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善】剑行天下 第二部 22
达成了共识的三人从午后商谈到了晚间,最终以花如梦体力不支必须得休养而结束,符申杨善的房间与她对门,二人回屋后便也早早睡了,为第二天的行动做准备。
依花如梦的说法,赤水舫是个名副其实依水而生的帮派,他们有自己的码头和地盘,似乎也做些水运生意,议事一类的都在船上进行,她就曾被带上他们的船过——很大很稳,被当做正堂的船舱里家具齐全、装饰精美,俨然和地面上的大宅子别无二致。因此他们推测这个帮派平日里大概也是靠商船营生,那么去城里的码头转转,保不准就有收获。
而且那个帮里的人所用武器似乎也很五花八门,不光有刀剑,还有枪棍矛斧等各式各样的长短兵器,也正因如此才让武功不错的花如......
达成了共识的三人从午后商谈到了晚间,最终以花如梦体力不支必须得休养而结束,符申杨善的房间与她对门,二人回屋后便也早早睡了,为第二天的行动做准备。
依花如梦的说法,赤水舫是个名副其实依水而生的帮派,他们有自己的码头和地盘,似乎也做些水运生意,议事一类的都在船上进行,她就曾被带上他们的船过——很大很稳,被当做正堂的船舱里家具齐全、装饰精美,俨然和地面上的大宅子别无二致。因此他们推测这个帮派平日里大概也是靠商船营生,那么去城里的码头转转,保不准就有收获。
而且那个帮里的人所用武器似乎也很五花八门,不光有刀剑,还有枪棍矛斧等各式各样的长短兵器,也正因如此才让武功不错的花如梦被围攻得节节败退,不过符申他们并不怵这些,毕竟除了刀剑暗器,杨善现在还会使鞭呢,黄石公和符申给他的那一长一短两条鞭子,正是克制长兵器的最好法宝。
“——你当真?这鞭法我学到现在可几乎没有实战过,万一激战的时候失手,我俩可就要全交代了。”杨善不满嘀咕,总觉得符申太过自信了些,他自己都不敢对自己的鞭法打任何包票,还是用剑最顺手也最实在。
不过话虽然这么说了,他还是随身带着鞭子出了门,符申笑盈盈跟在一边,轻言安抚一大早就有些炸毛的人,恳切表示他俩还有剑和暗器,不会出问题,不过在龙心镇吃了大亏的人显然不怎么信,而且临水这点总让他想起在前往北邙山途中符申落水一事。
“你都不会水,而且对方人多势众,要是真在船上打起来讨不到好,这次先看看能不能用计智取吧。”他撇着嘴,抱着剑鞘戳了戳符申,不客气道:“先说好,这次你要是掉下去我可不捞了。”
说是这么说,真有事的时候还不是第一个跳下来了,符申知道他的口是心非,嗔怒的话语更多的也是在关心他罢了。他连声应着不敢掉不敢掉,作势就要去挎住对方的臂弯,被杨善侧身避开,还嫌弃的哼了一声,随后快步甩开他走在了前头,意料之中的反应让符申不紧不慢跟在后边,并不急于追上,直到那人回头瞅他,忍无可忍抬高声音问了句“还不快跟上来?”,他才忍不住露出个会心微笑,立刻一路小跑回到了对方身侧。
红岩城里有不少码头,大大小小分布在江侧,既然要打听商船,总得有些由头,两人一开始商量的是扮作商人,然而人手有限,他们也没货,多谈几句搞不好就得露馅,好在就在一筹莫展之时,他们翻到了吕府腰牌——那户让他俩暂住了一段时间,还使得符申与娘亲相认的人家,可不就是正统的商人世家么,这块腰牌既然能在商会集市寻得便利,那肯定也能用来证明身份了。
于是他们打着帮吕家探探水路情况的旗号,正大光明在各个码头挨个儿问了过去,而且效果还挺好,那些人一见是吕家派来的人,态度是一个比一个的友好而热情,看得出这吕家还挺有名。而在辗转了数个码头之后,太阳正当午,他们头一次碰了壁,但也因此找到了目标。
“不管你是哪家的,只要不是熟客,我们赤水舫一律不接!”管事的人满脸不耐挥了挥手,像赶苍蝇似的驱赶着他们,脾气看起来比正旺的太阳还要爆,倒是很有江湖草莽那味儿了。但从生到熟总得有个过程吧,符申仍是笑盈盈的,丝毫没有被冒犯到的模样,只是耐心与对方周旋起了生人与熟客的问题,而杨善则趁此机会,不动声色打量起那人身后正停泊着的船只来。
“……少废话,反正就是不接了,真有诚意的话叫你们主子过来,亲自与我们舫主面谈,否则别在这儿碍手碍脚!”最终,他们在对方粗暴的态度中被送了客,完完全全吃了一个闭门羹,然而往回走的两人丝毫没被影响,心情甚至都还不错。
“如果赤水舫管事的人都是那副样子,那这个帮派就很好对付了。”符申低声说着,他们已经离开那个码头了,不过谁知道哪个路过的可能刚好就是他们的人呢,谨慎起见,他还是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轻语。杨善往方才的方向瞥了一眼,耸耸肩幽幽回他:“应该不太可能,那个人我看就是单纯管几条船的而已,而且刚才那些船全是挺普通的商船,我仔细看过了,没有能和花如梦所述的那种船对上号的。”
这算不上什么好消息,不过总归是摸着赤水舫的行踪了,两人兜兜转转了一早上,走了不少路也费了不少口舌,是时候歇一歇了,何况花如梦还在客栈里,他们总得去照看一下伤患的情况。两人在小酒馆里用了午饭,带着热腾腾的粥和一小坛酒就往客栈回去。
“……酒是怎么回事?”符申拎着装粥的食盒,好笑看着随着杨善的步伐而悬在半空轻轻晃动着的酒坛,临近客栈时终于忍不住开口道,“不是说好只买粥的么,花姑娘重伤未愈,可喝不了酒,莫非杨大人的酒瘾又上来了?”
他话中的明知故问过于明显,杨善脚步一顿,侧头睨他,熟悉的眼刀紧随其后。“就不能为我自己买点东西?”他拖长了语调,举起酒坛慵懒晃了晃,“小酌怡情,不至于伤身,何况若是两人喝,分摊下来的量就更少了。可惜看符大侠的意思是打算继续禁酒啊,那就只能由我一个人来承担喽,也不知今晚夜色如何,对月独酌也总得有月有好景才行——”
“我何时说过禁酒了,只是不多喝而已,毕竟酒多了确实误事。”符申无奈轻笑,凑过去贴近了对方,拎着食盒的手臂轻抬,虚环住对方的腰身,空出来的手则捉着对方拿酒的手腕,就着他的手将酒坛举到自己鼻尖闻了闻,挡不住的香气从坛口一丝丝溢出,“但杨大人都有意邀请了,我怎么好放着他一人独酌呢,月色与美酒,自然还该有佳人相伴,符某不才,心甘情愿当一当这‘佳人’,阿善你说,杨大人他会不会同意呢?”
他的语气逐渐温柔,盈盈似水,而水面下又藏着足够浓厚的深情缱绻,直让与他近距离到呼吸纠缠的人差点沉溺其间,杨善喉结滚动,悄然吞咽了一口,随后嘀咕了一声松手,将酒坛扯了回来,这才看似若无其事的说道:“杨大人会不会同意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他今晚大概会带着酒菜坐上房顶,届时你去一试不就清楚了。”
符申眨了眨眼,低笑着应了声明白,随后退了开去,两人的距离恢复如初,但已心照不宣的定好了夜晚的安排。他们踏入客栈,回房放下兵器和酒坛后就敲开了花如梦的房门。他俩在早晨临走前吩咐过小二,对方应当在上午煎了药送来给病人服用,这会儿花如梦的状态看着便还不错,起码有了些血色,正坐在窗边的椅子上晒着冬日里的阳光。
看见他二人进来,她转过脸来,目光显而易见的扫过了食盒,开口却首先不是问吃的,也不是问情况,而是秀眉微蹙,满脸的不赞成:“二位,我知道或许正如你们所讲,你二人关系亲密……但目前我们需要低调行事,你们方才的那番举动,恕我直言,实在是有些惹眼。”
刚进屋的二人双双愣了一下,随后反应过来,大概是那贴近了的打闹刚巧被楼上的花如梦看了去,符申轻咳一声,走到桌边将食盒置于桌上,“只是偶尔罢了,让花姑娘见笑了。”他泰然说着,将话题不动声色转到今日的收获上,“但其实我们今天的行动也算不上多低调,现在很多码头都知道我俩了。不过也成功找到了赤水舫的一个停泊口,只是我们看了下,或许没那么容易……”
他将在码头所看到的情况一一说给花如梦听,对方的注意力果然被正事顺利吸引走了。还想辩解几句澄清自己清白无辜的杨善不满睨了符申一眼,将客房门阖上,随后抱臂坐到了桌边,待符申讲完了,他将食盒的盖子打开,把仍冒着热气的粥朝花如梦的方向推了推,淡淡道:“总之他们的商船似乎是和其余帮派用船分开了,只探到商船还不够,摸上去也是一无所获,我们会继续找,花姑娘就先用饭吧,对现在的你而言,养伤才是第一位。”
花如梦闻言朝他看了过来,她脸上的神情带着不甘,但毕竟现实如此,心有余而力不足,她只得叹了口气后慢慢走到桌边坐下,细嚼慢咽了起来。已经吃过的两人总不能干等,便在一旁讨论起了下一步的行动,顺便也让花如梦一块儿听一听——商船仍是切入点,如果能混入船上,说不定就有深入的机会,比他们继续无头苍蝇似的乱转要好很多。
一碗粥被吃完了大半,他俩的讨论也逐渐步入尾声,花如梦见他们似乎对潜入一事已无异议,成竹在胸的模样,不由叹道:“你们刚刚才说很多人都见过你们了,这要如何掩人耳目?”
“这个容易,换张脸就是了,郭大侠以前见过我用易容术,他没有和你提过么?”杨善不甚在意的笑了笑,没有去管对方略显惊讶的反应,只继续道,“现在主要是差一个时机,我们需要混入其中的机会。看管事的态度,估计不会轻易就用陌生人,所以这一点上大概还要费些功夫。”
花如梦先入了短暂的沉默,就在符申以为她是因为郭解没把易容之事告诉她,打算圆个场时,就见她抬眸认真道:“或许我能有办法,那几位被我帮了的纤夫,虽说是惹了赤水舫,但也是与他们极为相熟的人,通过他们的人脉去顺藤摸瓜,或许可以把你们直接引荐给赤水舫的船队呢。”
熟人推荐么,这确实也是个方法,能管用自然最好,失败了也没什么损失,另想它法呗。两人均是点头赞同,花如梦便告知了那几位纤夫的姓名外貌与所住方位,这事儿便基本定了下来,念及她还要静养,符申与杨善说完事就打算离开,临走前却又被对方拦了下来。
“等等,找纤夫一事,届时还是带上我吧,毕竟口说无凭,那些纤夫也不太识字,我还是在场比较好——什么引荐信都没本人现身来得实在。”她轻轻说着,拢了拢身上的厚衣裳,“只是出门一趟,我的身体没问题的。”
“……那就有劳花姑娘了,明日一早我们出发,今天就好好养精蓄锐,”杨善拦住了开口欲拒的符申,朝他摇了摇头后径直答应了花如梦的提议,同时摸出那个装着秘药的小瓷瓶,倒出一粒后递给了对方,“顺便,晚饭前把这个吃了。治内伤的药,你昏迷时已经服过一颗了。”
花如梦犹豫了一下,把药接了过去,他见状便也没再多言,与人道了别便扯了扯符申的袖子,两人一同回到了对门。
“你担心她的身体状况不适合出门?”甫一进屋,杨善便向方才欲言又止的符申开口问道,见对方不出意料的无奈点了点头,他耸了耸肩,叹道:“花如梦是个很要强的人,不让她出些力的话,只怕后面她会一直坐立难安、蠢蠢欲动,这次的事情肯定是越深入难度越大,与其等到后面,不如趁现在还挺轻松的时候就让她把力出掉,这样不管是对她还是对我们都好。”
符申恍然,再次点了点头,这次他的脸上已经挂上了一如既往的笑意。“果然还是得知己知彼才能做出最恰当的安排,阿善果然深藏不露,相当厉害。”他夸起来自然又顺口,丝毫没有害臊的意思,杨善还未反应过来,也没来得及瞪他呢,他就又立刻搭上了对方的肩膀,笑盈盈继续道:“今日还有些时间,做些什么好呢——不知杨大人是否乐意提前到房顶上坐一坐?”
“……我要温习下易容术,很久没用了,至于杨大人乐不乐意,你找他去问,我怎么知道。”杨善撇了撇嘴,干脆继续玩起了一人分饰两角的小把戏,符申配合的应了,看似委委屈屈的出门找人,实则在门口转悠了一圈便迫不及待走了回来。“杨大人慢慢忙,我就在这里等。”他说着搬了张凳子坐到杨善身边,神情一派的无辜与真诚,也成功惹得正在专心的人笑骂了他两句。气氛暧昧而又正好,不知不觉间,夜色悄然降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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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善】剑行天下 第二部 21
累了一天的两人第二天睡到日上三竿才起,而花如梦仍是没醒,他们熟门熟路的交代好小二帮忙照看,离开客栈去办正事儿。
乞丐很好找,无论什么地方,最不缺的就是叫花子,但并非所有乞丐都是丐帮一员,大多数时候,那些都只是些真正穷苦潦倒的百姓罢了。这座繁华的城里同样也有不少乞丐,符申领着杨善往街口小巷走,遇着要饭的便随手给两个铜板,但始终没有攀谈的意思,杨善虽不知要领便也知道,这不是对方要找的目标。
“所以你们江湖人是怎么分辨丐帮的,有什么独特标志么?”他好奇问着,回头打量了一眼刚拿了钱欢喜走人的乞丐。符申摇了摇头,思索一番后无奈轻笑:“没有,这是全凭经验了,神态、言行、感觉,还......
累了一天的两人第二天睡到日上三竿才起,而花如梦仍是没醒,他们熟门熟路的交代好小二帮忙照看,离开客栈去办正事儿。
乞丐很好找,无论什么地方,最不缺的就是叫花子,但并非所有乞丐都是丐帮一员,大多数时候,那些都只是些真正穷苦潦倒的百姓罢了。这座繁华的城里同样也有不少乞丐,符申领着杨善往街口小巷走,遇着要饭的便随手给两个铜板,但始终没有攀谈的意思,杨善虽不知要领便也知道,这不是对方要找的目标。
“所以你们江湖人是怎么分辨丐帮的,有什么独特标志么?”他好奇问着,回头打量了一眼刚拿了钱欢喜走人的乞丐。符申摇了摇头,思索一番后无奈轻笑:“没有,这是全凭经验了,神态、言行、感觉,还有……”他突然发现了什么,眼睛一亮指了指不远处,“既然是帮派,总归是以团体行动为主。”
杨善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几个乞丐打扮的小孩儿正在丢石子玩,边上坐着的大人也都是乞丐模样。只一眼他就敏锐明白了符申的意思,确实很不一样,那股悠闲自得的镇定感,没有哪个真正落魄的人能轻易露出那种从容不迫的神情。
“我们先去买几串糖葫芦。”符申没有径直过去,而是话锋一转,朝另一侧的糖葫芦小贩走去,杨善是头一次和丐帮的人打交道,这会儿便将主动权交给对方,全权听他的意思行动。两人买了两三串糖葫芦,符申又将刚才随身带的几包栗子糕掏出,温笑上前娴熟打着招呼,仿佛与那些人相识已久。
几个小孩儿接过糖葫芦,有模有样尝了几口后给他俩让开道路,符申又将糕点朝那几个乞丐递出,自报了名号,客客气气请他们帮忙,没一会儿,那些个看着衣衫褴褛的人便笑盈盈和他们称兄道弟,一边乐呵嚼起糕点,一边拍着胸脯保证,绝对帮他把消息送达。
似乎比想象中容易很多?杨善讶然之余偷偷瞥了眼符申,待离开了那块似乎是丐帮的地盘,才向人问起怎么回事。
“丐帮自有他们的情报网,我认识几个算是精英级别的弟子,那其余弟子便自然也会知道我的名号,也因此这事儿才比较容易,否则这么点见面礼,不至于让他们就勾肩搭背。”
符申耐心解释着,同时点了点杨善,做出了补充:“现在他们也认识你了,以后你有什么事儿需要找丐帮的话,就和这次一样,拿些见面礼去找本地的丐帮成员就行。”
他方才连话都没有几句,这样就算认识了吗?看来符申在丐帮那里还挺有名望。杨善抿着唇,颔首应了,有些莫名不甘的同时,更多的居然却是一股莫名的安心。
“通知郭解的事儿解决了,现在就等花如梦了,我们先去吃饭,顺便给她带点病患能吃的东西吧,也一天了,应该快醒了。”他说着顺势低头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掩饰忍不住勾起的唇角,随后不等符申回答便率先走在了前头。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人在心底夸上了的符申挠了挠头,一边疑惑着似乎刚用完早饭,一边还是紧紧跟了上去。
他们找了个馄饨摊,一人一碗肉馄饨下了肚,然后在旁边的小摊上要了碗白粥便赶回了客栈,花如梦还真是醒了,她老老实实的躺在床上,眼神迷茫望着天花板发呆,看神态仍是很疲惫,大概随时都能再次睡着。杨善端着粥进去时,她目光中闪过一丝惊讶,终于是清醒了一些。
“你…咳、咳咳咳……”她显然有许多问题想问,然而刚一开口就被自己干哑的嗓音涩得止不住咳嗽,跟在杨善身后进来的符申见状倒了杯温水,走至床边,温声提醒道:“花盟主身体抱恙,又几乎一天未曾进食,还是先喝点水吃些东西,恢复体力再说吧。在下知道你有很多疑问,我们也同样有,不过这些都可以稍后再说。”
见对方缓缓点了点头,随后艰难却又坚决地坐起身来,他佩服又放心,将水小心递了出去。见花如梦接过水喝了,杨善挑了挑眉,举起了手里的碗,淡淡问她:“白粥,没加任何东西,花盟主吃么?若是不放心,在下也可以先吃一口。”
花如梦显然是睨了他一眼,杨善恍若未见,只给自己拉了张凳子于床边坐下,符申很是顺手的就将碗接了过去,一并递给她。
而杨善则继续解释道:“晕倒前的话不知你还是否记得,在下说过,是郭解托我们来寻你的,方才符大侠也找人去给郭解传消息了。花盟主不信我也该相信这二位,大可放下心来。”
“……我自是相信师兄与符大侠,也相信师兄确实在找我,我只是不明白,为什么你也会在这里。”温水下肚,花如梦总算能说出完整的话语。饥肠辘辘的感觉让她老实接过白粥,一勺勺吃了起来,但一边吃着,她还要一边朝符申抬眸一瞥,显然是在向这位,她心目中与她师兄郭解一样正义凛然刚正不阿的大侠寻求一个解释。
花如梦作为当初参与抓捕杨善的一份子,自然知道他最后并没有死,但为了躲避郭解而提前离去的她,也并不知道之后所发生的种种。符申闻言下意识看向杨善,这两人在京城时就始终站在彻头彻尾的对立面,心怀芥蒂讳莫如深,如今对方受伤,他们不可能坐视不理,必然要相处一段时日,为了这段时日的安宁,双方显然都得各退一步,坦诚一些。但事情众多还牵扯隐私,哪些能说哪些不能说,他总归想先问问杨善的意见。
杨善感受到他的视线,也歪头朝他看了过来,目光相接间,他似乎理解了符申的意思,他朝对方眨了眨眼,又侧首支着脑袋看向花如梦,低着头无声笑了笑,对着那病榻上的人直言:“那就让符大侠给你解释吧。有些事儿早晚能看出来,我们也就不隐瞒了,不过花盟主既然想知道,就做好心理准备,免得过于惊讶而伤身。”
他的言下之意是什么都可以讲,甚至包括他俩的关系,不过也对,总能看出来的,何况这也是他会应下郭解帮忙找人的一个重要条件,真要解释起来难以绕开。符申轻咳两声,斟酌了用词后将答应郭解寻人的前因后果,以及杨善为何会在这里的原因都一并做了说明。花如梦又咳嗽了起来,不过这回大概是由于情绪激动,眼看她边咳还要边杏目圆瞪怒视着自己,杨善没什么意外地耸了耸肩,起身又去倒了杯水送到她面前。
“提醒过你别太激动了。我们这边就是这么个情况,该说的可都说了,接下来,花盟主是不是该讲讲自己的事儿了?你这伤可明显不是什么小打小闹。”他冷静淡然的态度让花如梦感觉一拳打在了棉花上,符申也适时开了口:“所有事情都是我们自愿的,包括救你这件事,也有杨大人的意思。花盟主与其在那些无关小事上劳神费时,不如把力气留给自己——到底是谁伤了你?若是需要帮忙,我们二人既已在这里了,自然义不容辞。”
杨善也是她的救命恩人。他委婉的提醒了对方这点,同时转移了话题,给那人留了充足的台阶,花如梦是个聪明人,她默然了一瞬,随即抬手接过了杨善递来的水,毫不犹豫喝了一口,至此,两人的关系大概也算是暂时缓和。
“不用再喊我盟主了,山盟盟主早已让贤,我现在不过一个孤身行走江湖的女子罢了。”她深吸一口气,冷静下来后终于感受到了身体各处的酸痛感,仍然很虚弱的人吃完粥便缓缓躺下,神色黯然的讲起了自己受伤的缘由。
她向来是个侠义心肠的江湖女子,这回在红岩周边出手帮了几个纤夫的忙,谁料那些纤夫惹着的似乎是当地的大帮,许多武者径直出动,她自然也被卷入其中,在基本是以一对多的打斗间,她自顾不暇,不慎暴露了奇书武功,结果便被那个识货的帮派给彻底盯上了。他们想利用她的武功,心高气傲的花如梦自然是不肯,于是便被一路追捕,最终逃算是勉强逃出来了,但也受了伤,她不确定红岩里会不会也有人在蹲守,因此不敢轻易进城,本想在城郊的小树林里躲藏观察几天,谁料伤情恶化,坚持不住,最终便被符申杨善给遇到了。
也就是说她是在周围一带被追杀的,还没进城过,怪不得在城里打探不到什么消息。符申沉思片刻,缓缓道:“既然是这周围一带的帮派,确实很可能在红岩里有据点,你已经考虑到了这点,也逃出来了,那为什么不干脆离开这里,反而还想着进城?”
