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旻】弄麟记 卷九
18(上)
香尘留晚幽思重
长波静远水色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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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芯在殿内单调的钟摆声中,呆呆地望着已经惊得目瞪口呆的旻宁,鼓起了勇气,再度开口道:“儿臣也要成为男人……成为像皇阿玛和四哥这样的男人。”
“什么……芯儿,你在说什么呀?”旻宁剑眉紧蹙,愈发迷惑了起来。
可是依芯却面色凝重,他望向旻宁的眼里,分明闪出了跃跃欲试的光芒:“等儿臣也成为了真正的男人,皇阿玛就会如珍视四哥那样,珍视儿臣了!”
“芯儿,这些胡言乱语,你是从哪里听来的。”旻宁琥珀色的瞳孔里,惊惧的眼神一闪而过。
“那还用旁人说么,这不明摆着的么,我四哥闯了那么大的祸,皇阿玛一句责备都没有,只因为……皇阿玛和四哥唇齿相依。”依芯回得一脸真诚,倒...
18(上)
香尘留晚幽思重
长波静远水色深
依芯在殿内单调的钟摆声中,呆呆地望着已经惊得目瞪口呆的旻宁,鼓起了勇气,再度开口道:“儿臣也要成为男人……成为像皇阿玛和四哥这样的男人。”
“什么……芯儿,你在说什么呀?”旻宁剑眉紧蹙,愈发迷惑了起来。
可是依芯却面色凝重,他望向旻宁的眼里,分明闪出了跃跃欲试的光芒:“等儿臣也成为了真正的男人,皇阿玛就会如珍视四哥那样,珍视儿臣了!”
“芯儿,这些胡言乱语,你是从哪里听来的。”旻宁琥珀色的瞳孔里,惊惧的眼神一闪而过。
“那还用旁人说么,这不明摆着的么,我四哥闯了那么大的祸,皇阿玛一句责备都没有,只因为……皇阿玛和四哥唇齿相依。”依芯回得一脸真诚,倒叫旻宁听闻之后,措手不及了起来。
“呵……什么唇齿相依?!”旻宁气急而笑了起来,摇着头无奈地说道,“芯儿,你愈发胡闹了!”
“不,儿臣说的句句发自肺腑,”依芯说着,竟然后退一步,掀了常袍前摆便在旻宁跟前跪了下来,“皇阿玛,儿臣仰慕您、爱重您!您既然已经帮了四哥,那儿臣也求您……求您帮儿臣,成为一个真正的男人吧!”
“荒谬!”旻宁仿佛隐约觉出了味儿来,他羞愤的脸上腾起了一阵臊红,指着依芯的眉心便呵斥道,“芯儿,你想说什么,啊?!朕与你四哥,怎么可能有此等龌龊之事?!”
“那您与穆大人呢……”
“啪!”一记耳光重重地落在了依芯的侧脸上,打断了依芯的争辩,也打得他嘴角顿时起了丝丝咸腥。
“逆子……你这个逆子!”旻宁颤抖着苍白的嘴唇,伸出手向后无助地摸索着,好寻到可以支撑自己遥遥欲坠的身子的事物,“看看你这个样子,就是因为朕平日里对你宠溺无度,已经将你放纵成什么样子了,这种话你也说得出口?!”
依芯摸着火辣的面颊,一脸不知所措的样子,直愣愣地瞧着身前愤怒的皇帝,满目含泪,满腹委屈地说道:“怎么,皇阿玛觉得儿臣说得不对吗?您与穆大人是何等的潭水情深,那早就是有目共睹的事了啊。况且皇阿玛乃人间皓月,形容高洁,儿臣虽然年幼,可是也能看出,穆大人、祁大人、苏大人甚至素顺那个狂徒,他们哪个人不是对您充满了爱慕?只是您心有所属,又恰巧是天子,总有身不由己的时候……可是,儿臣知道,此乃理欲自然,人之常情,所以皇阿玛没有什么好回避的,您是这天下最至高无上的主人,又有什么可惧怕的?!”
“你……你真是这么想的么……”面对依芯毫无保留的倾诉,旻宁却想起了二十多年前的那个风雨之日,也有一个人,与他说过同样的慰藉之语。
旻宁感慨万千,却也忍不住顿时一阵眩晕,他的手还在身后徒劳地摸索着,可是身子却已经不由自主地往后缓缓倾倒而去。
“可是,可是这干你四哥何事?”旻宁行将昏沉之际,还是挣扎着问道,但是他还未来得及将话全数说出,竟然已经止不住瘫软之势。
忽然,旻宁纤弱的腰肢被一双有力的手牢牢地搂住,他遥遥欲坠的身型也稳稳地落在了依芯的怀里。
“芯儿……你要做什么。”恍惚之间,旻宁还是挣扎着下意识要推开这个已经开始渐熟的少年的臂弯。然而,直到此时他才意识到,少年那曾经瘦弱的臂膀已经变得强健有力,自己已经再难挣脱这样的束缚……他的芯儿,真的长大了。
“皇阿玛……”依芯环抱着娇弱无骨的皇帝,却是手足无措起来,只能顺势将旻宁朝一边的暖炕上放倒下来。
这是他第一次与旻宁亲昵如此,怀里的人儿娇若扶柳,可暖炕上却凭空顿起了一阵惑人的松木熏香。窗外的日光洒落到缠绵在暖炕上的两个人影身上,依芯望着身下神色迷离的人儿,那仍然轮廓分明,残存着玉容的如画眉眼,心上却天人交战着。
“成为男人……”依芯的耳畔又开始回荡起旻宁的声音,“成为男人……成为朕的男人!”
依芯的喘息开始急促了起来,在他的眼前出现了那一晚旻宁与苏禄交缠在这暖炕上的一幕,如今,这炕上的人儿却换成了自己,念及此处,依芯突然感觉自己的脸上又升起了一片臊热……
“皇阿玛,您……您真好看!”依芯低垂着眼帘,青涩的目光里开始露出了成熟的柔情来,“依芯终于明白了,四哥和我,争的究竟是什么……”
身下的人儿痛苦地紧闭了双目,艰难地喘息着,依芯看着,心上顿时一阵欲念横流,他哪里知道,这就是少年的情窦初开……
“成为男人……成为男人!”依芯的耳畔,旻宁和兄长的声音开始交替出现,不多时,竟然汇成了洪流,在大殿里汹涌蔓延。
他终于顾不得羞愧和廉耻,俯下身便向那纤薄苍白的山峰唇吻去……
突然,殿内的西洋钟发出了凄厉的鸣响,一声声如潮水般在殿内铺陈开来,将方才还蔓延着的欲念冲得支离破碎。
“啊!”依芯听闻那洪亮的钟鸣,顿时如醍醐灌顶一般,从心魔的漩涡里挣脱了出来。他停住了即将与旻宁的唇贴在一起的面庞,那片蒙蔽了依芯心智的迷雾消散而去,他的眼睛再度清明了起来。
“皇阿玛!您怎么样了?!”依芯望着眼前瘫软在暖炕上的皇帝不知所措,他连忙扶着虚弱的旻宁坐起了身,又将引枕垫在了他的背脊上,一下下抚着旻宁的心口,连声说道,“皇阿玛,是儿臣不好,方才惹您生气了……儿臣,儿臣这就找太医去!”
他说着,正要转身朝门口招呼,却有一只纤弱的手无力地拉住了他的袖笼:“芯儿,别走……留在此处陪朕……”
“啊,可是……可是您的龙体……”依芯无助地又转过头来,抚着旻宁额上的汗津说道。
“不碍的,给朕上一些茶水,朕歇一会儿就好了。”旻宁终于艰难地睁开了眼睛。
一张仍然纯真的清俊面庞,出现在他的眼前,大好的春光从窗外透进殿来,正好落在依芯稚嫩的肩膀上。此刻,旻宁的眼前还是那个平日里他最偏宠的古灵精怪又天真无邪的孩子。
“芯儿,你过来,坐到皇阿玛身边来……”
“好……好!儿臣先为您倒些茶水,皇阿玛您先等着啊!”
依芯低着头,坐在炕沿上,他方才伺候了旻宁用了醒神的茶水,此刻正紧紧拉着旻宁的手,默然无语,心中却诚惶诚恐,万般愧疚。
忽然,那只纤薄的玉手挣开了依芯的掌心,却是伸到了依芯的后颅,开始向下轻轻抚摸着他的发辫来。
“芯儿,”旻宁的声音疲惫不堪,却充满了慈爱,“你方才说的可是真的?”
“嗯?”依芯睁着大眼睛,不置可否地抬头望着憔悴的皇帝。
旻宁颔首轻笑了起来:“你方才说……理欲自然,人之常情……你真是这么想的么?”
“嗯!那是自然啦!”依芯诚恳地点头道,“皇阿玛是当朝第一美人儿,有谁能不仰慕您呢?!”
“呵……那你能接受朕与穆大人……”旻宁说着,苍白的脸上却不由自主地升起了一片隐约的绯红来。
依芯立刻使劲儿点了点头。
“那……”旻宁和风细雨的眼神里,忽然闪现出疾风骤雨的光芒来,“那你方才说,你四哥与朕唇齿相依……又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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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旻】弄麟记|卷九
17(下)
三伏骄阳解秋衣
惊蛰寒风透罗裳
[图片]
“皇上,不好了,不好了!”
旻宁忙不迭地回过头去,便见掌印太监的身影在那条花径深处的小道上,时隐时现。
“什么事,大呼小叫的?”
那太监此时已经气喘吁吁地来到了凉亭外,匆匆行了一个请安礼后,心急火燎地说道:“回皇上,六皇子他……他正在偏殿里收拾行装,说他这就要出园子呢!”
“什么?!”方才还气定神闲的皇帝,此刻从石凳上骤然而立,“他又在闹得什么,他这是要做什么,啊?!”
那太监面露难色,支支吾吾地回道:“回皇上,六皇子说,皇上现时已经,已经不需要他伴驾了……他要出宫,要自己开府独居。”
“胡闹!”旻宁拍着石桌,怒吼道,“不许他走,让他老实呆着……真是仗...
17(下)
三伏骄阳解秋衣
惊蛰寒风透罗裳
“皇上,不好了,不好了!”
旻宁忙不迭地回过头去,便见掌印太监的身影在那条花径深处的小道上,时隐时现。
“什么事,大呼小叫的?”
那太监此时已经气喘吁吁地来到了凉亭外,匆匆行了一个请安礼后,心急火燎地说道:“回皇上,六皇子他……他正在偏殿里收拾行装,说他这就要出园子呢!”
“什么?!”方才还气定神闲的皇帝,此刻从石凳上骤然而立,“他又在闹得什么,他这是要做什么,啊?!”
那太监面露难色,支支吾吾地回道:“回皇上,六皇子说,皇上现时已经,已经不需要他伴驾了……他要出宫,要自己开府独居。”
“胡闹!”旻宁拍着石桌,怒吼道,“不许他走,让他老实呆着……真是仗着朕的宠爱就肆意妄为,告诉他,等朕晚些时候过去,再找他算账!”
“这……皇上,您这可是为难奴才们了,”掌印太监尴尬地说道,“以六皇子那脾性,谁敢拦他呀,怕不是要被他活活剥一层皮了……”
旻宁听闻,也不再多言了,依芯的秉性如何,他这个做君父的自是最为清楚。
“唉……”旻宁长叹一口气,犹豫着回头,看了看还端坐在石凳上的那另一个单薄孤独的孩子。“依诛……”
“嗯?皇阿玛……”依诛抬起头,满怀期待地望着旻宁。
“依诛啊,你听朕说……”旻宁为难地用商量的口吻说道,“朕现在有要事,朕去去就来的……你在此等候,朕去瞧瞧你六弟,就会回返的。”
依诛的眼睛开始泛出了鲜亮的水红来,可是他仍然镇定地求告道:“皇阿玛,儿臣求求您别走。您不是说,要儿臣留下陪您的么?儿臣求您,不要再离开依诛了……好不好?”
旻宁见依诛神情略带隐忧,便耐着性子劝慰道:“依诛,你这说得是什么胡话,朕怎么会离开你呢,朕心里一直都有你的……”
“那您就别去六弟那儿了,好不好?”依诛忽然打断了旻宁的话语,用哀求的口吻说道,“六弟的性子,难道皇阿玛还不清楚么,他只是闹腾撒气,一会儿就会好了的……倒是儿臣,已经许久没有见过您了,您就一点不想儿臣吗?!”
“你真是胡闹!”旻宁不假思索地回斥道,“你六弟若是走了,谁来护佑朕……难道是你么。”
依诛的唇角突然抽动了一下,旻宁眼见着依诛方才还清澈见底的眼神,如今却浮起了一阵迷雾,可是那里却再也没有溢出晶亮的流光。
“皇阿玛还是对那事儿耿耿于怀。”依诛脸上并没有再度露出凄凉的苦涩,而是冷若冰霜地说道。
“依诛……”
“儿臣明白了,”依诛说着,撑着石桌艰难地站起了身,又挪动着不便的腿脚来到了旻宁跟前,掀起常袍,深深地行了一个跪礼道,“今日,皇阿玛对儿臣的话语,儿臣会谨记在心,儿臣……谢皇阿玛指点。”
旻宁不由自主地想俯身去拉他,可是依诛却已经允自站了起来,转过身,朝着来时的那条花径小道走去。
“依诛,你要做什么?!”
依诛的身影忽然定在了飘忽的春风里,阳光和虫鸟围绕在那洒满了光晕的消瘦身影上,只见依诛缓缓回头,望着他的此生挚爱,心上难舍难分,面色却淡薄如灰地说道:“皇阿玛,您与儿臣从未连过心……现如今,儿臣就要去那山遥海阔之地,恕儿臣没法再陪您逢场作戏了。”
不知为何,旻宁听闻此言,哀伤和嗔怒顿时在心上并行而起,可是他却只是下意识地吼道:“依诛,你好大的胆子,你……你大逆不道!”
“儿臣听凭皇阿玛处置,大不了,儿臣便不当这个皇子了。”依诛纵然已经撕心裂肺,却仍然冷漠地瞧着那轮心上皓月,只见旻宁不可置信地望着自己,却没有再行责罚之意。
末了,依诛在旻宁的凝视中,又缓缓回过了身去,独自朝来时之路上走去。
“哼……大逆不道……”依诛在花树斑驳里面带冷笑,可是他的脸上却终于垂下了重重泪迹,少年的口中轻轻地呢喃着,此刻天地之间,只有他自己才能听闻这发自肺腑的呓语,“旻宁,你可知道,这世间……最大逆不道之事,依诛都已经……都已经行过了……”
“慎德堂”的偏殿里,一派忙乱无序的模样,侍从们有的低垂着头,按照小主子的差遣,按部就班地整理着行囊;其余侍从则是纷纷跪在地上,不停地磕头求告,哀求着依芯就此罢手。
“快,你们都麻利点儿!”依芯垂着腿,端坐在暖炕上,指着几个侍从斥责道,“耽误了我出宫,到时候扒了你们的皮!”
“你要扒了谁的皮?!”偏殿的门帘突然被大力掀起,随着一声怒喝,一脸怒容的皇帝在众人震惊的注目下,出现在门口。
可是依芯见状,却并不惧怕,他既不行礼也不问安,只是将头又扭了回去,撅着嘴,仍然端坐在炕沿上,纹丝不动。
“你们都下去吧。”
皇帝一声令下,殿内的侍从们如蒙大赦一般,着急忙火儿地排着队,一溜烟退得干干净净,空旷的偏殿里,重又恢复了寂静。只剩下两个人影,在滴答的钟摆声和由窗外透进的和煦春光里,默然相对。
“芯儿,你不打算给朕行礼么。”旻宁这么说着,目光却与那缠绵在殿内的日光一样,祥和宁静。
依芯撇着头,还是一声不吭,他与旻宁如出一辙的纤长睫毛,在光晕的包围中,一颤一颤地,在那尖细的末端,形成一团融融的焕彩。
“你真的不想跟皇阿玛说话了么?”旻宁歪着头,瞅着这个气鼓鼓的小人儿,故意逗弄道,“告诉皇阿玛,是谁给芯儿受了委屈了?”
“哼……就是皇阿玛给儿臣受的委屈,”依芯扭着头,萌声萌气地说道,“皇阿玛不是要四哥相陪么,还来找儿臣做什么。四哥出宫开府,皇阿玛就感念他,儿臣近在身边,您就把儿臣打发了事……那,那儿臣也要出去开府,也要叫皇阿玛好生惦念惦念!”
旻宁听闻,顿时哭笑不得:“嘿哟,你这臭孩子,说得什么话?朕怎么听上去,有点拈酸吃醋的意思啊?”
“嗯,也差不多了!”依芯嘟囔着回道,“四哥闯了那么大的祸,您还惦念着他,儿臣可是愿意为皇阿玛粉身碎骨的……儿臣这几日对皇阿玛尽心尽力,却还比不上那与奸人过从甚密的四哥!皇阿玛之前不但为了护佑他,让他在府中好生呆着,今日还为了他将儿臣撵走,儿臣是哪里行差言错,比不上四哥了?儿臣前思后想,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
见依芯言行愈发古怪,旻宁不由得上前将瞥着头的依芯往回一拽:“芯儿,你在胡说些什么呀!”
“儿臣没有胡说!”依芯被旻宁一拽,差一点从炕沿上跌落下来,他猛然回过头来,却见那与皇帝相似的眉眼已经通红,委屈的神色早就溢满了面颊,“儿臣想明白了,是因为四哥已经是个男人了,是个与皇阿玛一样的男人……儿臣也要!”
“你……”旻宁被依芯没有来由的话语,惊得目瞪口呆,他疑惑地探问道,“你也要什么呀?”
“儿臣也要成为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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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旻】弄麟记|卷九
17(上)
玉碎人辞三月雨
月满钟破五更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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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府里被困了许久,终于走出府邸的依诛,在圆明园中对着湖光山色极目远眺,一时间,被那耀眼的春日艳阳,刺得睁不开双眼。
他深深地嗅着园中的花鸟芬芳,在徐徐的微风中,依诛仿佛已经闻到了那股悠远而惑人的松木香。
“皇上,四皇子已经到了,正在那边等您呢。”通传太监在旻宁的耳侧小心地请示着,旻宁听闻,便立刻回头,顺着那太监示意的方向望了过去。
“啊,依……依诛!”旻宁一见之下,脸上瞬间变色。
在皇帝歇息的凉亭百步开外的花径小道上,矗立着一个弱不禁风的少年身影,见到旻宁身旁那太监的示意,才一瘸一拐地缓缓向凉亭走来。那单薄的身型,孤寂清冷,仿佛被远来的山风一吹,就...
17(上)
玉碎人辞三月雨
月满钟破五更天
在府里被困了许久,终于走出府邸的依诛,在圆明园中对着湖光山色极目远眺,一时间,被那耀眼的春日艳阳,刺得睁不开双眼。
他深深地嗅着园中的花鸟芬芳,在徐徐的微风中,依诛仿佛已经闻到了那股悠远而惑人的松木香。
“皇上,四皇子已经到了,正在那边等您呢。”通传太监在旻宁的耳侧小心地请示着,旻宁听闻,便立刻回头,顺着那太监示意的方向望了过去。
“啊,依……依诛!”旻宁一见之下,脸上瞬间变色。
在皇帝歇息的凉亭百步开外的花径小道上,矗立着一个弱不禁风的少年身影,见到旻宁身旁那太监的示意,才一瘸一拐地缓缓向凉亭走来。那单薄的身型,孤寂清冷,仿佛被远来的山风一吹,就要飘摇而去似的。
“四哥,您这是怎么了?!”依芯见状,忍不住冲出了凉亭,来到了依诛的身前,伸出手想搂住兄长的胳膊,可是却被依诛下意识地向后一退,闪躲了过去。
依诛看了看眼前意气风发的幼弟,又望向了凉亭里那还未来得及将头上的柳枝环摘下的皇帝,眼睛里闪出了既羡慕又凄凉的神色来。
依诛在两人身上来回打量了几番后,便默默地止住了脚步,站在离旻宁几步开外的咫尺之地,不再挪动身型了。
“儿臣,叩见皇阿玛,皇阿玛万岁万岁万万岁。”依诛用沙哑的声音,向君父平静地请安道。
他掀起了常袍前摆,因为腿脚不便,他只能艰难地在旻宁面前缓缓跪下,恭敬地将头嗑在了凹凸不平的石子路面上。
“依诛……依诛,你怎么变得如此形销骨立了?!”旻宁大惊失色之间,蓦地站起了身来,然而他才起身,便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立刻伸手一把拉下了头上的草叶之物。
“依诛,你这是怎么了?”见跪伏在地的依诛没有反应,旻宁不由向前迈了两步,担忧地说道,“是不是身子有什么不适,还是遇到什么难事了?”
依诛缓缓地直起了身,可是他并没有抬头,只是红着双眼,望着眼前铺满了沙石的路面,恭顺地轻声回道:“回皇阿玛,儿臣并无不适。”
可是此时旻宁已经走到了依诛的身前,他俯下身,想一把拉起这个神色异常的孩子。
旻宁一拉起依诛的手,便大惊失色,只见那只手裹着一圈已经泛出了暗黑色血迹的白色绷带。
“啊,依诛,你的手……你的手怎么了?!”
可是依诛却猛然间将那只手抽了回来,揣在怀中仿佛要将它深藏起来,他低着头,默默不语着,就连依芯来到他的身旁唤他,也一番无动于衷的模样。
“四哥,您这是怎么了,”依芯睁着天真的大眼睛,上下打量了兄长一番后,忽然露出了一丝不动声色的浅笑来,“哦,我明白了,一定是因为早前皇阿玛罚您闭门思过,您心有不甘吧?”
依诛听闻,却猛然间抬起了头,凶神恶煞似地对着依芯吼叫道:“啊!依芯,你……你又想离间我和皇阿玛了是么!”
“四,四哥……您在说些什么呀?”依芯被兄长瞬间的怒气惊得张口结舌,他忽然向后两步,一闪身便躲到了君父的身后,露出了一个脑袋,小心翼翼地提醒道,“您难道忘了,前次皇阿玛分明是因为素顺那该死的狗奴才触怒天颜,才将您圈禁的……这分明是您往日里言行失当、引狼入室所致,干依芯何事啊?”
“你?!”依诛听闻依芯直截了当地剖开了他心上的痛处,急得立时用手指着幼弟顿足而立。可是当他看清了眼前互相依偎的两个人影以后,方才怒不可遏的心念,却戛然而止。
阵阵春风,卷来浓郁绵延的芬芳,却在近在咫尺的三人间划开了一道无法逾越的対持的鸿沟。
“皇阿玛,敢问您今日召儿臣前来,是又要兴师问罪的么?可您分明已经罚得儿臣够多的了,”依诛放下了手,平静而冷淡地低垂着眼帘,望着旻宁,“儿臣自知,从小到大,一直未能如六弟这样讨您欢心,此番又让皇阿玛蒙受了屈辱,儿臣不配做您的儿子,就请皇阿玛放过儿臣吧……”
旻宁看着面前这个矗立在春风里,却波澜不惊的孱弱皇子,脑海中突然闪过了一丝惶恐的念头,数十年前,诺敏跪在先皇面前苦苦哀求先皇除却皇籍的那一幕,跃然眼前。
“依诛,你想说什么……朕告诉你,你是天家的子孙,朕不许你胡说八道!”
