几乎没有犹豫就答应了。
在这一年开学之前,六岁的小菩玉先行了戒礼。柔软的女童发被一簇一簇剪掉,落在地上,像黑色的草茎。
最后剩下一个光溜溜的脑袋,盖着一层极短的小绒毛,菩玉手里捧着佛珠,学着如意的样子双手合十,欠身说了一句:
阿弥陀佛。
施洗的老尼微微弯起嘴角,被小姑娘的样子可爱得忍不住笑了。
自此她才算正式入了如意门下。
......
小姑娘的上学事宜,最后在寺里商议下,决定由各位法师轮流,每天接送她上学和回家。
她拒绝了有钱夫妇那天,如意蹲下身来对她说。这里是寺庙,如果菩玉想留下来,就要和如意一样,削去尘发,皈依佛门。
菩玉几乎没有犹豫就答应了。
在这一年开学之前,六岁的小菩玉先行了戒礼。柔软的女童发被一簇一簇剪掉,落在地上,像黑色的草茎。
最后剩下一个光溜溜的脑袋,盖着一层极短的小绒毛,菩玉手里捧着佛珠,学着如意的样子双手合十,欠身说了一句:
阿弥陀佛。
施洗的老尼微微弯起嘴角,被小姑娘的样子可爱得忍不住笑了。
自此她才算正式入了如意门下。
虽说是轮流接送菩玉,还是如意法师和慧音法师去得多些。慈悲为怀是大家的共识不假,但总有人不那么喜欢小孩。
这不重要。如意和慧音两人都不介意。她们在寺里会多干些活,以感谢众人对菩玉的忍耐和付出,菩玉也亲切地管慧音叫“师姨”。
但她还是对如意直呼其名。除非有外人在场的时候,才不情不愿地叫一声师傅。
如意其实是很看重规矩的人,她当年拜入老方丈门下的时候,可从来不敢直呼方丈的名字。
菩玉却可以。
偶尔等在山下小学门外的时候,四方好奇的目光向她投来,她也会想,这孩子或许是她命里的劫数,是佛主对她的考量。
考量她是否会牵动不该有的尘心。
还没在心里默念完第一页金刚经,小学的放学铃就响了,菩玉从人群中朝她跑过来,光溜溜的小脑袋格外打眼。
如意俯身抱起了她。
回去的路上,问所有家长都会问的问题,“今天过得怎么样。”
“嗯……”
七岁的小女孩难得的沉默了。
“什么是对的,什么是错。”
“……啊?”
如意诧异地看着她,确定这个孩子真的只有七岁,不是被什么精怪夺舍了。
菩玉却没注意到,手里玩着书包的带子,继续说。
“我知道书上写对和错,有些题这样做是对的,那样做就错了。但是……”
菩玉看向她,困惑不解。
“今天班上有个同学说我不能和她们一起玩。”
“因为她们的样子是对的,我是错的。”
“我没有头发,我不住在市里,我穿的衣服颜色和她们不一样,她说他们很多人都害怕我……”
“我不明白。”
菩玉小小的脑袋努力思考着这个问题。
“她说的是对的吗?”
纵是避世许多年的如意,此刻心中也敲响了警铃。
小朋友好像是在学校里遇到麻烦了。
她被孤立了。
菩提(三)
“我不去。”
菩玉回答道,斩钉截铁。
如意十分意外。一个六岁的小女孩,怎么说也不至于如此无欲无求,甘心过菩提寺里的日子。
“你再想一想呢?”如意说,“是经常来庙里的叔叔阿姨,你见过的,他们家里很有钱,想带你去和他们一起生活。”
“什么叫‘有钱’?”
“有钱就是……”如意认真地想了想,“就是能买到很多新鲜的东西,不愁吃穿,还能吃得好、穿得好。”
“能买小糖人吗?”
“能。”
“能买冰糖葫芦吗?”
“能。”
菩玉皱着小小的眉头思索了好一会儿,最后得出结论:
“可是你也会给我买呀。”
如意捂脸,无奈地笑出......