花如梦愣了一下,随后露出无奈神情,自嘲似的笑了笑:“果然敏锐……我倒是也想直接离开,但是没有办法,老天大概也在捉弄我吧,”她的语气很淡,笑容里却流露出几分哀伤,“我父亲的遗物被他们劫走了。虽然只是几件衣服、几本破书,还有一个拐杖,或许早被当作垃圾丢掉了,但我总还抱有一丝侥幸——我必须回去,我想拿回父亲的东西,说不定它们就在哪个角落,等着我去接他回家呢。”
两人不约而同的沉默了,这是他们未曾想到的沉重话题,但同时也让他们瞬间明白了花如梦的想法与决心,看来这红岩不仅得留,还得好好探一探才行。眼看对方的神情似要落入悲伤,符申再度开口,抓了几个关键点追问道:“那个帮派叫什么,你目前对他们了解多少?大大小小的事都可以,细节越多,越有助于我们尽快掌握状况。”
花如梦闻言下意识仰了仰头,惊讶看向他俩,连回话的声音都大了一些:“你们连这个都打算帮?……赤水舫,这是他们的名字,也是我判断他们在红岩肯定有人的依据。”
杨善自是没听过这个帮派,他朝符申看去,却见对方也是难得一脸茫然,不由新奇笑道:“居然还有符大侠不知道的帮派,看来很可能是属于当地地头蛇一类的了——厉害归厉害,离了这块地盘便无人知晓。看来我们还得尽力多打听情报了。”
符申接下他的调侃,无可奈何摊了摊手,相当诚恳地回复着“我会加油的”,而杨善拍了拍他的肩,大概算是对这句话的回应与鼓励,随后他就这么把手搭在符申肩头,朝花如梦看了过去。“符大侠之前都说了,我们二人既已在此,义不容辞,花姑娘就用不着那么疑惑和客气了,任何关于赤水舫的事情,都请尽量事无巨细的告诉我们,这样我们才好一起将你的父亲接回来。”
他的语气仍旧是与从前无二,花如梦却莫名觉得他与从前的那个人有些不一样了。
“一起接回来吗……”她喃喃重复着,鼻尖有些发酸,“好,我一定知无不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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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善】剑行天下 第二部 20
事件虽已圆满解决,龙心镇于他们而言却已不再是普普通通的小镇子了,因此翌日符申杨善便拎着行囊、牵着马匹,与贾家镖局的众人道别后踏上了新的旅途。
临行前,他们给符申的娘亲写了封信,讲了讲分别后一路上发生的事情,当然,龙心镇杨善被捉一事被简略的一笔带过,省得傅夫人挂心;同时也将之后的大概去处一一告知,免得失了联络。而有了计划,行动自然干脆利落,他们将龙心镇抛在身后,径直往北边而去,寻找花如梦的踪迹。
成衣铺里购置的冬衣这会儿总算派上了作用,雪白的狐裘裹着两人,柔软舒服,明明是相同的款式,穿在他们身上所呈现的效果却截然不同,符申本就沉稳而不失少年气,洁白柔软的皮毛柔和了他的锋利......
事件虽已圆满解决,龙心镇于他们而言却已不再是普普通通的小镇子了,因此翌日符申杨善便拎着行囊、牵着马匹,与贾家镖局的众人道别后踏上了新的旅途。
临行前,他们给符申的娘亲写了封信,讲了讲分别后一路上发生的事情,当然,龙心镇杨善被捉一事被简略的一笔带过,省得傅夫人挂心;同时也将之后的大概去处一一告知,免得失了联络。而有了计划,行动自然干脆利落,他们将龙心镇抛在身后,径直往北边而去,寻找花如梦的踪迹。
成衣铺里购置的冬衣这会儿总算派上了作用,雪白的狐裘裹着两人,柔软舒服,明明是相同的款式,穿在他们身上所呈现的效果却截然不同,符申本就沉稳而不失少年气,洁白柔软的皮毛柔和了他的锋利锐气,显得愈发阳光清俊,至于杨善——
挨了瞪的符申心领神会把已经到嘴边的“美”字吞下去,忍着笑意一本正经改口夸道:“帅,杨大人向来都很帅,穿上这狐裘,那自然是更加英俊潇洒了。”
对方又嫌弃剐他一眼,一副“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啥”的神情,随后撇了撇嘴,扯着缰绳让马儿超过了符申。冬日阳光洒在他的脸上,荡起柔和的光晕,在狐裘的映衬下更显柔美清丽,“肤白似雪”,符申第一次觉得,居然真的有人能与这个略显浮夸的词如此相衬。
而敏锐的视觉能力告诉他,杨善超过他时,嘴角分明是轻轻勾起的,他低头笑了笑,策马紧跟上去,两人在杳无人烟的郊外时快时慢,全凭心情赶路,悠闲自在也不至于耽误正事,途经几个小地方,他们拿着画有花如梦肖像的画卷沿途询问,还真给找着了一些线索。
“红岩?……说实话,在下现在可真没法喜欢这类名字了。”杨善耸耸肩无奈说道。他们根据一路上打听来的消息,逐一决定下一个地方去哪儿,而根据目前最新的一条情报来看,花如梦应该是在不久前前往一个名曰红岩的城镇了。龙心是石头,红岩也是石头,刚摆脱了祭祀之苦的青年显然对此还有些心有余悸。
符申揽住他肩膀轻轻捏了捏,一边安抚一边解释:“有种红色的特殊岩石,很适合用来锻造一些特定的器具,那个城镇可能就是因为盛产这种石头而已呢,就和咱们前面经过的那些城镇一样。龙心那情况怎么看都是特例,用不着担心。”
能不担心自然是最好,杨善知道对方说的有理,没再多言,二人沿着村民指引,朝那红岩而去,与一路经过的小地方相比,红岩算是个大城镇,热热闹闹的赌坊青楼和茶坊里喝彩连天的戏班子足以证明它的繁华,而且这地方还傍着一条宽阔的大江,虽然时值冬季,江水却仍是奔腾不息,不少商船往来其上,看得出水路是这个城镇的重要经济来源之一。
二人在城里的客栈入住,连房间也是比龙心的华丽许多,宽敞的双人床铺上甚至还挂着帷幔,符申将窗户推开,阳光便洒落进来,宽敞的房里空气还挺不错。现在还是午后,他们将行李收拾好便离开客栈,打算在城里转一转,熟悉一下情况顺便继续打探花如梦的消息。
然而一圈逛下来,店铺密集的街道去了,人烟较少的小巷也钻了,却偏偏没有任何收获——哦,也不算没有,各种各样的点心吃食应该也能算吧。逛完茶楼和集市的两人手里已经拿着好几包东西,虽然在消息方面是空手而归,但在吃的上,可谓收获颇丰。杨善嘴里叼着小块金黄的软饼,吃得腮帮子鼓鼓,嘴里这块下去了,便又拿了一个塞进嘴里,偶尔展露出的馋嘴模样像只可爱的小仓鼠,惹得符申侧目频频,忍不住轻笑起来。
眼见对方不满斜自己一眼,他笑盈盈朝人伸出手,示意了一下对方手里的几个油纸包——本意是想帮杨善拿一拿,方便他继续吃东西,谁知对方却是又掏了一块,不假思索地递进他手心里。
符申愣了一下,笑容止不住的扩大,随后立刻将点心当场吃了,动作快得让杨善不由瞪大了双眼。“……又不是头一次吃,这么快作甚。”他颇感无语,一头雾水的叹了口气,抱着满怀的食物朝客栈努了努嘴,“回去放放东西,然后去青楼转一圈。”
青楼?符申有些讶然,总觉得离上次和这个词产生关系已经是很久前的事儿了,不过机敏如他,便也立刻反应过来,在民间论打听情报,没有比青楼更合适的地儿了。“若是那里也没有任何消息,我们的线索可能就要断了。”他轻声感叹着,抬眸望向对方,杨善便也回望他,不甚在意的笑道:“那说明我们与花姑娘确实没什么缘分了,只能等郭解他们亲自找了。”
寻找花如梦是符申亲口应下的第一件事,他知道对方绝不是没担当的人,若是明明有了线索却最终竹篮打水,大概总是得懊恼一段时间,但毕竟他们二人不是通天的神仙,当初应下的也只是“尽力”,而不是“一定”,想找到花如梦的明明是郭解,符申凭什么要为这个自责懊恼呢。杨善撇了撇嘴,继续把话题扯远道:“而且这么长时间了,郭大侠说不准早就找着人了呢,只是我们不知道而已。反正正好在这里多逗留几日,难得的大城镇,来去匆匆的有什么意思,不是你教我要学会享受这些民间生活的么。”
符申低了低头,笑着应了,借着或拎或抱的一堆东西遮掩,他抬手轻轻勾上杨善的小指,对方睨他一眼,虽是嫌弃鼓着脸别过了头去,却没有要他松手,两人就这么牵着,直到回了客栈才松开。
可惜,那位堂堂郭大侠似乎真的挺不给力——因为他俩在青楼里真的打听到了花如梦的消息,并且得知她仍是独身一人。围坐着陪酒的姑娘们将画卷传阅了一圈,最终一个近日出过城的姑娘表示,在近城城郊见过这位女子。
城郊?莫非她并非进城,绕开这里直接去往下一个地方了?二人对视一眼,眉眼相接间便默契决定,得去郊外探上一探,他们婉拒了邀他们继续喝酒甚至过夜的姑娘,留下了足够的钱作为报酬和保密后便出发前往城郊。他们得知消息已是较晚,待到出城暮色已然渐至,虽然带了灯笼,合计一番后他们还是决定先浅探大概,等明日天色亮了再来细细探查——毕竟那姑娘说的是两天前,现在人很可能已经走了,但反正他俩已经出来了,那就好歹看看呗。
这种大城镇,城郊自然有宽敞的官道,而偏离官道越远,便是草木愈盛,高大的林木也逐渐显现,再远而去,就要到小树林了,夜晚深入这种地方并不是明智之举,他们在附近绕了一圈,果不其然的一无所获后便打算打道回府,还没踏出几步,耳力极好的符申便悄然拦住了杨善的步伐。
林中有脚踩落叶的声音。虽然可能是晚归的樵夫,谨慎起见他们还是掩起身形,悄悄等在了一旁。不一会儿,一个步履蹒跚的身影慢慢走了出来,长发挽起带簪,似是位妇人,然而当他们在暮色中彻底看清对方的脸,却发现那并不是什么老媪,居然正是追寻了一路的花如梦。
当初分明是个豪爽侠气的江湖女子,怎么再见面却是如此狼狈?二人默然对视,符申用口型道了一句“她身上有伤”,杨善点点头,抿唇望着那个身影,随后朝符申做了个手势,两人一前一后包抄而去。
受了伤的江湖人往往警惕心更强,而且杨善本就身份特殊,为了不让她有过激反应,二人虽无言语交流,但都刻意放重了脚步,好让她远远的就知道有人来了,同时,杨善稍稍放缓了嗓音,尽量温声打着招呼:“好久不见了,花盟主。在下与符申是受郭解所托来寻你的,听闻你在红岩,本以为能在城中遇见,倒是没想到会在此处偶遇了。”
花如梦的身形顿了顿,朝他看了过来,而终于得以清楚看见她全貌的杨善不由眉峰一拧:对方的状态比他们预想的还要不好,看起来分明随时都会倒下。
“杨、杨善……”对方苍白的唇瓣嗫嚅了一下,只发出了几个微弱的气音,随后当着他俩的面,身子一软,真的栽倒了下去。绕到她身后的符申眼疾手快,上前几步扶住那具虚弱身躯,避免摔到地上二次伤害,同时一脸无奈抬眸望向与他正面相对的杨善,面面相觑后叹道:“我先背她回客栈,阿善你……”
“我去请大夫,她这状况不太妙,看来我们又得多开一间房了。”人命关天,在最初的愣神后,两人自然明白当下最优先的是救人,杨善把灯笼交给符申,交代他小心看路,随后趁着天色还未全暗,先行施展轻功回到城里,奔向医馆去找大夫。
花如梦的伤很重,大夫来回进出了好多次,光是端出来的血水就叫人触目惊心,或许见面时她就已是强弩之末,是因着求生的本能,强撑着出来求救的吧。符申与杨善等在门外,那大夫折腾了半晌,在大冷天里都已出了一层薄汗,最终摆着手出来,无奈叹道:“这位姑娘的外伤还好说,主要是内伤太严重了,不才现在也只能先帮她保住一条命,但要彻底恢复……内伤难治,还得靠好药才行。”
好药,确实,大多数医馆能治外伤,但内伤就要看情况了,对方既然言以至此,便是没法医的意思,他们也勉强不得。符申轻轻点了点头,刚要送大夫下楼,被杨善抬手止住。
面对那人投来的不解目光,杨善低声提醒:“好药,我们说不定还真有。”
符申这才想起,他们确实有一瓶从龙先生那边拿来的药,当时还请人看过,是对内伤有奇效的贵重之物,而就在不久前,这瓶药还被玉书觊觎过。他请那位大夫稍等片刻,和杨善咬着耳朵小声确认:“那唯一的一瓶?之前一直没舍得用,但既然现在花姑娘状况堪忧,感觉也是时候派上用场了……本来想留给我们自个儿有备无患。之后我们再去寻些能治内伤的药备着吧。”
“用呗,大不了少用一些,留几颗存着,本来也没有非得用一整瓶的说法吧。”杨善撇撇嘴,冷嗤道,“既然答应了找人,总该给他带去个活蹦乱跳的大活人才好,否则说不定反而会遭人恨呢。”
虽是一副嫌麻烦模样,还找了个理由,但先提起这瓶药的可是他自己啊,分明也是想救人的嘛。符申无奈轻笑,见两人意见一致,便回屋将那个精致的小瓷瓶拿出来,递给大夫查看,确认了这药有用后便在夜色里将大夫一路护送回去。
待符申回来时,杨善已经给花如梦喂了一粒药了,她看上去脸色苍白,从晕厥后便一直未醒,好在伤口经过处理又用了药,那无意识微蹙的眉峰总算是舒缓一些。
忙碌了一天的两人见她没什么异样了,总算能回到自己房里,盥洗更衣躺到床上。“明日我先去找城里的乞丐,让他们帮忙找到郭解,通知传话。至于花姑娘的情况,只能等她醒来再问了。”符申温声道。
哦对,丐帮,这么看来这人的人脉分明也挺广,和那个罗成说不准不相上下呢。杨善点点头,随后又无奈叹气:“希望那位郭大侠能识趣点,等人好了就刚好赶到,直接带花盟主走。在下小肚鸡肠,可不想再和他们共处了。”
有句话似乎叫怕什么来什么。符申也无奈想着,但还是没把这话说出口,只轻声道了句“放心”,随后握住了对方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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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善/无陶】落红(38)
苍鹫庄的案子人证物证都有,但苦于不够充分,而羊天朋又死咬着不松口,拒不承认,因此始终拖着未能得到解决,而如今能有重大突破,莫非是他的嘴终于被撬开了?
众人精神一振,立刻马不停蹄驱车赶回京城,稍作休整后便前往忠义堂了解情况,无情的师弟接待了他们,所述情况却与猜想的有些偏差——羊天朋还未松口,只是说“打算”而已。
“打算?这与你们传信中所说的似乎毫不吻合啊,究竟什么情况,他葫芦里这是卖什么药?”无情神色肃然,冷声问道,经历还不足的小师弟被他的气场吓到,战战兢兢解释道:“不、不是的,他确实要交代了,只是提出了一点小要求……”
原来,在他们回谷的这段时日里......
苍鹫庄的案子人证物证都有,但苦于不够充分,而羊天朋又死咬着不松口,拒不承认,因此始终拖着未能得到解决,而如今能有重大突破,莫非是他的嘴终于被撬开了?
众人精神一振,立刻马不停蹄驱车赶回京城,稍作休整后便前往忠义堂了解情况,无情的师弟接待了他们,所述情况却与猜想的有些偏差——羊天朋还未松口,只是说“打算”而已。
“打算?这与你们传信中所说的似乎毫不吻合啊,究竟什么情况,他葫芦里这是卖什么药?”无情神色肃然,冷声问道,经历还不足的小师弟被他的气场吓到,战战兢兢解释道:“不、不是的,他确实要交代了,只是提出了一点小要求……”
原来,在他们回谷的这段时日里,忠义堂不负所望、雷厉风行,以极高的效率将苍鹫庄以及顺藤摸瓜带出的赤子山庄都连根拔起,山庄里的许多人员被抓,许多能作为证据的物品以及机密资料都被搜了出来,而羊天朋面对这一溃千里的局势,似乎终于是放弃了顽抗,他表示愿意交代出一切罪行,而唯一的要求就是要与杨善他们几人见面,只有在他们面前,他才会说出一切。
无情听着听着眉头便皱了起来,“这其中怕是有诈,你们尝试过别的方法直接让他开口么?”
“试过了,但他无论如何就是不说,一定坚持要与各位当面……”小师弟躬身拱手小心翼翼说着,无情无奈叹了口气,道了声“辛苦”后示意对方退下,随后转身看向等在身后的杨善等人。
“他既然要见,那便见一见吧,左右也是在那么多人的眼皮子底下。”杨善沉思半晌,发话做出了决定,既然他都如此说了,其余几人自然没有异议,事不宜迟,众人一同前往忠义堂的牢房,准备与羊天朋碰上一碰。
对方被架上来时仍是五花大绑,虽然蓬头垢面,但神色意外的从容镇定。他被摁坐在椅子上,两名狱卒一左一右站在身后牢牢摁住他肩膀,随后一张写满了字的白纸被摆在他面前的桌上。
“听说你要全招了,那不妨直接看看这上面罗列的罪状,没有疑问就按手印画押吧。”无情冷冷说道。因为轮椅的缘故,他将纸摆好后便与羊天朋处于一个隔桌相望的微妙状态,对方睨他一眼,下巴一抬,傲慢道:“少主呢?怎么,他自己不敢来,指派了一个瘸子过来,就指望老夫能和盘托出么?”
“不得无礼!盛老师是天下第一名捕,才不是什么瘸子,轻功一使你根本追都追不上!”无情还未来得及回话,就听门口传来陶甘的愤愤不平之声,他转头望去,本等在外头的杨善符申他们已经走了进来,杨善轻叹一声,朝他摇了摇头歉道:“罢了,别浪费精力套他话了,油盐不进,还是直接见面来得爽快。”
无情理解点点头,而羊天朋如鹰似的阴冷目光扫过反驳他的陶甘,直直盯在了杨善身上。“第一名捕?无情是吧,少主倒是能耐,绝情谷里缩了这么久还能找到这些个好帮手……”
“少说废话,人已经来了,你不是说要在我们面前交代出一切么,那现在就可以说了。”符申从来都看不惯此人,此时见他阴阳怪气的暗讽杨善便更是不耐,他径直拔出剑来,雪亮剑锋直抵羊天朋的脖颈,沉声警告道,“别耍花样。”
羊天朋斜睨他一眼,嘴角仍是挂着嗤笑,然而当他再次看向杨善时,这抹笑容却终于挂不住了——对方神色淡然,仿佛压根没听见他话似的,丝毫不为所动,一双眼里平静无波,甚至能读出几分微妙的鄙夷。他颇不甘心低下头去,明显能看出还强压着一口气,却一反常态的老实应声道:“行,那老夫就说了。”
居然当真就交代了?众人心中皆是不可思议,而羊天朋已经开始滔滔不绝地讲起了自己的一系列所作所为——陷害绝情谷、建立苍鹫庄、暗中发展的同时四处劫|掠|小孩儿,花费数年时间培育出了苍鹫庄里的第一批杀手,后来又搞出赤子山庄……他所坦白的行为与他们的调查与猜想基本一致,绝情谷的冤魂、还有那些命运惨遭改写的孩子,仅是这两点就足够的罄竹难书,气氛随着他的讲述而逐渐沉重,在场所有人心中都不禁点燃了一簇怒火。
无情手中折扇一敛,肃然点了点铺开已久的宣纸:“……说了这么多,与这纸上所述的并无多大差异,你该可以画押了吧。”
羊天朋点了点头,目光已落在了画押之处。他们仍是不敢懈怠,符申握紧了手中的剑,一寸不离他的脖颈,而无情给他的右手腕松了绑后,将指尖搭在他的脉门上,随时准备制住他的动作。羊天朋毫不在意地活动了下手腕,随后伸指画押,干脆而又痛快,旁边的狱卒早已得了吩咐,立刻将这认罪书拿走,以免再生枝节。结束了最关键一步的众人免不得松了一口气,而就在他们以为大功终于告成之时,却见羊天朋脸色突然有异,他两腮微妙鼓起,口部微张,喉中发出诡异的咕噜声,却不像是要呕吐,反更像是有什么东西要从口中挣脱而出,与此同时,他的双眸却看起来格外精神,甚至称得上目光炯炯,身体也由弱至强逐渐颤抖了起来。
众人谁也没料到他这突然的异象,无情狐疑嘀咕了一声“中毒?”就想去检查他的口鼻,被杨善及时喊住。“且慢!别碰,退开,符申把他的头砍下来!快!”
听闻此言的无情立刻机敏住了手,同时扯住几个站在一旁的狱卒,拉着他们一道飞快退开,而符申当机立断,手中利剑挥起猛一发力,利落割下了羊天朋的头颅,随后揪住头发就往半空中一抛,自己则也果断退了开去。伴随着一声轻微的噗响,那人的头颅发出微弱的爆裂声,仔细一看,便能发现那双目与太阳穴都已流出血来。
“他想同归于尽,”杨善肃然道,“谷里有一招同归于尽的武功,父亲与我讲过,但所学的人不多,没想到他居然会了……这招会将使用者的真气凝聚到头部,一旦完成就会产生巨大的爆炸,不说本身威力,就是真气轰开后的余波都足以将武功不高的人震伤,而阻止的方法就是将头割下,让真气泄出无法凝集。”
怪不得羊天朋会要求与他们见面,也怪不得见面后他的言行里处处透露着矛盾,这人仍是想对他们赶尽杀绝,只是已到了陌路穷途,才不得不使出这阴险歹毒的最后一招。
可惜,他的诡计仍然失败了,并不被他看好的少谷主从始至终都是他最大的变数。狱卒们在起初的惊吓过后很快恢复镇定,井然有序地开始收拾现场的残局,而无情他们没有再向羊天朋残破的尸首分去任何多余的眼神,他们带着已经画押了的认罪书,回到忠义堂内开始商讨下一步的行动——最关键的一环已经解决,有了确凿的证据与本人的承认,接下来的事情就相当好办了。
“忠义堂既已接下此事,便会处理到底,接下来就交给我们吧。”无情摇着白扇轻笑道,“查明真相、公之于众,让冤情得以洗清——这正是我们一贯在干的事,百姓也对我们抱有相当大的信任,诸位就静待好消息吧。”
在他的许诺下,杨善终于可以回到小院里,彻彻底底地安心养伤了,符申自是跟去,而陶甘与叶怀瑾则往返于小院与忠义堂之间,协助处理与绝情谷有关的善后之事。而当风平浪静的数日过去后,叶怀瑾开始频繁与阿嬷联系,着手处理收留赤子山庄的流浪孩童一事,而杨善这边,对反噬的治疗也要正式开始了。
他已将疗伤的功法在这几日逐渐教给了符申,虽然早已知道,教完的这一天就是开始运功疗伤的时候,杨善还是止不住的有些局促,毕竟他与符申已经几年没有过亲密接触了,有时候他甚至觉得,就保持现在这样亲近而又不过分密切的距离倒也不错。
当然,符申肯定不会这样想了,杨善瞥了眼走进自己屋里的那人,对方甚至换了身全新的衣裳,让他着实有些哭笑不得。
“……穿成这样,你是要去踏青么?”他扯了扯嘴角,努力让自己转移注意力,然而符申的回答却是让他更在意了。
“这不是为了疗伤么,舒服一点总是好的。”符申如此说着,相当自然走到了床畔,朝他眨了眨眼确认道:“那阿善,我就坐上来了哦?”