“那么儿臣便不做爱新觉罗家的孩子了。”依诛说着,竟然自顾自起身,后退了几步,转身便走。因为腿脚不便,依诛努力地维持着轻颤起伏又单薄无力的身子,不至于在明媚的春日里过于失态,倒叫旻宁看了,顿时一阵揪心。
“依,依诛!”旻宁见状,竟然甩开了正伸手拉住他臂弯的依芯的手,喘着气,三两步便赶上前去,“你给朕站住!”
“皇阿玛这是还要罚儿臣么。”依诛止住了脚步,缓缓地回过了苍白的脸来,只见少年清秀冷漠的面庞上,竟然已经流下了两道湿漉漉的痕迹。
“依诛,你这是说得什么话,”旻宁已经再度抓起了依诛伤痕累累的手来,暖在掌心里,温柔地说道,“你我虽是君臣,却亦是父子……朕有时候对你是有些疾言厉色,不过朕对你是爱之深责之切,你……你不要怪朕。”
可是依诛听闻旻宁的真情实感,却仍然无动于衷地望着旻宁,一语不发。
“皇阿玛!”身后的依芯忽然唤道,“那里早春风寒,您与四哥过来凉亭里坐吧!”
“啊,对!快,快随朕去凉亭里说话,”旻宁顿时眼前一亮,拉着依诛的手一边慈爱地劝慰,一边不由分说便往回拽,“你看你……朕这许多日子都没有见你,你又清瘦了不少了……”
依诛方才还黯淡的眼神里,渐渐充满了流光,他再度看向了那个让他心心念念的人儿,直到此时,依诛的眼里才又开始隐约露出了野心勃勃和生机盎然的光芒。
“皇,皇阿玛……”依诛终于忍不住,失声痛哭了起来……
将依芯打发回偏殿以后,小小的凉亭里,便只剩下旻宁和依诛二人,隔着摆满了各色茶点的石桌,相对而坐。
“依诛,”见依诛低着头,沉默寡言的样子,旻宁的心上不由得又升起了怜爱之情,“从前你见到朕不是惯会滔滔不绝的么,怎么现时如此消沉了……告诉朕,究竟发生何事了。”
“不……是儿臣,对不起皇阿玛……”依诛低着头,小声地说道。
“唉……依诛,”旻宁长叹了一口气,在扑面而来的春风里,悠悠地说道,“此事,原是与你无关的,朕让你呆在府上,也不是因为素顺……你以后会理解朕的苦心的。”
许是旻宁的贴心软语,软化了依诛绝望的心,依诛低着头饮泣之间,竟然又开始嗅到了那股若隐若现的松木香来。
“呜呜……不,皇阿玛,是依诛对不起皇阿玛,竟然与素顺那样的狂徒过从甚密,”依诛说着,抬起头来,那双与君父相似的眉眼里,闪出了凄楚的光来,“可那是因为,儿臣从小到大,都不曾被人看重过。儿臣自小愚钝,族中长辈们瞧不上儿臣,就连宫人们,也惯是不把儿臣放在眼里。儿臣心中苦闷,却无人诉说,也只有跟素顺,才能跟儿臣说上两句……儿臣竟不知,他是如此狂妄之人,儿臣知错了!”
旻宁平静地望了一会儿这个消沉的皇子,忽然隔着石桌,对着依诛伸出了掌心:“依诛,把手给朕……朕从前是慢待于你了,你是朕的好孩子,永远都是,你我一直是连着血脉和心的……”
依诛怔怔地瞧着这轮心上皓月,突然间喜极而泣起来,他不假思索地也伸出手,紧紧抓住了旻宁那柔润素手,握在掌心,暖在心尖。
“皇阿玛,您心里有儿臣的对吗,一直都有儿臣的,对吗……”
然而,旻宁方才想开口再度慰藉些什么,却听身后响起了掌印太监着急忙火的声音来。
“皇上,皇上……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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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旻】弄麟记|卷九
16(下)
梧桐临秋坠黄叶
紫薇夜来镶醇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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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章为剧情需要,并非洗地!并非洗地!并非洗地!)
窗外的夜色开始铺天盖地席卷而来,小小的偏殿里,炉火也随着西斜的落日,渐渐隐去了热烈的踪迹。
春鸟归巢,当此天地万物又要临近万籁俱寂之际,临窗的暖炕上,却传来了阵阵沉重的鼻息声。
“啊,苏……苏禄,你缓一点来……”怀里的人儿忽然艰难地离开了苏禄的面颊,用绯红的双眼与他相对而望着,“苏禄,朕吃力不住了……”
苏禄闻言,连忙将皇帝轻轻安置在身后的引枕上,喘着气息问道:“皇上……您,您这是怎么了?”
旻宁伸出玉指,在苏禄的面庞上摸索了一会儿,突然哽咽着说道:“苏禄啊……你果然,已经不是从前那个孩子了……”
苏...
16(下)
梧桐临秋坠黄叶
紫薇夜来镶醇火
(此章为剧情需要,并非洗地!并非洗地!并非洗地!)
窗外的夜色开始铺天盖地席卷而来,小小的偏殿里,炉火也随着西斜的落日,渐渐隐去了热烈的踪迹。
春鸟归巢,当此天地万物又要临近万籁俱寂之际,临窗的暖炕上,却传来了阵阵沉重的鼻息声。
“啊,苏……苏禄,你缓一点来……”怀里的人儿忽然艰难地离开了苏禄的面颊,用绯红的双眼与他相对而望着,“苏禄,朕吃力不住了……”
苏禄闻言,连忙将皇帝轻轻安置在身后的引枕上,喘着气息问道:“皇上……您,您这是怎么了?”
旻宁伸出玉指,在苏禄的面庞上摸索了一会儿,突然哽咽着说道:“苏禄啊……你果然,已经不是从前那个孩子了……”
苏禄还想开口言说些什么,却发现皇帝的身体开始轻微地震颤了起来,他连忙将旻宁紧搂入怀里……
两行积蓄已久的热泪从旻宁的眼角瞬间滚落,他方才从山巅跌入了谷底,已经凄然无力。然而,至高无上的皇帝却突然哀求似的开口道:“苏禄……朕求你,今日之事,不要……不要让六皇子知道,明白么……”
“啊!是,是……苏禄答应您!”
“还,还有……”旻宁已经虚弱地喘不上气来,可他仍然用力抓牢了苏禄的双肩,手指都紧紧地嵌在了苏禄的肩胛中,“此事,万不可让穆大人知道,你明白么……明白么?!”
几滴热泪自上而下,落在了旻宁残留着绯红的面庞上,沿着苍白的天颜缓缓垂到了枕褥之上,随之而来的是一阵撕裂的痛楚,又一次袭上了苏禄的心头。
一贯恭顺体贴的人儿,这一回却并未回复旻宁的求告,却是凄凉地说道:“皇上,您可知道,您是我朝百代之内最娇艳的天家之花。苏禄纵然在尘世中辗转失落、轮回百次,最终也会再度回到您的身旁……您可知道,苏禄的一片冰心……”
然而,皇帝在经历了一番山呼海啸之后,似乎已经筋疲力尽,对苏禄的肺腑之言,仿佛充耳不闻。那固本之剂所催生的绵绵生机,如强弩之末一般,开始逐渐油尽灯枯,一阵沉重的困意袭来,旻宁的眼帘开始缓缓落幕。
可是旻宁歪着头,却在行将入眠之际,仍然自顾自地喃喃自语道:“不要让穆大人知道,不要让他……知道……”
苏禄长叹了一口气,他渐渐俯下身,轻轻覆在了挚爱之人的身上,将已经恢复平静的旻宁缓缓搂起,他的头埋入了旻宁含着松木香气的颈窝里,随着那耀目的身姿,起起伏伏。
“一念缘起,一世尘落,”苏禄留恋在旻宁温热的港湾里,轻声自语道,“这就是苏禄今生的宿命……苏禄的心在您身上开花结果,可是……您的心,又在谁身上,生根发芽呢……”
然而,此刻还逗留在浅滩暗潮中的两人却并不知道,在身后的床帏里,正有一双懵懂的眼睛,透过被褥的缝隙和隐约的纱帘,注视着暖炕上纠缠在一起的那两具人形的一举一动,那双眼睛里,时而露出惊惧的神色,时而又闪出兴奋的光芒……
“皇阿玛,您在想什么呢?”依芯清瘦的身躯,陷在远处浓密的花圃里,微风拂面间,旻宁只隐约听闻少年清朗的声音,自花香深处传来。
“啊,没想什么……你这臭孩子,自个儿玩去吧。”旻宁坐在园子里凉亭中,伸长了秀美的脖颈,眯起了眼睛,迎着暖风深深嗅了一回蔓延在“杏花春馆”各处的花香滋味。
眼前的花圃深处忽然传来一阵花叶摩挲的“沙沙”之声,旻宁定睛远望,果然,一个欢脱灵动的身影由远及近地穿过了花团锦簇,径直来到了自己的身前。
“皇阿玛……您看!”依芯说着,便将手里捏着的一个柳枝编成的叶环,不由分说戴在了旻宁的头上,“皇阿玛您瞧,儿臣的手艺如何?”
“嗨呀,”旻宁连忙伸手想摘了那童趣之物,“芯儿,看来是朕偏宠你太甚,现如今你越发目无君父了。”
“嘿嘿,那也是儿臣的福气!”面对假意嗔怒的皇帝,依芯竟然毫不畏惧,反而笑得愈发热烈,“谁叫儿臣就是皇阿玛的心头肉呢?为何四哥就没有此等福分呢。”
听到依芯提到了依诛,旻宁心头不由一颤,他轻轻地叹了一口气,那叹息声刚一出口,便被路过的春风裹挟而去,转瞬即逝。
“唉,芯儿,皇阿玛有些累了,你既然说朕平日里最是宠你,那你便过来给朕捏捏肩,看看你当不当得起朕的这份偏宠。”旻宁露出了些许忧伤的神色。
“当得起,儿臣自然当得起了!”依芯说着,便绕到了旻宁的身后。
依芯的手从旻宁的肩胛开始,轻揉慢压,缓缓地向那单薄的脊背移去。他一边嗅着混合着春花与松木的气味,一边望着身前的人儿,开始出神了起来:“皇阿玛,让儿臣猜一猜,您忽然神色不悦……是不是在想穆大人?”
旻宁方才还陷入一片迷雾的眼神,突然闪亮了起来,他心念一动,斜着头向身后的人儿探问道:“芯儿,你何出此言?”
依芯却不慌不忙地回道:“朝廷上下,谁不道皇阿玛与穆大人最是水乳交融,皇阿玛平日里也惯是与穆大人形影不离,甚至言听计从……”
“你大胆,这都是听什么人胡说八道的?!”旻宁一听,脸上便起了臊热,他顿时恼怒了起来,“这些奴才竟然敢在背后编排主子!”
“皇阿玛您先别恼,”依芯的手已经从背脊上落到了旻宁纤细的腰侧,在那柔韧之地徘徊逗留着,“儿臣以为,放眼朝野内外,也只有穆大人才能替皇阿玛分忧了。”
“嗯?”旻宁似乎来了兴致,他连忙追问道,“芯儿,你这又是何以见得?从前,你不是对穆大人议和之举,惯是嗤之以鼻的么。怎么现如今,却换了一番口风,是不是因为你想让朕为你换派贴身教习啊。”
“哼,皇阿玛未免将儿臣想得太过钻营取巧了!”依芯轻轻呶了呶嘴,又沉着地说道,“从前儿臣少不更事,不知治国安邦是何等艰难曲折之事。现时在上书房时日甚多,才知这世上本就没有什么黑白分明之事,而国事纷扰庞赞,往往牵一发而动全身,便也能体会到皇阿玛当年的难处。况且,儿臣后来查阅了当年的岁银出入和海防详情,深知我朝前次烟战失利并不只是武备不济,而是年深日久,积弊已深,只有重新去腐生肌,方能扫除顽瘴痼疾。当年,皇阿玛也只有暂时隐忍议和,休养生息,才有一线希望,厚积薄发。若是只秉持着书生之见,一味率性而为,恐怕也只有山河翻覆这一条死路可以行了。”
依芯逗留在旻宁腰间的手背,忽然被一只温暖的素手覆了上来,旻宁温柔地拍了拍那与自己相似的细嫩手背,似有欣慰之意。
“芯儿,你果然长大了,”旻宁抬起了面庞,水红的双眼迎着暖风,愈发湿润了一些,“但愿,这是你的真情实感,而不是为了……为了朕为你替换教习,而心口不一,故意说的媚上之言。”
依芯突然甩开了旻宁的手,两步来到了皇帝身前,掀起了常袍前摆便跪了下来,郑重说道:“皇阿玛,儿臣所言句句肺腑,日月可鉴!儿臣秉性如何,难道皇阿玛还不清楚么?!”依芯说着,眼前忽然浮起了那日在四皇子府的书房里,所见到的那副不堪入目的画卷来,“若是,若是儿臣果真只是为了跟四哥一争高下,以儿臣的才智,恐怕早就……早就行了旁门左道之计了!”
“你……芯儿……”
依芯忽然扑到了旻宁的膝头,将头深深地埋在了他的怀里:“请皇阿玛不要怀疑儿臣的赤诚之心!儿臣对皇阿玛,抱诚守真,此心不渝!”
旻宁凄凉地笑了笑,忽然,他仿佛想起了什么似的,急切地说道:“对了,说起你四哥,朕仿佛是好久没有见到他了,他如今在做些什么啊?”
“皇阿玛忘了么,早几日前您便将四哥圈禁在府中了啊。”
“啊!”旻宁恍然大悟,心中竟然升起了怜悯之情,“朕竟然忘了这茬儿了,这些时日,是让他受委屈了……快!快让人撤了朕的旨意,召他马上过来见驾!”
【穆旻】弄麟记|卷九
16(上)
春水婉转抚冰沿
流星溢目入沧海
[图片]“告假……”旻宁高挑的眉峰开始挂上了细密的汗液,方才为了不伤了依芯的纯孝之心,他勉为其难地多饮了几杯,可是谁料到,那固本之剂果然后劲了得,同酒水掺杂在一起,真的会涌起一阵汹涌的心潮。
“你胡说……你跟朕说实话,是不是因为今日早间朕提及的库银之案?!”
苏禄连忙上前扶住了摇摇欲坠的心上人,用袖笼擦拭着旻宁面颊上垂下的水痕道:“皇上,难道苏禄不能过来瞧瞧您么,您先不要追究这些了,苏禄瞧着您身子仿佛不太爽利的样子。”
“啊,没事,朕坐一会儿就好了,”旻宁一把推开了苏禄的手,倔强地说道,“方才朕的问话,你还没有回朕……到底是不是,为你那两位族兄求情来了?”
苏...
16(上)
春水婉转抚冰沿
流星溢目入沧海
“告假……”旻宁高挑的眉峰开始挂上了细密的汗液,方才为了不伤了依芯的纯孝之心,他勉为其难地多饮了几杯,可是谁料到,那固本之剂果然后劲了得,同酒水掺杂在一起,真的会涌起一阵汹涌的心潮。
“你胡说……你跟朕说实话,是不是因为今日早间朕提及的库银之案?!”
苏禄连忙上前扶住了摇摇欲坠的心上人,用袖笼擦拭着旻宁面颊上垂下的水痕道:“皇上,难道苏禄不能过来瞧瞧您么,您先不要追究这些了,苏禄瞧着您身子仿佛不太爽利的样子。”
“啊,没事,朕坐一会儿就好了,”旻宁一把推开了苏禄的手,倔强地说道,“方才朕的问话,你还没有回朕……到底是不是,为你那两位族兄求情来了?”
苏禄脸上起了一阵羞愧之色,他虚扶着旻宁,惭愧地说道:“皇上料事如神,说得也是没错……不过,苏禄并不是单为我那两位兄长求情来的,他们心里的盘算,苏禄自是一清二楚,只是皇上让他们自掏腰包,将亏空全部填上,实属不妥。”
“有什么不妥的,别以为朕不知道,这些年你那两位兄长在京城各处的产业,数不胜数,他们可是比朕还富贵多了,这些朕都知道,只是平日里朕不计较罢了,九百二十五万两对他们而言,也就是九牛一毛!”已经有些失控的旻宁通红的脸上,开始升起了恼怒,然而他却瞪着水红的双眼,对着苏禄继续低声呵斥道,“此次事端,别以为朕不知道,你那两位兄长打得什么主意,他们想除掉穆彰阿,想在朕的后继之人身上下手,好在下一朝位极人臣!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朕此番就是要借机敲打他们,让他们谨言慎行。朕虽然老迈,可却心如明镜,天威仍在!而你,苏禄,朕惯是对你信任有加,可是此番,却为何如此不明事理,不识大体?!”
皇帝这一连串的质问,简直将原本就心虚的苏禄逼入了死角,可是苏禄却毫无惧色,神色忧伤地回道:“皇上,说得不错……可是皇上,您尚且为了顾全天家颜面和悬衡庙堂,只能行‘敲打’之事,苏禄为何不能为了自家兄长,行求告之举呢?况且,皇上此番,若是真让我两位兄长全数补齐这亏空,皇上以为,这银子会从谁身上出?难道皇上认为,两位兄长真的会乖乖全数相抵、倾囊而出吗?”
“这……”旻宁的意识再度迷离了起来,“苏禄,你不要再说了,朕的心意已决。若你想借着朕对你的往日情谊和愧疚之心,挟恩相迫,那……那朕告诉你,你我过往风月就会飞灰湮灭,从今往后更会形同陌路!”
“是么……”苏禄听闻心上人的恫吓,却没有露出往日那般诚惶诚恐的模样,而是悲伤地流下了两行热泪,“皇上,苏禄敢问,若是今日穆大人前来告求,您也是对他如是说么。”
“穆……穆彰阿……”旻宁心上突然如干枯的草甸溅上了火星,只一下便烈火燎原,他的脸庞开始不可遏制地愈发燥热起来。
“皇上,您怎么了?”苏禄见旻宁神情缥缈而亢奋,不由得胆战心惊起来,他站起来抓起了炕桌上还残存着一丝酒水的酒盅,搁在鼻尖畔嗅了一嗅,皱着眉头压低了声音问道,“皇上,您的脸为何如此燥热,您究竟饮了什么酒?!”
旻宁却没有理睬苏禄不同寻常的表情,他突然一把拉住了苏禄的袖笼,气喘吁吁地说道:“快,快替朕喊穆彰阿过来,朕怕是因为饮了那固本药剂还用了酒水,两两相对又气虚体弱……朕怕是要支持不住了!”
“啊?!“苏禄不由得大惊失色,“皇上您说得什么呀!穆大人今日下午已经去礼部阅卷了啊!”
旻宁突然直起身抱紧了苏禄,那滚烫的身子隔着单薄的丝袍,开始强烈地撩灼着苏禄的心神。
“苏禄,替朕叫穆彰阿来……快!穆彰阿……”心上人在耳畔呼出的热气,伴随着娇喘,声声入耳,又听闻那让他窝心的名字被旻宁声声轻唤着,让苏禄如触雷火一般下意识地就将旻宁往暖炕的引枕上一推。
“啊……”旻宁无力地倒在了引枕上,下意识地娇呼了一声,“苏禄,你……”
“皇上,您不要这样,您已经失态了,苏禄扶您回去吧!”
“苏禄,你竟然敢推朕!”旻宁用手背抚住了额头,心烦意乱地说道,“就是因为朕方才没有允了你,你就推朕……朕还以为你心里有朕,朕真是错信了你!”
“啊不,皇上……苏禄一时失手,苏禄心中一直是有皇上的!这么多年了,难道您还不信么?!苏禄……”苏禄正为自己竭力辩解之时,却看见旻宁渐渐瘫软了下来,他的嘴唇无力地轻启,吐纳之间仿佛在喃喃自语着什么。
他赶紧将脸庞凑到了旻宁的唇边,仔细分辨那断断续续的细语。
“苏禄……朕,朕方才失态了,”旻宁强撑着理智,痛苦地喘息着,“朕已经撑不住了……就由你,由你来帮朕吧……”
茶炉里的火苗“嗤嗤”地跳着,照得紧挨着火炉的暖炕上,两个交叠在一起的人影,竟然愈发显得璀璨光润。
旻宁柔润光洁的体态,辗转蜿蜒,让苏禄感觉自己时而春水抚冰沿,时而又如流星入沧海。
皇上是水做成的,阴阳渥饰,每一种姿态,都让人万般留恋,既使如今旻宁已经面目全非,但在交融之际,苏禄却发现,跟自己当年与旻宁初次交欢时相比,此时的心上人更像是一潭深邃的漩涡。他沉浸在那汪温润如凝玉般的深潭里,周身浸润着只有皇帝身上才有的独特的松木气息,沉沦之际,颠倒徊肠、意乱情迷。
然而就在旻宁快要沉醉在苏禄温柔又怡情的抚慰中时,他仿佛想起了什么,挣扎着恢复了不多的意识,睁大了眼睛,抓着苏禄的双臂,张口似有告求的模样。
“皇……皇上,您要说什么,”苏禄脸上的汗水,已经开始断断续续地往下滴落,不时洒落在旻宁的眉角上,开出一小朵湿润的碎花来,“是因为,因为苏禄伺候得不好吗?”
“苏禄……缓一点,缓一点……不要,不要,”旻宁艰难地抬起了头来,强忍着身前的人儿带来的若危若安之感,压低了声音说道,“千万不要,惊动了芯儿……”
苏禄这才意识到,在两人忘情之际,早就遗忘了身后的床榻上,还平静酣睡着的六皇子。
不知为何,苏禄却心念一闪……相交数十年,皇上的身型,他再也熟悉不过了,仿佛是鬼使神差一般,苏禄反而咬紧了牙关,循着记忆中的痕迹收放自如,激得旻宁原本就燥热的脸上顿时起了一阵火晕。
苏禄沉醉地看着陷入混乱的心上人紧咬着下唇,在引枕上含芳待沐,辗转承继,又努力地控制着吐纳气息,生怕惊动了身后沉睡着的人儿的样子,心上愈发惆怅百结、遣倦不舍。
“啊……”终于,旻宁在忍不住长舒了一口气后,居然一挺身,随着苏禄一起坐起了身来,两人互相兼收并蓄、辗转腾挪着。
苏禄瞬间被皇帝包容入怀,经久不息地与心上人亲近着,便又将那游弋的唇,与心上人脸上那道纤薄的山峰紧贴在一起。
“旻宁……旻宁,苏禄的心早就在您的身上生根发芽,尽管……尽管苏禄知道,您并不在意……”
“不,朕知道……它早就已经,开花结果……”
此刻,两人终于在忘情中身心合一,形如一体……
【穆旻】弄麟记|卷九
15(下)
高处西风催落叶
深林落雪折花茎
[图片]
窗外的夕阳已经落幕,天地之间早就一片灯火阑珊。小小的偏殿里,也洋溢着一股灼热的暖流,原是依芯暖着的热酒,已经渐入佳境。
“皇阿玛,儿臣看,这酒已经好了,”依芯说着,便小心翼翼地从炉上取了酒壶,在旻宁面前的酒盅里斟满了半壁江山,又热烈而期待地望着旻宁,“您快尝尝,儿臣的手艺好不好?”