“我不去。”
菩玉回答道,斩钉截铁。
如意十分意外。一个六岁的小女孩,怎么说也不至于如此无欲无求,甘心过菩提寺里的日子。
“你再想一想呢?”如意说,“是经常来庙里的叔叔阿姨,你见过的,他们家里很有钱,想带你去和他们一起生活。”
“什么叫‘有钱’?”
“有钱就是……”如意认真地想了想,“就是能买到很多新鲜的东西,不愁吃穿,还能吃得好、穿得好。”
“能买小糖人吗?”
“能。”
“能买冰糖葫芦吗?”
“能。”
菩玉皱着小小的眉头思索了好一会儿,最后得出结论:
“可是你也会给我买呀。”
如意捂脸,无奈地笑出了声。
庙里最后还是决定让那两夫妻来和小姑娘接触一下。
他们想带菩玉到山下去看看,菩玉不愿意去,非要如意跟着,但如意有禅课在身,不好跟去。于是庙里安排了一位十五岁的小沙弥,菩玉的净尘师兄,陪菩玉同去。
虽然如意没能一起,但好歹是劝到小菩玉,半推半就地去了。
他们去了一整天。
回来时是第二天了,夫妇俩开车把两个孩子送回来,菩玉一见到如意就往她怀里扑,如意把她推开了。
当着这么多人面,大庭广众的,菩玉亲近她,总是一点也不知道收敛。
谢过了两夫妇,他们开车走了,如意牵着她的手往厢房走去。
“山下怎么样?”如意问她。
“很好玩!”菩玉兴高采烈地说,眼睛亮亮的。“我见到了好多新的东西!有钢琴,按它可以发出声音,张阿姨还给我买了粉红色的裙子!”
菩玉说个不停。如意只是听着,带点微笑,也不打断她。
粉红色的裙子装在小书包里带回来了,尽管在佛门里是用不上的。
好不容易停下来,如意问她。
“那你想和张阿姨她们一起生活吗?”
“不想!”
菩玉仍然用她脆甜的声音说。快快乐乐的,斩钉截铁的。
“……为什么?”
“因为山下没有你了呀。”
菩玉仰头望着她,带着一个六岁小女孩不该有的认真,澄澈的眼瞳里透露出一丝倔强。
如意对着这双眼睛,竟然觉得自己招架不住。
“……可是张阿姨也很好啊,对不对。”
“张阿姨是很好。”
菩玉小小的脸皱起来,似乎在极力思索其中的逻辑关系,最后她说。
“但是……她和如意不一样。”
“她不是我的……”
妈妈。
这两个字几乎要从嘴边漏出来了,六岁的小女孩却学会了闭嘴。她已经知道如意不愿听她叫妈妈,只好偷偷放在心里叫。
寺庙里的老尼们说每个人生下来都是有妈妈的,菩玉当然也要有。
她们告诉过小菩玉,她的妈妈不要她,把她丢在了垃圾桶里,是如意师太心善,把她捡了回来。
她那时候太小了,记不得。
她只记得这个人和别的人不一样。
也许是佛法给她镀的光,也许是别的东西。总之,只要如意出现在她面前,就像破开天际的光,照亮她的世界。
小女孩忽然笑起来。她伸出两只手要抱抱,如意便把她抱起身。小女孩贴近她脸颊,然后明朗地亲了她一口。
如意激灵了一下,浑身起鸡皮疙瘩。
“……菩玉!”
“怎么了?”小姑娘无辜的眼睛看着她,“张阿姨说喜欢一个人就要亲亲她。她说的不对吗?”
“……那是在俗世。”如意无语地说。“在庙里不可以。”
“哦。”
小姑娘嘟起了嘴。也没有计较,就把头趴在了如意肩上。
“我不要跟别人一起生活。”
菩玉说。
“我只喜欢你。”
菩提(二)
所以,就像如意从来不叫她“小菩玉”,菩玉也从不叫她“师傅”。
“妈妈”这两个字好不容易改了口,菩玉就开始对如意法师直呼其名。
如意对此持默许的态度。其他徒儿都是受到感召,找到寺里来希望皈依佛门,菩玉不是。她没有做出选择,是命运代替她选的。
也不完全是。
菩玉六岁那年,如意带她下山去办理户籍更新。小姑娘对俗世好奇极了,睁着眼睛左看右看,想买糖人,又想要冰糖葫芦,看见卖烟的还要问如意一句这是什么。如意说,这是人心情压抑的时候用来缓解的东西。把它的一端点燃,另一端放进嘴里,吸它烧出来的烟气。
菩玉想了片刻,然后皱紧了眉头。
“听起来好不舒服...