“坐呗,不然怎么进行……不过你这是找到妥帖的方法了?”杨善狐疑道。这治疗反噬的过程里又要抱着瓶子又得运功,还得两人亲密接触,无论怎么想都有些复杂了,人再怎么也只有两只手啊,要如何才能同时做到这些,而且还得持续个好一会儿?他与符申就这个略显微妙的问题进行过短暂的讨论,不过并没有得出结果,只能等着实践时再说,谁料看对方这意思,是已经想出来了?
符申点点头,朝他欣然张开了双臂:“我们之前想得太局限了,用不着那么死板。你拿上瓶子先坐过来吧,放轻松,背对着我,交给我来就行。”
说谁太死板了?杨善撇了撇嘴,心中仍是狐疑,然而当下也只得抱住金梅瓶,转身背对着符申坐到床铺上再说。然而他甫一坐稳,屁股都还没坐热呢,就被对方一把捞了过去,结结实实坐进了符申的怀里。
“你?!”他下意识惊呼出声,而符申一只手稳稳扶住他的后背,随后化掌轻轻抵在他的后腰,柔声安抚道:“放松,就当我不存在,你只管持瓶运功,我会从后面跟上辅助你的。”
那么大一个热源在身后,要怎么才能无视得了?回过神的杨善在心中默默腹诽,同时却也反应过来,确实用不着非得与他双掌相抵,如今这个背靠着窝在对方怀里的姿势,虽然别扭归别扭,但也都满足了阿嬷所说的那些条件了。
他闭上眼,托住宝瓶让其略微倾斜,倚靠在自己身前,另只手则平行悬于胸前,一个绵长的深呼吸后便按照符申所说的开始兀自运起功来。一股微弱的暖流于丹田流淌,而符申紧随其后,立刻也运功相助,将另一股内力缓缓输入他的体内,两股来源不同的内力缓缓相融,由丹田游走至他的全身,带来的暖意也愈发大了,杨善轻轻喟叹一声,然而这颇为舒适的感觉并未持续多久,很快,痛意袭来,由心口而起,熟悉却又比往常更加猛列,他抓着瓶子的手紧了紧,做足了心理预期却还是忍不住发出一声闷哼,身子下意识的想要蜷起。
符申搂着他的那只手立刻抚了上来,在发疼位置轻轻按摩,同时将上身贴近,让他能彻底而又安稳地倚靠在自己胸口。“马上就过去了,靠着我,尽量放松,除了运功什么都不用想,都交给我……”
温柔而又沉稳的声音在耳畔近距离响起,分明早该听惯的了,杨善却在反噬的痛苦中品尝到了对方所带来的安心,他任由身体瘫软,完全倚靠在对方怀间,除了抱紧瓶子并尽力运功外不再去想任何。
时间在煎熬的疼痛中流逝飞快,收势之时,杨善已经出了一身的薄汗,他实在无力也懒得再去支起躯体,轻声低喃了一句“好累”便阖上眼皮。沉沉睡去之时,感受到温暖包裹着自己的体温,他突兀又不合时宜地想着,这姿势其实也不算很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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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善/无陶】落红(37)
符申找到阿嬷时,对方果然已经利落地开始布置灵堂了,当然,在忙活的不止她一人,声称自己去睡了的叶怀瑾赫然也在,瞧见他时,那人还压低了声音,带着些惊讶问道:“怎么过来了,你不去陪着少主?”
“他睡了,养伤期间多睡是好事儿。”符申温笑道,“而且总不能把事情都丢给你们吧,都进谷了总该出份力帮点忙。”
他说着便朝阿嬷走去,打了招呼后就熟门熟路地着手开始帮忙,叶怀瑾摇了摇头,发出声无奈的低笑,脸上却分明带上了欣慰之色,也继续做起手头的活儿来。又过了一会儿,陶甘与无情居然也来了,所用理由与符申的有七八分相似,总而言之都是来帮忙置办白事的。于是在全员散开后的没多久,除了伤患确实需......
符申找到阿嬷时,对方果然已经利落地开始布置灵堂了,当然,在忙活的不止她一人,声称自己去睡了的叶怀瑾赫然也在,瞧见他时,那人还压低了声音,带着些惊讶问道:“怎么过来了,你不去陪着少主?”
“他睡了,养伤期间多睡是好事儿。”符申温笑道,“而且总不能把事情都丢给你们吧,都进谷了总该出份力帮点忙。”
他说着便朝阿嬷走去,打了招呼后就熟门熟路地着手开始帮忙,叶怀瑾摇了摇头,发出声无奈的低笑,脸上却分明带上了欣慰之色,也继续做起手头的活儿来。又过了一会儿,陶甘与无情居然也来了,所用理由与符申的有七八分相似,总而言之都是来帮忙置办白事的。于是在全员散开后的没多久,除了伤患确实需要休养外,其他人都不约而同地回到了原处,几人相视一笑,无需多言便默契分了工,一块儿在正厅里忙碌起来。
回到了故地的杨善虽然嘴上不说,精神上却已然全全放松,他整个人陷进柔软的被褥里,眼刚阖上便沉沉睡了过去,而这一觉无梦无扰、睡得是相当踏实,直到被符申轻声唤醒,他才发觉居然已经是第二日的晌午了。
“睡得怎样,还舒服么?本来不想喊你,但他们说午饭总是要吃,还得换药……”符申站在床边,朝他温柔问道。他揉了揉惺忪的眼,低声回了句“无妨,是该起了”,随后很是自然地抬手握住对方朝他伸来的手,借力坐了起来。
符申已经将药与工具都放在了床头小案上,见他起了,他很是娴熟的取来布条,为杨善上药换药,然后替人将衣裳整理妥当。杨善在这个过程里也已彻底从睡意中清醒,他老老实实坐着,任由对方把他服侍得妥帖周到,随后眨了眨眼,估摸了一下时间,迟疑着问道:“白事的准备……”
“已经完成了,用过饭后就可以进行。”符申温声说道,杨善抬起头定定望着他,随后道了句“多谢”,符申欣然接下,扶着对方起身,一道前往阿嬷那边汇合,六人围坐在一处用过饭后,绝情谷老谷主的丧事仪式便正式开始了。
谷里物稀人少,秉持着一切从简的原则,他们布置了灵堂与几间主屋,别的许多空屋便仍是照旧。引魂幡被高高挂起,白烛静静燃着,飘散出的缕缕轻烟将摆在桌上的祭祀瓜果袅袅笼罩,棺椁被摆在灵堂的正中,杨善站在当中的最前位置,身侧一旁是绝情谷的三人,另一旁则是符申与无情。在阿嬷低缓柔和的诵经声里,他将父亲的灵牌摆上供桌,随后手执三支香,对着棺椁与牌位恭恭敬敬鞠了三躬。三支香被插进了香炉内,接着是阿嬷、叶怀瑾、陶甘,然后是不属于绝情谷的两人,众人轮流祭祀上香,随后归至原位,而阿嬷的诵经声从始至终未曾断过。
待所有人祭拜完毕,叶怀瑾将纸扎的金元宝与火盆挪至当中,杨善席地而跪,将纸扎一个个送进火盆,烧至亡者身边,而纸钱也被众人抛洒至空中,纷纷扬扬,宛如堂内下起了雪花。一时间,灵堂里只有纸扎燃烧的声音与纸钱窸窣之音,悠悠落下的纸片逐渐覆盖在他们肩头……
太阳将要落下时,丧礼结束了,杨善始终保持着跪姿,腰身也挺得板正,此时要起身了,才发觉自己的腿脚已然发麻,符申走至他身边,什么也没多说,只伸手搀住他稳稳扶起,随后轻轻掸走掉落在他身上的纸钱。阿嬷引着他们去到内室,端上了备好的豆腐饭作为今日的晚餐,而吃过席后,便由叶怀瑾他们将棺椁抬出,运至山谷里专门的墓园之地,下葬、刻坟、摆上贡品,至此,老谷主的白事便算是顺利完成。
忙活完这些事时,夜色已然渐深,大伙儿的疲色皆是写在脸上,各自收拾完便匆匆回屋入睡,而第二日,处理完正事的众人便悠闲睡了个懒觉,直到日上三竿才默契地一齐出现,于正厅里休憩闲聊。阿嬷准备了不少甜甜的糕点,一边听他们讲着山谷外的经历与趣事,一边时不时给几个小辈塞上几块,杨善与陶甘自不必说,符申无情也欣然尝了一些,气氛温馨融洽,虽然所处之地名为绝情谷,但分明人人有情,好似一个和乐融融的大家庭。
“这些年来外头的世界也是大变样了啊,”阿嬷感慨着,随后望向杨善,认真道,“从今往后,善儿你就是新任的谷主了,绝情谷还得继续传承下去,对于日后的安排你有初步打算了么?”
“关于这一点,我其实想将我们的新据点设立在京城……”提及此事,杨善神色不由肃然几分,他认认真真与对方讲起今后不再躲藏于谷的想法,阿嬷仔细听了,眯起双眼打量他一番,欣慰点了点头:“这是好事,你们年轻人是该好好闯一闯了,陪我这个老骨头待在谷里可不会有出息。”
叶怀瑾皱了皱眉刚想说话,被她抬手制止,笑盈盈继续道:“你也出谷去,好好的一身武功,不去护着谷主与小陶子,窝在这荒无人烟的地方作甚。”
听出她话外之意的杨善与叶怀瑾对望了一眼,迟疑问道:“……阿嬷不与我们一起出去么?”
“我一把年纪了,已经习惯待在这里了,谷里大部分时候能够自给自足,一个人也挺清净,有何不好。”阿嬷摆了摆手,坚定道,“何况不论有几个据点,这里都是绝情谷的本部,本部无人看管,怎么也说不过去吧。”
这一点倒是确实没错,但把她孤身一人留在这里……杨善一时语塞,想不出劝解之法,而就在此时,无情的声音适时传了过来。“阿嬷要留在此处?那或许,你们愿意收留些孩童进谷么?”
见众人疑惑望来,他不紧不慢解释道:“忠义堂那边已经顺着苍鹫庄摸到了赤子山庄——我们之前闯入的只是其中一个据点,而这回无疑是找到了本家。里面有不少之前就被拐走的小孩儿,其中有一部分还未来得及接受任何训练,这些孩子是可以直接由父母领回的,但也有些在被拐来之前就是乞儿,无父无母四处流浪,而这些孩子今后的去处就成了一个难题。”
“而绝情谷,经历了这么多波折后如今重新振作,亟需解决的问题之一就是人手吧,成年人各有心思不可轻信,但从小亲自培养出来的便不同了。让那些被解救的乞儿进入绝情谷,我想应该能成为一桩两全其美的好事儿。”
他有条不紊说着,从两方的角度分别分析着利弊,一双眼里满是真诚:“……如此,对绝情谷的未来发展有益,同时也算是行了件善事,解决了那么多孩童的归宿问题,现实点来讲,对绝情谷挽回昔日的形象也很有帮助。”
“这个不是问题,老身虽然喜欢清净,但能有一群孩子陪着,热热闹闹地看着他们成长起来也挺好,不过呢……”阿嬷缓言思索着,见身为谷主的杨善没有拒绝的意思,便暂且应了下来,同时朝无情正色道,“有些话,善儿他可能不方便讲,但我可以。绝情谷毕竟已经经历沧桑,没有能力再做赔本买卖了,我们只能收那些背景确定干净,并且资质起码尚可的孩子,别的那些,就恕我们无能为力了。”
“这个自然,哪怕只收留几个,对他们而言也是一种足以改变人生的帮助了。”无情温声一笑,拱手道了谢,“忠义堂会仔细调查他们的背景,绝不让有心之人混进来。”
一直默默听着没有插话的杨善此时也终于开了口:“届时让那些孩子先与我们见一面吧,与我,或者阿嬷叶怀瑾陶甘,谁都行——我们得把绝情谷的实情告知他们,也算一个双向选择,不愿待的强留不得。”
“谷主想得周全,”阿嬷欣然笑道,“那便如此定了,老身自是继续待在谷里,好好培养我们绝情谷未来的成员。”
叶怀瑾坐在一旁接了话:“在下也有教孩子的经验,可以时常回来帮个忙,教他们点武功。”
这话里的“孩子”,不会就是指的自己和杨大哥吧?陶甘眨了眨眼,瞄了一眼无情却什么也没说,而这事情在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商讨中便算是基本定下,就待回京后实行。
为绝情谷出了份力的无情心里自然是高兴,同时他也注意到了来自陶甘的这小小一瞥,待众人说完正事各自散去,或是午睡或是两两闲聊时,他拉着陶甘溜到角落,好奇问起了那一眼的含义。
“我只是在想,除了阿嬷他们以外,可能也需要一个盛老师这样的人教他们呢……”陶甘很是认真的说着,随后又挠了挠头,撇嘴道,“但我又想盛老师只教我一个,毕竟我俩是这么认识的啊……”
这是什么,吃醋、亦或者占用欲吗?无情心头一喜,刚要接话却见陶甘瞪大了眼睛,反应过来似的嘟囔道:“啊但是,这么说来,在我之前盛老师有教过别人吗?如果有的话那我也算不上唯一一个……”
还真有过的无情尴尬低了低头,一摸鼻子后无奈笑道:“确实有几个,但那些便都只是学生而已,陶甘你是不一样的,是作为伴侣的唯一而又独一无二的那一个啊。”他温声说着,轻巧眨了眨眼,“至于那些孩子呢,若是决定留在谷里,以后便是绝情谷的人了,该请什么样的老师也就该让杨兄和阿嬷他们定夺。”
听他如此说的陶甘顿时开心起来,他扬起笑脸,对无情的情话给予了大大的回应:“嗯,盛老师你也是独一无二的那一个!”他认真说着,随后注意力被找老师这个正事儿吸引了过去,“那我们可以给阿嬷提建议呀,多找几个老师进来,阿嬷也不会无聊了。走走走,现在就去!”
他的热情让无情不由也绽开笑颜,仿佛已经看见了绝情谷里热热闹闹的教学之景,他应了声好,与人一道寻着阿嬷继续闲聊顺便提些小建议了。
杨善作为伤患,自然就是回去午憩的那一个,他懒洋洋趴在床上,将窗户打开,感受着暖乎的阳光,脑袋一点一点的快要睡着,符申探进个脑袋,见他迷糊的模样忍不住会心一笑,随后轻手轻脚走进右边的书房,坐在书案前静静读着书等他。
安逸宁静的氛围流淌在竹屋里,也流淌在整个山谷间,岁月静好的日子总是过得飞快,转眼间,他们便在谷里待了四五日,也到了前往京城,重新拥抱繁华喧嚣的时候了,五人收拾了东西,与阿嬷好好道了别,气氛倒是并不悲伤——毕竟很快就要收留些赤子山庄的孩子,马上就能再见面了。
他们回到谷外,取回了置于哨点里的马车,沿着原路往京城返回,而途中,无情接到了来自忠义堂的传信,说是苍鹫庄一案终于取得了突破性进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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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善/无陶】落红(36)
出乎意料的回答让其余几人面面相觑,一时摸不清那所谓的妙用究竟为何。莫非真可以起死回生?面对众人的疑问,阿嬷摇了摇头,笑叹了一句“怎么可能”,随后望向他们,温温柔柔道:“此事乃绝情谷的秘密,照理只有谷主才能知道,并且传给下一位继任者,但如今情况特殊,谷主在临终前已将此事托付于我……”
她话里的言外之意已经相当明显,几人心领神会,纷纷起身告辞,留下杨善与她独谈。陶甘带着无情符申去找叶怀瑾,那人已经帮他俩收拾了两间空屋,正在往里面搬被褥等物,空下来的三人见状干脆一块儿帮忙,将两间屋子彻底捣腾完,随后一人一间就好休息了。
“对了,少主和陶甘分别住在那儿,别的地方都是没有......
出乎意料的回答让其余几人面面相觑,一时摸不清那所谓的妙用究竟为何。莫非真可以起死回生?面对众人的疑问,阿嬷摇了摇头,笑叹了一句“怎么可能”,随后望向他们,温温柔柔道:“此事乃绝情谷的秘密,照理只有谷主才能知道,并且传给下一位继任者,但如今情况特殊,谷主在临终前已将此事托付于我……”
她话里的言外之意已经相当明显,几人心领神会,纷纷起身告辞,留下杨善与她独谈。陶甘带着无情符申去找叶怀瑾,那人已经帮他俩收拾了两间空屋,正在往里面搬被褥等物,空下来的三人见状干脆一块儿帮忙,将两间屋子彻底捣腾完,随后一人一间就好休息了。
“对了,少主和陶甘分别住在那儿,别的地方都是没有人的,你们谁要住哪间就自己定吧。”叶怀瑾指了指另外两间竹屋,眼尖的两人立刻发现,给他们准备的房间分明就是一间与杨善离得近、一间与陶甘离得近的,他俩对视一眼,尚未来得及道谢,就听叶怀瑾摆了摆手开始赶人:“行了,赶紧该去哪儿去哪儿吧,我也要回去歇着了。”
“天色还没黑呢,你今天睡这么早?”对一切毫无所察的陶甘奇怪问道,叶怀瑾耸了耸肩,照例是没有回答,径直转身就走,迈出几步后却又回头对着符申与无情说道:“你俩的事情,考虑一下如何与阿嬷说吧,早晚是要告诉她的。”
语毕,他潇洒离去,留下三人站在那里再次面面相觑。
“叶兄是真爱操心,我去阿善那屋等他,就先行一步了,至于房间分配,我想我俩应该不会有冲突。”符申率先开了口,轻笑着说完便朝方才所指的杨善那屋而去,无情应了他一声好,随后转向陶甘,笑盈盈问道:“在下能有幸去你那竹屋参观一番么?”
“盛老师想去当然可以!”陶甘兴冲冲应声,推着无情的轮椅就往自己那边走。无情无奈笑了笑,提醒着他不用再喊老师了,显然没想那些的人挠了挠头,撒娇似的道了句“习惯了嘛”,随后又歪着脑袋问他:“他方才说的,要告知阿嬷的是指什么事?是在说杨大哥和符大哥,以及盛老师与我,都正在交往的这些事吗?”
无情没想到他这会儿却又如此的敏锐,犹豫了一下还是老实点了头,陶甘长长的“哦”了一声,欣然道:“那有什么的,等办完丧事,就可以和阿嬷直接说了呀。”
“能直说自然最好,只是你阿嬷她……”无情斟酌了一下词句,缓言问他,“世间常见的皆是男女之情,男子间相爱属于有违伦理、离经叛道,你认为阿嬷她会接受么?”
“会的吧,阿嬷很爱我们,也说过希望我们都能幸福啊,况且你们又不是坏人,甚至还是谷里的恩人呢,她为什么会不接受?”陶甘眨了眨眼,似乎不太明白他的困扰,见无情不说话了,他瘪瘪嘴,拍了下自己的胸脯做出保证:“放心好了,阿嬷肯定很高兴,再不济我和杨大哥也能想法子逗她开心呀,反倒是拖着不说才会让阿嬷真生气呢,她最讨厌别人故意骗她了。”
“倒也不是故意骗……我明白了,我会和符申商量一下,尽早和她说的。”无情沉思半晌后如此说道,陶甘脑袋一点,轻快说着太好了,随后便继续推着他往屋里走,神色里满是迫不及待,同时又有些不好意思:“好久没回来了,不知道会不会很乱……”
……
符申沿着山壁,走到了叶怀瑾所指的属于杨善的那间竹屋,但他没有贸然进去,只站在门口,先好奇打量了一圈:这间屋子比旁边的那些要稍大一点,内里估计还分隔成了好几间,而所用的竹材料一眼就是上等,望之清新自然,边边角角还点缀着一些草木藤蔓,总之光从外表来看,宽敞自然,应该是个挺舒服的住所了。他放下心来,随后抱着剑坐在门口的那张小木凳上,一边等人一边闭目养神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他听见风动之音,随之而来的是不紧不慢的轻盈脚步声,符申勾起嘴角,默默听着那熟悉的声音由远及近,而后睁开眼,果然就见杨善正好走到了他身边。那人手里抱着用来装金梅瓶的木匣,一双清亮的眸子正狐疑盯着他,四目相对后,他收回视线,一边兀自继续往屋里走,一边悠悠问道:“符大侠来都来了,为何坐在门口,不进去么?”
“未经屋主允许,怎可擅自进屋,这不是相当失礼么。”符申笑盈盈起身,跟在他的身后,走至房门口时却又停了停,故意自言自语似的嘀咕道,“不过如今看来,屋主似乎不打算拒绝,那符某可就光明正大进来了啊。”
“……在玩什么呢,幼稚,再不进来我可关门了。”杨善倚在门口,翻了个白眼无奈瞪他,神色里满满的都是嫌弃,然而细看之下,分明又能见得其中压不住的一抹笑意。符申欣然应了一声,赶忙抬脚迈进屋内,同时顺手帮对方把房门给带上了。
“这不是想让你放松点儿嘛,而且没允许就进来确实不太好。”他轻笑着解释道。
倒是挺认真,不过这本来就是他的优点之一,这人总能在一些细节的地方让他感受到暖意。杨善瞥他一眼,不得不承认自己因为他这么一句话还挺高兴。
“无妨,你随意,也没什么特别的……”他轻声嘟囔着,端着匣子就往左边走去。
屋里果然如符申所料,用屏风隔成了两个空间,左边卧房,右边书房。房间都还宽敞,摆着不少精巧的家具,杨善将匣子放在一张桌案上,见他伫在门口没动,撇撇嘴无奈唤了他一声:“说了没啥特别的,别看了,赶紧过来。别说你等在那儿的时候没有好奇金梅瓶的事啊。”
“我是在等阿善,又不是在等金梅瓶,”符申眨了眨眼,毫不脸红的说着,“好奇心难免有,但既然阿嬷都说了此乃绝情谷的秘密,我便不该主动探究,你我其实只需心照不宣的不提它就好,但现在却是阿善主动要讲……莫非,是有什么与我有关么?”