旻宁抬起头,他瞧见眼前的少年在炉火映照中那鲜嫩明艳的脸蛋,一如自己当年意气风发的模样一般,心中的快慰与惆怅,便开始浪潮汹涌、纷至沓来。
“皇阿玛,您的眼睛怎么了?”依芯突然问道。
“啊,无妨……朕是被炉火,熏了眼睛。”旻宁连忙低头,拭干了眼角的氤氲。
“不,皇阿玛……您怎...
15(下)
高处西风催落叶
深林落雪折花茎
窗外的夕阳已经落幕,天地之间早就一片灯火阑珊。小小的偏殿里,也洋溢着一股灼热的暖流,原是依芯暖着的热酒,已经渐入佳境。
“皇阿玛,儿臣看,这酒已经好了,”依芯说着,便小心翼翼地从炉上取了酒壶,在旻宁面前的酒盅里斟满了半壁江山,又热烈而期待地望着旻宁,“您快尝尝,儿臣的手艺好不好?”
旻宁抬起头,他瞧见眼前的少年在炉火映照中那鲜嫩明艳的脸蛋,一如自己当年意气风发的模样一般,心中的快慰与惆怅,便开始浪潮汹涌、纷至沓来。
“皇阿玛,您的眼睛怎么了?”依芯突然问道。
“啊,无妨……朕是被炉火,熏了眼睛。”旻宁连忙低头,拭干了眼角的氤氲。
“不,皇阿玛……您怎么哭了?”依芯连忙跳下了暖炕,来到旻宁身前,直直跪了下来,“是儿臣惹您生气,还是让您为难了?”
见依芯隐约察觉了自己的惆怅满怀,旻宁这才迅速回过了神来。
“啊,芯儿又在胡说些什么呢……朕怎么会哭呢!”说罢,他端起身前炕桌上的酒盅,扬起了白皙的脖子,一饮而尽。
京城里已经华灯初上,同样浸染在一片水汽缭绕之间的,还有四皇子府邸中的客堂。
依诛休憩在客堂正中的罗汉榻上,身前的暖炉中,正熊熊燃烧着一壶新鲜茶水,那滚烫的沸腾之势,亦如依诛此刻的心绪一般。
“四皇子,您还好吧……”坐在一旁客位上的素顺,见着依诛听完自己的秉呈后,竟然面色黯淡冷漠,不由得暗自心惊了起来。
“哼……”依诛的嘴角忽然轻微地抽动了一回,在绵延的水汽中,素顺分不清那是轻蔑的冷笑还是怒极的抽搐,“他竟然,允了六弟常驻宫中……他竟然会无视家法礼制,允了六弟的告求?!”
“四皇子,您这是怎么了……”
“你胡说!”依诛突然将手中的茶盅狠命往茶桌上一拍,对着素顺怒吼道,“皇阿玛一贯谨小慎微,循途守辙,他断然不会为了我六弟逾了宫规、坏了祖制!”
“呵呵……”素顺一见依诛这番形神激荡的模样,心中便已经如明镜一般,“四皇子,您就不要再一厢情愿了,此事是奴才亲近的侍从太监那日隔着门帘亲耳听到的,奴才又差人去浣衣局打听过了,那日确有六皇子房内染有污秽的被褥送去清洗,所以此事绝不会错。皇上偏宠六皇子,这已经是有目共睹之事了,四皇子……您要早做打算啊!”
“啪”地一声,依诛手中的茶盅在素顺的脚下摔得粉碎,素顺还未从张惶中回过神来,却听到依芯的叱责之声,已经响彻耳畔。
“素顺,你敢污蔑当今圣上?!”依诛坐在榻上,指着素顺怒吼道,“我乃当今皇上的嫡亲长子,毋庸置疑的后继之人,况且我身后还有宗室贵胄和军机首辅,怎么也轮不到他一个偏门庶出的皇六子来继承大统!”
“四皇子,您稍安勿躁啊!”素顺见依诛又有失控的迹象,连忙站起了身来,想上前劝慰。
“滚!”依诛拍着茶几,愈发狂乱了起来,“都是你这胆大妄为的奴才,才让我失掉了皇阿玛的宠爱!你给我滚呐,滚呐!”
“啪嗒”一声,依芯颤抖的手肘已经不听使唤起来,他一不留神就将手边的酒盅,碰翻在地,碎了一地。
“芯儿,你没事吧,”方才多饮了几杯,旻宁的苍白的面颊也开始泛起了隐约的水红,“朕就说,你这臭孩子,小小年纪饮什么酒呢。”
依芯勉强抬起了昏昏欲睡的眼帘,如痴如醉地望着澄黄的火光中,惊为天人的皇帝,迷离地说道:“儿臣没事,儿臣只是……皇阿玛,儿臣的手艺,好不好呀?”
旻宁担忧地隔着炕桌,伸手扶住了依芯摇摇欲坠的小小身躯,又满腹慈爱地责怪道:“看你,都已经醉成这个模样了,以后可不兴再这么豪饮了啊!”
“啊,不!”依芯意识不清之间,忽然一把抓住了旻宁扶住自己胳膊的手背,牢牢抓在掌心里,“是儿臣今日高兴,儿臣好生喜欢皇阿玛……皇阿玛喜欢儿臣么?”
“朕,朕自然是疼爱你的……芯儿,你到底想说什么?”
“呵呵!”依芯已经忍不住得意之色,仿佛就要要失态了,“那……那您是喜欢我四哥多一点,还是喜欢儿臣多一点呀……”
旻宁听闻,愈发迷惑了起来,然而,还未等他发问,便见依芯突然面色大变,用手背捂着嘴,似有要呕吐之势。
“啊!芯儿,你已经不胜桮杓了!”旻宁匆忙起身,一边扶着陷入淋漓醉墨的依芯,一边对着门口喊道,“来人,快来人啊,进来伺候六皇子洗漱!”
话音刚落,门帘便被人一把大力掀起。
“皇上!”门口那人一身风尘仆仆,庄重华丽的朝服上,挂着一品官员的红宝石朝珠。
“苏禄?怎么是你……”旻宁惊讶地睁大了泛红的双眼,不可置信地望着门口那挺拔之人。
“苏禄,叩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呜呜……”四皇子府邸寂静的客堂上,传出了依诛隐忍的呜咽声,“呜呜……六弟,你为何要从四哥这里抢走皇阿玛!皇阿玛……您为何要对儿臣如此残忍?!”
依诛双腿屈膝,手臂环抱着膝盖,又将头深深地埋进了臂弯里。
“您可以为六弟网开一面,为何要对依诛冷面无情?!您可以将六弟留在身侧,却将儿臣圈在府中!这是为何……为何呀?!”依诛喃喃自语之间,终于忍不住放声大哭了起来,“旻宁,旻宁!您可知道,依诛被您遗弃在宫外的每时每刻,都如沧海飘萍一般孤寂难熬,每时每刻都对您念念不忘,刻骨铭心!”
依芯痛苦流涕间,紧紧地捏牢了另一只完好酒盅的手剧烈颤抖着,却听“啪”地一声,那只酒盅在他的手心里须臾之间,裂成了碎片。瞬间,几道鲜红的热血,顺着依芯掌心的间隙,滴滴答答地撒落在罗汉榻上,与他的清泪混为了一体。
苏禄将沉醉不醒的依芯抱到了不远处的床榻说,又为他小心地盖上了被褥。只见陷在绵软厚实的床褥间的那小小少年,脸蛋鲜润,方才还喃喃说着胡话,过了没一会儿便陷入了梦乡,开始发出了甜蜜的微鼾。
末了,苏禄放下了沙帷,又轻手轻脚地回到了暖炕前。
“皇上,您还好吧,”苏禄担忧地打量着心上人,只见旻宁面色开始泛起了潮红,吐纳之间也开始不由自主地喘了起来,“皇上,苏禄瞧着您,现时仿佛不胜酒力的样子……”
旻宁伸手解了衣领的领口,好解一下开始升起的臊热,可是却仍然强忍着平稳的神色,平静地说道:“朕无妨……倒是你,苏禄,你现时怎么突然过来了,是有要事要寻朕么?”
“回皇上,是苏禄今日正巧告假,想过来看看您。”苏禄呡了呡嘴,言不由衷地说道。
“告假?啊……”旻宁忽然感到一股血气直上脑门,渴求的心念在心尖幻化成初生的莲花,冉冉升起……
【穆旻】弄麟记|卷九
15(上)
对镜独留红颜倦
相思空念山河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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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您没事吧,你可别吓唬奴才啊……”穆彰阿坐在地毯上,搂着瘫软在他怀中的皇帝,焦急地呼唤着。
旻宁抬起滚烫的面颊,痛苦又尴尬地笑道:“狗奴才,本想给你个下马威的,没想到……还是让你看了笑话了。”
穆彰阿连忙伸出手,用指腹轻抚去挂在心上人眉尖上的汗滴,担忧地说道:“嗐,皇上都这时候了,还揶揄奴才呢,奴才心疼还来不及,怎么会看您笑话,真是……”
“咳咳,”旻宁轻咳了两声,说道,“穆彰阿,快……快给朕端一些茶水过来,朕好生口渴。”
“好……好!皇上,您等着!”
待到穆彰阿慌慌张张从御案上端来了一盅茶水,服侍着旻宁饮了几口后,又将旻宁的领口解开了两粒,还...
15(上)
对镜独留红颜倦
相思空念山河远
“皇上,您没事吧,你可别吓唬奴才啊……”穆彰阿坐在地毯上,搂着瘫软在他怀中的皇帝,焦急地呼唤着。
旻宁抬起滚烫的面颊,痛苦又尴尬地笑道:“狗奴才,本想给你个下马威的,没想到……还是让你看了笑话了。”
穆彰阿连忙伸出手,用指腹轻抚去挂在心上人眉尖上的汗滴,担忧地说道:“嗐,皇上都这时候了,还揶揄奴才呢,奴才心疼还来不及,怎么会看您笑话,真是……”
“咳咳,”旻宁轻咳了两声,说道,“穆彰阿,快……快给朕端一些茶水过来,朕好生口渴。”
“好……好!皇上,您等着!”
待到穆彰阿慌慌张张从御案上端来了一盅茶水,服侍着旻宁饮了几口后,又将旻宁的领口解开了两粒,还将茶水用指腹捻着往旻宁通红的脸上撒了几滴,皇帝方才来势汹汹的臊热势头,才有了稍稍止步的迹象。
殿内沉重的喘息声渐渐平静了下来,日光与松木熏香又再度缠绵成一道,安静地充斥了整个殿堂。
“皇上,如今您觉得好些了么?”穆彰阿抚摸着旻宁苍白又光润的面颊,温柔地问道。
“穆彰阿,”旻宁虽然还有些许气虚之色,可是却忽然打断了穆彰阿的问话,“朕觉着好生奇怪,每次……每次朕饮了那固本之药,只要朕不动心念,便不会因此雨云顿起。可是,朕……每每念及与你的鱼水之欢,便会……”
“嘿嘿……”穆彰阿突然颔首一笑,“明白了,方才皇上此状,原是在想着奴才呢!”
刚刚平缓过来的皇帝,脸上顿起娇怒之色,“哼!”旻宁作势假意将穆彰阿一推,又撇过了头去,躺在心上人的怀中,咬着嘴唇生起了闷气来。
“好啦好啦,皇上,您对奴才罚也罚了,赏却还没有赏呢,”穆彰阿厚颜地哄着旻宁,嬉笑道,“皇上若是现时不赏奴才,那恐怕又得等上几日了……奴才今日就要连夜盯着他们开始审阅那些生员的卷子了。”
穆彰阿这么一说,旻宁才如梦初醒,他虚弱地回过头来,郑重地说道:“啊,你这么说,朕想起来了……你这奴才,险些误了朕的正事。”
“什么,正事?”穆彰阿一头雾水,那胡鬃也好奇地翘了起来,“皇上但说无妨。”
然而旻宁却没有立刻言语,他只是举起了还带着轻微水红色的素手,缓缓摩挲着穆彰阿的面颊,望着心上人的那双桃花眼里,竟然含着无限的眷恋。
“穆彰阿,朕想跟你商量,朕再让你任芯儿的贴身教习……可好啊?”
殿内的西洋钟突然开始声鸣大作起来,那钟摆敲击之声,一下下锤在穆彰阿的心头上,等他反应过来时,脊背上已经不知不觉出了一身冷汗来。
在经久不息的钟声里,穆彰阿忽然瞪大了眼睛,高声问道:“奴才,敢问皇上……为何会有此等荒唐的念头?!”
旻宁坐起了身来,疑惑地问道:“荒唐?这怎么会荒唐呢?”
穆彰阿闭上眼睛,深深叹了一口气,此时钟摆的敲击声终于停了下来,随之而起的,是殿外顿起的一阵飞鸟扑翅之声。
“唉……皇上英明果决,怎么会忘了,那祁俊枣也是六皇子的贴身教习呢。”
“怎么,你还在吃那陈年干醋?”
穆彰阿被旻宁怼得,简直要气急而笑了:“嗨呀皇上啊!这朝野内外谁不知道,奴才和祁俊枣惯是水火不容的,您将我二人同时按在六皇子身边做教习,是非要让奴才与那般清流汉臣你死我活缠斗一番,临了再连累了六皇子吗?何况,如此一来,四皇子和宗室那边,少不得又得给皇上横生一番枝节……奴才敢问,您这一时兴起胡乱指派教习的主意,是不是六皇子缠着您想出的主意?”
旻宁被穆彰阿一通言说,便呡着嘴低着头,默不作声了。
“看来奴才猜得果然没错,”穆彰阿无奈地摇了摇头,“皇上真是对六皇子太偏宠了!”
“那朕将祁俊枣派往南方,彻查私种烟叶,不就好了么。”旻宁突然打断了穆彰阿的埋怨。
“呵呵……”穆彰阿耸着肩,爽朗地笑了起来,又打趣道,“那感情好啊,皇上舍得么?”
旻宁一听急了,挣扎着就想坐起身来伸手去抓穆彰阿的胡鬃,却被穆彰阿一把抱住,将那山峰唇稳稳地堵了起来。
两人婉转缠绵了半晌,方才分开了各自的面颊,穆彰阿靠在心上人的耳畔,轻声说道:“皇上放心,既是皇上交代之事,奴才哪有不应之理……且让奴才筹谋一番,等奴才了了科考放榜的差事,再替皇上排忧解难,想个稳妥法子,好不好?”
旻宁红着脸,满意地低垂着眼帘,遣倦地说道:“嗯……那,朕就再等你几日吧,你……你今晚不能在此留宿陪伴朕了么。”
“嗐……皇上,科考乃国之大事,你我……来日方长嘛。”
“好……那下次,你要连本带利,全都给朕还回来。”旻宁说着,竟然羞涩了起来。
“好!”
这日,日头方才西落,在“慎德堂”内歇息的皇帝,便迎来了那个让他最是“一筹莫展”的青葱少年。
“皇阿玛!”依芯欢脱地走近了寝殿,三两步便来到了斜靠在暖炕上的旻宁的身畔,重重地跪了下来,“您终于醒了,儿臣好生担心呢!”
旻宁好奇又饶有兴致地瞧着这个一本正经的少年,笑道:“芯儿,你担心什么呀。”
“听那些奴才们说,皇阿玛方才回来就略感不适,儿臣不敢叨扰,硬是忍到现时才来向皇阿玛请安,”依芯说着,下意识地将手搁在了旻宁的腿脚上,“皇阿玛现如今可觉着大好了?”
“嗯,朕仿佛觉着舒爽了不少。”旻宁笑着,伸手抚摸着依芯的发迹。
依芯神秘地笑了起来:“皇阿玛已经觉得无事了么?儿臣觉着,皇阿玛的气色仿佛还差一点呢……”
旻宁的眉角一翘,饶有兴致地问道:“你这臭孩子,又要做什么?”
“唔……”依芯故作矜持地拉起了旻宁的手,轻轻拉拽着他道:“皇阿玛快随儿臣去偏殿,儿臣为皇阿玛准备了一样稀奇玩意儿。”
“你……好好,你慢一点儿,皇阿玛这身子可受不得你这样折腾啊。”旻宁一边说着,一边却由着依芯将他从暖炕上拽了下来。
不知为何,旻宁一见依芯这般调皮可人的模样,便会忘却诸多的政务琐事和烦恼,让他体会到天家难得的人伦之爱。
小小的偏殿,由于六皇子的常驻,已经早就被侍从们打理成一间书香漫溢的小小天地,旻宁被依芯搀扶着,兴致勃勃地踏进了屋内,却见暖炕边升起了一只精巧的火炉,炉子上温着一只铜制酒壶,丝丝白烟正从壶盖的缝隙里,时不时往外“噗噗”的溢出来。
“芯儿,你这是……”旻宁睁大了好奇的双眼,他的眼神中,流露出难得的生机来。
“嘿嘿……”依芯一边笑着,一边服侍着旻宁往暖炕上坐去,“皇阿玛,这是儿臣特地为您温的姜丝热酒,你的身子受了寒凉,想来也是因着儿臣贪玩游湖所起……儿臣这就给您将功补过啊!”
旻宁怜爱地望着眼前这兴高采烈的小人儿,又望了望炉上煮着的热酒,他犹豫着要不要将太医的嘱托告诉依芯。他方才回殿之后,因为体虚,又饮了一剂固本之方,今晚许是不能再沾酒水的,可是旻宁此时却踌躇了起来,他实在不忍伤了依芯的一片炙热之心……
“好……那就让朕尝尝芯儿的一片孝心,是何等滋味吧……”
【穆旻】弄麟记|卷九
14(下)
别时秋风扫镜空
归处圆月落长河
[图片]
大殿内,西洋钟独自滴答作响,威严的皇帝矗立在众臣身前,从大殿的门栏上照进的春光,不偏不倚地洒落在那着了浅金色丝袍的紧致身型上。
跪伏在地的穆相,此刻已经全然不顾周遭的动静,那被旻宁轻轻摩挲的手背,那股幽深而独特的熏香,早就牢牢占据了他的心智。
“穆彰阿,你想到了么。”皇帝威严的声音,打破了穆彰阿即将出离的神识。
“回皇上,奴才属实愚钝,”穆彰阿立刻调整了姿态,一本正经地回道,“请皇上降罪吧。”
”旻宁不易觉察地从鼻息里轻哼了一声,忽然回头对跪伏在角落里的载垣问道:“怡亲王,那你说呢。”
载垣方才还躲在角落里,想看穆相的笑话,谁料须臾之间便被皇帝点了名...
14(下)
别时秋风扫镜空
归处圆月落长河
大殿内,西洋钟独自滴答作响,威严的皇帝矗立在众臣身前,从大殿的门栏上照进的春光,不偏不倚地洒落在那着了浅金色丝袍的紧致身型上。
跪伏在地的穆相,此刻已经全然不顾周遭的动静,那被旻宁轻轻摩挲的手背,那股幽深而独特的熏香,早就牢牢占据了他的心智。
“穆彰阿,你想到了么。”皇帝威严的声音,打破了穆彰阿即将出离的神识。
“回皇上,奴才属实愚钝,”穆彰阿立刻调整了姿态,一本正经地回道,“请皇上降罪吧。”
”旻宁不易觉察地从鼻息里轻哼了一声,忽然回头对跪伏在角落里的载垣问道:“怡亲王,那你说呢。”
载垣方才还躲在角落里,想看穆相的笑话,谁料须臾之间便被皇帝点了名头,不由得心上一惊,他慌忙说道:“啊,奴才……奴才以为,许是与京科会试有关吧,啊?”
“还是让朕来提醒你们吧,”皇帝瞥了一眼口不择言的怡亲王,冷冷地打断了他的话头,“这些时日,朕因为京科会试的事儿,加之其它政务繁忙,没有能顾得上此前的库银一案。如今会试已经告一段落,这案子的堂审朕已经听过了,卷宗朕也已经阅毕,朕以为,该是到结案的时候了。”
跪伏在大殿立柱旁的祁俊枣听闻,突然不可置信地直起了身,他的眼中闪出了势在必得的渴求的光芒。
“皇上说的是真的么……”
“嗯?”旻宁听闻此言,缓缓转过身来,瞧向了立柱边的跪立之人,“祁俊枣,你以为该当如何?”
祁俊枣立刻当着众臣的面,对着皇帝行了揖礼,大声回道:“回皇上,微臣以为,此案还有玄机!微臣大胆请呈,皇上一定要再度重审此案!”
“不,”皇帝冷静地回绝了他,“此案已经真相大白,不需要再兴师动众了。让那些无辜遭受牵连的官员们,即刻复任,以保朝廷政令通达。”
祁俊枣闻言,大吃一惊:“什么,皇上不可如此轻率啊!”
皇帝却不再理睬祁俊枣的告求,他未等祁俊枣继续陈情,便允自转头,看着还跪伏在一旁的怡亲王,正声质问道:“载垣,此案已经查明,是沁浴在任期间与奇撑勾结,里应外合、监守自盗,若是追究起来,奇撑还是此案主审宰泉的门人,这件案子,纵然他没有参与期间,可是对属下管教无方,放任失度,宰泉也脱不了干系。朕念及他年事已高,又是宗室元老,姑且通融一回,让他提前告老归隐,颐养天年吧。”
跪在旻宁跟前的穆彰阿听着皇帝一番陈词,心上接连泛起阵阵波澜,旻宁方才强势的做派,分明就是冲着护佑自己,不让宗室与清流再度生事而去的。
“载垣,朕的话,你听到了没有。”旻宁对着已然失色的怡亲王,再度发问道。
载垣慌忙将身子伏低,重重地磕在面前的地毯上,诚惶诚恐地回道:“回皇上,皇上一片苦心,奴才明白了,明白了!”
“还有,”旻宁平静地打断了载垣的话,“这亏空的九百二十五万两银子,也要想办法补上才是。怡亲王作为宗人府宗令,未有尽到约束之职,才使得朝廷府库出了那么大的纰漏。不过,朕念你为两朝重臣,这些事,朕就不追究了。可是……如何补齐这九百二十五万两的亏空,怡亲王,这个差事可是非你莫属了啊。”
皇帝这一番画外之音,载垣自是听得明白,他无奈地闭紧了双目,暗自叹了一口鼻息,恭顺的答道:“奴才领命!皇上交代之事,奴才定当尽心尽责,不负圣恩!”
“嗯……”大殿内传来了皇帝满意的声音。
可是载垣却不敢在天威面前再度放肆,他只是悄悄睁开眼睛,透过低压着的帽檐,想用眼睛去瞟站在殿前的皇帝是如何一番神色,却吃惊地发现,站在穆相身前的皇帝,竟然正用一只脚,在穆彰阿的手背上不动声色地摩挲了一会儿后,用尽全力猛地一踩……
待得众臣们纷纷退出大殿,已经是正午时分,神识恍惚的载垣跟着一众大臣们垂头丧气地鱼贯而出,迎着早春的和风,与郑亲王端华互相搀扶着,身形摇晃地走在通往园外的道路上。
“王爷,王爷啊……”端华有气无力地说道,“方才听皇上的意思,这九百二十五万两白银,是……是要你我自己掏腰包,填补亏空了吧,啊?”