所以,就像如意从来不叫她“小菩玉”,菩玉也从不叫她“师傅”。
“妈妈”这两个字好不容易改了口,菩玉就开始对如意法师直呼其名。
如意对此持默许的态度。其他徒儿都是受到感召,找到寺里来希望皈依佛门,菩玉不是。她没有做出选择,是命运代替她选的。
也不完全是。
菩玉六岁那年,如意带她下山去办理户籍更新。小姑娘对俗世好奇极了,睁着眼睛左看右看,想买糖人,又想要冰糖葫芦,看见卖烟的还要问如意一句这是什么。如意说,这是人心情压抑的时候用来缓解的东西。把它的一端点燃,另一端放进嘴里,吸它烧出来的烟气。
菩玉想了片刻,然后皱紧了眉头。
“听起来好不舒服。”
“是很不舒服。”如意回答,一边牵着她的小手继续走。
“俗世如此繁华,有很多快乐的人和事,也有很多不快乐和不舒服。”
如意问她:“你想要留在这里吗?”
小姑娘抬起头,困惑地望着她,“那你呢?”
“我不能留在这里,我要回菩提寺。”如意说,“但菩玉如果想留下来,我就给你找一个好人家。”
两人正说着,就有人凑了上来。一个年轻男人,看见她们穿的衲衣,便客气地问她们是否需要捐钱。说着就从包里掏出现金来,让如意有些为难。只好说,贫尼今日不是来化缘的,多谢施主好意。
男人执意要如意收下,说孩子还这么小,给她买两块糖吃。
说着他蹲下身来,笑容满面地问菩玉,能不能和你握个手呀?
菩玉躲去了如意法师身后。
“我不喜欢俗世。”
回去的路上菩玉走累了,如意抱着她,她靠在如意的肩头,哼哼唧唧地说。
如意只是笑了一笑。
“俗世也有好人,并非全都是刚才遇到的那样的人。”
“哦。”
菩玉说。玩着自己的头发,抱了一截路腿又不软了,便嚷嚷着下来自己走。她朝着夕阳跑过去,开心地叫喊,如意慢慢走在她身后。
佛说人间苦痛都因为情,如意修行这么些年,慢慢把七情六欲从自己身上剥离出去,只剩下慈悲大爱和宁静平和。
却突然有了小菩玉。
她只是生命中一段短暂的缘。如意提醒自己。即使这段缘已经延续六年之久。
小女孩在阳光下跑跳,路边湖水波光粼粼。阳光透过女孩的头发,莫名的柔软忽然击中了如意的心。
这不是慈悲大爱,她终于无奈地对自己承认道。
她六根未净,无法抑制自己偏爱这个女孩。
那天,菩玉没有留在俗世。
回了菩提寺里,便和以往一样,读书诵经,洒扫庭除,吃斋。
菩玉对这样的生活乐在其中,毫无怨言。寺里却开始商议菩玉的去留问题。她年纪到了,该上学,菩提寺是避世之所,每天上山下山地读书恐怕不太方便。
正好有一户人家常来寺里参拜,经常见到小菩玉,也能同她说上几句话。
这户人家家里孩子都大了,在外地念大学。两口子希望能收养菩玉,他们经济条件很好,能给菩玉最好的生活。
她们才从俗世回来没过几天,如意又去问她。
“菩玉,”如意在女孩面前蹲下来,看着她说,“你想不想去山下,过普通人的生活。”
没有斋戒,可以吃肉。不再清幽,有很多娱乐。人和人之前有充沛的感情,还有比感情更多的欲望撕扯。
这样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