……这么聪明作甚,虽然喊他过来了,但其实压根没想好该怎么说啊。杨善苦恼坐下,支着下颚开始思索措辞,符申坐到他对面,也不急着催,只同样拄着下巴,笑意盈盈专心看着他。热切的视线与将要说的事结合在一起,让杨善不由有些面红耳赤,久违的感到了羞赧,他轻咳一声,简略道:“阿嬷说,金梅瓶乃是与奇书相辅相成之物,可以治愈反噬。”
“此话当真?那太好了,这可是好消息啊,我就说这反噬定然能有解决办法。”意外之喜让符申的声音都不由大了几分,他抚掌轻笑,连叹了好几声“太好了”,瞧模样甚至比杨善本人还要激动。许是被他的情绪感染,杨善跟着浅浅一笑,随后又无奈将视线转向了别处,故作若无其事的继续道:“没那么快呢,总得有个过程,而且方法也有点麻烦……”
“究竟什么方法,阿善先说说看嘛,别还没开始就退缩啊,”符申察觉到他的异样,立刻温声表了态,“不管有多难,我都会竭尽全力去做的。”
“不、倒也不是什么登天摘月的难事……”他如此态度反倒让杨善更加难开口了起来,他扶着额头犹豫再三,最终放弃挣扎似的叹了口气,缓缓说道:“金梅瓶本身有一定的药性,但需与一套功法结合,练功的同时要触碰金梅瓶,使药性随内力走遍全身……而运功时反噬也会发作,七天为一次,每次症状应当都会减轻,七七四十九天后,再运功时若是完全不痛了,便表示彻底痊愈了。”
“也就是说七次,两个月不到就可以了?”符申歪了歪头有些不解,“这似乎也不算得麻烦,等安顿下来后就可以开始,只要确保这七次连续不断就行了吧?”
“对,但还有一点,治疗时,引起反噬之人也必须在场,随同运功并保持接触,协助反噬者的内力游走,”杨善闭上眼,单手支在额前捂住眼睛,径直转述起阿嬷的原话,“至于接触的地方,也该越多越亲密越是好,此时主动引发反噬会对治疗更有帮助……”
他越说声音越轻——这方法怎还硬要人亲密接触?这着实出乎了他的意料,哪怕阿嬷讲述时的神情语气再自然不过,都无法阻挡他下意识的瞠目结舌。
阿嬷还不知道符申的事情,只笑着打趣他,说专注绝情谷的事这么久了,如今能解决反噬,以后就可以找个伴儿了,用不着害臊,却殊不知这个“伴儿”早在几年前就已经有了,他所感到的害臊与她所说的也完全不是一个方面的意味。
至此,符申终于明白了他所谓的“麻烦”是何意思,他哭笑不得挠了挠头,完全懂了杨善的抗拒态度——说到底还是在害羞。不过两人确实很久没有过亲昵的肢体接触了,那次未果的亲吻已算是极限,再往前追溯,大概就得回味几年前的温存了,想到这里他便由衷觉得,这分明是个毫不麻烦的好办法,谁不想与心悦之人亲近些呢?尤其是在因为反噬而被迫无法触碰之后。
“我明白了,这点小事就交给我吧。”他温笑着坚定道:“阿善因为我而难受了那么久,如今我总算是能帮上忙了。”
“不是因为你,分明只是因为反噬……”杨善撇撇嘴,拒不承认与他有关,“反正为了这个治疗,金梅瓶我就得带在身边了,等处理完丧事以后,找个稳定的时间再开始,省得又横生意外。”
“这是自然,如此说来,你也该休息了,为明日的白事留好准备。”符申说着朝他身后望了望,见床铺整洁如新,忍不住笑道,“阿嬷和叶兄都给你理好床了,能直接倒头就睡了。”
感觉自己完全被当做小猪在养的杨善默默翻了个白眼,他将匣子打开,仔细检查了里面的宝瓶后将之收好,摆在床头,这才顺势坐在床上,却也不急着躺下,只转头望向符申问道:“叶怀瑾给你安排好房间了吗?”
“当然,就在边上那间,一个轻功就可以过来了。”提及这个,符申语气轻快,嘴角微勾,抬手朝那个方向指了一指,“以后若是还能来这儿的话,我可以继续住在那间么?”
他这要求的目的过于昭然若揭,压根没有掩饰的意思,杨善瞪他一眼,道了句“随你”后便兀自躺下,而得了应允的符申心情愈发好了。
“那阿善你好好休息,我去看看他们有没有要帮忙的,有事你就喊我。”他轻快说着,在对方嫌弃丢来的“不喊”里笑盈盈替人将门掩上,随后往正厅而行,找阿嬷帮忙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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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善/无陶】落红(35)
杨善这回所带的路,与之前为羊天朋引路时所走之路可谓全然不同,虽然也要绕小道走丛林,但大部分时候都还能靠马车直接前进,遇到些草木丛生的无路地段,符申、叶怀瑾与陶甘也能合三人之力将马车径直带出,因此路途虽然又远又绕,这一路过来倒也算得上顺利。
“因为进谷之路本就有好几条,之前那条是机关多的,但只要准确绕开了也能入谷,而这条是没设什么机关,相对平坦,但也相应的只有谷主才知道的一条路。叶怀瑾我不太清楚,但陶甘肯定也是第一次走。”杨善淡淡解释着,一旁的陶甘立刻点了点头,应声道:“对,这条路上的引路香都和平常的不同,我有些闻不出来。”
“闻不出才是对的,否则怎么叫只有谷主知......
杨善这回所带的路,与之前为羊天朋引路时所走之路可谓全然不同,虽然也要绕小道走丛林,但大部分时候都还能靠马车直接前进,遇到些草木丛生的无路地段,符申、叶怀瑾与陶甘也能合三人之力将马车径直带出,因此路途虽然又远又绕,这一路过来倒也算得上顺利。
“因为进谷之路本就有好几条,之前那条是机关多的,但只要准确绕开了也能入谷,而这条是没设什么机关,相对平坦,但也相应的只有谷主才知道的一条路。叶怀瑾我不太清楚,但陶甘肯定也是第一次走。”杨善淡淡解释着,一旁的陶甘立刻点了点头,应声道:“对,这条路上的引路香都和平常的不同,我有些闻不出来。”
“闻不出才是对的,否则怎么叫只有谷主知道呢,在下之前也未曾走过这条路。”叶怀瑾打趣的声音从外头响起,这会儿轮到他驾车了,其余四人正坐在车内,若是掀开车帘往外看,便是郁郁葱葱且似乎一成不变的草木,让人当真分不清东西南北。
“待会儿你应该就会看到一棵只有半人高的秃树,看到以后先往左拐,然后我会继续给你指路,不出一个时辰,你就能看到熟悉的地方了。”杨善笑着抬高了声音,对叶怀瑾说道。叶怀瑾应了句“遵命”,挥鞭加快了马车的速度,不多时他看见了秃树,随后在杨善的指引下开始灵活穿梭于林间,经历了一个时辰左右,他果真便发出惊讶的声音,朝杨善汇报道:“少主,这里我认识,可以自行带路了,你歇一会儿,用不着时刻盯着了。”
陶甘闻言把脑袋探出车外,也同样讶然道:“诶还真是啊,我们是怎么绕过来的?”
杨善笑而不语,只往身后的坐垫上轻轻靠了靠,而始终笑听他们对话的符申见状朝他那边挪了挪,把自己的肩膀借了过去。这举动的言外之意过于明显,而马车里还有另外两个人在呢,杨善瞥他一眼,见陶甘的注意力不在这边,便曲起手肘搭上了符申的肩膀——至于无情,京城第一大名捕的眼睛谁能瞒得过啊,只得勉强忽略他了。
“不过是一路一直在说话而已,不至于虚弱成这样,倒是待会儿马上就能进谷了,符大侠不打算坐到外面,去瞧瞧绝情谷的景色么?”大约是心情很好,他一边笑盈盈问着,一边朝对方眨了眨眼,向外头示意了一下。符申本还因为他没有按常理将脑袋靠过来而稍有失落,此时见他如此开心,他还是忍不住跟着翘起了嘴角。
“当然要,我与无情都还没亲眼见过绝情谷呢,不过你俩也挺久没回来了吧,可以一道……”
“马车就那么点地方,叶怀瑾还要驾车,外面最多也只能再坐两人了。”杨善抬指轻抵他唇瓣,止住了他的话语,这回的眨眸里多了几分狡黠,“所以好位置就让给符大侠和无情捕头了,我与陶甘待在车里就好。”
听见他话的陶甘从窗外缩回脑袋,转头脆生生应了声好,于是傻了眼的符申只得无奈与无情一起坐到了车外,就这么左右两边各一个的坐在了叶怀瑾边上。叶怀瑾的嘴角边分明挂着看戏的微笑,他耸了耸肩,隔着人与无情对视了一眼。
“也好,正好可以集中心思看一看。”他哭笑不得轻叹道,陶甘定然是没想那么多,一听就把好位置让出来了,而杨善,毕竟有伤又有反噬,即使知道了他是故意,他也暂时拿他没辙——当然,该记的他都记在心里,日后总有时间能让那人给他补偿回来。
马车仍在继续前进,而不多时,他们便能明显感觉到,周围的草木不再是杂乱无章的野蛮生长,天空也渐渐显露了出来,眼前的景色越来越山清水秀了。他们行至一间小木屋前,叶怀瑾让他俩下了车,简单解释道:“这里曾是谷里的一个哨点,一般人已经到不了此处了,所以把马车停在这里就好,足够安全,再往里就只能走路了。”
两人了然点头,而陶甘与杨善此时也扶着车架下来了,符申赶忙扶住那个看起来若无其事的伤患,无奈问道:“大概要走多久?大夫说是可以走动,但并不代表能到那种跋山涉水的程度吧。”
“不远了,脚程快的话不用半个时辰,路途也还算平坦,”叶怀瑾淡淡说着,得了支持的杨善闻言朝符申挑了挑眉,然而他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就听叶怀瑾继续道,“不过少主现在确实不能走那么多,待会儿我们可以轮流背一下,反正也就这点路了。”
“诶?!且慢,你都说了这么点路,我乃习武之人,有何走不得的,再怎样也没到那种程度……”他不甘抗议起来。而符申轻笑着接了句“叶兄说得对”,无情与陶甘自然也不会在此事上就这么盲目听他的,于是四比一的结果下,堂堂绝情谷少主也只得认栽,没走出木屋多久就被符申贴心地背了起来。
“别逞强,再厉害的习武之人受伤了也得休养,伤口裂开可不是好事。你已经为了引路操心了半天了,该歇就得歇。”他双手往后托稳了杨善的腿根,低声劝道。杨善双臂环住他的脖颈,整个人倚靠在他的后背上,见自己大概是没可能下地自己走了,他轻叹了口气,将脑袋埋了下去。
“知道了……等伤养好,人也要给养废了。”他小声埋怨着,声音轻得只有符申能听到,对方笑了笑,回应他一句“不会的”,随后就这么背着他,一步步稳稳走了起来,山路果然不算陡,惦念着陶甘也受了些轻伤,他便与叶怀瑾两人轮流,背着杨善慢慢往山谷深处前行。旅途终究是劳累,杨善倚在符申背上昏昏沉沉,不多时就眯上眼陷入半梦半醒的朦胧之态,其余几人默契地不再说话,直到途经一片矮坡时,叶怀瑾才轻声提醒道:“到了,过了这里就是了。”
大伙儿俱是精神一振,符申侧过头,瞄了一眼毫无所察的迷糊之人,勾起嘴角又稳又快地迈步上前,越过叶怀瑾走在了前头。土坡在视野里逐渐消失,随之展现在他们眼前的,是翠绿茂密的树林、蜿蜒清澈的河溪,以及规律点缀其间、有大有小但都精致整洁的竹楼竹屋,这幅场景与陶甘口述的别无二致,他们甚至有那么一瞬的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世外桃源莫过于此。
叶怀瑾朝一间倚山而建的大屋指了指,示意他们过去那边,而他自己则朝另外一间较低处的小屋飞身而去。“那里是正厅。”陶甘解释着,符申无情了解点头,跟着他走进正厅,于厅内落座。
绝情谷的正厅比不得那些名门望族,但胜在简洁淡雅,浅绿的竹墙上挂着几幅字画。谷里没有下人,也没法提前备茶,陶甘轻车熟路的拎起角落里的水壶,去外面接了天然的溪水,置于小炉上咕噜噜的煮。符申轻手轻脚将杨善放在椅子上,对方已经醒了,扶着靠椅坐稳后眨了眨仍然迷蒙的双眼,无意识嘀咕道:“到了?阿嬷呢……”
符申点点头,正欲回答,就听外头传来一声温和的呼唤,一位妇人徐徐走了进来。
“少主和小陶子回来了?”她的声音温温柔柔,一边问着一边迈进正厅,随后将好奇的视线投在了符申与无情身上,叶怀瑾紧跟在后面,似乎正与她说着些什么,见此情景他点了点头,朝妇人肯定道:“没错,正是这二位。”
妇人的眼神顿时柔软起来,她停住脚步,施施然向他两人行了个礼,问候道:“二位恩公。”
虽然声音还算年轻,但就外貌和各个方面来说,对方都完全是他们的长辈无疑,无情赶忙拦着她的动作,杨善也无奈开口阻拦:“阿嬷,他们几个都是熟人了,不用那么客气……”
“那怎么行呢,该谢的肯定得谢,不过能让你带进谷里的人,那就确实都是朋友了,二位恩公不用拘谨,随意一些,把这里当做自己的家就好。”阿嬷温笑着坐下,其余几人便也跟着入座,陶甘朝阿嬷眨了眨眼,笑盈盈打了个招呼,随后给每人倒上杯茶,最后一个才坐下,而待他也入座后,阿嬷面带慈祥缓缓扫视了他们一圈,温笑开口道:“老叶刚刚已经和我讲了一些了,能揭露阴谋找到真相,实属一件大喜事,交到了新朋友更是喜上加喜,谷主在天上也一定会很高兴的。”
提及谷主,她神色里并无阴霾,语气也是轻松平常,仿佛话语里那人只是去出了趟远门,总有一天还会回来。她最大的优点便是这个,不论面对何种情况,都能保持内心的从容与平静,或许也正因如此,杨善与陶甘无论有多少的躁动不安,每当看到她淡然的态度时,都能被成功安抚,顺利平静下来——从小到大都是如此,此时也是一样。杨善眨了眨眼,轻笑着嗯了一声,随后说道:“这次回来,主要也是为了父亲的丧事,这段时间麻烦阿嬷了。”
“有何麻烦不麻烦的,一家人说什么两家话。”阿嬷尝了口茶,朝陶甘投去欣慰的一眼,随后继续道,“谷主的遗体暂时安置在地窟里,也已经做了简单的防腐措施,既然少主回来了,今日我们就好着手开始准备,够快的话,明日就可以正式为谷主送行了。”
“这是自然,不过谷里人手不足,诸事从简就好,何况也车马劳顿了一天了,大家就还是先休息吧,不急着做事。”杨善认真说着,朝陶甘他们示意了一下,阿嬷心领神会,颔首认同后看向叶怀瑾,欣然拜托道:“那二位恩公的房间就有劳老叶了?许久没与少主和小陶子碰面了,又来了几位新朋友,我想正好可以一同聊一聊。”
叶怀瑾对他们这些事儿早已清楚,本就没有再听的必要,这会儿听阿嬷如此说了,他干脆利落应了声好,将茶水一饮而尽后便出去准备空房了。剩下几人便陪着阿嬷说了会儿话,将一路上的事情,尤其是与绝情谷有关的那些细细说给对方听,听闻幕后主使是羊天朋时,她愣了一下,然后摇了摇头:“当初我就觉得他不太对,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没想到啊,要是当时能提醒谷主……”
“谁也没法预料未来之事,阿嬷不必自责,如今一切不都已经好起来了么。”杨善缓言安抚着她,符申却敏锐察觉到,杨善一直挂着浅笑的脸上隐隐含着一抹苦涩——那毕竟是他的亲生父亲啊。
思及至此,他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在肩头极轻的捏了一下。对方回眸望他,其他人的注意也跟着转了过来,符申朝他露出个轻笑,将眼中毫不遮掩的关切与安抚尽数传递,同时佯装不经意提醒道:“金梅瓶也拿回来了,不给阿嬷看看么?”
一旁的陶甘拍了拍脑袋,惊呼了一声“差点忘了!”便赶忙去翻五人带进来的包裹,将装着金梅瓶的匣子给阿嬷递了过去。对方瞧见瓶子,眼神明显亮了一亮,她将宝瓶捧在手里,很是珍惜地摸了摸,随后抬眼望向杨善,由衷感慨道:“真是太好了,如此一来,谷主未竟的心事也算是完成了……”
“是啊,父亲虽然没有明说,但我看得出来,他一直惦念着呢。如今得以物归原主,就把它留在谷里,陪在父亲的墓边吧。”杨善也轻慨着,还好,无论怎样总算是完成了父亲的心愿。
谁料阿嬷闻言却摇了摇头,朝他神秘一笑:“不,少主你还不知道,此物啊另有妙用,你得把它拿走,带在身边才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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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善/无陶】落红(34)
符申光明正大的偷亲计划在被叶怀瑾打断后再也没找到合适的时机,终究还是无疾而终,他遗憾叹了口气,决定还是再等再忍,好歹先找到能压制住反噬的方法再说。
说服自己想通了的符大侠站在院内,倚墙看着一大早就赶来的无情,在望见对方神色时不由勾起嘴角露出一抹欣慰笑容——对方脸上的神情已与昨日大不相同,不见迷惘、只有坚定。他朝屋内指了指,示意了一下陶甘的房间,那人心领神会,颔首致谢后把揣在怀里的一个包裹递给他,推着轮椅轻车熟路进去找人了。
符申打开包裹皮,里面是一个挺大的红木匣,估摸着应该就是金梅瓶了,他没擅自打开,只端着匣子回到杨善那屋,把东西给刚醒了的人搁在床头。杨善本还有......
符申光明正大的偷亲计划在被叶怀瑾打断后再也没找到合适的时机,终究还是无疾而终,他遗憾叹了口气,决定还是再等再忍,好歹先找到能压制住反噬的方法再说。
说服自己想通了的符大侠站在院内,倚墙看着一大早就赶来的无情,在望见对方神色时不由勾起嘴角露出一抹欣慰笑容——对方脸上的神情已与昨日大不相同,不见迷惘、只有坚定。他朝屋内指了指,示意了一下陶甘的房间,那人心领神会,颔首致谢后把揣在怀里的一个包裹递给他,推着轮椅轻车熟路进去找人了。
符申打开包裹皮,里面是一个挺大的红木匣,估摸着应该就是金梅瓶了,他没擅自打开,只端着匣子回到杨善那屋,把东西给刚醒了的人搁在床头。杨善本还有些困乏,见到匣子顿时清醒,他嘀咕了一句“金梅瓶?”,支起身子将木匣捞进了怀里。
“嗯,应该没错了,你确认下是不是真的,没问题的话我就去借马车找大夫了。”符申温声说着也坐到了一旁,杨善点点头,把木匣一点点打开,明明只是一个简单的动作,他却莫名觉得紧张起来。随着盖子滑开,熟悉的金色映入眼帘,他屏住呼吸,将内里的瓶子拿出来,抱在手里打量了一番,最终舒了口气,轻轻感慨道:“是真的,终于回来了……”
从绝情谷被围剿开始,被夺走了十八年的东西终于物归原主了,虽然它不是真的有如传闻里说的那样神奇的起死回生之物,但毕竟本就是绝情谷的东西,失而复得的喜悦与解决一桩心事的轻松仍是让他感觉浑身舒畅,整个人都不由精神了几分。
“父亲在天之灵一定也会很高兴的,他一直念叨着这个,这趟我们就把它带回去了。”他轻声说着,抬眸望向符申,绽出一个由衷的淡笑,却比春华更能摄住符申的心魄。
符申跟着笑了起来,感叹了一句“太好了”,随后指了指外头,笑意盈盈道:“无情已经到了,在与陶甘聊,应该待会儿就会过来,叶怀瑾也在院子里待着,有事你先喊他,我出去一会儿,这就去备马和马车。”
“行,话说回谷之事你与无情说过了吧。”
“提了一嘴,就看待会儿他俩的结果了,要是成了,那怎么的也都会去了。”符申替他将被子掖了掖,嘱咐好一切后终于舍得往外走,“我觉得问题不大,阿善你就等着好消息,做好出发的准备吧。”
杨善点点头,目送他出去,随后忍不住将金梅瓶看了又看后才小心翼翼收回原位,不多时,无情与陶甘果然一块儿来了,而在院子里的叶怀瑾瞥见他俩,也跟着走到了杨善房门口,正大光明倚在了门外。
察觉到了的陶甘回过头,有些不好意思的朝叶怀瑾瞄了一眼,而无情朝杨善作了个揖,认认真真说道:“杨兄,在下与陶甘已充分交流了心意,互相确认,将往后的人生托付给了彼此,从此以后我二人便不再是师生,而是伴侣。我二人心意已决,特来告知,也望得到杨兄的成全与祝福。”
“这自然是喜事,父亲和阿嬷知道了也会高兴的。”他将陶甘带出谷历练,还给他找外头的老师,本就是想让他离开绝情谷,过上正常人的生活,如今的进展虽然出乎意料,但怎么不算是比预期更好呢,他自然没有理由去反对。杨善勾起嘴角,朝陶甘招了招手,在对方走近后拍了拍他的肩膀,轻笑道:“以后你就要与无情同甘共苦、互相扶持了,当然,他要是做了过分的事,绝情谷永远是你的后盾。”
陶甘应了一声,重重点了点头,而无情闻言与杨善对上视线,两人相视一笑,也算是达成了心照不宣的共识。
“话说,既然如此,之后陶甘要从这里搬出去了么?”气氛正是认真而温馨,叶怀瑾的声音突然插了进来,虽然有些毁气氛,不过这也是日后定然会面对的现实,作为话题中心的陶甘与他的杨大哥面面相觑,最后挠了挠头,小声道:“诶,这个还真不知道,我和盛、无情,还没想那么多呢。”
称呼倒是改得挺快,叶怀瑾耸了耸肩,挑眉看向杨善,而显然也没想那些的少谷主略一思索,给出了一个看起来还挺随意的提议:“以后再说吧,现在还只是交往,想那些太早了,总该磨合一下不是么。”
这段时间的相处不算是磨合吗?陶甘眨了眨眼,有些没想明白,而无情已经笑着应了,随后望向他温声道:“那就慢慢来,反正这里离忠义堂不远,我多过来就是了。”
“噢,那我也要经常过去,毕竟现在好像没啥事……”陶甘欢脱的话还未完,被不愿承认如今很闲的杨善轻咳着打断。他鼓了鼓嘴,眼神移向别处,若无其事淡淡道:“这都还早,无情公子知道回谷之事吧,符大侠已经去备马车了,你也该收拾下行囊,届时我们动身可不等人了。”
“知道,只是没想到如此快,那在下先稍待一会儿,用过午饭就回去收拾。”无情欣然点了点头,得了杨善的认可就基本等同于得到了绝情谷的认可,他心下正是欢喜,迫不及待想与陶甘独处,说一些早已在心中百转千回了无数回的话。其余几人自然明白他这会儿的心思,聊了会儿后便默契收住了话题,结束了一早的寒暄。
无情自是与陶甘回他的屋去,叶怀瑾却仍是倚在门口没动,他望了眼理着衣襟又准备躺下的杨善,径直开口问道:“少主,此次回谷以后,我们还出来吗、不,或许我该问,再出来以后,我们还会经常回谷么?以后的据点会是这里,而不是那儿了吧。”
“……叶叔是怎么认为的,我们该继续待在谷里么?”杨善沉默了一瞬,随后抬眸看向他,神色里满是认真,“我不否认我改变了想法,以前我们确实需要藏起来,但如今,我们可以回到阳光下生活了,又为何还要躲藏呢?”