载垣忽然膝头一软,若不是端华眼疾手快一把搀扶住他,恐怕早就一头栽倒在路边的青石岩上。
“唉……可不是么,”载垣喘了几回气,却也纾解不了胸中积愤,他忽然目露凶光,咬紧牙关地说道,“真是没想到,本王这次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不但没有将穆彰阿那奴才拉下马来,还折了自个儿的本钱!”
他这么说着,却突然眼神一亮道:“依本王看,皇上今日如此强势,一定是穆彰阿那奴才的授意!”
端华听闻大吃一惊:“啊?王爷何以见得呀,穆彰阿的胆子也忒大了吧,竟然将皇上如此捏于鼓掌?!”
“哼!”载垣面目狰狞,咬牙切齿地说道,“本王早就怀疑是穆彰阿在皇上耳边进了谗言,果然啊,方才在殿内亲眼所见,皇上在与老穆那狗奴才打着暗语呢!看来,外面闹得沸沸扬扬的传言,真实不虚啊!”
“啊?什么暗语啊?王爷啊,您可小声儿一点吧,那些传言可是不堪入耳至极呀!”
“有什么可怕的?!”载垣气得故意大声说道,“难道外面传得不对吗?!皇上今日一共踩了老穆那奴才的手背一十二下,这分明就是暗示老穆每个时辰都要给他找不同的婆娘来,怪不得这些日子皇上深居简出,连四皇子都被圈在府里了,方才还将老穆单独留下来叙话……哼,真是老不害臊,朝廷被一个奴才把持成这样,我爱新觉罗家族是没救了!”
“皇上,您轻一点,您方才将奴才手背踩得生疼……奴才现时可真的是精疲力倦了啊!”
“穆彰阿,你个没良心的狗奴才,罚得就是你!”旻宁正将穆彰阿牢牢地按压在地毯上,紧紧趴在他的身上,急喘连连地说道,“这许多日子以来,都未曾想过给朕送几份书信过来,亏得朕方才还如此护佑你……你难道不打算,好好谢朕一回么?!”
“那自然是要的!奴才之前夜以继日不敢怠慢,冷落了皇上,自然要罚!皇上方才大殿上的那番作为,就是逗引奴才而来的吧!”穆彰阿忍住了红肿的手背上传来的阵阵疼痛,搂住了旻宁,急切地说道,“不过敢问皇上,方才您罚也罚了,现时您想让奴才如何谢啊?”
说罢,俩人情不自禁地在地毯上就抱在了一起,热吻了起来。
可是突然,穆彰阿却惊叫了起来:“皇上,不可……不可!”
原是旻宁红着脸颊,开始伸手解起了他披领的扣子。
“皇上,使不得,”穆彰阿捏着旻宁滚烫的手,连连劝慰道,“此地乃肃穆之地,皇上万万不可啊……”
“什么肃穆之地?!”旻宁一口咬住了穆彰阿红肿的手背,一时间那钻心的刺痛,激得穆彰阿浑身打起了颤来,“你自己说说,你冷了朕多少时日了……你,你这几日又要赶去阅卷,你还打算对朕冷落多久?!”
穆彰阿搂着浑身滚烫的皇帝,惊异地发现,旻宁柔顺的丝袍下,竟然空无一物。
“皇上!”突然穆彰阿心念一闪,之后便不由得心惊肉跳了起来,“您……您是否又用了那虎狼之剂了?!”
旻宁在他的怀中娇喘着,脸上已经泛起了滚烫的臊红来:“昨日夜间,仿佛是饮过……只是因为朕……朕前几日与芯儿在湖上,惹了风寒,倍感体虚气短……”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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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旻】弄麟记|卷九
14(上)
清梦涟漪困娇娃
巧笔生花渡绛纱
[图片]
依芯蒙着头,正陷入在厚实的被褥中,他浑身颤抖,耳边隐约传来侍从们焦急的呼唤声。可是此时,往日里惯是娇蛮的六皇子,却连呵斥他们的心思都没有,他的心中惶恐极了。
“六皇子,奴才们求您了,您好歹起身开个口啊……”小太监们一个个跪伏在依芯的床榻前,忙不迭地对着小主子一边告求一边磕着响头。
可是越是如此,依芯的心中便越是烦躁不安,他只是继续将身子一股脑儿埋入到被褥里,将头裹得愈发严实了。
突然,周遭的吵杂声消失不见了,空气仿佛凝固了起来,就连方才还心绪不宁的依芯,也因为耳畔瞬间的寂静,而顿起了好奇的心念。他不由自主地从被褥中轻轻探出了头来,好奇地打量起周遭...
14(上)
清梦涟漪困娇娃
巧笔生花渡绛纱
依芯蒙着头,正陷入在厚实的被褥中,他浑身颤抖,耳边隐约传来侍从们焦急的呼唤声。可是此时,往日里惯是娇蛮的六皇子,却连呵斥他们的心思都没有,他的心中惶恐极了。
“六皇子,奴才们求您了,您好歹起身开个口啊……”小太监们一个个跪伏在依芯的床榻前,忙不迭地对着小主子一边告求一边磕着响头。
可是越是如此,依芯的心中便越是烦躁不安,他只是继续将身子一股脑儿埋入到被褥里,将头裹得愈发严实了。
突然,周遭的吵杂声消失不见了,空气仿佛凝固了起来,就连方才还心绪不宁的依芯,也因为耳畔瞬间的寂静,而顿起了好奇的心念。他不由自主地从被褥中轻轻探出了头来,好奇地打量起周遭的事物来。
就在依芯探出头来的那刻,一股熟悉又清幽的松木香,带着延绵的馥郁,狡黠地钻进了他的鼻息中。
“芯儿……”一双纤细的玉手轻轻覆在了依芯露出的发迹上,“让朕看看,你这是怎么了。”
“啊!”依芯猛地转过头,映入眼帘的果然是那张残存着冠玉之容却还忧心忡忡的脸,“皇阿玛!”
旻宁见到眼前惊慌失措的少年那可爱鲜嫩的模样,不由得顿生怜爱,他抚摸着依芯的乌发,问道:“朕的芯儿往日里胆色过人,如今却也有怛然失色的时候,告诉朕,这是怎么了呀……”
依芯却突然拉起了被褥又一把将自己蒙在了褥子里,只听他在被中闷声闷气地喊道:“儿臣头痛脑热得厉害,不能向皇阿玛请安,皇阿玛请恕儿臣失礼!”
见依芯动静如此巨大,旻宁不由得一惊:“啊……你这孩子。”
可是面对依芯对自己的冲撞,旻宁却并没有动怒,只是无奈地摇了摇头。他随即回头,示意侍从们纷纷退下。待得寝殿里只有他二人之后,旻宁便再度伸手,强势地将蒙在依芯头上的被褥拉开了一角。
“芯儿,芯儿?”旻宁温柔地哄慰道,“如今此处只有朕与你二人了,你现时可愿与皇阿玛说话了呀?”
可是旻宁坐在榻沿上等了半晌,依芯仍然毫无动静,他不由得伸出手,想再度试探一番,却见依芯裹着被褥的小小身型,开始微微地颤抖了起来。
“呜呜……”让旻宁始料未及的是,这个惯是无忧无虑的孩子,竟然在被褥中,轻轻抽泣了起来。
“芯儿,芯儿……出了什么事了,”旻宁担忧地摇着依芯,柔声呼唤道,“是有人欺负你了么,你快跟皇阿玛说啊!”
“呜呜……”依芯还在呜咽着,“是皇阿玛欺负儿臣……”
“什么?芯儿,你在胡说些什么啊。”
“儿臣不要离宫,不要离开皇阿玛!”依芯说完,终于放声大哭了起来。
旻宁听闻,脸上却浮出一番成竹在胸的淡然神色来:“呵呵,你果然是因为此事……芯儿,你听朕说,这没什么好丢人的,只是因为……你真的已经长大了……”
依芯从旻宁手中抢过了被褥的一角,再度将自己的头蒙了起来,还朝床榻里侧挪了挪身型,绝望地喊道:“不要不要!儿臣不要这么快长大……儿臣不要离开皇阿玛,不要出宫!”
旻宁见到依芯这副委屈的小模样,便愈发心疼了起来:“嗐……芯儿别怕,当初朕和你四哥,不也都是这么过来的么。你现时已经是个男人了,你不是一直说,要做能护佑皇阿玛的好男儿么,怎么现在却一副期期艾艾的模样呀。”
依芯的抽泣顿时停止了下来,他抽抽搭搭地喃喃自语道:“皇阿玛和四哥,都是……都是这么过来的么……皇阿玛和四哥……”
“那是自然。”
依芯终于静默了下来,可是正当旻宁还想再行开口安慰之际,却见依芯突然掀开了被褥坐起了身,一把将旻宁搂在了怀里。
“儿臣不要像四哥那样!”依芯抱着旻宁孱弱的身子,将头磕在了他的肩胛上,皇帝身上那股绵延的松木香,顿时显得愈发浓烈和撩人,可是依芯却拼尽了神识,大声求告道,“儿臣爱重皇阿玛,所以儿臣不想让皇阿玛受一星半点的委屈!”
旻宁被依芯突如其来的诚挚告白,惊得无所适从起来:“爱重?芯儿,你……你在说什么呀,此事跟你四哥又有何关系?”
“呜呜……”依芯抱着旻宁再度哭闹了起来,“儿臣求皇阿玛,不要将儿臣遣出宫去,至少……至少不要现时就将依芯弃之敝履,儿臣还比我四哥小上两岁呢,怎么会在昨夜就遗溺了呢?!呜呜……儿臣这个年纪,是断然当不了家的呀,皇阿玛原来不是最疼爱依芯的吗?儿臣求求皇阿玛,至少等到儿臣长成了四哥这样的年纪,再让儿臣出宫吧!儿臣也好在皇阿玛膝前,再尽两年孝心啊!”
旻宁听完依芯的哭诉,方才回过了神来,他伸出手轻轻地搂住了依芯的背脊,一下下地轻轻拍打着。窗外的日光已经开始露出刺目的势头,旻宁对着那和煦的春光望得出神,炫目的阳光就跟他此刻怀中的少年一样,那正是万里河山开始生机盎然的时刻。
“唉……什么弃之敝履呀,”旻宁最终还是叹了一口气,“芯儿,你莫要再哭了。朕现在告诉你,你可要记住了,今日之事,除了这些侍从和太医,绝不能再对他人透露半个字了,明白么。”
方才还在自己肩头呜咽的少年,此刻的哭泣却戛然而止。
“诶唷!芯儿你干什么呀!”旻宁突然被依芯重重地挨着自己苍白的面颊,他被这突如其来的眷恋惊得手足无措起来。
依芯却按捺不住欣喜若狂的心情,一遍遍地将脸贴在旻宁的面颊上:“儿臣就知道皇阿玛最心疼依芯了……儿臣定然不负圣恩,好生护佑皇阿玛,儿臣要做皇阿玛的好儿子,做顶天立地的好男儿,依芯今后定会竭尽全力力挽狂澜、中兴我朝,为我天家子孙争气!儿臣……儿臣谢皇阿玛开恩!”
“嗨呀……”旻宁不知为何,听闻依芯的一番口不择言,心头的宠溺之情却越发热烈,他只能一边由着依芯对自己的“逾越”,一边无奈地笑道,“好了好了……朕知道了,知道了……你这臭孩子,真是无法无天了……”
乙巳年三月,声势浩大的京城会试终于落下了帷幕,距离放榜还有半个月余,皇帝却迫不及待地在科考结束的次日一早,便将正副主考和其它一应官员,召到了圆明园问话。
“勤政亲贤殿”内,春光与熏香并驰,延绵在威严肃穆的殿宇之间,恰如正端坐在御座之上的皇帝,眉目之间,充斥着一派不怒自威又和风细雨的神色。
“奴才/微臣叩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一通大礼之后,皇帝竟然未有丝毫动容,而是从容地允自从御座中站起了身,缓缓地走到了大殿之下。
殿内跪伏着的一班重臣见皇帝今日如此反常之举,皆垂首而顾,就连列位其间的郑亲王和怡亲王,都不置可否。不多时,众人的目光便又落在了跪在前排正中的穆相身上。
只见皇帝着了一身浅金色常袍,不近不远地正好挨在了穆相的身前,低垂着眼帘,默默注视着这个当朝首辅。
“穆彰阿,知道朕今日为何急召你等前来么。”皇帝低垂着眉目,淡然地问道。
“回皇上,奴才愚钝,请皇上明示。”
“哼……”旻宁从鼻息里发出一阵冷哼,便允自绕着穆相跪伏着的身型轻轻绕了一圈。
一时间,微风带起一股浮香,那久违的熏香滋味直冲穆彰阿的鼻息,穆彰阿直勾勾地盯着身前地毯的双眼,开始露出了难以抑制的光芒来。
“怎么,穆大人……你可有主意了。”旻宁说着,忽然牢牢地挨着穆彰阿的身前,停了下来。
“啊这……”穆彰阿心头一紧,虽然跟前的皇帝身型被常袍所覆盖,可是他却立刻觉察到,旻宁故意用鞋底轻轻磕上了自己覆在地毯上的那只左手的手背,不但如此,穆彰阿还能清晰地觉察到,那只踩在自己手背上的脚面,已经开始缓缓地来回摆动,悄悄地暗示着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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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旻】弄麟记|卷九
13(下)
香径摘花临谷雨
新雨煮酒近清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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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场春雨一直缠缠绵绵道夜半时分,依芯独自躺在“慎德堂”偏殿寝宫的床榻里,眯着眼睛,出神地瞧着不远处的窗沿上摇曳着的微弱烛火,眼前不由得又浮现起今天白日里,他扶着皇帝驾返寝殿后的那些情景。
下午晚些时候,“慎德堂”的寝宫里人头攒动,都说早春寒凉,皇帝方才又在泛舟时不慎着了风寒,刚刚由六皇子搀扶了回来。侍从太监们便忙不迭地准备了温水和驱寒的汤药,服侍着皇帝更衣歇息。
“皇阿玛,您方才路上淋了些雨水,儿臣替您用温水擦拭一下吧!”依芯一边为旻宁端上温热的茶水,一边伺候着旻宁斜靠在了床榻上。
“咳咳……”皇帝...
13(下)
香径摘花临谷雨
新雨煮酒近清明
这场春雨一直缠缠绵绵道夜半时分,依芯独自躺在“慎德堂”偏殿寝宫的床榻里,眯着眼睛,出神地瞧着不远处的窗沿上摇曳着的微弱烛火,眼前不由得又浮现起今天白日里,他扶着皇帝驾返寝殿后的那些情景。
下午晚些时候,“慎德堂”的寝宫里人头攒动,都说早春寒凉,皇帝方才又在泛舟时不慎着了风寒,刚刚由六皇子搀扶了回来。侍从太监们便忙不迭地准备了温水和驱寒的汤药,服侍着皇帝更衣歇息。
“皇阿玛,您方才路上淋了些雨水,儿臣替您用温水擦拭一下吧!”依芯一边为旻宁端上温热的茶水,一边伺候着旻宁斜靠在了床榻上。
“咳咳……”皇帝用手拢着嘴,轻咳了两声道,“芯儿,你看看你,把朕累成了什么样子。朕是让你来陪伴朕的,可不是让你来摧折朕的。”
可是旻宁刚刚说完,便不可遏制地打了个哆嗦。
依芯羞愧地红着脸,一边接过了太监递上的温巾,从旻宁的额头处开始,向下轻揉慢压,一直擦拭到了那修长的脖颈间止。
“皇阿玛,儿臣看您哆嗦得厉害,不如让奴才们替您准备温水,儿臣伺候您沐浴驱寒吧。等将寒气都泡走了,再换一身干爽衣裳,喝一点汤药,明儿一准就好了!”依芯诚恳地对着旻宁说道。
旻宁已经开始感觉额头微热渐起,那是风寒的征兆。他略微想了想,便对着这个宠溺的幼子点了点头。
依芯见状,立马爽快地回身吩咐道:“来人,快去给皇上准备热水沐浴!”
后殿里,潮湿的雾气又开始弥漫开来,伴随着新鲜燃起的松木熏香,原本朴素庄严的殿堂里,更加增添了一抹神秘撩人的气息。
依芯的耳畔响起了潺潺的水声,那是虚弱的皇帝渐渐没入浴桶中的声音。
“嗯……”新送来的山泉水,让方才还体虚不适的皇帝,伸长了脖颈,从胸中舒缓出一声长长的叹息。
“芯儿,怎么不过来呢,”旻宁靠在浴桶边,闭着眼睛,半是打趣地说道,“你方才不是说要伺候朕沐浴么,朕今日可是被你折腾了一下午啊。”
依芯透过水雾,呆呆地望着眼前的君父,那模样,与往日里威严的皇帝截然不同,既妩媚多姿,又危险撩人……他心念顿起,忽然想到,穆大人目睹的,一定是这副姿态的皇帝吧。可脑海中一出现此种念头,依芯那少年渐熟的面庞,却开始泛出了一阵火辣辣的臊红。
“芯儿,你在想什么呢?”旻宁已经隐约露出了不耐烦的口吻。
依芯被皇帝一唤,方才“哦”了一声,持着热巾匆匆在旻宁的身后跪了下来。
依芯卷起了袖子,将手从旻宁的背后探入了那温热适中的泉水里,又摸索着终于轻触到了旻宁光润的背脊上。那丝缎般柔滑的感觉,已经与润泽的浴水合而为一,氤氲中难解难分。依芯的心头突然一紧,他感觉心间升起了一阵异样之意,若不是雾白的水汽,青涩少年那通红的面颊,便早已被身前的君父尽收眼底了。
“芯儿,你怎么不说话呢,”身前的皇帝沉默了许久,突然发问道,“是不是因为今日素顺在湖边的那番狂语,让你现时还耿耿于怀。”
听闻皇帝的发问,依芯方才从迷离的神识中清醒了过来,他连忙抬起头来,辩解道:“啊,皇阿玛,儿臣没有……没有,儿臣……怎敢质疑君父之言呢?!”
“呵……”身前的皇帝轻笑了一身声,忽然伸手够到了正在他腰间擦拭着的依芯的手背,拍了拍安慰道,“芯儿,你莫要多想。你在朕心里的位置,是任何人都无法替代的。”
依芯被冷不丁地触到了手背,浑身一阵轻颤,他鬼使神差地说道:“无法替代……皇阿玛,您喜欢儿臣么?”
“那自然是喜欢啊。”
“那您是喜欢四哥还是喜欢儿臣呀?”
旻宁在依芯的眼前起伏的身型,因为轻笑而微微耸动了一下,依芯不由得清了清眼神。
“那……”见眼前的君父未有动静,他接着又试探地问道,“那儿臣敢问皇阿玛,儿臣将来若是长成了男人,皇阿玛能不能……不要像处置四哥那样,将儿臣遣出宫去?”
旻宁缓缓回过身来,疑惑地瞧着这个他惯是疼爱的孩子,担忧地问道:“芯儿,你何出此言啊,此事是历朝历代的宫规,每一个天家子弟,都不能违逆的祖制。朕纵然偏宠你,可也不能为了你,违背祖制啊。”
“可是……”依芯方才想言及君父宫闱之事,话到嘴边却被他硬生生吞了回去,他重新振作了心智,再度言道,“可是四哥出宫以后,其实夜夜不得安眠,每日里都在思念着皇阿玛,儿臣可不想如他这般!”
“是么……”身前的皇帝竟然不为所动,反而冷哼了一声道,“哼,他若只顾沉溺于寻常人家的天伦之情,那便没有资格做我天家子嗣。”
依芯的手突然在旻宁的肩头停顿了下来,他努力睁大眼睛,想瞧清水雾里这个昔日一贯和风细雨,现时却突然冷酷起来的皇帝:“皇阿玛,您这话是什么意思,儿臣不明白!”
“每一个天家子弟,都是要出宫的,而最终,只有一个皇子能回到宫里。哼……以为在朕面前伤春悲秋,就能换来朕的同情继而继天立极?这样的人,哪怕是朕的嫡亲骨肉,也不配继承我爱新觉罗的江山社稷。依芯,你也要切记,朕……不喜欢自怨自艾之人!”
“啊,儿臣明白了!”依芯听闻,拼命地点着头,诚恳地说道,“儿臣不会做这种顾影自怜的人,儿臣要做我天家真正的好男儿……儿臣,谢皇阿玛点拨!”
然而,依芯忽然又想起了什么,他连忙追问道:“那,那方才儿臣与皇阿玛提及的更换教习之事,皇阿玛您……您是否应了儿臣?儿臣,的确想一直留在皇阿玛身边,可是儿臣却无意什么皇极践祚,儿臣只是想守在皇阿玛身边,好生护佑皇阿玛,不让那些得寸进尺之人再行冒犯之举,就如同……就如同今日午后这般!”
旻宁这回却什么都没有回答,他再度悠悠回转,在潺潺的水声之间斜着一双桃花眼,瞥了一眼身后的少年。烛火在水雾中,显出了纱雾般的光芒,笼罩在他潮湿的肌肤上,显出一派光润鲜嫩的模样,看得那青葱少年心中突然又起了一阵涟漪……
“那自然是喜欢啊……自然是喜欢……”旻宁的声音不断地在静谧的偏殿里回荡着,依芯眯着眼,恍惚中还瞧见了那副陷在水汽中的玉骨冰肌,和那双妖娆妩媚地瞥着自己的桃花眼。
“皇阿玛……儿臣会成为一个男人的,成为您喜欢的那个男人……”依芯静静地枕在床榻上,嘴里喃喃自语着。
他眼见着远处的烛火开始有了渐渐熄灭的势头,可是伴随着那逐渐扩散的幽暗袭来的,竟然是充斥着床帏里的,今日在旻宁身边屡次嗅到的淡淡的松木香……
次日一早,旻宁从清梦中苏醒了过来。昨日依芯伺候他梳洗打理了一番后,又饮了驱寒的药汤,歇上了一晚的皇帝,重又恢复了神采奕奕的模样。
“六皇子呢?”旻宁端坐在梳妆镜前,瞧着镜中正在被小侍从梳理发辫的那个模糊的人影,威严地问道,“都快日上三竿了,他怎么还没来跟朕请安啊。”
一旁的掌印太监这才战战兢兢地小声回道:“回皇上,六皇子他……他从早间开始,便一直闷在床帏里,奴才们怎么唤也不肯起来……”
“什么?!”旻宁吃惊地转过了脸来,“是不是昨日也着了风寒,有传太医了么?”
掌印太监小心地赔笑道:“皇上不必担心,太医们都来看过了,说是无甚大碍,六皇子只不过是……”
他说着,便上前一步,恭敬在覆在皇帝的耳边小声地嘀咕了几句。旻宁方才还忧惧的脸上,忽然如碧海连波一般,不断地起伏着或喜或忧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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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旻】弄麟记|卷九
13(上)
春风抚尽残冬雪
月明描出秋千影
[图片]
湖面的暖风愈发潮湿,淅淅沥沥的雨点也开始在原本干燥的舟船里蔓延,眼见船桨已经飘忽无踪,依芯着急地跺着脚,对着岸上观望着的侍从们大喊道:“看什么看?皇上的船桨不见了,你们还在这儿愣着作甚?!”
为首的首领太监慌忙应声,依芯瞧着他转过身去对着身后跟随着的小太监们一顿指手画脚,不一会儿便有两个小太监一溜烟地朝岸上的树林深处跑去。
“皇阿玛您别急,想来那帮奴才已经去取舟桨过来了。”依芯伸手虚扶着旻宁,又揉着他的脊背,安抚道。
“哼,朕还没有胆怯成这个样子,”旻宁看着这个老成的孩子,目光倒是愈发慈爱了起来,他假意训斥道,“只是这天色,怕不是一会儿就要来一场...
13(上)
春风抚尽残冬雪
月明描出秋千影
湖面的暖风愈发潮湿,淅淅沥沥的雨点也开始在原本干燥的舟船里蔓延,眼见船桨已经飘忽无踪,依芯着急地跺着脚,对着岸上观望着的侍从们大喊道:“看什么看?皇上的船桨不见了,你们还在这儿愣着作甚?!”
为首的首领太监慌忙应声,依芯瞧着他转过身去对着身后跟随着的小太监们一顿指手画脚,不一会儿便有两个小太监一溜烟地朝岸上的树林深处跑去。
“皇阿玛您别急,想来那帮奴才已经去取舟桨过来了。”依芯伸手虚扶着旻宁,又揉着他的脊背,安抚道。
“哼,朕还没有胆怯成这个样子,”旻宁看着这个老成的孩子,目光倒是愈发慈爱了起来,他假意训斥道,“只是这天色,怕不是一会儿就要来一场春雨了,朕这身子骨,现时可禁不起风寒啊。”
“啊,这……请恕儿臣只顾贪玩儿,考虑不周。”依芯惭愧地将脸靠在了旻宁的膝头上。
可就在依芯不知所措之时,这船儿随着漂泊的水波,竟然斜靠在了自岸边起,铺陈至远处湖面的一片巨大荷花群边。
两人的小舟在纵横丛生的花茎中,稳稳地扎下了根来,任凭湖面波澜荡漾,都四平八稳,不再动摇了。
依芯望着绵延的一片荷绿,眼里突然一亮,他立刻起身,伸手摘下了身旁的一片巨大荷叶,又擎着它来到了旻宁身边。
“皇阿玛您看,这样如何?有道是‘荷叶五寸荷花娇,贴波不碍画船摇’,像不像此番情景?”依芯的脸上露出了天真的笑容,在潮湿的暖风里红润明晰,仿佛是这百里绿萍里开出的一朵初生的荷花。
旻宁无奈地伸手拍了拍依芯的肩胛,眼里满是怜爱:“还能如何,现下,也只有如此了……朕就知道,几个皇子里,就属你鬼主意最多!”
点点滴滴的春雨终于远道而来,自水天一色之间,如帷幕般向湖面蔓延而来,然而旻宁与依芯却平静地端坐在舟船里,靠着百里青田,安稳地看着陷入烟雨的江山。
“皇阿玛,儿臣敢问,您可能应了儿臣方才所求?”依芯忽然在漫天琼珠乱撒间打破了难得的宁静。
可是旻宁却望着近在咫尺的鲜翠摇珠,毫无波澜地说道:“你指的可是更换教习之事。”
依芯在涓涓细雨中,睁着与皇帝相似的眼眉,眼巴巴地望着旻宁。
旻宁叹了一口鼻息,却并没有回过头来直视依芯渴求的眼神,而是出神地望着在风中起伏的绿浪,缓缓地说道:“此事,等穆大人出围之后再说吧。”
“啊?为何?”依芯着急地追问道,“距离会试不是还有段日子么,更换皇子们的教习,还不就是皇阿玛一句话的事儿么,为何一定要等这么久?”
“朕说了,此事牵一发而动全身,朕要听听穆大人的意思,再做决断。”
出人意料的是,依芯并没有如从前那般神型激荡地据理力争,而是暗自叹了口气道:“唉……看来,外面的传言,果然真实不虚……”
旻宁大惑不解道:“芯儿,你在说什么呀,外面究竟有些什么传言?”
依芯抬起头来,脸上忽然脱了稚气,郑重地回道:“皇阿玛难道不知么,外面人人都在说,皇阿玛之所以对穆大人言听计从,是因为……是因为皇上早就与穆大人金兰契合,潭水情深!”
“哼……”皇帝竟然立刻冷哼了一声,不以为意地说道,“朕还当是什么危言耸听的传闻……朕与穆大人,本就如此。”
“皇阿玛难道听不出来,这些奴才们话里话外的意思吗?!”依芯忿忿地说道。
“皇上!”可就在依芯还想据理力争之时,却从不远处的岸上传来一声熟悉又刺耳的喊声,“奴才素顺,拜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旻宁与依芯听闻,不约而同地抬头,朝岸上眺望。果然,只见素顺恭敬地跪立在与青绿相接的岸边,他的手上还捧着一副船桨,一派道貌岸然的模样。可是只望了一眼,旻宁便立刻脱了方才还气定神闲的样子,他的眼神中忍不住射出一阵火苗来。
“素顺!”未及皇帝开口呵斥,依芯却抢先站立起来,走到了船头,大声斥责道,“你这该死的狗奴才,你怎么还敢过来?!皇上不想看到你……滚呐,赶快给我滚!”
素顺却无视怒不可遏的皇子,仍然一本正经地大声喊道:“皇上,奴才素顺是过来向您请罪的,顺便……给您和六皇子送来了船桨呢,呵呵……”
“滚啊!”依芯见此人油盐不进的厚颜模样,急得直跺脚。
“皇上,”岸上那人还在自顾自地陈情道,“奴才知道,您前日里对四皇子半罚半赏的,有一半是冲着奴才来的,只是碍于四皇子的颜面不好发作罢了。奴才在这里向您请罪,请皇上饶恕了四皇子,要罚,便都罚在奴才一人身上罢!”
依芯急得双眼通红,他立刻转过身去,搂紧了旻宁的肩胛,劝慰道:“皇阿玛您别理他,儿臣这就让他滚得远远的……您放心,有儿臣在,这狗奴才今日断然不敢再行冒犯!”
可是皇帝却伸手紧了紧依芯搭在自己肩头的手背,似有劝慰之意。
末了,在依芯惊诧的注视下,旻宁竟然对着岸上那大胆狂徒,海波不惊地正声说道:“你方才说,朕还赏了四皇子,你倒是说说看……这赏从何来。”
素顺的眼里闪出了阴险的凶光,他微微低下了面庞,嘿嘿笑道:“呵呵……近日里京城会试就要开考了,少不得又有些不安分的举子奔走请托,穆大人那得意门生曾锅饭不就是这一款的么……可现如今,四皇子和六皇子都是皇上两相中意又举棋不定的储君人选,皇上怕这几日四皇子被那些不知轻重的生员们误了清名,索性就借奴才的事儿,罚他闭门思过了……奴才说得可对?嘿嘿!如此看来,比起六皇子来,皇上还是对四皇子护佑有加啊!”
旻宁不动声色地听完了素顺那番大逆不道又直击要害之言,苍白的脸上,却还是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可是他身旁的依芯却已经张口结舌地望向了自己。
“皇,皇阿玛,他说的……可是真的?”依芯的心尖像突然被针扎了一般,一阵刺痛,随着周遭开始渐起的雨势一起,乱打在心田里。
“芯儿,这些诛心之词,你竟然会当真么,”旻宁淡泊地回道,“若真是如他所说,那朕这回让你过来伴驾,岂不是更加偏爱于你。哼……此人果然心机深厚,竟然连天家父子之情,也敢挑拨……”
“不,皇阿玛所说之言,儿臣岂能不明白,”依芯皱着剑眉,痛心疾首地说道,“可是,方才皇阿玛对儿臣说的那些话,儿臣也没有忘记……您说,许多事等儿臣长大就会明了了,现时儿臣竟然已经想通了!您方才说,您是在护佑着四哥,此番看来……果然是没错的!四哥闯了那么多祸事,您却还是偏护于他,可是儿臣只是想换个教习,您却不置可否……皇阿玛,儿臣……儿臣心里不服!”
听闻依芯渐显出的怨怼口吻,旻宁方才恍然大悟:“芯儿,朕不是这个意思,你莫要上了素顺的套了……”
正在此时,岸上忽起一阵骚动,原是一群侍从们扛着舟船和木浆来到了水边,七手八脚地将舟船放置下水,准备冒着风雨来接渡皇帝。
见来人不少,素顺端着得意的神情,气定神闲地笑了笑,他放下了舟桨,跪在岸上允自对着远处的皇帝磕了几个头,也不做声,沉默地消失在了忙乱的人群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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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旻】弄麟记|卷九
12(下)
闲花双蝶太液池
峦山孤鹤云梦泽
[图片]
初春的福海湖上刮起了一阵阵泛着湿气的暖风,融入在荡漾着的碧波里,浩浩荡荡,往天边铺陈而去,终于在天际共上一色。一叶小舟,正乘着这起伏不定的春潮,飘荡在这天地水色之间。
“皇阿玛,儿臣的船桨划得可稳当?”依芯眉开眼笑地坐在船头,兴致勃勃地对着旻宁问道。
“芯儿,就属你鬼主意最多,偏要带朕来泛舟赏湖,”旻宁慵懒地斜靠在船尾,笑意绵绵地望着他的幼子,宠溺地责怪道,“好了……现时朕被你摇得头都晕了。”
“儿臣这不是从来未有什么机会能够单独与皇阿玛相陪么,嘿嘿!”依芯露出了少年顽皮的笑容。
旻宁又浅浅笑了一声,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由着依芯折腾去了。此刻,...
12(下)
闲花双蝶太液池
峦山孤鹤云梦泽
初春的福海湖上刮起了一阵阵泛着湿气的暖风,融入在荡漾着的碧波里,浩浩荡荡,往天边铺陈而去,终于在天际共上一色。一叶小舟,正乘着这起伏不定的春潮,飘荡在这天地水色之间。
“皇阿玛,儿臣的船桨划得可稳当?”依芯眉开眼笑地坐在船头,兴致勃勃地对着旻宁问道。
“芯儿,就属你鬼主意最多,偏要带朕来泛舟赏湖,”旻宁慵懒地斜靠在船尾,笑意绵绵地望着他的幼子,宠溺地责怪道,“好了……现时朕被你摇得头都晕了。”
“儿臣这不是从来未有什么机会能够单独与皇阿玛相陪么,嘿嘿!”依芯露出了少年顽皮的笑容。
旻宁又浅浅笑了一声,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由着依芯折腾去了。此刻,他正用手肘支撑着船沿,迎着微风,扬起了修长的脖子,深深嗅着满园春色的味道。湖面上的春风扫过了他着了浅金色丝袍的身子,露出了隐约起伏的身型,煞是撩人。旻宁不知道,他这多姿的模样,已经被对面的依芯尽收眼底。
“皇阿玛,”依芯突然收敛了跳脱的模样,露出一副小心谨慎的神情来,“儿臣有一问,不知当不当讲。”
“哼,”旻宁侧着头、眯着眼,眺望着遥远的墨色群山,说道,“你问的可是昨日你兄长之事。”
依芯点点头,说道:“正是!儿臣敢问皇阿玛,四哥究竟犯了什么天大的错事,您要将他就此禁足于府中?”
“唉……他没有做错。”旻宁的脸上露出了忧伤的神色。
依芯睁大了懵懂的眼睛,望着君父问道:“没有做错?可是……儿臣却以为他大错特错!”
“嗯?”旻宁听闻,猛然回过头来,好奇地望着义愤填膺的依芯,笑道,“朕还以为你要为你四哥求情,原来不是。那你说说,他错在何处?”
“哼……他就不应该跟素顺这种无赖交往!”依芯冷哼了一声,咬牙切齿地说道。
旻宁听闻这个十恶不赦之人的名字,心上便涌起一阵憎恶,可是他却还是低垂着眼睑,平静地说道:“嗯……芯儿,你说的也是没错。不过,朕让他呆在府中,并不是罚他,而是在护他,你可知道。”
依芯一听,立刻露出了忿忿不服的神色来:“四哥与素顺那狂徒已经是心腹之交,素顺前次对皇阿玛之所以敢凌辱至此,还不就是仗着有宗室和四哥撑腰么!皇阿玛如今不处置素顺姑且可以算作是忌惮他背后势力,可是您不就此好好敲打四哥,却说还要护着他,这不是行纵容之势么?!”
依芯说着,不知怎地,突然灵光乍现,又追问道:“儿臣敢问皇阿玛,是不是四哥的贴身教习穆大人在皇上面前替他说了什么?”
旻宁看着神色激动的依芯,无奈又怜爱地摇了摇头,叹了一口鼻息,浅笑道:“呵……芯儿,你睚眦分明,心思也是机敏,可是……朕为何对你四哥禁足,与你说的这些全都没有关系。你也不必再问了,等朕的芯儿长大了,便会明白了。”
“可是芯儿已经长大了呀!”依芯突然心神激荡地直起了身来,让这叶小舟在偌大的福海湖中,也不由得摇晃了三分。
“诶哟!”旻宁连忙用手扶住了船沿,嗔怪道,“芯儿,你这是要让朕覆舟入湖是吧……你怎么也跟你那教习祁俊枣一样的脾性了!”
“嗐,您可别提祁大人了,”依芯说着,却慌忙扔下了船桨,上前一步,搂住了在船尾摇摇欲坠的君父,“儿臣真是后悔将他召来做儿臣的贴身教习……祁大人只知诗书礼乐,圣人之言,却不知天下已然风云变色,儿臣屡次想与他争辩,他却总是一副不可理喻的尊长模样,没劲透了!”
“怎么?”旻宁的肩胛被依芯稳稳地扶住,他忍不住低下眼眉,看着这个日益茁壮的幼子,露出迷惘的神色,试探地问道,“你这么说,难道是因为,你现时……又想再度更换你的贴身教习?”
“哼……也不是不可以啊,”依芯搂着旻宁,安稳地再度落座后,直接在君父的身前屈起了一条腿,半跪了下来,“儿臣以为,君臣相遇也讲究个山鸣谷应、风云际会,就如同男女相悦也讲究个门当户对,儿臣与祁大人这许多时日相处下来,愈发让儿臣觉得,他是与儿臣背道而驰之人,倒是……倒是穆大人,与儿臣愈发笙磬同音……”
“住口,”旻宁的慈眉善目突然化作了疾言厉色,“朕知道你想的是什么……但穆大人是你四哥的贴身教习,贸然更换恐会生出肘腋之变,此事你就不要再提了。”
依芯被旻宁没有来由地吼了一声,吃惊之余,不由得委屈了起来:“这……皇阿玛为何对此事如此讳莫如深,为何儿臣不能更换教习?再说,穆大人他可以兼任四哥与我二人的贴身教习,没有什么不妥啊。”
“不可以!”旻宁斩钉截铁地打断了依芯。
“皇阿玛果然还是心疼四哥多过心疼儿臣!”依芯不服气地撒起了娇来,“四哥闯下如此大祸,皇阿玛却还是要护着他,儿臣自问对君父极尽照抚、问心无愧,皇阿玛却如此待儿臣!”
“芯儿!”旻宁终于忍无可忍地打断了依芯的控诉,板着脸,质问道,“你既如此不服,那朕便于你开门见山,你一定要如实作答……那次你四哥在校场惊惧坠马的时候,在穆大人背后开弓之人,是不是你?!”
依芯听闻,心中一惊,他张口结舌地盯着皇帝的眼睛,只见那对桃花眼也满含期盼地望着自己吐露真言。依芯沉吟了片刻后,徐徐地低下了头来。
“是,是儿臣所为……”
“你!逆子!”旻宁大怒,拍着船沿痛心疾首地吼道,“果然……果然是你啊!你当众行刺军机大臣,当朝首辅,你……你简直胆大包天!”
单薄的扁舟在皇帝的大力拍击下,又摇晃了起来,这一下,不但将依芯惊得肝胆俱裂,就连在岸上随着舟船缓缓行进的侍从们,也吓得惊叫起来。
依芯不顾皇帝的震怒,扑上前去,一把抱扶住旻宁摇摆的身型,哭诉道;“皇阿玛,请您先听儿臣解释啊……当初儿臣少不更事,只是看不得皇阿玛受人欺辱罢了!可是如今,儿臣年岁渐长,才发现,世间万物,并不一定是非黑即白的道理……皇阿玛,儿臣错了,儿臣真的知错了!”
旻宁看着依芯渐渐覆在自己膝头的身型,开始颤颤巍巍地起伏了起来,那隐忍的呜咽也随着风儿带到了他的耳畔,旻宁方才还暴怒着的铁石心肠,顿时绵软了下来。
“好了,好了……你这傻孩子,朕也没有怪你啊,”旻宁情不自禁地伸手抚摸着依芯的发辫,安慰道,“朕知道你是一片孝心,那时你尚且年幼,很多事,的确有欠考量……唉,好了,不要再哭了。”
“呜……皇阿玛到底还是原谅儿臣了么?”依芯还是埋在旻宁的膝头,呜咽不止。
旻宁既无奈又怜惜地抚摸着这个自己偏爱着的孩子,又好言相劝道:“好了好了,朕原谅你了,你看看,都这么大的孩子了,怎么还跟个小娃娃似的,缠着皇阿玛撒娇?”
依芯突然停止了哭泣,抬起了苍白的脸蛋,无辜地瞧了旻宁片刻,忽然露出了会心一笑。
猛然间,一阵长风划过了水面,自远方的山水交接处扑面而来,裹挟着清晰可辩的山林春泥和潮湿的气息。旻宁正用指腹轻轻擦拭着依芯眼角的残泪,却不料方才拭干的鲜嫩面颊,又沾上了一滴从天而降的春雨。
“这是要下雨了……”旻宁微蹙着剑眉,忧心冲冲又万般慈爱地说道,“芯儿,你是想让皇阿玛和你一起淋雨么。”
“啊,皇阿玛提醒得是!”依芯这才回过神来,然而当他回身准备将船往岸上划返时,却发现,许是方才两人争执时大意所致,两副船桨早就不知何时落到了湖里,已经随着濯濯水流,飘到了目光未及的远处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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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旻】弄麟记|卷九
12(上)
蒿里鸣鹿披明月
临窗晚镜入斜阳
[图片]
皇帝纤细的手指,从自己那及腰的花白长发中徐徐穿过,又慢慢向下抚去。指腹行至发辫之间,发出了丝丝摩擦声,显得格外撩人。末了,旻宁抓起了梳妆台前的那枚金缮过的牛角梳,开始对着镜中那个苍老的人影,独自梳理了起来。
“皇上,”一旁的掌印太监胆战心惊地尖着嗓音,小心请示道,“四皇子已经在殿外跪了大半个时辰了,您就让他进来,给您请个安吧……”
“不是让你告诉他了么,”旻宁低垂着眼睑,自顾自地将一丛长发拢到了身前,仔细地将纠结的发丝一一解开,“让他即刻回府,朕……不想见他。”
“可是四皇子说,他是听闻皇上龙体不适,专程从府里赶来,给皇上请安来的。”掌印太监...
12(上)
蒿里鸣鹿披明月
临窗晚镜入斜阳
皇帝纤细的手指,从自己那及腰的花白长发中徐徐穿过,又慢慢向下抚去。指腹行至发辫之间,发出了丝丝摩擦声,显得格外撩人。末了,旻宁抓起了梳妆台前的那枚金缮过的牛角梳,开始对着镜中那个苍老的人影,独自梳理了起来。
“皇上,”一旁的掌印太监胆战心惊地尖着嗓音,小心请示道,“四皇子已经在殿外跪了大半个时辰了,您就让他进来,给您请个安吧……”
“不是让你告诉他了么,”旻宁低垂着眼睑,自顾自地将一丛长发拢到了身前,仔细地将纠结的发丝一一解开,“让他即刻回府,朕……不想见他。”
“可是四皇子说,他是听闻皇上龙体不适,专程从府里赶来,给皇上请安来的。”掌印太监躬着身子,又轻声提醒道。
旻宁望着镜子里的人影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可是却仍未停下手里的活计。
“皇上?”
“让他回去吧,就说……他的孝心,朕知道了。”
“啊……这……”掌印太监一听,立刻露出了左右为难之色。
“皇阿玛!”突然,院落中响起了一声少年清脆的求告声,依诛跪在殿外的台阶下,苦苦哀求道,“儿臣不知哪里行差言错,惹得皇阿玛不满了……可是,儿臣对皇阿玛的一片孝心,日月可鉴啊!就请您让儿臣入内,给皇阿玛请安吧!”
依诛说完将头狠狠地磕在殿外的石阶上,却始终没有等来君父的召见,就在他心力交瘁之际,却感到肩头被轻轻地覆上了一只手。
“四哥……”
依诛听闻,立刻直起了身子,他将涕泪横流的脸转向了身旁之人,一时间,从枝头叶缝中穿插而过的日光,直射他的眼帘,照得他睁不开眼睛。
终于,依诛从炫目的春光里,缓过了神来,看清了眼前那个穿着锦绣丝袍的俊俏少年,依诛愣愣地开口道:“六弟……你,你怎么会来这里?”
依芯爽朗一笑,春风撞到他的脸上,化作了一滩生机勃勃的红晕:“哦,是皇阿玛差人传依芯过来的,说是让我这几日留在此处,陪伴皇阿玛。四哥,你这是作甚?”
依诛的脸色在延绵的春色中竟然黯淡了下来,他咬紧了嘴唇,双手陷在泛着丝光的袍服中,紧紧地捏在了一起。
“是我听说皇阿玛前阵子龙体不适,特地前来探望,可不知为何,皇阿玛他竟然不想见我……”依诛说着,委屈地红了眼睛,“六弟,皇阿玛不愿意见我,怎么就传了你过来呢?!”
听到兄长满腹酸意的牢骚,依芯却淡然地打量了一番跪伏在地的依诛,末了,他认真地开口说道:“四哥难道真的不知么?四哥,您既然知道皇阿玛龙体不适,也应该知道,是因为何事才让皇阿玛圣躬违和……四哥,你我都是聪明人,依芯可不信,机敏如四哥,您心里会不清楚。”
依诛心里一沉,他低下了头,筹谋了许久后,缓缓地站起了身来。
“看来,皇阿玛是开始厌恶我了,”他带着哭腔,委屈地说道,“只因为,我与素顺走的近么……”
“哼,难道只是因为四哥跟素顺走得近么?”依芯冷冷地反问道,“四哥既然今日过来,便是知道皇阿玛圣躬欠安的来龙去脉,可是为何,这几日也未见您有任何表态,仍然与素顺过从甚密……依芯觉着,这才是皇阿玛恼怒之处。”
依诛听闻,立刻百口莫辩了起来:“不,不是这样的!素顺乃宗室子弟,又是郑亲王与怡亲王的嫡亲手足,我只是区区一届皇子,纵然想手刃于他,又有什么法子?!”