“绝情谷永远是我们的归处,我不会让那里荒废,但我们也该去到外面了……叶叔,在父亲和你们含冤之前,绝情谷也并非是避世离尘的状态吧,我们只是恢复从前罢了。”他语气有些急切,似乎是担心叶怀瑾不愿,而始终沉默着的人却突然大笑一声,朗声道:“少主若是真心这么想,那叶某可就太高兴了,本该如此才对。”
“你这是……那方才为何有次一问?”杨善一时语塞,绞尽脑汁想好的说服用措辞似乎一下子没了用武之地,他有点不甘,愤愤刀了不按常理出牌的叶怀瑾一眼,而对方无辜挥了挥手,给自己辩解道:“只是想确认一下而已,另外少主可还记得,我之前所说的,可以在京城里谋求生路,当个一官半职的说法?”
见杨善狐疑点点头,他笑道:“这个说法仍然有效,少主若是有这意向,只需与在下直说便是。”
“你还有这种路子?”杨善有些讶然,他一直以为那不过是对方为了劝他放弃报仇而随口一说的事情,结果居然是认真的么?
“也不算路子,朝廷本就有广招人才的想法,不论是文是武,都在京城设有相应的考试与选拔,少主若是愿意,我可以将前期的准备事宜都处理妥当,届时你只需亲自去参加。至于能不能选上,就全凭少主自己的真本事了。”叶怀瑾不紧不慢说着,同时也觑见了杨善犹豫的神色。
“不入江湖,而入朝廷么……”他喃喃着。
“其实并不冲突,朝廷与江湖本就不可能彻底分开,看似有别实则处处交融,再加上当今皇上似乎是个豪迈之人,本就有意结交江湖人士,也确实重用了一些,所以这点上不用顾虑太多。”
“……而若是日后仍然有人质疑绝情谷是魔教,那么绝情谷谷主是朝廷官员这一事实,就可以堵住他们的嘴了,同时也能避免绝情谷被一些自诩正义的人士再次针对,起码明面上如此。”杨善望着下意识低了低头的叶怀瑾,无奈继续道,“这也是叶叔希望我去的原因之一吧,与其说是为朝廷效力,不如说是各取所需。”
“但一切的选择权仍在少主手上,少主若是不愿,那便当叶某从未提过此事吧。”叶怀瑾抱拳作揖,朝他行了一礼,“这个提议确实有在下的私心,少主要罚便罚,怀瑾心甘情愿。”
“你是为了绝情谷着想,算何私心,只是啊,”杨善无奈叹了口气,朝他挥了挥手,“叶怀瑾,你这人有时候真是,何必拐弯抹角的要人猜呢。”
变化的称呼让叶怀瑾勾起嘴角,回话的语气也已然恢复了往日的常态。“少主聪慧,有些话在下不必直说。”他轻笑着打趣,随后在杨善的白眼里再次行了一礼,不等他回话便兀自退下了,杨善早已习惯他的自由之态,方才的严肃才是叫人不太自在,他无可奈何耸了耸肩,彻底缩回被窝里,打算再睡上一觉,恢复点状态,也好让等会儿被喊来的大夫挑不出毛病来——都到这步了,再因为他的身体而不能走的话,他可要自责了。
符申带着马车与大夫,抢在午饭前赶回了小院,经过大夫一番细致的检查,杨善得了下地走动的允许,也被告知伤仍未痊愈,还得继续换药、勤加休息。毕竟是那些人下了狠手的刑讯,这个结果已经算得上好,杨善不假思索地在午饭时宣布了这个消息,同时决定午后出发,尽快回谷去为父亲处理丧事。
说到午后之时,他意有所指朝无情瞄了一眼,神色里藏着点小小的调侃,而无情也在用过饭后立刻快马加鞭赶回忠义堂,并表示会在一个时辰内返回,让大家稍等他一会儿。一旁围观的符申自觉错过了不少,待用过饭后便拉住杨善,悄然询问了起来:“所以方才是发生了什么?看那样子,他俩确实是成了吧。”
杨善便把与无情陶甘他们发生的对话原原本本讲了一遍,至于和叶怀瑾的,他思索了一下还是作罢,符申听到这消息自然是高兴,当即去和陶甘道了喜。感情问题得以顺利解决,又马上可以回谷,几人心情俱是不错,一块儿收拾了东西后,他们等来了无情,将行囊都装好,坐上马车,随后便驶出了京城,在杨善的引导下朝着绝情谷进发。
tbc.
【申善/无陶】落红(33)
符申回到小院时,叶怀瑾与陶甘都正待在杨善的屋里。他还以为出了什么事,直到踏进房门看见三双眼睛齐齐望过来时,他才反应过来,那三人分明都是绝情谷的人,自己是闯进他们的开会现场了。
好在某种意义上他也不算外人,不至于被他们合力赶出去。陶甘扬起笑脸大声打了个招呼,叶怀瑾与杨善则是点头一个淡淡的示意,符申颔首让他们继续,自己则坐在一旁默默听了,发现是杨善在与他们商量购置丧事用品之事。
京城里有专门的铺子,他们已经列了一份清单,商讨接近尾声,就差动身前往。符申接过单子扫了一眼,欣然问道:“你们打算何时去买?我也正好可以准备马车了。”
他们是借着苍鹫庄的马车回来的,......
符申回到小院时,叶怀瑾与陶甘都正待在杨善的屋里。他还以为出了什么事,直到踏进房门看见三双眼睛齐齐望过来时,他才反应过来,那三人分明都是绝情谷的人,自己是闯进他们的开会现场了。
好在某种意义上他也不算外人,不至于被他们合力赶出去。陶甘扬起笑脸大声打了个招呼,叶怀瑾与杨善则是点头一个淡淡的示意,符申颔首让他们继续,自己则坐在一旁默默听了,发现是杨善在与他们商量购置丧事用品之事。
京城里有专门的铺子,他们已经列了一份清单,商讨接近尾声,就差动身前往。符申接过单子扫了一眼,欣然问道:“你们打算何时去买?我也正好可以准备马车了。”
他们是借着苍鹫庄的马车回来的,到京以后那些马车自然便被收走,因此也就出现了回谷还得再自备马车这么件事,杨善瞥他一眼,理所当然道:“自然是拿回金梅瓶,并且大夫说可以了以后,否则别说大夫,符大侠怕是也不同意吧。”
符申无奈笑了笑,却也不得不承认他说得没错,他看了眼躲在一旁偷笑的陶甘,把他揪出来让其站到叶怀瑾身边,随后提议道:“那你们这几日就可以开始动起来了,至于马车,我打算去忠义堂问他们借一下。”
“这么快?你确定大夫会放我走?”杨善眯起眼不可置信打量他,而符申闻言眨了眨眼,摆手无辜道:“应该不远了,先准备起来总是没错,而且无情说他明天会亲自来一趟,把金梅瓶物归原主,我这不是怕阿善拿到瓶子以后就坐不住了么。”
说谁坐不住呢?炸了的杨善愤愤瞪他一眼,而听闻无情要来的陶甘还真有些坐不住了,他挠了挠头,明显是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问道:“符大哥,你和盛老师聊完的结果……他有说什么吗?”
“有是自然有,他既决定了要来,肯定不止送金梅瓶这一件事,不过在这之前,诚如他自己所说,有些事你也确实该自己想一想。”符申温声说着,朝叶怀瑾与杨善那边望了一眼,“所以,我想我们两人或许可以先单独谈谈?有些话还是单独传达比较好。”
叶怀瑾闻言抱起自己的剑,又拿过那张单子,不紧不慢告了辞:“那在下就先按着清单找东西去了,争取一次把这些都买齐。”
三人目送他离去,而杨善望了望仍然伫在原地的另外二人,打趣轻笑道:“去吧,还愣在这里做什么,还是说要我移步去外头么?那我可就不客气……”
“别别别,阿善你躺着就是,我和陶甘去他那屋就好。”符申反应过来,立刻拦住他跃跃欲试又想走动的想法,把人摁回床上捻好被子,无奈警告道,“好好歇着,我俩就在隔壁,我聊完就过来陪你,可别临走前把伤势搞重了,到时候大夫是真不会放人了。”
杨善淡笑着点了头,难得老实的没有反驳,得了应允的两人这才放心离开了他的屋子,去到陶甘的房间交流情况,而他躺在床上,望着熟悉到不能再熟的天花板,百无聊赖打了个哈欠。罢了,确实还是容易乏,正好再睡一会儿好了,他闭上眼,在一片宁静中安然入梦。
符申与陶甘的谈话进行得还挺顺利,对方其实很聪明,心思也很细,只要在关键处多多点拨就能明白很多事情,他认真听取了符申的提议,表示会好好考虑,随后就坐在屋里真的认真思索起来,而见目的达成的符申也便不再打扰,轻手轻脚退出了屋子,回到了杨善的房间。
那人已然睡着,他便坐在案边,兀自找了几本书出来翻看,不知过了多久,床那边传来轻微的响动,还有翻身起床的声音——杨善醒了。他带着笑意往对方那里望,却见那人蹙着眉头,神色并不是很好,恍惚间似乎还想要下床,符申赶忙走过去,一边倒了杯水给他,一边担忧道:“怎么了,是做噩梦了么?”
杨善的动作间还带着些刚从噩梦抽身的慌乱,而符申的声音温柔又有着奇妙的安定感,将他躁动的情绪彻底抚平,他愣了一会儿,随后恢复了冷静,一双清亮的双眸用力眨了眨,而后望向符申,接过了他手里的水。
“算是吧,本来只想眯一会儿……”他懊恼说着,慢慢抿了一口水,虽然已经明白了是梦,但心口仍还在怦怦乱跳,“一开始梦见了父亲,我还挺高兴……”
符申觑着他的神色,小心翼翼问道:“然后呢?”
“他抱着我,还在襁褓中的我,正在和我说话、逗我笑,不过我记不清他说了些什么了……然后,很多黑影突然蹿了进来,周围多了很多的尸体,还有火,熊熊大火。父亲被黑影缠身,把我抛了出去,然后我就不知怎的,眼睁睁看着他被黑色逐渐吞没了,而那些尸体全都怒目圆瞪,流着血泪死死盯着我……”
杨善淡淡描述着,语气听起来平板无波,只顿了一顿后给自己的话做了收尾:“然后我就醒了。”
这听起来或许会是围剿那会儿的场景,也或许会是别的,符申坐到他身边,顺着他的背轻抚,温声安慰道:“梦都是假的,不用把它放心上。”
许是怕惊扰他,他的声音同样也很轻,但语气却相当坚定,杨善默然了一会儿,却突然话锋一转,讲起了别的事情:“其实,回春药铺的老板是我杀的。”
时间隔得太久,再提起这事,符申一时有种恍若隔世之感,他一愣,而杨善已经自顾自地继续说了下去:“不止是他,之前还有好些,包括从赤子山庄回来以后,我都动过手,处理了不少冒充绝情谷的、亦或是侮辱绝情谷之人……”
“但我之前也说了,你这么做于情于理都并无问题,他们既然敢那么做,就该承担相应的后果。”
“我知道,对于那些事,我从来没后悔过,他本就该死,”杨善摇了摇头,否认了他的话后又沉默了半晌,继续道,“方才的梦里,我唯一听清的是那些尸体对我说的话,他们流着血泪盯着我,说我做得好,说我该继续坚持下去,八大门派的人也应当和那些人一样下场……”
“我大概是拒绝了,然后他们就攀在地上拼命朝我爬来,连被包裹住的父亲,也仿佛变成了一滩烂泥,蠕动嘶吼着要将我一并吞噬。”他望见了符申肃然的神色,叹了口气不再描述梦中那些虚幻之景,只无奈揉了揉自己的脑袋,连乌发被抓乱都顾不上了,深深吸了一口气继续道,“都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我一直觉得我已经放下那份虚假的复仇了,但这次……”
“不要怀疑自己,那再如何都只是一个梦而已,”符申将手覆上了他的手背,轻轻摩挲着柔声劝慰他,“我猜,你会不会是压力太大了?毕竟这段时间一下子爆发了如此多事,如今又面临回谷,焦虑也是正常的。”
“……或许吧,但其实阿嬷不会说什么的,如果父亲还在,他应该也不会,毕竟叶怀瑾都说了,他只希望我们能自在开心。”杨善喃喃说着,言及至此又恍然般重复道,“是啊,他是一直这么希望……”
“所以与梦境并不符,对不对?再说你那会儿也并不是襁褓中的婴儿,一个婴儿又怎么能做到那么多强人所难之事,那梦分明处处都透露着不合理,所以梦里那些话也都不必在意,尽是胡话罢了。”符申温柔的声音如同一阵春风,带着温暖而又镇定人心的力量,柔和拂过他心尖,将阴霾尽数吹散,“话说回来,事已至此,就当阿善想家了,我们尽早回谷吧?明日金梅瓶一到,我就去借马车,再去找大夫再来帮你看看,如果没有大碍,近几天我们就动身,阿善你觉得如何?”
“此话当真?符大侠居然不念着身体第一了?”杨善挑眉略显惊讶,他的注意力成功被回谷一事吸引,语气也已然恢复了往常,符申见状勾起嘴角,笑盈盈道:“本就约好了尽早回去,身体无碍、宝瓶也取回,那自然越快越好了。”
“那自然最好,说话算话啊,就这么一言为定了。”杨善撇撇嘴轻一点头,此事便算是定下,随后他意识到符申与陶甘的对话已经结束,便紧跟着问道:“你们聊下来如何?明日无情过来,我该不会看到他二人闹翻的场面吧。”
“应当不会,放心好了,他俩经过这几天的深思熟虑,也该各自想清楚了。”符申语气轻快,见噩梦这一茬已经过去,便起身去取了木梳,朝刚睡醒又揉乱了自己头发的人轻轻挥了挥。
杨善反应过来,懊恼嘀咕了一句“我现在不会像个疯子吧”,符申哑然失笑,赶忙挥手说着没有,只是有些乱,语毕就见那人朝他伸过了手。
“那把梳子给我吧,总得稍微理一下,否则成何体统。”对方淡淡说着,另只手已经去取自己的发带了。符申在一旁看着,却没把梳子给他,只将自己的手搭了上去,随后趁杨善没来得及反应,他轻轻握了握他的手,指尖勾划过他的手背与掌心。
“我来吧,你坐起来一些就好。”他轻声说着,执着梳子走到杨善身侧偏后的位置,两指夹起一缕乌发置于手心。对方几乎是肉眼可见的一僵,随后不太自在地推脱道:“这种事我可以自己来……”
“我当然知道你可以,但我就是想帮你梳一次,阿善不愿意吗?”符申摆出委屈的表情,脑袋一耷十足的低落。他几年前就会使这一套了,杨善知道是故意,但偏偏不轮是从前还是现在,他都挺吃这招,也导致那人百试不厌。他侧过脸去,瞄了兀自委屈的人一眼——对方分明是在偷偷看他,注意到他的视线后神情失落得更明显了——杨善无奈瘪了瘪嘴,实在不太忍心拒绝。
他往外挪了挪,方便符申操作,随后曲起自己的膝盖,双手环抱住两腿,将下巴往膝盖上一搭,就这么团坐在了那里。微微低头的姿态下符申能看到他披散的乌发与若隐若现的白皙后颈,这分明是全然信任的体现,他心头一暖,接过对方递来的发带,轻手轻脚撩起那略有炸毛的柔软黑发,用梳子一点点为对方梳理起来。
几缕柔顺的发尾从指缝间滑落,挠得他手掌微痒,心里更是有如暖流流淌而过,他为对方仔细束好马尾,将发带系好,轻道了一句“完成”之后却没有松手,只将双手往下,缓缓抚至杨善的脖颈,随后摩挲至他的下颚,将自己的脸颊也贴了过去。
“阿善……”他轻轻唤着对方的名字,那人看了过来,神色淡淡,没有躲没有避,但泛起了淡红的耳根仍是出卖了那点隐秘的悸动。想起他的反噬,有过前车之鉴的符申略微犹豫了一下,在亲与不亲间纠结矛盾——
“少主,东西都买齐了,京城的铺子里东西确实齐全。”叶怀瑾拎着大包小包推门而入,随后望着端坐在床上若无其事的杨善与正拿毛巾拼命擦脸的符申,莫名觉得气氛似乎有些微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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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善/无陶】落红(32)
这一顿晚饭在符申与杨善的分工之下,完成得相当顺利,杨善动作娴熟,翻炒颠锅都相当熟练,做起鱼肉这类的荤菜也都不在话下,很快,精致的五菜一汤被端上了桌子,四溢的香气将陶甘屋里的两人都吸引了出来。符申瞥了啥也没干的二人一眼,见陶甘神色已经恢复如常,叶怀瑾也没有再说什么,便用轻松的语气将他二人赶去厨房,帮忙拿碗筷等物。
“看来是缓过来了,叶叔果然还是比我们有法子。”杨善轻声感慨着,厨房里终归是热,他刚忙活完一场,额间到底是有了一层薄汗,被符申忙不迭地送到椅子上,要他赶紧坐下歇息,而正想再给人递一方帕子的符申听到他的话却是有些惊讶:“叶叔?是指叶怀瑾吗?他不是也才三十出头……”......
这一顿晚饭在符申与杨善的分工之下,完成得相当顺利,杨善动作娴熟,翻炒颠锅都相当熟练,做起鱼肉这类的荤菜也都不在话下,很快,精致的五菜一汤被端上了桌子,四溢的香气将陶甘屋里的两人都吸引了出来。符申瞥了啥也没干的二人一眼,见陶甘神色已经恢复如常,叶怀瑾也没有再说什么,便用轻松的语气将他二人赶去厨房,帮忙拿碗筷等物。
“看来是缓过来了,叶叔果然还是比我们有法子。”杨善轻声感慨着,厨房里终归是热,他刚忙活完一场,额间到底是有了一层薄汗,被符申忙不迭地送到椅子上,要他赶紧坐下歇息,而正想再给人递一方帕子的符申听到他的话却是有些惊讶:“叶叔?是指叶怀瑾吗?他不是也才三十出头……”
杨善见状有些忍俊不禁,他从对方手里拿过帕子,强压着笑意解释道:“那是看上去而已,叶叔真实年纪大约还要长个十岁,否则怎么可能是我父亲辈的暗卫呢。”
符申愕然抓抓脑袋,感觉有些尴尬:“那我和无情岂不是都喊错了?”
“无妨,他还挺喜欢别人喊他叶兄,否则怎么会不提醒你们呢。”杨善无所谓的耸了耸肩,示意他不要紧的同时眉眼间分明都是戏谑,“你们不是第一个被他外表骗过的,用不着耿耿于怀。”
“倒也不是,只是感觉于礼有失……”符申无奈,但这下也便全明白了过来,他坐到杨善身边,见那人捏着帕子也擦了汗,却仍是带着笑意调侃望向自己,干脆凑过去低声道:“别笑了,当心伤口崩开,用过饭以后我帮你看下伤,也差不多该换药了。”
他语气分明是格外认真,右手却悄然攀上了杨善的手臂,在臂弯处轻轻点了点,暧昧的动作让平常话语在此时沾染上了其他意味。相熟至极的两人对此皆是心知肚明,杨善嗔他一眼,扭过头去果断拒绝:“岂敢劳烦符大侠,让大夫来就好。”
符申笑意盈盈方要继续,陶甘与叶怀瑾却在这时回来了,他轻咳两声坐正了身子,叶怀瑾见怪不怪的兀自摆好碗筷,而陶甘奇怪瞧了他一眼,疑惑问道:“符大哥这是受凉了吗?要不要喝点酒暖一下身子。”
有酒?杨善的目光登时一亮,符申见状赶忙摆手,连声说着不用后在那人幽怨飘过来的视线里拿起勺子舀了一大口热汤。“有你杨大哥做的汤了,比酒效果好。”他一本正经说着,随后看向杨善,宛若什么都不知道似的认真道:“而且静养期间不能喝酒,我们当着阿善的面喝,岂不是在诱惑他么,这样不好,就暂且一起禁几天酒吧。”
陶甘懂事点点头,立刻应了声好,而叶怀瑾自然也没有意见,于是唯一有意见却又偏偏不能喝的那位只得把“顺便来点”这句话憋回了心里。几人就着热汤吃起了饭菜,倒不知是心有灵犀还是如何,早就尝过他手艺的绝情谷两人这回居然大力夸赞起了他的厨艺,杨善挑了挑眉,不置可否全盘接下,而待用完饭回到屋里,却还是忍不住无奈道:“这是商量好了,一起来哄伤患开心呢?”
“确实挺香啊,夸一夸也是应该的,怎么能叫哄呢。”跟着他一块儿进屋的符申闻言认真说道。洗碗收拾的事情自然交由陶甘他们负责,夜色已暗,之后就差不多各自休息了,他将门关好,走到矮柜前翻找着伤药,笑盈盈继续道:“我也觉得阿善的厨艺很好,刚才都忙着埋头吃了,现在把我的这份夸奖补上。”
“晚了,事后才说,一看就心不诚。”杨善撇撇嘴,故意和他唱着反调,而望见对方的举动,他愣了一下,讶然道:“真换药?不是说了等大夫来就好么,我今日都没沐浴……”
“这点事有何关系,换勤一点对伤也好。”符申挑出大夫给配的上好伤药来,又取了干净的白布,坐在床边朝仍旧立在那里的杨善招了招手,“过来坐呀,你今天活动量够多了,得及时休息了。”
见杨善站在原地仍是不动,反而鼓了鼓嘴瞪了他一眼,一整个嫌弃模样,符申这才回想起自己饭前那稍显暧昧的举动来。他忍不住笑了笑,朝那人眨了眨眼无辜道:“真的只是上药,不做别的,你现在的身体状况也不合适啊……符某这点信誉还是有的吧?”