“这……恕依芯也无能为力了,”依芯无奈地苦笑着,又拍了拍兄长的胳膊,安慰道,“依芯劝兄长现时还是暂且回去,等皇阿玛消气了,您再过来请安也不迟。”
依诛还想再行申辩,却见掌印太监端着拂尘,稳健地自殿内迈步而出,径直走到了两位皇子的跟前,利落地单腿跪地,行了请安礼。
“四皇子,”那太监起身之后,率先对着依诛恭敬地说道,“您的孝心,皇上已经知道了,传皇上口谕‘四皇子依诛仁孝可嘉,你对朕的心意朕已然知晓。可当此万物起始之际,你理应惜时如金,研耕不辍,却还来此处与朕这垂暮之人荒废时日做什么。你即刻回府,此后十日足不出户,给朕专心研读,闭门思过,一应人等皆不可入府相扰,钦此。’”
“啊!皇阿玛,儿臣冤枉啊!”依诛听闻,脸上勃然变色,他不顾依芯和太监的拉扯,失态地哭喊道,“皇阿玛,求您看儿臣一眼吧!儿臣不是您想的这样啊!”
旻宁在梳妆台前平静地梳理着花白的长发,院落里撕心裂肺的喊叫,声声入耳,却仍然无动于衷。过了一会儿,他忽然伸手示意一旁的一名小侍从走上前来,望着镜子发令道:“你去,让院子里的那些人小声一点,还有,你告诉四皇子,他打扰朕午休了。”
“啊,这……”小侍从诚惶诚恐地流下了冷汗来。
“去呀……”皇帝威严又冷静地再度说道,“还有,让六皇子进来,说朕要查问他的学业近况几何……快去吧。”
大殿门口,一堆人儿还在拉拉扯扯间,便有小太监着急忙火地赶了出来,在掌印太监的耳边叨叨了几句后,便垂首静立一边。
只见掌印太监呡了呡嘴,那惯会察言观色的眼睛还未转上两回,却听依诛一把挣脱了正被依芯抓在手中的袖笼,高声嚷道:“公公您也不用左右为难了!今日,我皇阿玛不见我便不见罢……我这就回府去,闭门思过!”
说着,在一众人惊异的注视下,依诛允自在院落里重重地跪下,对着敞开着的殿门深深地磕了几个响头。
“皇阿玛!儿臣这就回府了,儿臣也不知是哪里惹您不痛快了……可是儿臣在宫外,日思夜想的都是您!”依诛撕心裂肺地哭喊着,“您说过的,您心里是有儿臣的,君无戏言啊!可是为何,为何今日您要弃了儿臣呢!”
依诛低下头,用袖笼擦拭着眼泪,他的呜咽竟然也打动了站立在一旁对他心有不满的依芯,他用手拍了拍依诛的肩头,劝慰道:“四哥,您先回去吧……若您真是不甘心,一会儿我进去跟皇阿玛说说……”
“不要你假惺惺!”依诛猛地将肩头一摆,挣脱了依芯的鼓掌,“如今你在皇阿玛面前得宠了,谁知道你用的什么手段?!你……你巴不得皇阿玛弃了我,哼!”
他说着,便大步朝院门口走去,可是方才走了两步,依诛又回过身来……他浸润在满园的春光里,和煦暖风随着树叶间隙的阳光一起倾斜在他身上,却不能温暖依诛已经冰冷的心。
“旻宁……旻宁,”依诛的心中喃喃着这个大逆不道的名字,“您又一次……又一次弃绝了依诛!依诛恨您更胜爱您!依诛永远不会原谅您!”
“皇阿玛,儿臣走了,您……您保重啊!”依诛又跪了下来,端正地磕了头后,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院子。
依诛不知道,在那落下了纱帘的窗后,平静地矗立着他的君父。旻宁从头到底都无声地注视着他的两个幼子的争执。直到望见依诛那伤痛欲绝的模样,他冷漠的脸庞上,才悄然落下了两行泪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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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旻】弄麟记|卷九
11(下)
云去雨收水相连
风动烟起艳阳天
[图片]
春日的黄昏姗姗来迟,“九州清晏殿”静谧的院落中,只有被春风带过的枝叶互相抚慰的细碎之声,若隐若现地回荡着,与晚归的春鸟鸣叫融为一体,宛如天籁一般。
安静的院落中,三三两两地垂首矗立着几名方才从殿内被打发出来的侍从。半个时辰前,皇帝和穆相前后脚返归了此处后,便把众人都遣了出来,关起门来便闹了一通。
“穆彰阿,狗奴才……”旻宁气喘吁吁地趴在穆彰阿侧卧着的背脊上,身下是方才打闹时,凌乱的床褥,“好了好了,不要再跟朕置气了,可好?”
穆彰阿闭着眼,双手环抱在胸前,脸上隐约显出了一道道浅红色的抓痕,气冲冲地咬紧牙关,任凭身后人的推搡,就是不肯放松紧绷着的身...
11(下)
云去雨收水相连
风动烟起艳阳天
春日的黄昏姗姗来迟,“九州清晏殿”静谧的院落中,只有被春风带过的枝叶互相抚慰的细碎之声,若隐若现地回荡着,与晚归的春鸟鸣叫融为一体,宛如天籁一般。
安静的院落中,三三两两地垂首矗立着几名方才从殿内被打发出来的侍从。半个时辰前,皇帝和穆相前后脚返归了此处后,便把众人都遣了出来,关起门来便闹了一通。
“穆彰阿,狗奴才……”旻宁气喘吁吁地趴在穆彰阿侧卧着的背脊上,身下是方才打闹时,凌乱的床褥,“好了好了,不要再跟朕置气了,可好?”
穆彰阿闭着眼,双手环抱在胸前,脸上隐约显出了一道道浅红色的抓痕,气冲冲地咬紧牙关,任凭身后人的推搡,就是不肯放松紧绷着的身型。
“好了,都是朕不好,下手又没了轻重……可是,”旻宁说着,又朝穆彰阿的身上拱了拱,“可是,谁让你这奴才得寸进尺,不给朕台阶下的,啊?”
“哼……”穆彰阿背着身子,终于不情不愿地发出了一声轻哼,“反正奴才早就说过了,此生遇到皇上这样的爱侣,是要折寿的。奴才就算没有被皇上的疑心病疑死,也会被皇上气死、打死。”
“那,那你要怎样啊?朕都已经赔不是了……”
“哼,可是皇上还是打心眼里疑心奴才的。今日皇上驾临督察院,竟然也并未事先与奴才知会一声,摆明了就是又将奴才想成了阴险之辈了。”
“你……穆彰阿,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质疑朕,”旻宁将下颚靠在穆彰阿的肩头,假意嗔怒道,“朕是天子,还是要行监管天下之事的,你若是没有行什么旁门左道之计,又何须跟朕动气?!”
穆彰阿仍然不为所动,只是嘟嘟囔囔地说道:“嗯……是是是,皇上说的都对,是奴才不识抬举,好了吧……”
旻宁趴在穆彰阿的肩头,听闻此言,不悦地陷入了沉默中。过了好一会儿,他忽然坐起了身来,双手环抱着曲起的长腿,悠悠地说道:“穆彰阿,看来你这奴才是铁了心要跟朕作对了是吧,朕看……你是连京科会试的主考也不想当了。”
“嗯。”出人意料的是,那背着身子允自生着闷气之人,竟然也就爽快地应了一声。
这一回,倒是轮到旻宁不再镇定了:“你说什么,狗奴才,你当真连主考的差事都不要了?!”
穆彰阿这才缓缓地抱着手,转过了身来,百感交集地注视着幽怨的心上人,过了一会儿才徐徐开口道:“奴才要是就此离开了,谁来护佑皇上?皇上不如让祁俊枣替了奴才的差事吧。”
“你……”穆彰阿出人意料之言,让旻宁心上忽然起了万般波澜,“你这说得是什么胡话啊!”
“奴才没有开玩笑,”穆彰阿说着,也坐起了身来,看着旻宁一本正经地说道,“有奴才在皇上身侧,素顺那个杀千刀的便不敢接近皇上,可是奴才若是入了围,谁能料到这三日里,他又会对皇上图谋些什么!”
“呵……”旻宁听闻,心中一阵感触,他红着眼睛,遣倦地笑了起来,“你这奴才,心里想的原是此事啊,看来此事,也是你心中过不去的一道坎了。”
此时日头已经偏西,西斜的太阳将殿外的树影拉成长长的一线,透过了窗帘,直直地落进了床榻前的地毯上,描绘出一片黑白斑斓的花纹。那些花纹也零零落落地撒在了旻宁的鹤发衰容之上,显得格外出尘离世,直叫穆彰阿看得如痴如醉。
旻宁深深地叹了一口气道:“你放心吧,朕会照顾好自己的,朕是天子啊……”
“敢问皇上,是已经有了打算了么?”穆彰阿拉着旻宁的手,温柔地打断了心上人的话语。
“嗯……”旻宁垂下了眼帘,用另一只手覆在了穆彰阿的手背上,徐徐地轻抚着,似有慰藉之意,“朕打算,让芯儿过来陪伴朕……”
穆彰阿听闻,呆呆地望着那两双交叠着的手,愣着神,沉默了片刻后方才长舒了一口气。
“这样也好,六皇子为人豪放不羁、恩怨分明,又惯是对皇上纯孝可嘉,对宗室也惯是横眉立目,不能通融的,有他在皇上身侧,奴才自可放心了。”
“嗯……”旻宁颔首笑着,紧紧握了握穆彰阿的手,“怎么,现时你又开始中意芯儿了么,你不是自己也说过,芯儿可是要对你削株掘根的……”
“皇上说得哪里话!”穆彰阿突然一把将旻宁搂在怀里,强势地靠近了他的耳畔,说道,“奴才很久以前就说过了,总归都是皇上的好儿子,哪个不都一样么!”
“啊……你放肆,你又想怎么样……”
旻宁虽然嘴上嗔怪着,却还是由着穆彰阿的气息,如灵蛇般在自己的脖颈间游弋了起来。
可是两人相拥着温存之际,穆彰阿却突然说道:“皇上……”
“嗯?”
“奴才有个不情之请……奴才若是应了皇上主考的差事,那过几天便就要入围了……”穆彰阿说着,趁旻宁不备之际,竟然将他一把摁在了榻上,“皇上,自从上次那事儿以后,您……您就没有再给过奴才,今日……今日奴才就求您给了奴才一回吧!”
旻宁仰卧在榻上,睁大了眼睛,惶恐地瞧着那人,他紧咬着嘴唇,起伏着胸膛,又颤巍巍地将双手搁在了穆彰阿的肩头。
“穆,穆彰阿……”旻宁的声音突然颤抖了起来,他分明见到眼前之人一双黑黝黝的双眼里充满了势在必得的光芒。
穆彰阿的双手此刻已经移向了他的那处,开始有条不紊地慢慢探寻了起来,旻宁方才还安稳的身型,突然在已经凌乱的床褥上扭动了起来。
“穆彰阿!你……你真的要么……”
“嗯,皇上,别怕……别怕,是奴才啊。”穆彰阿说着,已经抑制不住心念,习惯性地亲吻起旻宁那纤薄的嘴唇来。
旻宁下意识地紧紧闭起了双眼,将头扭向了一边,他漆黑的眼前,又开始浮现起那个让他心惊胆战,又含垢忍辱的午后。
“素顺……你放开朕!”旻宁在纠缠中,披发凌乱,双手却被素顺牢牢地压制在掌中,他无助地意识到,自己真的老了。
“皇上,皇上您有什么好害怕的呢?”素顺的气息在旻宁的耳畔喷薄着,旻宁心神俱乱间,只听这厌恶之人开始胡言乱语道,“素顺会好好伺候您的,素顺会让您知道,什么才是乐不思蜀……皇上啊,穆彰阿那老奴才,又有什么值得皇上为他一往情深,守身如玉?!不如……不如!.”
素顺说着,狠狠地在旻宁紧实的胸口上亲吻着。
“不如与素顺一起,共赴极乐,啊?!”
“不要……不要!”
“不要!”旻宁突然睁开了双眼,直起了身子,一把推开了正陷入到他胸怀中的穆彰阿,“给朕走开!”
旻宁浑身汗津、气喘吁吁,惊魂未定地坐在床榻上,大口大口地喘息着。许久之后,他才从惊惧中回过了神识。末了,他缓缓地抬起头,瞧见了那被他推在床榻角落里,正在忧心忡忡地打量着自己的心上人。
“皇,皇上……您没事吧,”穆彰阿缓缓挪到了旻宁身边,心疼地搂住了旻宁消瘦的肩胛。
“穆彰阿,朕……朕怕是一时半会儿,过不了心里这关,给不了你这狗奴才了。”旻宁说着,苍白的脸颊上垂下了两行热流来。
“嗐……”穆彰阿已经强忍下了顿起的心念,他将心上人搂在怀中,抚着他光润的背脊劝慰道,“皇上想多了,不行事就不行事了吧,奴才……奴才也不是那欲求不满之人。奴才与皇上心灵相通,这便足够了……你我,来日方长呀……”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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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旻】弄麟记|卷九
11(上)
汉阙换盏掌中舞
秦宫灯灭露草衰
[图片]
这几日,京城里突然风云突变,从圆明园里传来的消息,说是前几日太医院里所有资深太医都被召到了园子里常驻,连同他们的一家老小,也一并迁了过去。
皇帝这几年的龙体如风中残烛,病势日益沉重,现时又出了这档子事儿,不免让人们又开始对皇帝的岁寿延绵和即将到来的立储之事,议论起来。
不过,即便如此,作为皇帝最为宠信的爱臣,帝国最位极人臣的首辅穆相,却一派气定神闲的模样,丝毫没有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样子。
在一片波诡云谲的气氛中,让朝中大小官员望眼欲穿的库银案会审,终于在几日之后,于督察院大堂中揭开了帷幕。由于此案事关重大,牵连甚广,因此除了主理此案的宰泉和刑部、督...
11(上)
汉阙换盏掌中舞
秦宫灯灭露草衰
这几日,京城里突然风云突变,从圆明园里传来的消息,说是前几日太医院里所有资深太医都被召到了园子里常驻,连同他们的一家老小,也一并迁了过去。
皇帝这几年的龙体如风中残烛,病势日益沉重,现时又出了这档子事儿,不免让人们又开始对皇帝的岁寿延绵和即将到来的立储之事,议论起来。
不过,即便如此,作为皇帝最为宠信的爱臣,帝国最位极人臣的首辅穆相,却一派气定神闲的模样,丝毫没有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样子。
在一片波诡云谲的气氛中,让朝中大小官员望眼欲穿的库银案会审,终于在几日之后,于督察院大堂中揭开了帷幕。由于此案事关重大,牵连甚广,因此除了主理此案的宰泉和刑部、督察院大小官员以外,宗人府令、怡亲王载垣,和郑亲王端华等一干宗亲贵胄,也悉数到场,只有穆相为了避嫌,并没有位列其中。一时之间,小小的督察院衙门,竟然也显出了一派高朋满座、蓬荜生辉的诡异气象。
宰泉高坐堂前,堂下是战战兢兢跪伏着的前任内务府库管,沁浴。
“沁浴,你将之前在狱中与本官交代的证词,今日就在这堂前,当着众位大人的面,再重复一遍!”宰泉用沉稳饱满的声音,居高临下地说道。
他说罢,不等堂下之人开口,便瞧瞧地往坐在一旁的郑亲王和怡亲王富有深意地瞥了一眼,两人立刻从宰泉的眼神中品出了势在必得的含义。
未曾料到,堂下那个面目憔悴之人,竟然一脸茫然的样子,反而对着宰泉发问道:“大人,犯官斗胆相问,您要犯官再说什么呢?”
狡黠的载垣听闻,眉角突然一扬,心中咯噔一记。
“当然是……”宰泉方才想脱口而出,却还是强忍了下来,平心静气地斥道,“是你在狱中于本官言说的案情了!”
“哦……那,那犯官再度斗胆相问,如若今日犯官知无不言,可否饶犯官一条生路?”沁浴也再度求问道。
宰泉不耐烦地清了清喉咙,一本正经地回道:“能不能放你一条生路,那要看皇上圣意,可你若是不说,今日一定是死路一条!”
“好!”沁浴沉吟了片刻,仿佛下定了决心一般说道,“那犯官,便就知无不言了!”
“教唆犯官巧立名目、中饱私囊的是……是,内务府管事奇撑!”
“什么?!”堂上的宰泉还未有动静,一旁的载垣却惊得脱口而出,拍案而起,“你,你再说一遍!”
“回王爷,教唆犯官巧立名目、中饱私囊的是内务府管事奇撑!”
载垣倒吸一口凉气,他感觉眼前顿时起了一片黑雾,无力地跌坐到了圈椅中……
而在半爿白墙相隔的后堂,此刻正绵延着细密的松木香,谁都不知道,那里的主位之上端坐着的,竟然是早就莅临督察院衙门的这个帝国最至高无上的人儿。
虚弱的皇帝白龙鱼服,安静地聆听着一墙之隔的堂审,今日他秘密前来听审之事,就连堂上的一干公卿贵胄也是始料未及之事。此刻,只见旻宁的眉目安宁祥和,随着堂上一干人等你来我往的対持之言,时不时地将目光投向了坐在他下手处,看似处变不惊的穆相身上。
“犯官在京城内外的各大产业,明面上是犯官名下的,实则,都是为奇撑代行敛财之事罢了!”身后的堂上又传来了沁浴的高声抗辩。
“你胡说!”宰泉狠狠拍着惊堂木,叫嚣着吼道,“你在天牢里分明不是这么说的!”
沁浴突然露出了一副委屈的神色嚷道:“犯官那时正在狱中,若不行些小伎俩保全性命,恐怕早就被奇撑在牢中灭口了,哪里还能苟活到今日堂审之时?!”
旻宁在身后的喧嚣声中,再度将目光移向了在一旁静坐着,恭顺不语的穆彰阿,只见那人始终面无波澜,默不作声。可是旻宁沉吟了半晌,方才想开口说些什么,却见穆彰阿居然猛地起身,走到了自己的身前,对着旻宁无声地行了退礼之后,竟然无视皇帝的回应,允自大步从后门迈出了府衙……
午后刚过没多久,京城里就像炸了锅一般,到处都在传着些小道秘闻,说是怡亲王今日身体不适,在堂审时当堂便栽了过去。又说,宰泉的仕途走到头了,敢在大牢里将关键人证屈打成招,以此来诬陷当朝穆相,结果偷鸡不成蚀把米,怕不是这回,便要被皇帝以“老迈无用”为由,打发回家颐养天年了。
“四,四皇子!”素顺心急火燎地一头冲进了四皇子府的客堂上,但见依诛早就阴着脸,端坐在堂前的主位上。
素顺慌忙来到依诛的跟前,竟然顾不得行了请安礼,便气喘吁吁地说道:“四皇子,素顺的兄长他们……这次又失败了!真没想到,穆彰阿这个老奸巨猾的狗奴才,行事竟然如此诡谲……”
“啪!”地一声,还未等素顺说完,依诛便从座椅中站起了身来,对着素顺的侧脸狠狠地就是一记耳光。
“素顺,你这个该死的狗奴才!”
素顺捂着火辣辣的面颊,胆战心惊地辩解道:“四皇子请恕兄长们此次功败垂成,但是下次,下次奴才们一定会将穆彰阿那老贼……”
“啪!”依诛铆足了手劲儿又是一记大力掌掴,打得素顺顿时天旋地转,若不是他下意识地支撑着一旁圈椅的扶手,怕不是会当场瘫在堂上。
“我是在打你这个杀千刀的狗奴才!”依诛说着,竟然上前一步,揪起了素顺的领口,怒眼圆睁地吼道,“你前日里对我皇阿玛做了什么,啊?!今日,我就要替我皇阿玛将你手刃于此!”
素顺还捂着红肿渐起的面颊,听闻此言,却开始耸着肩膀,痴痴笑了起来。
“呵呵呵……四皇子莫恼,素顺行的,还不是四皇子夜以继日,心心念念之事么?”
此言一出,依诛的心头不由大颤,他抓着素顺领口的手,也开始微微震颤起来:“你个该死的狂妄奴才……你竟然敢,敢污蔑当朝皇子与君父有不伦之情?!我看你脖子上这颗脑袋,现时就急着想搬家了!”
“呵呵……”素顺的领口被依诛拧得紧紧的,就连嗓音都沙哑了起来,可是他的眼神却清明犀利,“四皇子,您着得什么急呀,您以为奴才说得,是那风月之事么……呵呵呵,四皇子,其实皇上让奴才过去,就是要询问奴才诺敏四爷之事……四皇子,您说,现时奴才当不当讲呀?”
依诛一听,便晓得了这个狂徒的话外之意,立刻厉声喝道:“素顺!你居然敢威胁我?!”
“哈哈……”素顺狰狞地笑了起来,他虽然被小主子掌握在鼓掌之中,可是脸上却毫无畏惧,甚至露出了轻蔑的眼神来,“四皇子以为,素顺是穆彰阿那种鬼迷心窍之人么?奴才早就说过,奴才是愿意为四皇子去死的!”
素顺说罢,瞧着身前之人似有犹豫之色,便又补充道:“四皇子,难道您想得不应该是皇极践祚、君临天下么?届时,您想要什么人相伴在侧都可以啊,甚至当今皇上……也不是不可以啊!”
依诛紧绷的身子,缓缓松弛了下来,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那抓着素顺领口的手也早就无力地垂摆在了身侧。依诛形神痴愣地跌坐在圈椅里,他的脑海里突然闪现出那烛火明灭中,床帏里让他欲生欲死的身影,还有那氤氲的松木香,此刻仿佛就幽幽地围绕在自己身旁。
“真的想要谁在身侧陪伴都可以吗……都可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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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旻】弄麟记|卷九
10(下)
紫帐泪凝湘妃容
红莲挂香弄玉颜
[图片]
穆彰阿的指腹滑过旻宁满是汗津的额头,理了理被汗水黏腻着的发丝,只见旻宁双目紧闭,剑眉微蹙。他靠在软枕上的头颅,时而因为连连噩梦而轻轻歪斜几回,嘴中连翻自语着喃喃胡话。
穆彰阿见状,愈发心如刀割起来:“皇上,都是奴才不好,又跟您置气,害得您遭受了如此奇耻大辱……奴才真是对不起您,奴才罪该万死!”
旻宁苍白的脸色在烛火的淬炼上,显出一片橙黄的光晕来,倒叫那痛苦的眉目越发高洁了起来。忽然,他的嘴唇颤颤巍巍地吐露出了几声模糊的呓语,穆彰阿慌忙俯下了身来。
“皇上……皇上,您怎么样了,啊?”穆彰阿一边轻声探问着,一边将耳朵凑到了旻宁的唇边,“奴才就在这里,...
10(下)
紫帐泪凝湘妃容
红莲挂香弄玉颜
穆彰阿的指腹滑过旻宁满是汗津的额头,理了理被汗水黏腻着的发丝,只见旻宁双目紧闭,剑眉微蹙。他靠在软枕上的头颅,时而因为连连噩梦而轻轻歪斜几回,嘴中连翻自语着喃喃胡话。
穆彰阿见状,愈发心如刀割起来:“皇上,都是奴才不好,又跟您置气,害得您遭受了如此奇耻大辱……奴才真是对不起您,奴才罪该万死!”
旻宁苍白的脸色在烛火的淬炼上,显出一片橙黄的光晕来,倒叫那痛苦的眉目越发高洁了起来。忽然,他的嘴唇颤颤巍巍地吐露出了几声模糊的呓语,穆彰阿慌忙俯下了身来。
“皇上……皇上,您怎么样了,啊?”穆彰阿一边轻声探问着,一边将耳朵凑到了旻宁的唇边,“奴才就在这里,您想说什么,尽管交代奴才便是了。”
“是……穆彰阿吗……”旻宁听闻穆彰阿的轻声细语,仿佛从梦魇中缓缓苏醒了一些。
“是!是奴才……穆彰阿在这里呢,旻宁……不要害怕,穆彰阿就陪在您身边!”穆彰阿说着又用湿巾擦拭了一下旻宁额角的汗液。
旻宁终于疲惫地睁开了那对衰败的桃花眼,只一睁眼,却见那里已经满含清泪,摇摇欲坠。
“皇上,您要做什么,交代奴才就好了。”
旻宁缓缓开口,断断续续地轻声说道:“给朕……沐浴更衣,朕不要带着这身污垢,不要……”
穆彰阿方才想开口劝慰,可是话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好……好,奴才现在就命人去备水,皇上……不要怕,奴才陪着您!”
空旷的后殿里升起了氤氲的水雾,方才还寒凉的大殿中,渐渐地被潮湿的暖意包围。卸了衣衫的旻宁,支撑着孱弱的身躯,被穆彰阿搀扶着,缓缓陷入了注满了温热泉水的浴桶里。
穆彰阿小心地扶着旻宁坐入水中后,便拿起了一旁的浴巾,蘸了温水后,徐徐擦拭着他光润的脊背:“皇上,现时您可安好了?”
旻宁安静地趴伏在桶沿上,眼神暗沉,再也没有闪出一丝生气和光芒。
许久之后,旻宁终于无力地开口问道:“穆彰阿,难道你不想知道,今日……朕为何要召见……要召见素顺。”
穆彰阿手上的力道平缓均匀,脸色也未有丝毫起伏,他平静地回道:“还不是因为,皇上心心念念要寻到四爷么,唉……”
许是穆彰阿的手在旻宁留着伤痛的腰间稍稍使了气力,旻宁忽然扬起了修长的脖子,轻声哀吟了一声。长长的白发瞬间散落到浴水中,幻化成一朵开在水底的白色莲花。
旻宁喘了几回后,终于从痛楚中缓了回来,他深吸了一口气,靠着桶沿,却并没有回头瞧一瞧身后的人儿:“你这是在怨朕了,是么。”
“皇上说是,那就是,”身后的人儿平缓地擦拭着旻宁的身下,说道,“皇上自个儿也觉得,这事儿没有事先与奴才商量,不太妥当么。”
“那你想怎么样?!”旻宁忽然回过头来,怨怼地望着穆彰阿,“你是在怨朕吧!可是,朕的四弟,分明是你给赶出宫去以致流落民间,杳无踪迹的!朕哪里还能与你提起他?况且,你这奴才从前应过朕,却从来未有下文,朕就知道,以你睚眦必报的心性,断然不会帮朕……”
“那素顺就能应了皇上?”穆彰阿突然回了一句,“皇上明明知道,他对皇上有何等图谋……奴才敢问,皇上瞒着奴才突然召见素顺,是否是因为,苏大人的力荐?”
穆彰阿单刀直入的话语,让旻宁一时有口难辩,他心上发虚,可是面上却还是要端出一副主君的威严来:“穆彰阿,你好大的胆子,你就这么与朕说话的么?!”
穆彰阿被旻宁一吼,愣了一回,最后却是叹了一口气,低下了面庞,仍然老老实实地为旻宁的脊背覆上了温热的湿巾:“奴才今日不想跟皇上置气,今日皇上受的委屈,终究是奴才没有好好照抚皇上……”
方才还怒气冲冲的皇帝,此刻却眼含流光,悲从中来。他蓦地回身,又趴伏在桶沿上,轻声呜咽了起来。
忽然,一只颤巍巍的手轻轻地抚上了旻宁埋在双臂间的面颊,一下下抚触着,似有安慰之意。
“皇上莫要哀伤了,今日之耻,奴才定然会替您想法子百倍讨回来的。”旻宁的耳畔响起了穆彰阿沉稳的声音。
“不,”旻宁哭泣着说道,“不……穆彰阿,你我都知道,现时你我业已老迈,早就不是这些后起之秀的对手了……为今之计,只有寄希望于朕的后继之人。”
穆彰阿心上突然灵光一现,紧接着问道:“皇上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方才依芯不是都与你言说了么,”旻宁仍然低垂着头,痛苦又为难地说道,“朕知道这孩子心思机敏却纯良,朕怕他起了这个念头之后,便会被歹人利用。”
“原来皇上都听到了……您这是疑心奴才么?!”
“不,”旻宁说罢,忽然将头抬了起来,望着窗外深沉的夜色,沉重地说道,“从前朕一直以为,依芯纵然天资聪颖,却是个心思清明的孩子。未曾想,他竟然也开始存了这种盘算,如此一来,他最大的敌手,便非他的嫡亲四哥莫属了……朕千算万算,还是免不了手足相残!可是,现时朕虽然恨透了这班宗室……尤其是那素顺,朕恨不得将其剥皮蚀骨!但他们此时此刻,却与依诛打得火热……朕冷眼瞧着,也知道这孩子存得什么心思,如今朕若是弃了依诛,便又会让他重蹈从前四弟的复辙,唉……”
说罢,旻宁忍着周身的疼痛,回过身来,在明灭的烛火间目不转睛地望向了穆彰阿:“穆彰阿,你跟朕说句实话,比起天赋异禀却与宗室们貌和神离的依芯,从前你为何会偏向碌碌无名,却与那些宗室同气连枝的依诛?”
穆彰阿这时才缓缓放下了手中的湿巾,将它随手搁在了一边的案几上,接着他忽然来到了旻宁的身前,当着皇帝的面掀起了常袍的前摆,深深地跪在了他的跟前。
“皇上可还记得,从前在校场上,射向奴才的那支箭矢。”
“你……你想说什么?”旻宁心上顿起惶恐。
穆彰阿背对着窗外撒进的月光,脸上的暗影却被一旁的烛火隐隐照亮,隐约现出他的脸上垂下的两行流光:“那支箭矢,便是六皇子射的……”
“胡说!”悲愤交加的皇帝在良久的沉默后,突然一声厉喝,他不顾周身的伤痛,撑着桶沿,奋力地起身吼道,“穆彰阿,你这口出狂言的奴才!你居然敢污蔑皇子,你居然敢……”
皇帝在若明若暗的烛火中,居高临下,展示着他刻满了伤痕花斑,又雄伟紧实的身姿,可是穆彰阿却波澜不惊地抬着头,望着开始动怒的心上人……
“狗奴才,你居然敢污蔑朕的芯儿!芯儿虽然行事张扬,但却仁孝纯良,断然不会行此鲁莽之事!”
“那便是四皇子了?”穆彰阿平静地反问道,“哼……他们二人之中,总归是有一个,想让奴才死无葬身之地的。”
他说着,便缓缓起身,与他的皇帝对面而视,又伸出了手,将旻宁的手掌牢牢地握在自己的掌心之中,就如从前两人年轻时交好那般,如胶似漆。
“所以皇上懂了么,从前奴才从不想听您替奴才谋划什么将来。奴才,是不会有什么将来的了……”说罢,穆彰阿的面庞渐渐陷入了重重的水雾之中。
“不!”痛苦的皇帝一把将他的情人搂在了怀里,“有朕在,朕不会让他们动你分毫的!”
“呵,皇上说什么,便是什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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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位宝贝:开心吃粮,乾坤“绵宁”🎉
【穆旻】弄麟记|卷九
10(上)
一抹胭脂争枝荣
半帘花影诉新愁
[图片]
“皇阿玛……儿臣求您说句话,儿臣求您了!”依芯在旻宁的床榻前,一边用温巾擦拭着旻宁的额头,一边无助地哀求着。
望着生无可恋的皇帝,依芯脑海中又浮现出方才殿内千钧一发的情景来。
今日早间之时,依芯便听闻皇帝一早便龙体欠安,他就想趁着今日没有课业的间隙,赶来给旻宁请安。未曾想,他刚刚行至大殿门口,便已察觉殿内异样。索性他及时出手,才止住了素顺那大胆狂徒对君父的冒犯。
“素顺,你在干什么?!”依芯手中捏着素顺的辫稍,一把将他从暖炕上拉了下来,“你竟然该行此大逆不道之事,我今日就替君父杀了你!”
可是素顺却一副无所顾忌的狂妄模样,他用手背抹了一下嘴唇,抿着...
10(上)
一抹胭脂争枝荣
半帘花影诉新愁
“皇阿玛……儿臣求您说句话,儿臣求您了!”依芯在旻宁的床榻前,一边用温巾擦拭着旻宁的额头,一边无助地哀求着。
望着生无可恋的皇帝,依芯脑海中又浮现出方才殿内千钧一发的情景来。
今日早间之时,依芯便听闻皇帝一早便龙体欠安,他就想趁着今日没有课业的间隙,赶来给旻宁请安。未曾想,他刚刚行至大殿门口,便已察觉殿内异样。索性他及时出手,才止住了素顺那大胆狂徒对君父的冒犯。
“素顺,你在干什么?!”依芯手中捏着素顺的辫稍,一把将他从暖炕上拉了下来,“你竟然该行此大逆不道之事,我今日就替君父杀了你!”
可是素顺却一副无所顾忌的狂妄模样,他用手背抹了一下嘴唇,抿着嘴角阴狠地笑了起来。他知道,面前这个青涩的皇子断然不是已经而立的自己的对手。
“呵,六皇子,您误会了……此事,是奴才应了皇上的意思,”素顺慢条斯理地扣起了胸前的衣扣,平静地说道,“奴才方才,是在伺候皇上呢。”
“你胡说!”
“不信?您可以自己问问皇上啊。”
依芯目瞪口呆地瞧着这个按部就班,整理着衣衫的狂徒,又望了望瘫在暖炕上,披发凌乱,形容狼狈的旻宁。他忽然上前两步,扑到了已经双眼无神的君父的身前。
“皇阿玛,您怎么样了,您瞧瞧儿臣啊!”依芯手忙脚乱地为旻宁整理了凌乱的长发,又脱下了身上的棉褂,将它细心地覆在旻宁敞开的胸膛上。
可是旻宁却还是茫然地望着眼前的虚空,形容痴愣,如泥塑木雕一般,不言不语。
依芯唤了一会儿后,突然想起了什么,他红着眼转过头,对着已经恭顺地默立在侧的素顺呵斥道:“素顺,你还在这里做什么?!滚,给我滚!”
“呵呵,六皇子,那奴才便告退了。”素顺大大咧咧地对依芯行了退礼后,转身便朝殿门口走去。
“等一等!”依芯的声音又在素顺的身后响起,可是这一回,稚嫩的嗓音却变得稳重浑厚,“我知道,今日之事,因为要顾及皇上和宗室的颜面,我又势单力薄,拿你惯是没有法子的。可是,你给我记住了!有朝一日,我一定会要你付出百倍代价,将你碎尸万段!”
素顺止住了步伐,缓缓回过身去,望着这个一脸杀气的渐熟少年,眯起了眼睛回道:“哼,悉听尊便。”
“滚呐!”
斥退了咄咄逼人的素顺,依芯又慌忙俯下身,用袖笼擦拭着旻宁满是汗津和泪水的面庞。
“皇阿玛,您不要怕,有儿臣在这里呢……不会再有人会伤害您了!”
然而皇帝惨白的嘴唇却轻微地动了几下,依芯心念一动,低下身子,附耳在皇帝的唇边,仔细地听着旻宁近乎无声的告求。
“皇阿玛,您说什么?儿臣,儿臣没有听清啊。”
“叫……叫穆彰阿过来……”绝望的皇帝喘息着,拼尽了最后的气力吐出了心声后,从眼角缓缓垂下了两行热泪来……
大殿外的春色无边无际,方才殿内的惊心动魄似乎与这天地之间的祥和宁静格格不入。
此刻,望着眼前将头歪向了床榻里侧,羞愤不语的旻宁,依芯的心头就如刀绞般疼痛。他命侍从们重新打理了殿内凌乱的陈设,又添置了新香,自己则接过了侍从递上的盛满了温水的铜盆和湿巾,亲手为旻宁一下一下擦拭着刻满了耻辱的伤痕。
看着那昔日光润白皙的肌肤上,留下了一片臊人的痕迹,又见到往日高贵明艳的皇帝如风中残烛般孱弱衰微的模样,依芯不禁悲从中来。
“皇阿玛,都是依芯不好,护不了皇阿玛,也不能替皇阿玛报此奇耻大辱之仇!”依芯轻声呜咽道,“可是儿臣,儿臣总有一天会长大的,会成为真正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届时,儿臣一定替皇阿玛一雪前耻,将这些欺辱皇阿玛的歹人们,碎尸万段!”
“芯儿……”旻宁终于气息微弱地吐出了声音,“今日之事……断然,不可外传……听到没有。”
依芯终于忍不住呜咽,抓起了旻宁的手,将头靠在了旻宁的胸膛上,开始放声大哭了起来。
忽然,依芯的发辫被温柔地抚摸着,那是旻宁的纤指,从发迹开始,缓缓向下,一寸寸摸索着少年那乌木般的黑发。
“不要哭了,芯儿……男子汉,怎么能轻易流泪呢,”旻宁温柔地劝慰道,“此事,是朕没有思虑周全,朕让你失望了,朕给天家丢脸了……”
“不,不!皇阿玛千万不要这么说……”依芯埋着头哭泣着,将他的热泪点点滴滴都撒在了旻宁的胸膛上,“皇阿玛是世间最至纯至美之人,是任谁都想拥有的人间皓月!是这些歹人……是载垣、端华和素顺,是他们逼迫皇阿玛不得不就范……是他们玷污了皇阿玛和天家的名声!”
“唉……”皇帝发出了一阵长长的叹息,偌大的殿堂里,便只有依芯渐渐平复的隐泣,时断时续。
过了不知多久,依芯才终于从疲惫的小睡中苏醒了过来。方才他由于心神过于激动,加之哭泣不止,耗费了精力,扑在旻宁的怀中昏睡了过去,如今醒来,却已经是日渐黄昏的光景了。
依芯睁开了眼睛,却并没有立刻抬起身子,一丝纤细的松木香,轻巧地钻入了他的鼻息中,让覆在那紧实起伏的胸膛上的少年,沉醉不已。
“成为男人……”不知怎地,当此静谧之时,依芯的脑海中突然响起了依诛的声音。一瞬间,他想到了那个午后听到的臊耳呓语,想到了四哥手书的那幅画上,斜靠着的妩媚雍容的人儿……
“成为男人……”这声音突然又换成了旻宁的嗓音,在他的周围不断地重复着。
依芯小心翼翼地抬起了头,他生怕惊动了身下正陷入沉睡中的人儿。依芯从未如此近距离地瞧过自己的君父,这一回,他借着从窗外透进来的春光,终于看清了斜靠在枕上,平稳吐纳着的旻宁残存的玉冠天颜。
依芯心上突然涌起了一阵奇怪的心念,皇帝从前的样貌一定更加瑰丽迷人,就如宫里老人们交口传说中的那般……难怪素顺会对儿时的初见念念不忘,刻骨铭心。
依芯咬着嘴唇,呆呆地盯着入眠已深的旻宁看了许久,突然鬼使神差地俯下身,在他的额头上轻轻吻了一下……
“奴才穆彰阿……参见六皇子!”穆彰阿一身风尘仆仆,气喘吁吁地出现在大殿之内。
他方才得了通传后,心急火燎地从都察院往圆明园赶来,刚刚踏入大殿,便见到皇帝面如死灰地卧在榻上,身边坐着的,是忧心忡忡又双眼红肿的六皇子依芯。
“穆大人快起来吧,”依芯连忙招呼道,“方才我皇阿玛唤您呢……”
说罢依芯又顿了一顿,待到穆彰阿走上前来查看陷入昏睡的皇帝时,一贯直爽的他又忍不住责怪道:“穆大人,您不是一直在我皇阿玛身边照抚着的么,为何方才,您偏偏不在皇上身侧,您为什么没有好好护住我皇阿玛?!”
穆彰阿却没有理睬依芯的嗔怪,他伸出手,用手背抚了抚旻宁的额头,又拉起了他的手腕探了探旻宁的脉搏,这才长舒一口气道:“六皇子放心吧,依奴才看,皇上只是惊惧过度……”
“什么惊惧过度?!”依芯突然恼怒了起来,“您可知道,方才我冲进殿内之时,都……都看到了什么?!素顺这个杀千刀的狗奴才,他竟然如此凌辱我皇阿玛!”
穆彰阿听闻,垂下了眼帘,暗沉着脸色沉吟了一会儿,带着自责的语气说道:“六皇子教训得是,此事是奴才失职了。不过,请六皇子莫恼,奴才早晚会替皇上收拾了素顺……”
“不!”依芯愤而大声打断了穆彰阿的劝慰,“素顺背后是载垣和端华那一班宗室公卿,如今,连我皇阿玛都忌惮他们三分,因此今日才会让素顺得逞,遭此奇耻大辱!更何况……更何况您只是区区一届首辅罢了!”
说道此处,依芯不顾穆彰阿惊诧的神色,猛地抓紧了穆彰阿的袖笼,急切地说道:“为今之计,只有让依芯成为储君,方才能有法子将这帮大胆奴才挫骨扬灰!穆大人,您一定有办法的,依芯请求您,助我一臂之力!”
“六皇子,您……”依芯头一次将他心中隐晦的欲望大胆表露,倒叫穆彰阿大吃一惊,“您可知道,奴才……是四皇子的贴身教习?”
“我知道!我知道从前年少无知,被我四哥占稳了先机,可是今日之耻,非是依芯一人之耻!您若是心里还有我皇阿玛,那就请您帮帮依芯吧!”
穆彰阿的袖笼被依芯牢牢抓在掌心中,他试了几次都难以挣脱。穆彰阿盯着身前那义愤填膺的少年,突然露出了一丝诡异的笑容来。
“呵……六皇子,”穆彰阿黝黑的眼睛,闪出了几分杀机,“如今,您还觉着您当初那番门当户对之言,有几分道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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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旻】弄麟记|卷九
09(下)
山麟叩趾山中木
百鸟复鸣堂前枝
[图片]“启禀皇上,素大人在殿外候着了,奴才现时就替您通传他,可好?”
素顺恭敬地立在“慎德堂”的大殿门口,他的身子缓缓前倾,两手虚扶着胸前的蓝宝石朝珠,从垂挂着的门帘之后蔓延出的隐约的松木熏香,已经开始肆无忌惮地钻入了他的肺腑之内。
今日,恰逢素顺得空在府,可是忽然从圆明园到来的传召,让他始料未及,惊得差点从正休憩着的摇椅上跌落下来。
素顺知道,因为自己早年的狂妄跳脱,皇帝这几年惯是不待见自己,要不是自己及时攀上了四皇子这颗高枝,又是与宗室血脉相连的天家子嗣,自己恐怕早就被皇帝寻个由头,挫骨扬灰了。
可是,一贯野心勃勃的素大人,却并不是那么容易俯首下心的,他...
09(下)
山麟叩趾山中木
百鸟复鸣堂前枝
“启禀皇上,素大人在殿外候着了,奴才现时就替您通传他,可好?”
素顺恭敬地立在“慎德堂”的大殿门口,他的身子缓缓前倾,两手虚扶着胸前的蓝宝石朝珠,从垂挂着的门帘之后蔓延出的隐约的松木熏香,已经开始肆无忌惮地钻入了他的肺腑之内。
今日,恰逢素顺得空在府,可是忽然从圆明园到来的传召,让他始料未及,惊得差点从正休憩着的摇椅上跌落下来。
素顺知道,因为自己早年的狂妄跳脱,皇帝这几年惯是不待见自己,要不是自己及时攀上了四皇子这颗高枝,又是与宗室血脉相连的天家子嗣,自己恐怕早就被皇帝寻个由头,挫骨扬灰了。
可是,一贯野心勃勃的素大人,却并不是那么容易俯首下心的,他很清楚,这些年自己在朝政和官场中的隐忍,只是暂时蛰伏罢了。尽管他对旻宁有着复杂的纠葛和怨怼,可是直到他开始进入了而立之年,那对初次交欢的人儿的眷恋,却日益浓烈,不可遏制。
此刻,素顺安静地矗立在皇帝的寝宫门前,可是心上却已经涌起了四面潮水,汹涌澎湃。
“皇上?”掌印太监小心翼翼地再度请示了一回,“素大人已经过来了,现时正在门外候着呢。”
“让他进来。”终于,从门帘后,传来旻宁威严的声音。
门帘掀起的那一刻,那让素顺魂牵梦萦的松木香瞬间更加浓郁了一些,方才还神思清明的他此刻却稀里糊涂地跟着掌印太监,进入了大殿内。就在素顺踏入大殿的那一刻,他仿佛已经被心上人的气息完全围裹了起来。
“奴才素顺,拜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素顺躬身来到了旻宁跟前,谦卑地在地毯上俯下了身躯。
皇帝此刻已经换上了那套浅金色湖丝常袍,他安静地盘坐在暖炕上,他虽然神情冷漠而高傲,可是望着眼前恭顺的人儿,那股憎恶之情却仍然克制不了地从眼神中直直射了出来。
旻宁终于缓缓地调整了一番身型,深吸了一口气,开门见山道:“素顺,今日朕宣你过来,是有要事要交代于你……你去替朕,将朕的四弟诺敏寻回来。”
素顺的心中咯噔一下,眉尖也微颤了一记,他缓缓抬起头,不置可否地看着这个让他目眩神迷的人儿。
“素顺,你听到没有。”皇帝又追问了一句。
素顺平复了张惶的心神,面如止水地回道:“素顺敢问皇上,为何要让素顺代办此事。”
“素顺,你好大的胆子,”皇帝冷漠地斥责道,“朕的旨意,轮不到你来置喙。”
“不,素顺的意思是……”素顺面对这个嵌在心底的爱慕之人,鼓起勇气回道,“皇上一贯厌恶素顺,可为何,却让素顺去办此机要差事。”
皇帝冷哼了一声,半晌才回答道:“哼,听你这么说,倒是朕非你不可了。”
“那是自然!”素顺大胆地打断了旻宁的话语,自顾自说道,“素顺听闻,昨日四哥被皇上召到了宫里,定是四哥在皇上面前力荐素顺吧……可是,恕素顺狂妄,此事素顺万万不能应了皇上。”
旻宁徐徐地直起了身子,随着身型的移动,带起了一阵隐约的熏香来:“你……你说什么,此事,你办不了?!”
“非是办不了,而是不想办。”素顺近乎忤逆地回道。
见着旻宁脸色惨白了起来,素顺心上一横,又补充道:“素顺是觉着寻了四爷回来会让朝廷暗起波澜,届时一应宗室就会像从前那样,为了两位皇子争相践祚,便又会是一番尔虞我诈、明争暗斗。但此事虽为不妥,可若是皇上所指,素顺理应尽力而为。可是,素顺也知道,在皇上的心中,素顺究竟是何等模样。素顺对皇上的丹心如何,皇上不能明了,可皇上对素顺有几分厌恶,素顺却了如指掌。皇上能隐忍素顺至今,还不是迫于素顺那两位嫡亲兄长的声望,今日皇上竟然不顾这几十年对素顺的冷遇,开口相求,想来也没有第二个人能替皇上办事了……皇上,请恕素顺大胆,此事素顺无能为力,请皇上找穆大人协办此事吧。”
“素……顺……”旻宁纤弱的嘴唇早就惨白了起来,他颤抖着双唇,不可置信地说道,“你这么说,是在威胁朕么?!你不要以为,朕迫于你四哥的情分,两位王爷和四皇子的颜面,就拿你无计可施了!”