“……谁知道呢。”杨善刀他一眼,无奈叹了口气后却还是走了过来,他往符申身边一坐,抬手不紧不慢解起衣服,同时淡淡道:“不过如果你都没有信誉可言的话,那这江湖上怕是没有人可信了。”
这不就是变相在肯定他么?符申心中欢喜,勾着嘴角便也伸手帮他脱衣,将换下来的衣衫都挂到一旁的架子上。展露在他眼前的躯体算得上伤痕累累,白皙腰身上裹着涂了药的白布,细闻之下还能嗅到一点淡淡的药味与苦味,他轻手轻脚将旧布拆下,那些斑驳的鞭痕虽已见过数次,却还是刺痛了他的眼睛。他给伤处做了清洁,将新药一点点涂抹上去,杨善抿着唇没动,但他分明能听见一点轻微的嘶声。
“还是很疼么?”他轻声问着,手头动作都不由放轻几分,杨善摇了摇头只示意他继续,符申知他要强又倔强,顿了一顿后干脆加快了动作,干脆利落地将药尽可能快的换完,然后拿干净的白布帮他重新扎上。
杨善深吸了口气,抓了里衣披上就缓缓扶着床躺下,直到这时他才显出些属于伤患的虚弱之态来,眉眼间泄出几分疲色,眼神也朦胧了起来。
“睡吧,明日我自会去找无情,你只管好好休息,别让这事儿影响了身体。”符申放缓了声音轻轻说着,替他将被子盖好,甫一转身,却被那人伸手拉住,
“这儿的床没客栈那么窄了。”
他听见了对方的轻声嘟囔,似曾相识的场景让他忍不住会心一笑,这一回他没有犹豫,更完衣立刻翻身上床,躺到了那人的身侧,随后犹豫了一下,试探着将手臂抬起,轻轻圈住了杨善的腰。“这样应该不会疼吧?”他小心翼翼问着,而背对着他的杨善转头瞥他一眼,放任了他的动作,只淡淡回道:“你别做多余的就不会。”
那自然是不会了,经历了如此多风雨,如今只要能抱住他就很满足了,符申欣然应了声好,就这么好好躺下,与那人一道陷入沉沉安眠。
而第二日一早,他刻意起得晚了一些,赖在杨善身边好一会儿才轻手轻脚地爬起洗漱。那人还在安静睡着,伤患本就该多休息,他没有打扰,叮嘱了另外两人好生照看便独自出门,前往忠义堂找无情一叙。
对方安坐在自己的房内,捧了本书正读得专心,丝毫看不出有被感情所苦,符申挑了挑眉,道了句叨扰便径直坐下,无情这才抬眸看他,看似惊奇的疑惑道:“怎么提前来了,按着约定明日才是交换情报的日子吧。”
“别装傻,你该知道的,陶甘那模样瞒不住谁。”符申看不惯他这故作无事的逃避模样,蹙了蹙眉开门见山,“亏我还以为你看清了自己,为何要用那种话来拖延时间?你究竟是怎么想的,平常的你可不会如此优柔寡断。”
无情翻书的手一僵,随后重重叹了口气,将书倒扣在桌上,抬手扶住了自己的额头。
“我……我确实在犹豫,也确实无法轻易做出决定,”伪装出的轻松语气在此刻尽数卸去,他脸上流露出罕见的迷茫,喃喃道,“你觉得,陶甘他真的理解了什么是爱了吗?”
符申一眼看破,直言道:“你怀疑他的感情不是爱,只是师生间的依赖?”
“也不全是,我承认我狡猾,我让他再好好想想,是希望他能认清楚自己的感情究竟为何,但其实也是为了我自己,我希望我自己考虑清楚……”无情苦笑了一下,指了指自己的轮椅,“我只是个不能跑不能跳的瘸子,或许没法给别人幸福……”
“你是当真如此想的?”符申闻言心里一惊,当初听转述,这个理由怎么看都只是个敷衍的借口,然而如今瞧无情的神情,却似乎是相当认真,丝毫没有敷衍的意思,他不由也跟着认真道:“你好好看看你自己,你可是京城第一名捕无情,你能去到任何地方,轻功能比大部分人都快,日常的一举一动更是甚少会被瘸腿影响,没人敢因这个轻视你,更没人敢说瘸腿是你的缺点,怎么如今你却自己陷入庸人自扰的境地?”
“……轻视或许没有,但同情呢,”无情揉着眉心,轻叹出自己的忧虑,“陶甘生性纯良,与我又有师生之谊,他会不会是因为这样才对我有了些特殊的情感,却又无法很好的分辨……”
“我不希望他是怀着错误的、被误导的感情与我在一起,况且我又是个残废,他应得的幸福我给不起,更不想要他的同情……”
无情的话语还算平静,但符申能从中感受到一股名为无力与害怕的情绪,这种情绪很少会出现在意气风发的少年名捕身上,此时却从他的表情、他的动作、他的每一个微小举动里无声渗透出来。
“好吧,我为我之前的态度道歉,或许是我想得太简单了,”符申叹了口气,伸手拍了拍对方的肩,“但既然知道了症结在哪儿,就该去解开它才是,躲在这里读书可不会让事情有任何进展。”
“理是这个理,但是……”无情侧首看了他一眼,符申心神领会,无奈笑道:“当局者迷是吧,那在下这个旁观者不就正好来帮忙了么。”
他在无情期盼的眼神里思索一番,继续开口道:“先从陶甘那边说起,他从你这儿回来以后可就很失落了。”他故意先提到这点,果不其然对上了无情担忧的视线,“无情公子,你不确定他的心意,但你可以确定自己的,你确实喜欢他,对么?”
见无情点了头,他深吸一口气,恨铁不成钢说道:“两情相悦本就需要过程,追求这二字你总听过吧?对你无感之人你都可以追,更遑论他分明也对你有好感,就因为一个单方面的猜测就退缩不前,对你二人的感情可都不算公平啊。”
“但万一他并不是……”
“那就教他辨清自己的感情,然后你再从零开始追求。”符申认真道,“他对你的感情再如何也不会是厌恶吧,从零开始不过是漫长一些,你若真心喜欢他,便也不会觉得这过程长的。”
无情愣住了,他向来聪明的头脑似乎这时才想起,追求一个人是有很多种方法的,并不一定非得双方直接一见钟情、两情相悦。他傻傻呢喃道:“但我仍是瘸腿……”
“那又如何,幸不幸福是由陶甘自己感觉的,你该问他的想法,而不是在这里自说自话,替他做出不幸福的结论。何况你与他已经相当幸运了,”言及此处,符申实在无法不联想到自己,他苦笑一下,带着艳羡之意继续道,“阿善和叶怀瑾对这事都没有反对想法,绝情谷的真相也已经揭露,没有什么能横亘在你俩之间,你只需要向前迈步,说不定就可以抓住属于自己的幸福了。”
无情虽在自己的事上发傻,但对于他事仍是敏锐,察觉到符申的言外之意,他讪讪道:“抱歉,符兄,我不是有意……”
“无妨,反正我已经守得云开见月明了,”符申摆了摆手,轻轻笑道,“总之,无情捕头,你不是真的无情,所以别让自己后悔,也别让你的单方面猜测成为你自己的唯一阻碍,明明用不着推开他的。”
见无情若有所思,眉头已然舒展,他不再多说,反客为主地为两人沏满茶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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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善/无陶】落红(31)
无情只觉得自己的头脑里一下子被塞了太多信息,彻底懵了,他瞪圆了双眼,望着面前竹筒倒豆子般说完了一堆之后,便一言不发眨巴着眼盯他的陶甘,缓缓道:“……你的意思是,你喜欢我,但是你觉得我喜欢雨墨姑娘?”
见陶甘抿着唇狠狠点了点头,无情一时间竟不知道是该喜还是该忧,他深呼吸了一下,招了招手示意陶甘找张凳子坐下,问他道:“你为什么会这么觉得?”
“因为盛老师很欣赏她呀,你们一起谈论了好多书籍,聊得可欢了。”陶甘挠了挠头,显得有些局促,“而那些书我很多都不懂,还得盛老师教我……”
“那有何要紧,凡事不都得有一个不懂到懂的过程么,雨墨姑娘确实知道得挺多,我对她的才......
无情只觉得自己的头脑里一下子被塞了太多信息,彻底懵了,他瞪圆了双眼,望着面前竹筒倒豆子般说完了一堆之后,便一言不发眨巴着眼盯他的陶甘,缓缓道:“……你的意思是,你喜欢我,但是你觉得我喜欢雨墨姑娘?”
见陶甘抿着唇狠狠点了点头,无情一时间竟不知道是该喜还是该忧,他深呼吸了一下,招了招手示意陶甘找张凳子坐下,问他道:“你为什么会这么觉得?”
“因为盛老师很欣赏她呀,你们一起谈论了好多书籍,聊得可欢了。”陶甘挠了挠头,显得有些局促,“而那些书我很多都不懂,还得盛老师教我……”
“那有何要紧,凡事不都得有一个不懂到懂的过程么,雨墨姑娘确实知道得挺多,我对她的才识确有欣赏,但要说喜欢可就太夸张了,有学识的人那么多呢,在下总不可能见一个喜欢一个吧。”无情无奈摇了摇头,认真与他解释,“喜欢与欣赏是完全不一样的,欣赏是觉得某方面挺好,而喜欢,那就是无论那人的优缺点,好与不好,都是自己喜欢的一部分了。”
陶甘懵懂点了点头,干脆把自己心中纠结继续往外倒:“那上聚宝阁的时候,你让她跟在你身后,你挡在她前面……这其实很正常,毕竟她不会武嘛,但我好像真因为这个吃醋了,感觉自己挺不对……”
他向来大大咧咧的性格,无情从没想过他会吃醋,更没想到会因为这个而吃醋,揉了揉眉心有些哭笑不得:“不会武是一方面,其实让她跟着,也是在提防她——毕竟苍鹫庄的人,把她独自放在外面的话,万一去报信或者怎么的,我俩在楼里不就成瓮中捉鳖了么。那种无法确定对方立场的情况下,放在身边才是对我们最安全的做法。”
陶甘下意识“诶?”了一声,讶然瞪大了眼,眼里分明写着:还有这层意思吗?无情笑盈盈点头,向他回应道:“对,确实如此。当然现在我们能知道,她确实是一心逃离,并未骗人,但在未能彻底确定的时候,总是警惕一些好。”
“这样啊……”陶甘喃喃着,那这么一来,盛老师好像确实不是喜欢雨墨了,一个问题好像就这么飞快解决了。
“对,所以你也别再瞎想我俩的关系了,若是不慎传出去,对雨墨姑娘也不好。”无情温声道。
“那肯定的,我才不会干那种事儿呢。”陶甘点点头,随后又一拍脑袋,反应过来似的大声道:“啊,那这样的话,盛老师可以回答我另一个问题了吗?! 我喜欢你,你是怎么想的,能不能也喜欢我?”
毫无转折与铺垫的一记直球就这么再次砸到了无情脸上,他神色一僵,嘴角勾起微不可查的一抹苦笑。“关于这个,陶甘,你认真听我说……”
“我确实也喜欢你,甚至应该早于你喜欢我的时间了,但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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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日的小院生活,一日三餐都是符申和叶怀瑾他们轮流去外头买回来的,杨善今日得了闲,反正都已经因为陶甘的事儿坐到外头了,便让他们去买些菜回来,他要活动活动身子,亲自来烧晚上的饭菜。
符申一听自然是高兴,满打满算他才是第二次吃到杨善亲手做的菜,而第一次的时候那人甚至还对他爱搭不理,这段时日的进展与变化,如此一看还真是让人惊喜又欣慰。不过他总还惦记着那人有伤,在叶怀瑾主动提出由他去买食材就好时,忍不住提醒道:“买些简单好处理的就行,也别太多,累着了不好。”
就在一旁坐着的杨善翻了个白眼:“烧个菜而已,备菜的事儿你不是都包了么,这还能怎么累着,当我纸糊的啊?”
“大夫没说你能起来,还得静养,”符申眨了眨眼无辜道,“所以不管是烧菜还是别的,总之悠着点好。否则严格按大夫的要求来,那阿善就根本就不能起呢。”
杨善轻啧了一声,再给他一个眼刀后转过头去,以沉默做出了“好”的回答,叶怀瑾见他俩终于达成一致了,耸了耸肩拎着剑就出了门,将这对不省心的家伙彻底丢下独处。
符申望了眼背对着他坐着的杨善,起身搬起自己的凳子,弯着眼眸挪到那人正对面,对方轻哼了一声,支着下颚抬头看风景,就是故意不看他,符申笑了笑,温声开口:“大夫还说了,再过几日如果诊断无大碍的话,就可以多下地走动了,届时备辆安稳的马车,要出行也不是不行。所以这几日小心些总是没错,毕竟我们谁也不想在出发前横生意外嘛。”
“能有什么意外啊……”杨善嘀咕着,难不成他还能被烧菜的火给烫到不成。不过多休息倒确实没错,他这会儿还真是有点疲了,但回京以后睡得实在太多,现在要说睡觉是真的睡不着,他望了望同样与他无所事事的符申,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彻底窝进椅子里,随口说道:“我无聊了,聊点别的吧,什么都好,打发下时间。”
符申闻言歪着脑袋看他,显而易见的迟疑了一下:“那可以聊那个吗,你回绝情谷以后的事?我已经知道你是被你父亲喊回去的了,为了修习奇书,但总不能每日每日除了这个就不干别的吧,能不能与我聊聊绝情谷里每天的那些日常?”
杨善瞥他一眼,神色有些微妙:“……你怎么突然好奇起这个?”
而瞧见他的神色,符申不得不承认自己愈发好奇了。他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的如实以告:“其实,是感觉叶兄和陶甘的相处模式还挺有趣……”
“他俩的话,确实……”杨善捂住脸随意抹了一把,无奈进行了一个深呼吸,“阿嬷比较安静,父亲因病也不太说话,最活泼的就属陶甘了,他和叶怀瑾斗嘴的时候基本是谷里最热闹之时了。”
“那你呢,不和他们一起?”
“我可没那么幼稚,忙着练功呢,再说了,在下好歹堂堂少主,自然该成熟一些……”杨善架子一摆,挺直了腰杆就抱臂瞪他,那刻意虚张声势的模样让符申一看就知道,肯定有啥瞒着他呢。况且杨善分明与陶甘也没差很大年龄,真幼稚起来的模样他也不是没见过,对方这句话还真是哪儿哪儿都不可信。
他无奈应着好,正想着该换哪个角度再问问,最好能把真实情况哄出来,就听门外传来一个听上去有些低落的声音,却是毫不留情拆了杨善的台。
“杨大哥自然也会和我们斗嘴啦,不过他还要和阿嬷学厨艺,时间没那么多,有时候斗不过了,就会故意端出做坏的菜给我们吃,阿嬷也不拦着……”
那声音自然是陶甘,杨善没想到快要忽悠过去的话题会被人横插一脚,登时尴尬的眨了眨眼,小声辩解着“也没有很多次”,脸色不由自主的泛起微红,符申听着瞧着只觉可爱,故意重复了一句“斗不过就端坏菜啊”,果不其然挨了一记足够恶狠的眼刀。
“那叫不浪费食物,都说了我才没那么幼稚。”杨善低声嘀咕着,用眼神示意他不许再说后朝院外瞄了一眼,疑惑道:“陶甘?怎么还不进来,院门没关吧。”
随着他话语落下,门口的人终于磨磨蹭蹭走了进来,正是陶甘无疑,然而他脸上的神色却一反常态,唇瓣紧紧抿着,那张总是挂着开朗笑颜的脸上如今只有失落,称得上是相当反常。
想到他是为何而出门的,杨善不由蹙起眉头,“怎么回事?无情与你说什么了?”他肃然问着,下意识就想起身,被符申抬手拦住,代为走了过去。
“没事,别急,也别慌,先坐下喝杯水,发生什么事了慢慢说。”他温声说着,扶着陶甘坐到了圆凳上,杨善瞥他一眼,便伸手去拎茶壶,倒了一杯温水递给陶甘,对方接过后道了个谢,双手捧着杯子,低着脑袋慢慢一口口喝起来。
眼看符申也重新坐下,杨善在一旁朝他使了个眼色:不是说两情相悦么?符申无奈耸耸肩,表示自己也不清楚,两人面面相觑后便只得等当事人的答案。陶甘将水喝完,人也恢复了些精神,他眨巴着眼望向杨善,认认真真先开始汇报苍鹫庄和金梅瓶的事情。那些进度都在意料之内,两人听完后点了点头,却见陶甘神色犹豫,似乎不想往下说了。
然而对于知道他此行目的的两人而言,不说也是一种有效的反应,杨善叹了口气,问他道:“无情拒绝你了?”
“诶?算是,但、但也可能不是吧,”许是见他神色逐渐危险,陶甘赶忙挥手道,“不是,杨大哥,不是你想的那样,你别生盛老师的气啊……”
杨善眯起眼,神情仍是不为所动:“那你倒是说清楚,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就是,就我这不是按你说的去告白了嘛,”陶甘瘪了瘪嘴,在他杨大哥的注视下最终还是老老实实交代了出来,“盛老师回应我了,也说了喜欢我,但是他又说,他只是个瘸子,要我好好考虑,不用非他不可,完全可以找别人,他自己也要再思考思考……”
瘸子?京城第一名捕以轻功闻名于世,无数江湖人都难以企及,谁会拿瘸腿这一点说事?而且这话的意思,怎么瞧都只是拖延时间,这再思考思考的结果,怕不是仍旧拒绝。但以无情的性子,喜欢便是喜欢,拒绝那便直言拒绝,以瘸子为理由逃避问题可不像是他的作风,杨善与符申对视一眼,心中皆是疑惑。
“所以我摸不清盛老师的意思,他这算是拒绝吗,但就算和我说了可以另找他人,我也并不想找啊……”陶甘苦恼抓了抓头,感觉脑子里犹如一团乱麻,“我不明白,既然互相喜欢了,为何还要我去找别人呢,我会吃醋,盛老师就不会吗?”
“他定然会,所以你先别想了,问题并不在你这儿,你没做错什么。”符申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认真道,“他确实有些反常,这里就属我与他相识最久,我去问问他怎么回事吧。”
“今日时辰已晚,明天再去吧,”杨善抬手拦住径直准备起身的符申,轻轻摇了摇头,“别上赶着凑上去,陶甘这趟已经算突然了,正好让他冷静冷静,缓冲个一晚再说。”
符申了然点点头,两人便继续安抚陶甘,然后领着他一块儿进了屋子。叶怀瑾不多时也回来了,听闻陶甘的事儿,他挑了挑眉,显然有些意外。
“这傻小子……我也去和他谈谈吧,晚饭就拜托少主和符大侠了。”他说着将食材递给符申,两人目送他走进陶甘的屋子,确认没有别的异样后便拎着材料往厨房走去。
符申的心思这会儿终于又回到了烧菜一事上,他将几个叶子菜挑出,搬了张小凳子坐下就开始择菜:“我还是第一次看阿善烧菜吧,总感觉有些新鲜,以前都还是我教你烤鱼呢。”
“这有什么新不新鲜的,烧菜不就这么些步骤。”既然他要包揽备菜,杨善便干脆坐下,悠悠闲闲地等他搞完。而符申回忆起以往之事,忍不住笑了笑:“但你那时连翻面都慌慌张张,还担心会不小心走水,一直在旁边死盯……”
“话真多,做你的活儿去,符大侠备菜还能那么闲呢。”再说下去,自己几年前的无知糗事大概全都要被他翻出来念一遍了,杨善赶忙一个眼刀丢过去,气鼓鼓勒令他闭嘴的同时,认真思考着要不要给今晚的菜里多加些盐巴了。
tbc.
【申善/无陶】落红(30)
“好了,现在只有我们俩了,想问什么都可以直接问。”杨善轻笑望着眼前这个从小一块儿长大的少年,离谷的这几年对方抽条了不少,也成长了不少,甚至学会掩饰神色了,虽然在他面前还是能被一眼看穿,但想来再过不久,就可以成为能完全独当一面的大人了。
无情还真是了不得,明明只是个假老师,在教学生这方面却真是很有一套。他默默感慨着,一想到陶甘这么快就从奶娃娃成长了大人,望向对方的目光都不由柔软了几分。
陶甘闻言眨了眨眼,却首先飞快跑到窗边将窗户都关好,又确认了屋外无人偷听后,这才奔回床头又搬了张凳子一屁股坐下,瞧那模样仿佛是要密谋什么机密大事。
杨善忍着笑意,无奈提醒他......
“好了,现在只有我们俩了,想问什么都可以直接问。”杨善轻笑望着眼前这个从小一块儿长大的少年,离谷的这几年对方抽条了不少,也成长了不少,甚至学会掩饰神色了,虽然在他面前还是能被一眼看穿,但想来再过不久,就可以成为能完全独当一面的大人了。
无情还真是了不得,明明只是个假老师,在教学生这方面却真是很有一套。他默默感慨着,一想到陶甘这么快就从奶娃娃成长了大人,望向对方的目光都不由柔软了几分。
陶甘闻言眨了眨眼,却首先飞快跑到窗边将窗户都关好,又确认了屋外无人偷听后,这才奔回床头又搬了张凳子一屁股坐下,瞧那模样仿佛是要密谋什么机密大事。
杨善忍着笑意,无奈提醒他道:“没人会偷听的,他俩要是真偷听你也发现不了。”
“诶呀不管,反正我关上了。”陶甘鼓着嘴不服气,随后语气一转,认认真真看着杨善,开口问道:“杨大哥,我且问你哈,一个男子与一个女子,若是郎才女貌,天造地设,旁人看上去会是什么感受?”
杨善一愣,随后如实答道:“那自然是般配,可能还会有艳羡之类的想法。”
啊,果然,自己这样闷得慌的感觉才是奇怪吧,陶甘低下头去,小声继续道:“那……如果不是呢,反而觉得心里头闷闷的,好像怎么都开心不起来……”
他的话成功让杨善警觉挑了挑眉,“等下,陶甘,你这意思是不是想说你自己有这个状况?”
“啊这个,没有没有没有!我就是好奇问一下!”对方立刻拼命摇头,“杨大哥你回答我就好了嘛,不用反问我!”