旻宁的身型已经摇摇欲坠,他艰难地扶着炕桌,可他仍然挣扎着准备起身,去到这个狂妄的小辈面前,好好看一看这个无耻的厚颜之人。可是他刚一着地,便因为昨日夜间伤了元气而气虚体弱,双腿一软,不由自主地倒伏了下去。
跪伏在地的素顺见状,眼疾手快,连忙起身一把扶住了皇帝的身子,下意识地将心上人搂在了怀里。
“放开朕!”旻宁被素顺突然的体肤相触,激得他拼命地扭动着身型,想脱离这个憎恶之人的鼓掌。
可素顺却是罕有的狠辣之辈,他并不惧怕皇帝的呵斥,反而仗着年轻力壮,一把搂紧了旻宁纤弱的腰肢。多年来强忍的心念,此刻已经无法抑制,喷薄而出。
“皇上……皇上,素顺今日与皇上说的,都是肺腑之言!”素顺低垂着眼眉,不顾怀中人儿拼死的扭打和抓挠,急切地剖白道,“素顺就与皇上明言了吧,素顺也不是不能应了皇上,素顺当然可以帮您寻回四爷,可是……可是皇上届时,还是会将素顺弃之敝履,就如弃了我四哥那样!素顺不甘心……实在不甘心!”
“素顺!你究竟要怎样?!”
“这么多年来,素顺想要什么,难道皇上不知道么?!”
“不!”宁宁无助地喊着,他的手腕被素顺钳制着,整个身子已经被牢牢地摁在了暖炕上。慌乱中,宁宁只能试图用双腿将那大胆的人儿蹬离自己的身前。
精致的博山炉中发出了丝丝的响声,离它不远处的炕沿上,却有两具人影激烈地扭打在一起。
旻宁的领口已经被素顺大力地扯掉了扣子,又被素顺拉断了辫稍,长长的白发被汗水黏在一起,围裹在两人的周身上。旻宁到底还是身弱体虚,支撑了没多久便完全被素顺牢牢压制在了身下。
“素顺,你……你这狂妄的奴才!是不是今日朕应了你,你才肯告诉朕……朕四弟的下落?!”旻宁说着,竭力将头撇向一边,却还是被素顺强吻上了纤薄白皙的嘴唇。
“皇上,你说得没错!素顺早就不是从前那个少不更事的毛头小子了,”素顺一边说着,一边不由分说,就急切地想与旻宁行那臊人之事,“素顺……也不是我四哥那样的温雅君子!既然皇上有求于素顺,那……那还真得应了素顺这几十年来的夙愿才行!”
“给朕滚开!”旻宁的眼角已经泛起了阵阵流光,他近乎哀嚎地吼道,“你究竟是为什么,要对朕不依不饶、死乞白赖?!朕已是暮年之躯,究竟有什么可让你留恋的?!”
“素顺也不知,为何年少时的惊鸿一瞥,竟能延绵成数十年的心魔执念!”素顺已经叩开了那极密的湿地,对心上人诉说着衷肠,“可是皇上,您这数十年来对素顺的惩戒,已经够多的了,您知道素顺日夜焦心的痛苦么?!您可以给了穆彰阿那奴才,给了祁俊枣,给了我四哥,甚至还给了……给了……”
素顺说道此处却突然噤声,他分明已经感受到旻宁由于过度张惶而起伏的心口和小腹,与自己贴合之间剧烈地起伏着,那经年之前短暂和销魂的记忆,似乎又被重新唤醒。
“皇上……”素顺说着,双手却反而开始温柔起来,用指腹轻抚着旻宁起伏的丘陵,“即使到了暮年,您也是这天底下最美好的人儿……素顺,爱重您……义无反顾!”
终于与心上人达成所愿的强烈快慰,差点让素顺吐露出那个最隐秘致命的秘事,所幸旻宁因为疼痛,不断地痛苦吟叫着,让他在狂风骤雨中心神俱乱,才未听清素顺的呓语。
旻宁却对素顺的心迹表露充耳不闻,他浑身颤抖,羞愤交加地咬着唇。最终,虚弱的皇帝已经无力挣扎,只能无奈地瘫软在炕上,任由他的臣子对他贸然的摆布。
“素顺……今日,你终于如愿了,”宁宁忽然发出了低沉沙哑的声音,双眸中满是疲惫,“你……你要信守承诺,那是朕的家人,是朕的至亲……”
素顺终于露出了满足的笑容来,多年的夙愿终于达成,他对着心上人的留恋便显得更加温柔细腻。
素顺将旻宁已经歪向一边的头轻轻地扶正,将唇印留在他惨白汗津的额角上,“皇上,素顺凭这颗真心答应您,请皇上从此以后,就让素顺来为您分忧吧,素顺做得一定不会比穆大人相差分毫……不!素顺会比他更加青出于蓝!”
旻宁的双眼失焦又绝望地望着这个让他恨不得剥皮蚀骨的狂徒,艰难地回道:“你……做梦……”
不知为何,旻宁的斥责却让素顺的兴致愈发高涨。
“呵呵,素顺敢问皇上,您为什么……不能早一点给素顺呢?素顺,明明是如此爱重您啊!”素顺陶醉地看着曾经形容高洁的天家之花神识迷离,狼狈不堪的模样,心上竟然同时升起了满足与怜爱。
然而,素顺话音刚落,颅后便传来一阵炸疼,原是他的辫稍被人紧紧地纠在了手中,正大力往后拉扯。一瞬间,折磨着旻宁的那撕心裂肺般的疼痛,戛然而止。
“素顺!你这大逆不道的奴才!给我滚出去!”依芯稚嫩的声音,竟然在大殿内回响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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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上)
玉床枕凉三分露
朱堂花落两相望
[图片]
殿外夜色深沉,早就过了三更时分,殿内残存的烛火早就熄灭,连夜鸟儿也停止了鸣叫。寂静的床帏中,却没有往日夜间那般的安宁和缓。
旻宁的脑海中,一直翻来覆去地想着白日里与苏禄在“杏花春馆”的一番对话。
“素顺……素顺!”旻宁的脑海中一边涌现着这个让自己深恶痛绝的名字,一边又不由自主地回想起二十多年前那个不堪回首的夜晚。
“皇上,您若是想寻四爷,务必要让六弟素顺去办!皇上,请您一定记住苏禄今日之言,此事……此事只有素顺可以办到,请您一定要记着苏禄的话啊皇上!”
旻宁的耳畔回响着苏禄的声音,此时他正面对着床榻里侧的黑暗一隅,汗如浆出,心如刀绞。
正当旻宁心中五...
09(上)
玉床枕凉三分露
朱堂花落两相望
殿外夜色深沉,早就过了三更时分,殿内残存的烛火早就熄灭,连夜鸟儿也停止了鸣叫。寂静的床帏中,却没有往日夜间那般的安宁和缓。
旻宁的脑海中,一直翻来覆去地想着白日里与苏禄在“杏花春馆”的一番对话。
“素顺……素顺!”旻宁的脑海中一边涌现着这个让自己深恶痛绝的名字,一边又不由自主地回想起二十多年前那个不堪回首的夜晚。
“皇上,您若是想寻四爷,务必要让六弟素顺去办!皇上,请您一定记住苏禄今日之言,此事……此事只有素顺可以办到,请您一定要记着苏禄的话啊皇上!”
旻宁的耳畔回响着苏禄的声音,此时他正面对着床榻里侧的黑暗一隅,汗如浆出,心如刀绞。
正当旻宁心中五味杂陈,睡意全无之时,身边的人儿却也轻轻地翻了个身,在幽暗的长夜中,旻宁还仿佛听闻那人长长地叹息了一声。想来,那人也是心事重重,久久不能入眠。
幽暗中,一只手轻轻地抚上了旻宁清瘦的腰肢,从那平缓的斜坡开始慢慢向下,落到了纤细的谷底,又如灵蛇,渐渐地与那光润的触感,互相融为一体。可是,旻宁的身型却始终朝里侧卧着,吐纳平缓、未有动静。
那只手轻柔地来回游弋了一会儿后,在旻宁的侧腹停了下来,又过了一会儿,旻宁身后突然响起了那人的声音:“皇上还未入眠吧。”
旻宁的气息瞬间停顿了一会儿,可是身后那人还在不依不饶地压低了嗓音试探道:“皇上既有心事,为何不说与奴才听……”
正当旻宁咬着下唇,打算继续佯装沉睡之时,穆彰阿在他腰肢上的手却在停留了片刻后,突然大力一拨,将旻宁的身子整个翻了过来。就在旻宁错愕仰躺之际,穆彰阿却用手腕大力一撑,熟练地覆在了旻宁的身型之上。
“穆彰阿,你要作甚……”
“让奴才猜一猜,皇上一直没有入眠,是在想着什么呢?”穆彰阿用手肘支撑在旻宁的肩胛下的床褥之上,在黑暗里自顾自地说道,“是在想着奴才与库银的旧案,还是白日里,您与苏大人的相会?”
旻宁一听,下意识地争了几回,可他却被那人一把按住了肩胛,牢牢地把持在掌心中,一时片刻根本无法脱身。
旻宁见状,心上突然起了惶恐。看来今日他见苏禄之事,果然还是让穆彰阿起了不悦的心念。虽然,身前那人平日里对自己千依百顺,可是那狠辣无情的秉性旻宁也惯是晓得。方才穆彰阿一番反问,竟然让旻宁想起了二十多年前,大阿哥薨逝那一晚,他与这奴才的一场惨烈的风月纠葛来。
“穆彰阿,你放开朕,你……你快放开!”旻宁又低声呵斥了几回道,“告诉你,朕是天子,朕所见何人、所思为何,皆轮不到你来置喙!”
“皇上,奴才可什么都没说呢……看来,您还真是见了苏大人,叙了很多旧话呢。”穆彰阿平静冰冷地说道。
“穆彰阿,你真是太猖狂了,”旻宁终于提高了嗓音,正声斥责道,“朕今日再与你说一遍……天下人,都是……”
“都是皇上的爱侣……”穆彰阿不怒不燥,冷漠地接话道,“奴才知道。”
可让旻宁始料未及的是,穆彰阿说罢,便缓缓地俯下身,将面庞深深地埋入了他的颈窝里,一边嗅着旻宁周身的松木气息,一边微微地颤抖着身型。
“穆……穆彰阿,”见那人儿如此形容,旻宁竟然一时不知所措起来,他轻喘着气息,忐忑地拍打着穆彰阿的脊背,试问道,“你怎么了,你究竟要跟朕言说什么……”
可是这一回穆彰阿却未有往日那番据理力争、镏铢必较的狠劲儿,只是埋首在他的肩胛中,缄默不语。
旻宁仰望着幽暗的床帏,忐忑地沉默了一会儿,却突然想起了什么似地问道:“穆彰阿,你今日……是否也去了‘杏花春馆’寻朕?告诉你,朕与苏禄不是你瞧见的那样!”
旻宁说着,眼神瞬间变得锐利起来,因为他已经感觉到,穆彰阿开始顺着他的腰肢开始,往下探去,他立刻试图将穆彰阿推开。可是穆彰阿却用力将旻宁压住,一只手将他紧紧搂住,另一只手又化为了热烈的游蛇……
出乎意料的是,旻宁却未有再度抗拒,而是任由心上人与他缠绵悱恻在一起,他甚至下意识静静地等待着接纳身上满腹怨怼的人儿。
可是,穆彰阿火热的试探,却在最后一刻戛然而止。旻宁和穆彰阿双双陷落在对方的怀中,旻宁仍旧静静地搂着穆彰阿,然而方才那一阵雨前风月,却已经惹得两人都急喘不已。
“你个狗奴才,你这是要做什么,啊?!”旻宁重重地喘息着,他方才升起的心念,还未得到抚慰,却被穆彰阿的风云突变,撩拨得蓄势待发,不能自已。
穆彰阿埋着头,也疾疾喘了几回后,忽然脱口而出道:“皇上嫌弃奴才老了,力不从心了,皇上既然不想让苏大人离开,那便去找苏大人伺候好了!”
说罢,他竟然翻身下来,又将身子一侧,面庞朝着床榻外侧,望着自窗外撒进来的月光,再也不说一句话了。
“穆彰阿,你个狗奴才,朕总算明白了……你,你真是个万年的醋精!”
旻宁也嗔怒地哼了一声,自顾自朝里侧一卧,面对着黝黑的墙壁,不再理睬那人了。
第二日到了巳时,皇帝方才悠悠苏醒。原是昨夜未有好生安眠,又着了风寒,侍从连着唤了几回才将皇帝从昏沉中唤了回来。众人们慌忙又请了太医,行了针疗,又灌了汤药,旻宁方才感觉神智清明了一些。
“穆彰阿呢?”皇帝才刚苏醒,便立刻对着身边的掌印太监发问道。
“回皇上,今日辰时一到,穆大人便离宫办差去了,”掌印太监端着拂尘,轻声禀告道,“说是……说是,替皇上办案,把银钱讨要回来。穆大人还说,若是皇上……”
“快说!吞吞吐吐地作甚?!”皇帝开始露出了怒容来。
那太监却立刻诚惶诚恐地在皇帝的床榻前跪了下来,战战兢兢地说道:“回皇上,穆大人说,若是皇上觉得寂寞难耐,不妨再将苏大人召回来,苏大人……他,他年轻力壮,知情识趣,定能讨得皇上欢心。”
“嚯!”皇帝听闻,竟然气急而笑了,“这话说的,倒真是穆大人的做派啊!罢了罢了,你们都下去吧,让朕好生静养……”
“苏禄……”可是就在侍从们行将退下之际,旻宁的脑海中却鬼使神差地又浮现出昨日午后,苏禄站在花团锦簇之间,对他说的话。
“皇上,请您一定记住苏禄今日之言,此事务必要让六弟素顺去办……让六弟素顺去办!”
“回来,”正当那掌印太监退出之际,殿内却响起了皇帝威严的声音。
那太监慌忙再度下拜倒:“皇上有何吩咐!”
可是皇帝却未有再度发话,旻宁斜卧在榻上,咬着嘴唇,顾虑重重了好一会儿后,猛然间下定了决心。
“你去,叫素顺速来见驾,命他不许与任何人言说,就说朕……有要事要问他。”
“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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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旻】弄麟记|卷九
08(上)
三春初花织锦绣
暮夏荷风现鸳鸯
[图片]
迎着早春的艳阳和残存着微寒的凉风,曾锅饭一早便急匆匆地打马行路,赶至了圆明园的军机别院中。
当风尘仆仆的曾锅饭一踏入别院的客堂,便见穆彰阿早就已经坐在主位之上,手上捏着一块汗巾捂着面庞,阴着脸,默默地看着他行完了请安礼后,才徐徐地挪了挪身型。可是,穆彰阿却并未有招呼曾锅饭坐在一旁的客位上,而是让他久久地站立在客堂中央。
“恩师,学生办事不力,请恩师责罚……”曾锅饭等了片刻之后,终于鼓起了勇气请罪道。
“哼……”穆彰阿不为所动地冷哼一声,捂着脸,还是一副阴森做派,“你以为今日让你过来,就是来给本官请罪的么?!”
曾锅饭垂着头,听闻此言,顿时冷汗直...
08(上)
三春初花织锦绣
暮夏荷风现鸳鸯
迎着早春的艳阳和残存着微寒的凉风,曾锅饭一早便急匆匆地打马行路,赶至了圆明园的军机别院中。
当风尘仆仆的曾锅饭一踏入别院的客堂,便见穆彰阿早就已经坐在主位之上,手上捏着一块汗巾捂着面庞,阴着脸,默默地看着他行完了请安礼后,才徐徐地挪了挪身型。可是,穆彰阿却并未有招呼曾锅饭坐在一旁的客位上,而是让他久久地站立在客堂中央。
“恩师,学生办事不力,请恩师责罚……”曾锅饭等了片刻之后,终于鼓起了勇气请罪道。
“哼……”穆彰阿不为所动地冷哼一声,捂着脸,还是一副阴森做派,“你以为今日让你过来,就是来给本官请罪的么?!”
曾锅饭垂着头,听闻此言,顿时冷汗直流。这么多年下来,恩师的脾性他惯是知道的,穆相的诡谲狠辣他也是领教过一二。若不是穆相一视同仁的冷酷无情,恐怕也成就不了他今日穆大人的威名。想到此处,曾锅饭更是心上了然,虽然自己是穆相座下最得力的心腹门生,可若是自己一不留神,马失前蹄,恐怕最后也会如从前的保胜那般丢了脑袋,弃了也就弃了。
可是,面对已经露出了杀机的穆相,曾锅饭却胸有成竹地再度回道:“回恩师,学生当然知道,今日前来并不只是来向恩师请罪的。学生操办那批伯柯不利,让宵小之人钻了空子,也让恩师在皇上面前和朝廷里折了威信。不过,学生已经按照恩师的吩咐,托了督察院里的人向牢里的沁浴带话了,只要他在会审之时咬死在任内务府管库期间,与宰泉等人过从甚密,还曾经向宰泉的门人奇撑送过贿银,届时,局面就会顺势翻转,您不仅能官复原职,还能顺势除掉朝中清流以及宗室两派的势力,可谓一举多得!”
“哼哼……”主位上的穆彰阿,终于挤出了几声满意的冷笑声来,“锅饭,看来你还是知道亡羊补牢之术的,恩师没有平白提拔你一回啊……诶,你站着作甚,快坐下吧。”
曾锅饭听闻恩师此言,这才暗自长舒了一口气,他额头上挂着汗津,小心翼翼地坐在了穆彰阿身边的客座上。
三月的杏花春馆,已经绵延起了阵阵桃李花香,天光与远山一色,和风与春鸟共鸣,倒叫漫步其间,弱不禁风的皇帝,重新回复了一丝生机。
此刻,旻宁的怀中正搂着一只黑猫儿,闲庭信步地漫游在满园的矮屋疏篱,曲径阡陌之间,而他的身后亦步亦趋地跟着的,正是与皇帝阔别了许久的领侍卫内大臣苏禄。
旻宁用修长的手指逗弄着那猫儿的下巴,低垂着眼帘,忽然在一处花圃旁停留了下来。
“苏禄,”皇帝缓缓地转过了身来,用已经起了迷雾的桃花眼紧紧盯着身后之人道,“你我已经好一段时日未见了,你近来可安好?”
苏禄听闻,徐徐抬起了原本低垂的面庞,在鸟语花香间,两人竟然不约而同地上下打量起彼此来。
“皇上,您……您又清瘦了。”苏禄对着心上人儿,瞧了半天,才终于脱口而出道。
旻宁不由得“噗嗤”一笑,说道:“朕已近暮年,身子日渐衰微,消瘦孱弱,这也是很正常的事儿。倒是你,将你打发去做火器教习,倒愈发显出一副沧桑世故的老成模样了。嗯……不错,不错,总比在朕身边荒废时日强多了……”
“皇上,苏禄想念您。”苏禄突然打断了旻宁的话语。
“呵……你还是老样子。”旻宁的眼角起了绯红,可是他却回避了苏禄热烈的目光,允自回过身去,用手抚摸起了怀中的黑猫儿,又开始朝前踱步而去,“朕今日召你前来,是有几句话想问你……”
可是苏禄却上前一步拦住了旻宁的去路,急切地剖白道:“皇上,请听苏禄一言,苏禄不在皇上身边的这些时日里,日日夜夜都在思念着皇上,没有一日停止过对皇上的爱慕!”
“你……你究竟要作甚……”
还未等旻宁开口问话,便被苏禄一把搂在了怀里,正在他惊诧之际,自己的唇便被苏禄吻了上来。
寂静的客堂中,时不时传来曾锅饭手中茶盖与茶碗之间清脆的磕碰声。穆彰阿仍旧用汗巾捂着一侧的脸庞,他眯着眼睛瞅着这个低着头,拨弄着茶盅的得意门生,沉思良久之后,脸上的阴霾渐渐褪色,露出了平日里一贯的冷漠威严之状来。
“锅饭,此事有多少人知晓。”穆彰阿平静地问道。
“啊,回恩师,此事只有学生一人把握全局,各个环节上的各色人等,皆不知全貌,请恩师放心!”曾锅饭小心翼翼地低着头,看着眼前的地面回复道。
穆彰阿满意地点了点头,刚想端起手边的茶盅呡上一口茶水,却猛然间意识到自己还未消肿的面颊,断然不能示人,便只能干咳了两声。曾锅饭听闻,下意识地想抬头去看穆相,却被穆彰阿一声问话,喝得再度低下了头来。
“那亏空的九百多万两白银,若是追缴不回来,你当如何?”
曾锅饭胆战心惊地思索了片刻,便狠下心来承诺道:“此等小事,恩师就不用操心了,学生自当倾囊相助,将亏空弥补回来……”
“呵呵……呵呵呵……”穆彰阿猛然间从鼻息里挤出了一阵嗤笑声儿来,一瞬间,他似乎对这个年轻又大胆的学生,露出了欣赏的目光来,“口气倒不小啊!如此巨大的亏空,你打算如何补漏?”
“学生自有办法。”
一阵山风卷着四溢的花香,轻柔地围绕在花圃中矗立的两人身旁,苏禄无法抑制漫溢的思恋,他搂着心上人,在唇齿之间奋力地试探。出人意料的是,旻宁却没有挣扎的迹象,而是平静地接纳着他不能自已的激烈情怀。待到那潮水渐渐退去,苏禄才缓缓地离开了旻宁的面颊。
“苏禄,你真是……一点都没变!”旻宁顺势挣脱了苏禄的束缚,抱着猫儿朝后退了一步,忿忿地嗔怪道,“不,你怎么变得如此胆大妄为了,你从前……不是这样的!”
苏禄却含情脉脉地望着日渐衰败的心上人,无视着他的斥责道:“皇上,苏禄已经快要到了知天命之年了,苏禄也老了……苏禄原以为,能在每日的枪林弹雨间将皇上遗忘,可是今日一见皇上,却让苏禄知道,此生都已经将皇上刻在了心上!苏禄方才失态,请皇上责罚吧!”
旻宁看着他长叹了一口气:“唉……罢了,你我此生纠葛,终究是解不开的心结了,也不知这结究竟是你的,还是朕的……好了,你既已提及火器营之事,那朕今日召你前来,就是想问你,你当差的这些时日里,可有发现那些伯柯来路不明、粗制滥造,亦或者……货不对板?”
苏禄闻言,略微吃了一惊,可随即便凄凉地莞尔一笑:“呵……皇上唤苏禄前来,不是因为想念苏禄,却还是为了穆大人筹谋啊……”
他说着,摇了摇头,湿润的眼眶却随即被迎面而来的微风阴干了痕迹。
旻宁见状,也不想再与眼前之人纠葛下去,便摆出了一副主君的威严架势来:“苏禄,现时是朕在问你话!”
苏禄深吸一口气,垂着手,行了揖礼道:“回皇上,苏禄……苏禄的确是觉得,有一些不同寻常的端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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