然而上赶着否认有时就是最好的承认,杨善叹了口气,决定直白告诉他。
“那说明你喜欢上她了。”话一出口,就见陶甘的神色肉眼可见的慌乱起来,脸也跟着一块儿涨红。这模样说没情况才是骗鬼了,杨善一不做二不休,干脆继续问道:“你也是到年纪了,不用羞耻,这是看上了哪家的姑娘?”
姑、姑娘?本就被喜欢一词骤然打蒙了的陶甘这下更乱了。“不是,不对啊,盛老师不是姑娘啦,所以也不是什么喜欢吧,杨大哥你肯定搞错了……”他慌慌张张辩解着,口不择言之下却径直把无情的名字报了出来。话一说完,杨善沉默了,而他反应过来后也沉默了,
“……不是姑娘与否的问题,陶甘,你看那个姓符的倒也不是什么姑娘,”杨善突然有些头疼起来,他揉着眉心,瞧着对方脑袋愈发低沉的样子,不禁确认道,“陶甘,你既然来找我谈了,那就实话实说,你说有这种感觉的人,是无情,你确认没错吧?”
对方默然了一会儿,视死如归一般点了头,杨善这回是真的深深叹了口气,又问道:“那你所说的女子又是何人?莫非是指那位雨墨姑娘?”
他不过是随口瞎猜,毕竟无情最近一直也在苍鹫庄这边,除了雨墨似乎没有接触过任何其他女子,谁料陶甘抬眸瞥他一眼后,竟真的嘟囔了一个“是”字,这个回答倒真是让杨善哭笑不得了。
“等一下,那么郎才女貌、天造地设这些词又是谁形容的?不会是你自己吧?”他好奇又好笑地说着,见陶甘没有否认,不由扶额道,“那你问过无情和雨墨的意思了吗?总得是互相有意的一对,才能用那些去形容,否则岂不是乱点鸳鸯谱了。”
“但是、但是盛老师对她很好啊,各种方面的,而她确实也很优秀……”陶甘不甘心嘟囔,而杨善此时终于算是看清了他的心事,但这种感情之事最好还是得当事人自己解决,他一个外人难以感同身受太多,也难以了解太多。他想了一想,拍了拍陶甘的肩膀,正色与他说道:“那么,抛开这个不谈,我先明确回答你最初的问题。你这个感觉是在吃醋,你喜欢上他了,所以看到他和别的人特别亲密甚至般配,会觉得难受。这算是正常现象,只要没有做出过激行为就不用觉得自己不对,正如我方才所说的,喜欢不是一件羞耻的事。”
陶甘一双眼眨了又眨,“所以,我可以喜欢一个男人是吗?但是一直吃醋也真的很难受……”
“当然可以,不过是比较少见,再加上对方是无情……”杨善微妙顿了一顿,有他自己这个先例在,他当然不可能说不可以,但他无论如何都没想到那个人会是无情。倒不是说无情不好,只是他从来只想给陶甘找一个靠谱的老师,带他彻底走出绝情谷,而绝不是给人找一个同性的伴侣,自己这算是间接引狼入室了吗?
“反正,吃醋这个状态虽然没错,但也不宜持续太久,确实会影响你自己,所以我认为,你应该去忠义堂找无情,亲自把一切问清楚。”他斟酌再三后,还是给出了如此建议,毕竟陶甘已经明显在单相思了,如果无情有意,那就助推一把,如果无意,也正好让两人互相说清,免得日后更多麻烦。
“……问、问什么呀,问他也喜欢我吗?”好不容易缓过来的陶甘这下又慌神了,反倒是杨善,在掌握了情况后已经称得上镇定自若,甚至有点隔岸观火的看戏意思——虽然只是他单方面的感觉,但他的第六感就是告诉他,无情的答案应该不会让陶甘失望,毕竟那可是比他还宠陶甘,让陶甘愿意全身心依靠的人啊。
“对,还有问他和雨墨到底怎么回事,是真的有意还是说只是误会,这两点说清楚之后,你自然也就知道下一步该如何了。”他语气不由轻快起来,弯着眉眼鼓励道,“天色尚早,加油吧,现在赶去也来得及,或者你要明天也行。”
陶甘惊讶瞪大了眼睛,而杨善反正躺得够多,便干脆暂时下了会儿床,就这么把仍在发蒙的陶甘给一路半推半哄拐出了屋子。“去吧,正好问问苍鹫庄的事情处理得如何了,金梅瓶作为证物,发挥完作用后按照约定也该拿回来了。”他话锋一转,正色以正事作为结尾,陶甘立刻点了点头,也不管什么慌不慌的,就这么先出门奔向了忠义堂。
待在院子里的叶怀瑾和符申被他俩的声响引得齐齐转头,看着推推嚷嚷过后奔出去的陶甘,叶怀瑾耸了耸肩,不甚意外的继续擦剑,而符申立即起身朝着杨善迎了上去。
“怎么起来了,身体还好么,刚才的反噬还疼不疼?”他温声问着,将自己的外袍披到对方肩上,
“这不是哄陶甘出去么,整日躺着也实在是闷。”杨善瞥了外袍一眼,时隔许久的亲昵之举仍是让他有些不习惯,但既然都决定邀人回谷了,虽然谁都嘴上没说,但实际上也约等于和好了吧,没什么理由好拒绝了。他将视线移开,努力让自己适应对方这些放在几年前还挺平常的小举动,随后感受了一下胸口的感觉,摇头道:“还真不疼了,可能被陶甘转移了注意力,不知不觉就缓过去了。”
符申闻言放下心来,今天风不大,待在外头倒也不会受凉,他没硬要那人回屋,只和对方一起在院中小凳上坐了下来。
“如此说来,他是找你谈什么了?全程一副神秘兮兮的样子,最后又这么急急跑出去。”想到方才陶甘的模样,他忍不住问道。
杨善支着下颚,思索一番后轻笑道:“感情之事吧,反正他已经去确认了,等看看结果再详细和你说吧。”
感情?作为最早察觉无情感情微妙之处的人,符申挑了挑眉,直言问道:“他是去找无情了么?”
杨善讶然望他,犹豫着点了点头,确认了不是他人的符申放下心来,笑道:“那应该没事了,只要等着好消息就行,两情相悦,陶甘又这么主动跑去了,他无情哪有拒绝的理由。”
“……两情相悦?!”杨善狐疑重复着,一双凤目微微眯起,语气逐渐上扬的同时锁定了符申开始兴师问罪,“他,无情,是什么时候喜欢上陶甘的?符大侠又是何时知道的 ,而且完全没和我提过?”
分明隐晦说过,只是这人完全没往那个方向去想而已啊。符申哭笑不得喊冤起来:“冤枉啊阿善,我和你说过,只是你没反应过来,而且那时候我俩还互相略有拘谨,我哪好说得如此直白,对无情也不公平啊。”
“哪次?我居然没听出来?”符申说的不像有假,杨善不甘心鼓了鼓嘴,努力搜索起回忆来。不服输的样子让符申忍不住会心一笑,瞧着对方绞尽脑汁开始瞎猜,他禁不住想提醒,却被纤长的指尖抵住了唇瓣,毫不犹豫拒绝。
“别说,让我自己想。”对方这倔性显然上来了,符申识趣地捂住自己嘴,连声应着好,随后弯着眉眼侧趴在桌上,笑盈盈就这么看着他想,神情间尽是温柔。
又一个思春期的年轻人。叶怀瑾默默叹了口气,换了个看不见他两人的方向坐好,继续和他的剑交流感情去了。
陶甘在忠义堂那边已经混得了眼熟,没什么阻碍地就直接冲进了无情的房里。正在静静读书的人早已听见了他由远及近的匆匆脚步,把书放下后将轮椅一转,面向门口,于是当陶甘敲门而入时,看见的就是一袭白衣,淡笑与他四目相对的无情。
而腰腹部被包扎着的伤处在此时便也格外显眼,陶甘到底是担心,见此情景脱口而出道:“盛老师,你的伤怎样了?”
“没有大碍,只需静养几日,”无情愣了一下,如实答道,随后又忍不住反问,“大夫来的时候,陶甘你不是就在边上,全都听见了吗,怎么突然又火急火燎跑来问这个?是不是还有什么别的事情?”
怎么一来就被察觉了?事情确实是有,但真到了本人面前,陶甘脸一皱,还真不知道该如何说起。他犹豫了半晌,突然想起杨善交代的事情,恍然道:“啊,对,我是想来问问,苍鹫庄的事情进度怎么样了,还有金梅瓶,我们什么时候能拿回来呀?”
无情有些纳闷,这些正事他当然不会怠慢,早已和杨善他们约好了每隔几日就交流一下情况,一次都没落下,怎么今日却是让陶甘匆匆跑来了?不过能见到陶甘,他自然是高兴,便把最新的情况径直与人讲了讲。
“生擒的人数众多,还在一一审问,不过就那些物证还有目前得到的消息来看,苍鹫庄肯定是难逃法网了,只不过为绝情谷洗刷冤屈一事,恐怕没那么容易——羊天朋是个硬茬,恢复理智后始终在避重就轻,金梅瓶一事也拒不承认,所以还是得在他身上花更多功夫。”他叹了口气,事到如今也不得不承认那老头确实难对付,“至于宝瓶,过几日就能归还,定不会让你们等太久。”
“这样啊……”果然进展不算大,一下子就问完了,但是接下来该怎么办,按着杨大哥说的问吗?陶甘有些踟蹰,而无情自然能发现他一连串的异样,见他不说话了,便率先问道:“怎么了,是不是哪儿不舒服?说实话,从回来以后就经常觉得你脸色不太好,真的没有什么事吗?”
“啊没有,不是的,盛老师你别担心,我真没什么事,只是有几个问题想问你。”陶甘慌忙否认道,他一点也不想让无情担忧,眼见都到这步了,干脆深呼吸了一口气后闭上眼将心里话一骨碌倒了出来:“那个,盛老师,我好像喜欢你,反正杨大哥是这么说的,我觉得也挺对,所以我想知道你是怎么想的,有没有可能接受我……”
他话又快又密,打得无情措手不及,更别提什么插话的时间,而这位堂堂京城第一名捕,还未来得来及消化完这些话,却又被最后一句给彻底打懵了。
“……还有,盛老师,你对雨墨是什么感觉,你喜欢她吗?”
tbc.
【申善/无陶】落红(28)
符申确实如叶怀瑾所愿,很快便赶了回来,然而他还带了个人,看样子应该是苍鹫庄里的某个干部,正被衣衫蒙面推着前进,而杨善见到符申后神色也宛如平常,倒让他一时不知该如何在少主眼皮子底下和符申讲方才的事情。符申不知他心里曲折,只将一个小药瓶递过来,“应当是解药没错了,我让玄鹫吃下了羊天朋的那个毒药,然后给他先试了药,他这一路上都没出现什么异样。”
一边说着,他一边将那人遮脸的布料扯下,还真是玄鹫本人无疑。看来从羊天朋身上搜来的这些药也算是物尽其用了,杨善挑眉将解药接过,嘟囔了一句“符大侠好生速度”,随后在符申笑盈盈的注视中将药服下。得了视野的玄鹫立刻语带威胁嚷嚷道:“义父马上就要......
符申确实如叶怀瑾所愿,很快便赶了回来,然而他还带了个人,看样子应该是苍鹫庄里的某个干部,正被衣衫蒙面推着前进,而杨善见到符申后神色也宛如平常,倒让他一时不知该如何在少主眼皮子底下和符申讲方才的事情。符申不知他心里曲折,只将一个小药瓶递过来,“应当是解药没错了,我让玄鹫吃下了羊天朋的那个毒药,然后给他先试了药,他这一路上都没出现什么异样。”
一边说着,他一边将那人遮脸的布料扯下,还真是玄鹫本人无疑。看来从羊天朋身上搜来的这些药也算是物尽其用了,杨善挑眉将解药接过,嘟囔了一句“符大侠好生速度”,随后在符申笑盈盈的注视中将药服下。得了视野的玄鹫立刻语带威胁嚷嚷道:“义父马上就要回来了!我警告你,再不放开我,届时有的是你苦头吃!”
“别急,你看看那是谁。”符申轻嗤一声,一把压下他的脊背,迫使他弯起身子,那人放低了的目光这下便正好瞧见了躺在马车底下的羊天朋。他惊疑诶了一声,似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随后终于慌神喃喃道:“你们、你们要做什么,苍鹫庄有足够的财力,要什么都可以……”
符申不为所动,只让叶怀瑾帮忙扣住这人,又从自己衣襟里摸出一瓶药来。“你用这毒情丸坑害了不少女子,不与你交合就得死,对吧?”他冷声说着,而听闻此事的叶怀瑾与杨善神色也冷冽起来,玄鹫慌忙摇了摇头,然而说出去的话宛如泼出去的水,他没法为自己方才被胁迫而不得已说出的实情做任何辩解。符申摸出一颗毒情丸,径直塞进他的嘴里,随后捂住他的嘴又在腹部一拍,那毒药就这么被玄鹫吞下了肚子。
“一炷香是吧,你就慢慢体会一下那些女子们临死前的绝望痛苦吧。”他沉声说着,向叶怀瑾使了个眼色,对方心领神会,直接封了玄鹫周身连同哑穴在内的所有大穴,随后把怒目圆瞪的玄鹫也塞进了马车底下,直接躺在了羊天朋的旁边。
“和你义父在一起好好待着吧。我们不要别的,只要你们就此消失。”他对玄鹫说完这最后一句话,便不再理会马车底下的那两个脏东西,拍了拍自己的衣襟理了下衣摆便看似随意地坐到了杨善身边。
“感觉怎样,应该没什么异样了吧?”他温声问着,凛冽如寒冰的气场已经骤然散去,不过也正好说明了方才是有多么的气愤。杨善侧目望他,轻声回了句“没事”,随后问他道:“无情陶甘呢?你们分头行动了是吗。”
“对,我怕耽搁了时间害你毒发,所以找到解药以后就先出来了。”符申听到没事总算是松了口气,一颗心安定了下来,“忠义堂应该也快到了,接下来只等找到金梅瓶,就可以先在里面大闹一场了,我待会儿就回去找他们汇合。”
“符大侠已经奔波过了,这回就换我进去吧。”叶怀瑾在一旁突然插话道,同时不动声色朝符申使了个眼色,“反正在下方才已经充分休息了,该活动活动了。”
他这个眼色好像特意避开了杨善,是那人发生什么事了吗?符申心中狐疑,但面上还是不动声色应了,他将里头的状况简单讲了讲,告诉对方先去找无情他们,叶怀瑾了解之后便径直提着剑,飞身朝苍鹫庄去了。
忽视车底那一个半死一个已昏的家伙,场面便骤然又好似独处,叶怀瑾的那个眼色不明不白,符申正犹豫该从何问起,却听杨善看似淡定地开口:“……父亲去世了,看来你没这个机会见他了。”
符申愣了一下,然后张开双臂直接抱了上去,杨善没动,只垂眸盯着地面,继续道:“然后,我之前一直和你说的,晚些再告诉你的事情……趁现在一块儿讲了吧。其实绝情谷不是真正的魔教,是被构陷污蔑了。”
“是羊天朋干的?”符申轻声问道,其实从入庄以后的种种迹象,还有羊天朋那句自爆似的“替死鬼”来看,他已经大差不差的早有猜测了,不过他没想到会从杨善口中亲自得到确认,比起惊讶,更多的还是心疼,毕竟这对杨善而言实在太残忍了,等同于将他从小就建立起的世界观推翻重塑。
见对方默然点了点头,他一边抱紧了他,轻抚他的脊背,一边温声道:“你父亲的事情,我很抱歉……不过好歹如今此人已经束手就擒,你我都算是大仇已报。他罪有应得,等洗清绝情谷的冤情后就会得到惩罚,就让他去地底给那些冤魂、还有你父亲谢罪吧,而你也不用再纠结于报仇之事,可以恣意过你自己喜欢的生活,这点来看不是很棒么。”
“自己喜欢的生活……”杨善轻声重复着这句,嘴角勾起一抹苦笑,“但我不知道那是怎样的,按照原本的规划,取回金梅瓶后,我该借着这个机会开始对付药王门,然后一点点,花个十年八年也好,向八大门派一个个想办法报仇……”
“而现在罪魁祸首已经伏法,你花了几个月的时间就帮绝情谷报了真正的仇,并且洗清了长达数十年的冤屈,这难道不是该庆祝的好事儿么?”符申刻意用开开心心的振奋语气说着,想带动对方的情绪,“阿善省下了那么多时间,如果不知道想过怎样的日子,那就慢慢想、慢慢探索,你在京城都有小院了,本身又能力出众,肯定做什么都能做得很好。”
当初说要找八大门派复仇时,怎么不说他能力出众、必能做好了?杨善腹诽着,却也知道符申的良苦用心,他故意撇了撇嘴,嘀咕着:“那我已了却毕生心愿,该是出家遁入空门……”
话还没说完,就被符申急急拦住。“什么?!这个,这个还是别,我是说……”眼看对方慌乱而手足无措,他忍不住轻笑了出来,而符申也立刻意识到他的故意,干脆把头埋在他的肩膀上闷闷道:“这个不可以,而且阿善你分明爱吃肉也爱喝酒,符某不想少了一个对酌之人。”
“嗯,所以只是考虑中,再说吧,现在先好好等他们回来,把苍鹫庄的事情彻底结束。”杨善压着笑意应声,他不得不承认,自己的心情因为符申的话而轻松了一些,船到桥头自然直,接下来或许随意一点,走一步看一步也不错。
“那个不考虑也行,不过阿善说得对,现在别想那些了,赶快闭目休息,回京路上还得车马劳顿呢。”符申见他情绪缓和,目的已然达成,便直起身子温声继续道,“等回去以后我就请大夫再看看你的伤,免得伤到筋骨;然后就可以在院子里慢慢养伤,等它彻底养好了。”
“养伤自然是要养,但还有一件事……”杨善迟疑了一下,缓缓道,“我得回谷去一趟,父亲的白事,我必须亲自去处理。”
符申暗暗在心底一拍脑门,他居然漏了这个意料之外的重要之事:“那等看完大夫,确认无大恙了你再回去,可以么?苍鹫庄的很多事情需要善后,我们总得先和忠义堂一起回京,而且,不论如何,你自己身上的伤才是第一位,现在这样回去会耽搁伤情……”
毕竟绝情谷的一切对杨善而言都相当重要,他担心对方会不管不顾就这么回去,好在那人眨了眨眼,随后垂眸轻叹:“我分得清缓急,阿嬷那边肯定也会等我的,只不过最好能半个月之内,谷里毕竟不是极寒之地,我担心冰棺撑不了太久……”
符申理解点了点头,当即保证尽可能让他尽快回去,而杨善闻言却是一转常态,一双眼直勾勾盯着他瞧,直把符申盯得摸不着头脑。
“……怎么了,是还有什么……”
“你不一起去么?”话刚出口,他便顿了一下,紧接着欲盖弥彰解释着,“还有无情,你俩一路帮了很多,若不是你们,真相恐怕也不会这么快就浮出水面,我想父亲的在天之灵,也会想见一见绝情谷的恩人。”
回去见他父亲?符申自然不会被恩人一词所蒙蔽,他愣了半晌才消化完这句话背后的意味,随后拼尽全力压住那忍不住就想上扬的嘴角,讶然道:“真的可以么?毕竟进谷之路如此复杂,我以为你们是不会轻易让外人入谷的……”
“魔教是众矢之的,自然不会轻易让外人进来,但在你们眼中,绝情谷并不是魔教,那么那些所谓的规矩当然也就不作数了。”杨善挑了挑眉,提醒他道,“之前我还提议过是否要先回谷休整呢,不过被叶怀瑾那个家伙拒绝了而已,符大侠记性不行了啊。”
不就是因为叶怀瑾拒绝了,自己才以为是谷里不欢迎他们么。符申心中无奈,连声应着好,搂过人将自己的肩膀凑过去,温声道:“好,那我自然要去,这事就算定下了,阿善也别与我斗嘴了,快些休息吧。”
无情与陶甘走向通往顶层的楼梯时,神情算得上志在必得。金梅瓶果然在楼里,就被放在那第六层的正中,他们一踏上最后一节楼梯就可以瞧见,而除去大门口的守卫外,楼中守卫每层一个,他们以二敌一占尽优势,一路就这么打上了第六层,过程堪称顺利。
“不管如何,还是小心为上。”虽然脸上已是神采飞扬,无情还是轻声提醒道,这楼阁里的东西大多是些值钱的金银财宝,有用是确实有用,但要说珍贵也远远算不上,起码到五层为止,他还没见到任何所谓的奇珍异宝,或许这也是为何虽有守卫但水平一般的理由,不过既然叫聚宝阁了,他不信以羊天朋的性子会真的只拿来存放钱财、毫无玄机,因此踏进最后一层时,他如此说道。
陶甘颔首表示了解,将雨墨又往身后护了一护,姑娘相当机灵,全程躲在最后,不乱跑不拖后腿也不会被飞溅的鲜血吓得惊声尖叫,继文采之后,陶甘又多了一项对她另眼相看的地方,但心中却莫名更堵了。不过他清楚如今不是多想的时候,因此只把杂念暂且抛在脑后,跟着无情继续前进,然而纵眼望去,除了摆在正中的金梅瓶,堆放在周围的尽是一些花瓶瓷器,这顶层难不成就是专门用来储存这些的?
若真是如此,这聚宝阁便该改名了,无情抬手示意他俩原地别动,随后以铁链作探,一点点挪动轮椅朝金梅瓶而去。行至宝瓶面前,仍是风平浪静,他伸手取瓶,触及瓶身的一瞬却感觉手感微妙,心中登时惊觉不好。
“退后!”他维持着动作朝那两人大喊,然而不待他们反应,周围一连串的爆裂声,随后是滚滚白雾升腾而起,视线被遮蔽的同时空中更是传来尖锐的破空声——所有的花瓶瓷器全都炸裂,里头暗藏的机关暗器被尽数触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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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善/无陶】落红(27)
没想到被瓶了,明明绿jj都过了……只能改一些字眼,见谅
计划已定,接下来便是分头行事,符申领着无情陶甘二人,凭着玄字牌不动声色潜入外庄,确认了苍鹫庄众人并未发现异样后,他们顺利折返内庄,回到了符申与杨善之前暂住的地方。
唯一算得上曲折的事,大概是符申本以为自己已经几日不见人影,那位女子应该会回到自己的地方,谁曾想门一打开便与对方眼对上眼,三个大男人与一个女子面面相觑。他略显尴尬打了声招呼,不管怎样先将对内庄最陌生的无情与陶甘带进屋再说。女子若有所思盯了他们一会儿,随后作势拿起书又要回到书案边看,她可以表现得不甚在乎,但另外三人可不行,无情轻咳了一声,委婉问道:“这位......
没想到被瓶了,明明绿jj都过了……只能改一些字眼,见谅
计划已定,接下来便是分头行事,符申领着无情陶甘二人,凭着玄字牌不动声色潜入外庄,确认了苍鹫庄众人并未发现异样后,他们顺利折返内庄,回到了符申与杨善之前暂住的地方。
唯一算得上曲折的事,大概是符申本以为自己已经几日不见人影,那位女子应该会回到自己的地方,谁曾想门一打开便与对方眼对上眼,三个大男人与一个女子面面相觑。他略显尴尬打了声招呼,不管怎样先将对内庄最陌生的无情与陶甘带进屋再说。女子若有所思盯了他们一会儿,随后作势拿起书又要回到书案边看,她可以表现得不甚在乎,但另外三人可不行,无情轻咳了一声,委婉问道:“这位姑娘是?”
符申这才发现,自己似乎连对方的姓名都不知道,他微愣了一下,感觉从身份这方面来介绍似乎也不太合适,正犹豫时,就听女子主动接话,温温柔柔道:“我吗?小女子代号雨墨,是被庄主song|给他的。”
送这个字眼相当微妙,陶甘瞄了符申一眼,目光中分明已带着谴责,无情“哦?”了一声,也将好奇的目光向他投来,符申无奈摇了摇头,无视他们的调侃将话题直接拉回来:“我们现在赶时间,无法细说,只要知道是羊天朋自作主张搞出来的强买强卖便是。”
“你直呼庄主姓名?”姑娘眉峰微挑,语气里却只有惊讶,没有任何其余的厌恶或是愤怒情绪,符申觑她一眼,与无情交换一个眼神,随后说了句“多有冒犯”便抬手点住她的穴道。
“抱歉,你身为苍鹫庄之人,我们不得不防。”他厉声肃然,径直挑明了来意,“羊天朋已经成不了事了,姑娘不用多想,只需告诉我们玄鹫在哪儿就行。只要没有多余举动,我等不会滥杀手无寸铁的没有武功之人。”
“你们要推翻羊天朋?”那姑娘倒是眨了眨眼,在最初的惊慌过后很快镇定下来,从善如流改了称呼,“玄鹫应该在他自己房里,就是我上次去的那间,这几天庄里来了新人,听说有一个地字牌的不太懂规矩,不愿屈从,今天刚好被喊去了。”
她的冷静让无情不由侧目,符申道了句多谢,惦着安全起见又想点她的睡穴,无情抬手稍拦,温声发问道:“你还知道什么别的么?比如,可曾听说过金梅瓶?”
“听过,他们提及过数次了,并无避讳。”对方歪了歪脑袋,仔细打量他们一番,似是在斟酌什么,随后提议,“或许,我们可以合作一下。我帮你们找想要的东西,作为交换,事成之后平安带我出去,还小女子自由之身,不知几位意下如何?”
能有内部人士里应外合自然最好,简短交流过后,他们暂且相信这名女子,决定分头行动,直取目标,反正取得宝瓶与解药就算达成目的,羊天朋已不在,在忠义堂来之前提前闹起来也没多大关系了。
玄鹫那边由符申单独去找,雨墨则带着无情与陶甘前往一个名曰聚宝阁的阁楼,这座小楼位于内庄里的不起眼位置,据说有五六层高,雨墨一边带路一边告诉他们,庄里的宝贝似乎都放在那里,不过平时大家都心照不宣,无人靠近,所以她也不确定里面情况到底如何。
“无妨,我与陶甘进去一探便知,姑娘不会武,就跟在我们身后,也可以帮忙戒备一下背后偷袭。”无情笑盈盈说着,一柄白扇不知何时已经握在手里,端的是清俊潇洒,雨墨便也淡笑应了,只有陶甘却怎么都觉得心底似乎不是滋味,有点堵堵的。
一路上他们与雨墨闲聊了几句,发现对方也算得上书读五车、学识渊博,而无情在这方面懂的也颇多,不知是谁起的头,总之两人最后就一本书里的内容有来有往热烈讨论起来,对话逐渐从三人演变成了两人,而陶甘在一旁看着,忽然觉得之前所学的“郎才女貌”、“才子佳人”等词,似乎挺适合用在这里。
但这些都该是很美好的词汇,为何现在他心里却那么堵?他呆呆望着无情握扇的手,很好看,骨节分明,若是有一双柔弱无骨的女子双手覆在其上……正愣神间,他听见有人唤了他几声,是无情。
对方一脸担忧,询问他是不是哪儿不舒服,陶甘纳闷摸了摸自己的脸,一边疑惑着有那么明显吗,一边摇摇头示意没事。
“无事自是最好,有什么情况立刻和我说,千万别憋着。”无情轻叹一声,他不明白陶甘的脸上怎么会出现那般神情,但毕竟转瞬即逝,对方又说了没事,希望只是他一时的错觉。他领着两人直接穿过羊肠小道,来到小楼跟前,除了门口有两人守卫以外,整个楼阁看起来并无什么特别。守卫厉声喝止了他们,询问来意并要求查看庄主授予的令牌,无情开扇一笑,道了句稍等,低头似是要从怀里掏出什么,而就在这一瞬间,带着勾爪的锋利铁链从轮椅暗格中刺出,径直朝守卫喉间抓去。
符申贴着墙根,隐匿起气息,轻声轻脚按着雨墨所说的位置接近了玄鹫的卧房,那是一间大而华丽的屋子,他绕开巡逻的喽啰潜了进去,却发现里头空无一人。莫非情报有误?正迟疑时,身在房中的符申却敏锐听到几声轻微动静,似乎还夹杂着女子的声音。那些声响闷闷的,像是隔了堵墙听不真切,他目光在房里一扫,最终停在摆放在豪华大床旁边的一尊跪姿侍女灯上,侍女一高一低的左右手中各有一盏油灯,低的那盏却并未点亮,符申凑近细看后抬手一转,那个异常干净的灯台便当真随他的动作转动起来,一扇暗门就这样在他眼前出现。
符申不带犹豫,立刻抬脚迈了进去,而穿过密道后,出现在他眼前的赫然又是一间摆着大床的“卧房”。一个衣衫凌乱的女子正狼狈扶着墙,看见他出现,立刻高呼着救命踉跄奔了过来,符申神色一凛,随即上前几步,而女子瑟缩起身子躲到他身后,竟是立马瘫坐在地,甚至没来得及询问他是谁、是否真的是来救她,显然已挣扎反抗接近极限。幸好符申绝不会是帮凶,他果断挡在女子跟前,目光凛凛注视着站在大床另一侧的玄鹫——那人上半身guangluo,正恼火瞪着他,显然进行到一半的好事被他打断了。
“哟,失踪了数日的家伙居然还有脸出现,这是上哪儿逍遥去了,莫非对你房里的小娘子不满意?”玄鹫阴阳怪气说着,显然还没意识到面前之人身份已变,仍是一幅趾高气扬的放肆模样,“给我滚出去,任何事都别现在来打扰!耽搁了正事儿老子不介意把毒情丸也喂你吃两颗!”
“毒情丸?”符申淡定反问,面对盛气凌人的玄鹫,不仅未退反而前进几步,也将那人kua芐即使隔着布料都能看到明显tu|起的地方尽收眼底,他嫌弃蹙眉,径直取下身后背着的长剑,在玄鹫不可置信的眼神里直接对准了他。
“毒情丸是何物,发作后症状如何,劳烦帮在下解释一下。”他冷冷说着,对玄鹫步步紧逼,而对方一点点后退,目光游移,口中犹豫不决道了几个“是”,却突然反手拍开墙壁暗格,抽出一把白刃后便反身朝他刺了过来。
“是、是……是你的死期!”他目露凶光,反扑的动作中带着汹涌杀意,而符申早有准备,侧身后退避开的同时轻巧往前略一送剑,剑锋直指对方的肋下,逼得那人不得不硬生生收住动作,躲开这可能伤及他心肺的一击。
符申轻轻一笑,这一下正正说明了对方技不如人,如此一来他便没什么可顾虑了,他轻道了一句“四式”,周身氛围骤然一变,而玄鹫在他凛冽的目光中,居然不由自主打了个冷战,他突然意识到,或许这个一直话不多的所谓“小弟”,其实藏得远比他想象得还要深。
被救下的女子此时已忘了惊恐,她讶然看着床铺的方向,那个方才还不可一世的男人此时被狠狠碾靠在床板,符申的剑抵在他脖颈,稍一用力就能刺穿他的喉咙。
“毒、毒情丸是一种掺了毒的萶药,唯一的解药就是男人,一炷香之内只要与侽人jie|he就不会有事,否则七窍出血而亡……”他语气仍是不甘,但已隐隐含着颤抖,大概还是生怕自己一命呜呼,而符申晃了晃从方才起就放在床上的那瓶药,冷声道:“是这个吧?”
见对方点点头,他将药瓶塞进怀里,随后一把将人扯起。杨善所中的显然不是这种毒,他将那人的症状一一描述,命令玄鹫带他去拿解药,对方在剑刃的逼迫下不得不领着他走出密室,路过那名女子时,符申放缓了声音,好言劝道:“尽快离开这儿吧,再不走只会被波及。”
姑娘愣愣点了点头,随后反应过来他话中的含义,立刻支起身子,道了谢后匆匆离去。“你就不怕她去通风报信?”玄鹫不甘心挑拨着,符申冷冷瞥他一眼,不为所动挟持住他:“报了也无妨,第一个死的只有你。少耍花招,避开你们的人小心带路吧。”
杨善静静靠坐在一棵粗壮的树根旁闭目养神,他说是车里太闷而坐到外边,叶怀瑾却是心里门清,少主是为了方便要两头兼顾的他,而刻意直接待在了他肉眼范围内。为了防止节外生枝,他已经毫不留情将羊天朋一掌劈晕,就这么五花大绑丢在两辆马车中间,一旦有什么动静,马儿会比他们反应得还要快。因此他放心而干脆地坐到了杨善身边,抱着剑也闭目养神起来。
“……你是不是还有事情瞒着我,打算何时与我说?”杨善仍是闭着双眼,却突然淡声问道,“是父亲还是阿嬷?我猜是父亲那边出事了吧。”
“少主……”叶怀瑾一下就睁开了眼,讶然过后无可奈何反问道:“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告知我真相的时候,你说过,父亲并不愿意让我们知道,而你们都绝对遵守他的命令……这本就存在矛盾了;如今我提出回谷休整,你列举的理由虽然没错,但我总觉得,那不是你的作风,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再然后我就福泽心至想通了,或许找到当年真凶只是理由之一,另一个让你告诉我真相、同时阻止我回谷的理由,只可能是父亲出事了吧。”
杨善缓缓说着,虽有些不愿相信,但还是亲自问出了这个于他而言残酷无比的猜想:“父亲,是否已经西去了?”
叶怀瑾长久的沉默足以说明一切,杨善睁开双目,眼中哀思尽显,却仍只是道了句很轻的“说吧”,他这才下定决心般说出口道:“是,在下也是在来苍鹫庄的途中才接到谷主仙逝的消息,加上后来知晓了羊天朋一事,属下才自作主张,决定将真相告知……少主,在下始终认为,您有权知道这些。”
杨善嗯了一声,却不再说其他,只继续闭上了眼,叶怀瑾便也再次沉默,他能感到少主周身流淌着淡淡的悲意,却嘴拙的不知如何安抚。或许符大侠在的话会有办法吧,他默默想着,从未那么期盼一个外人赶紧回来。
【申善/无陶】落红(24)
羊天朋一行人在杨善的指引下,于迷林中弯弯绕绕,不知不觉间已走过了许多地方,而跟着他们的符申等人也不得不承认,这里确实宛如迷宫,若是没有带路者,他们也会迷失在这一望无际的林木中。
“所以说引路香很厉害也很重要呀,不过对谷里的人而言,只要多走走也会熟悉路线的,没那么可怕啦。”陶甘轻声嘟囔着为绝情谷辩解,他拨开挡在自己眼前的枝叶,却突然愣怔了一下,“诶?杨大哥是不是弄错了,前面应该往右边……”
几人的目光均被他的话吸引过去,视线尽头的右边有一条沙土堆积而成的羊肠小道,而不远处的羊天朋等人已经朝着左边毫无道路的灌木丛里探了进去。
“若按一般的规律,在这类地方,......
羊天朋一行人在杨善的指引下,于迷林中弯弯绕绕,不知不觉间已走过了许多地方,而跟着他们的符申等人也不得不承认,这里确实宛如迷宫,若是没有带路者,他们也会迷失在这一望无际的林木中。
“所以说引路香很厉害也很重要呀,不过对谷里的人而言,只要多走走也会熟悉路线的,没那么可怕啦。”陶甘轻声嘟囔着为绝情谷辩解,他拨开挡在自己眼前的枝叶,却突然愣怔了一下,“诶?杨大哥是不是弄错了,前面应该往右边……”
几人的目光均被他的话吸引过去,视线尽头的右边有一条沙土堆积而成的羊肠小道,而不远处的羊天朋等人已经朝着左边毫无道路的灌木丛里探了进去。
“若按一般的规律,在这类地方,越是没路的地方越是出路,他们或许也是信了这个,才会跟着杨兄往那边去走。”无情说着往叶怀瑾那边望去,“不知左边到底通往何处?”
“那里是……”叶怀瑾却迟疑了一下,随后摇了摇头,“不,没什么,一时解释不清……反正跟上,做好战斗的准备吧,马上你们就能知道了。”
听他的意思,前方或许就是他们偷袭的好时机了,几人压低身子、脚步愈轻,更加谨慎地跟了上去,而叶怀瑾几步移至符申身边,刚想说什么,就被对方抢先道:“我会全程看好他的,一旦交手,我的首要任务也是救他回来,叶兄大可以放心。”
符申一双眼里满是坚定,叶怀瑾沉默着点了点头,没有再多说。
羊天朋一行人穿过灌木丛,仍置身于一片绿茫茫的树海里,天鹫瞥了眼身旁重新被黑布蒙眼的“少主”,不耐扯着他继续往前,同时朝他的主子问道:“这家伙的话真的可信么?分明连路都看不着了。”
“正因为看不见才更可信,引路香靠的是嗅觉,可不是视觉,而且别小瞧了咱们少主,要是看得见,指不定把我们往哪个陷阱里带呢。”羊天朋老神在在的说着,一幅成竹在胸模样,“何况老夫也在谷里待了几年,还是能分得清一点方位的,现在这个方向并没有错。”
见他如此说,天鹫和其他人自然不再发表质疑意见,方才走过的草丛里大概是有带刺植物,许多人都被扎得嫌烦,通过后便开始拍打摘除衣裳上挂着的残枝草刺,注意力免不得的被分散,而就在这时,许多人的脚底突然一空,看似坚实的土地上居然出现了一道又大又宽的地缝。周围仍是草木茵茵,丝毫不像断崖,这地缝又好似深不见底,大半的人就这么毫无防备直接跌进了这由大地张开的深渊巨口中,有几个反应快运气好的抓住了两边的土壁,但也一时半会儿无法上来。
羊天朋与天鹫他们处于队伍的最前端,实力最强的几人反应自然也是最快,察觉出不对,羊天朋立刻揪着杨善的后领与天鹫等人一个轻功纵身,侥幸逃开了地缝的吞噬,成为幸运脱险的那一小部分人。眼看自己的人手就这么突兀折损了大半,他怒从心起,抬手就要将跌坐于地的杨善提溜起来——他们摆明了被这个处处都已受限的少主给算计了!这人还不能死,但能废,那么他就要他付出代价、生不如死!
就在这一瞬间,一枚银镖正对着他的掌心破空袭来,羊天朋不得不缩手回避,而就在这短短的一缩里,又有两条极细的铁链迅速穿插进他与杨善中间的空隙中,随即朝他们的方向径直横扫劈来,速度之快让很多刚从地缝中死里逃生的家伙反应不及,直接被撞翻在地,更有几个倒霉的向后一跌后正好掉进了地缝中,发出一声惊呼便再也瞧不见人影。
羊天朋翻身躲过了铁链,一双锐目中已是怒火中烧,他怒喝着:“何方宵小?!”而天鹫青鹫也已最快的速度站至了他的身侧,两人手中佩剑均已出鞘。
而就在他们自顾不暇躲过偷袭之时,一个矫健的身影已经迅速飞身到他们的人质身边,想将坐在地上的人扶起来。
杨善目不能视又双手背缚,几乎是下意识抗拒着被人接近,被天鹫等人强行拉扯而隐隐发疼的手臂再次被人触碰,他挣扎着想躲,却察觉这次的并不一样,那人停下了动作,随后耳畔传来极其熟悉的声音。
“是我,阿善,是符申,还有无情和陶甘,还有叶怀瑾,我们都在了。”
温暖的体温从背后倚靠上来,早已绑得发麻的双手终于被解开,对方轻轻揉着他的手腕,令人安心的气息让他紧绷的神经总算得到短暂舒缓。
“符申……”他几乎是下意识的回念对方名字,不过短短两个字,却好似又囊括了许多一时无法说清的思绪。
符申温柔应了他一声,他能感觉到杨善现在的状况并不好,因此只是慢慢帮他做些恢复,也不急着站起来。听见羊天朋的怒喝,他抬眸冷冷扫视他一眼,而藏在暗处的叶怀瑾等人此时也不再避讳的走了出来。
“姓羊的,你没有资格称别人为宵小。”他们还是头一次听见叶怀瑾如此不客气的语气,而羊天朋瞅见几人,尤其是叶怀瑾后,虽有一瞬的惊诧,但还是很快就阴阳怪气嗤笑道:“叶老弟,你居然也没死,看来那次围剿漏了不少人啊。”
“……是你干的么,”不少?仅存五人,其中两人才是孩童而已,叶怀瑾的声音低了几分,沉沉质问道,“给绝情谷泼脏水,里应外合将所有人逼至死地的人,是不是你?”
羊天朋挑了挑眉,似乎对他会问这种问题感到不可思议:“当然不是啦,老夫一心惦念着你们,始终想让绝情谷重新建设起来——”
“——如此一说叶老弟就会信吗?恐怕不吧。”他话锋急转直下,同时右手往旁侧一伸,几个幸存的手下立即将一个长条布包打开,把一柄精钢大刀递到了他的手上,“才四个人就敢来此,那老夫就陪你们玩玩吧!”
几人心中警惕,自是严阵以待,而终于放弃伪装的羊天朋目光一冷,利落轻松就将大刀握在手里,他看似朝着叶怀瑾的方向蹬地抢出,却极度狡猾的虚晃一枪,反身就向杨善这边杀了过来。早有防备的众人立刻随之而动,无情以铁链冲出阻拦他的脚步,陶甘持剑挡在想帮忙的苍鹫庄众人跟前,而叶怀瑾则全力从侧面切入,以剑抵刀,硬生生将羊天朋拖在了原地。
“欺负小辈算什么本事,你的对手是我!”他的剑在抵开对方的刀锋后立刻毫不留情朝羊天朋周身几处要害刺去,羊天朋一柄大刀耍得灵活,压低双腕反挡身前便将这极近距离的几击尽数抵消,两人一时分不出上下,近身缠斗在一起,而无情则在拖住羊天朋后将铁链迅速收回,与陶甘并肩而立。他们已在途中商讨过对策,此时虽无交流但也颇具默契——由叶怀瑾先拖住羊天朋,而他们借着地势快刀斩乱麻,将苍鹫庄其余人等尽快处理,让羊天朋处于孤立无援的境地,最后再来一致对付这个武功最为高深莫测的家伙。
陶甘持剑站在无情身边,将所有妄图靠近的人一一打退、甚至就地制服,而无情轮椅中射出的暗器与铁链精准地避开了陶甘,狠狠地无差别冲向所有苍鹫庄之人,同时也帮近身作战的陶甘分担了不少压力,在两人一近一远的配合下,本就所剩不多的敌人很快溃不成军,而天鹫青鹫两名领头的眼见这些喽啰没有指望,便干脆利落地撇下手下,径直要去帮庄主围攻叶怀瑾,可惜尚未转身,就被人以剑相指,堵在了原地。
“你们一路上推他、扯他,还以言语相辱,感觉很开心啊。”
伴随着轻飘飘的一句耳语,青鹫只觉脖颈间一阵微凉,低头一看,就见鲜血从自己颈间喷涌而出,而他还来不及感到疼痛便彻底失去了意识,天鹫惊疑望向伫立于身前之人,对方方才还蹲坐在地、陪同在少主身侧,是何时出现在了这里……
他怒喝一声,举剑就朝来人刺去,然而恶劣的环境意外与同伴的接连失利已经让他有所胆寒,难以发挥出全力,十几个来回后,他这个天字牌的首领便招架不住,同样也被一剑割喉,落得与青鹫相同的境地。
符申将剑锋上的血甩去,又在天鹫的衣服上擦了擦,随后归剑入鞘,朝无情陶甘一颔首后回到了杨善的身边。无情二人已将喽啰全部处理完,见他这边无恙,便立刻前去叶怀瑾那边帮忙,而符申拥住仍坐在地上的杨善,舒了口气温声道:“只剩羊天朋了,这里暂时安全了,阿善你好好休息,等我们回来……”
杨善的蒙眼黑布仍未取下,因为符申说不想让他看见自己过分狠厉的模样。这会儿听他如此,他抬起手作势就要摘掉黑布,同时用仍是虚弱的声音坚决说道:“不,我也去,他这人狠毒老辣,武功又确实高强,不是他那些手下可以比拟的,硬碰硬没好处,我或许有别的办法……”
符申捉住了他的手,显然是在犹豫,杨善有些急,正欲继续却感到一个柔软的吻落在了额前。
“好,但你要保证,别做出刚才那样似乎要同归于尽一样的举动了。”符申轻声说着,天晓得方才看见杨善差点也要跌进地缝时,他的心是如何一窒,随后又跳动得如何猛烈,他不想再以任何形式失去这人一次了。
他提醒对方先眯起眼睛,随后将黑布慢慢撤去,确认了那人适应了如今的光线后,才将捂在他眼前的手彻底松开,杨善眨了眨眼,抬眸瞧他,符申扶着人站起,正检查他的状况,就听对方轻声辩解道:“不是同归于尽,他肯定会捞我,只是想赌一把能不能把他的人手尽量干掉罢了,否则我怎么跑。”
“但这样羊天朋这个最大的威胁还在,岂不是仍然没法跑。”符申温声提醒他,果不其然得到了一个“要你多嘴”的嫌嫌弃弃眼刀,他没忍住笑了笑,待检查完杨善的身体状况,神色却是渐渐肃然。
“……待会儿不许勉强,否则我第一个拦你,”他认真说着,带着点儿威胁的语气让杨善知道他并非说着玩玩。他扶着对方的臂膀,让饱受折磨的虚弱身躯站稳,轻笑着应了声。
“放心,只要你们能暂时压制住他,一会儿就足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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