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篮】世界五(16)
“是啊哥哥,我们都等了这么久了,天气好热啊,我想要喝水。”
一个瘦弱的护卫就骂骂咧咧的朝着孩子们走过来:“一天到晚没事找事,喝水喝水?我们一天到晚站在这里也喝不上一口水,有必要那么娇气吗?”
话是这么说,他还是从空间里掏出两个水袋,递给为首的两个孩子:“一人喝一口,不许喝多了,要不然休怪本护卫对你们不客气!”
城门口有八个护卫。
小孩子们挨个把水喝了,脸色这才好看一些,尽管如此,他们依旧摇摇晃晃、站不太稳的样子,那给水的护卫见了,眉头皱起,对着其他护卫:“要不然先把他们送过去算了,现在人也差不多了。”
“嗯,行吧。”......
“是啊哥哥,我们都等了这么久了,天气好热啊,我想要喝水。”
一个瘦弱的护卫就骂骂咧咧的朝着孩子们走过来:“一天到晚没事找事,喝水喝水?我们一天到晚站在这里也喝不上一口水,有必要那么娇气吗?”
话是这么说,他还是从空间里掏出两个水袋,递给为首的两个孩子:“一人喝一口,不许喝多了,要不然休怪本护卫对你们不客气!”
城门口有八个护卫。
小孩子们挨个把水喝了,脸色这才好看一些,尽管如此,他们依旧摇摇晃晃、站不太稳的样子,那给水的护卫见了,眉头皱起,对着其他护卫:“要不然先把他们送过去算了,现在人也差不多了。”
“嗯,行吧。”
另一个护卫点头,旋即便对着其他护卫交代了几声:“咱们两一起把他们送过去。”
赤司听见这话也跟了站了起来。
两个护卫已经在对着这群孩子叮嘱道:“一会儿你们就去城主府了,记住在城主府不要乱走乱逛,也不要太过于好奇,等到拿到身份牌以后,你们就可以在城主府住下来了。”
一个小孩就把疑问问了出来:“可是我们不是要去秘境吗?为什么要去城主府啊?还有身份牌又是什么?”
那护卫冷哼一声:“距离进入秘境还有四天时间,你们有钱去住客栈吗?至于身份牌?那当然是能让你们进入秘境的好东西。”
此话一出,那小孩儿就不说话了,而两个护卫一前一后,就带着他们往一条小巷子里走去。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
城主府就在临安城的中心、最豪华的十方街上,而与城主府比邻而居的,就只有同为妖修的猫家、狐家、羊家等三大家族,除此之外,十方街上就是一些卖丹药、灵符、胭脂水粉的店铺了,这些店铺里的东西大多非常的贵,普通人连进门的资格都没有。
不过临安城毕竟很大,非富即贵的人也多,因此现在中午时间,整条街上也到处都是人,他们有的骑着独角兽,有的骑在飞鸟上,甚至还有的在半空御剑飞行,来来往往的,好不热闹。
在两个护卫将几十个孩子送至十方街的时候,整条街上气氛一下子就古怪了些,等到护卫走远以后,才有人就同情的看了那些个孩子一眼:“真可怜,这么小一个个的……”
但话没说完,就被打断:“闭嘴,你敢说这种话,是不想活了吗?”
赤司一直跟在护卫身后,将周围的议论声听得清清楚楚,再联想到店小二的反应,看来,这个‘秘境’的古怪,是整个临安城都知道的。
这时,护卫也终于将孩子们送至了城主府门口。
城主府非常大,又十分气派,门口两个威严的石狮子,台阶下站着数十个穿着甲胄的护卫,此刻正拿着长剑,一脸威严的看着前方,在见到这么多孩子以后,他们眼中闪过一丝复杂之色,接着两个护卫就上前把门推开,在与护送的两个护卫交谈一番后,两个护卫离开,一个中年护卫便带着孩子进入了城主府。
“啊,不好啦!少爷不见了!少爷不见了!”
与此同时,在城主府旁边的狐家,突然爆发出一个尖锐而慌乱的女声,随之而来的,便是一阵慌乱的脚步声。
“什么?”
“你说什么?”
“什么叫少爷不见了,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说话的是毛小路,身边站着毛小月与杨展堂和杨展期,四人聚集在一起,本想直接来找桃井的,但是桃井一般都是睡到中午,于是他们在家里等到中午就迫不及待的来找桃井了,谁知跟在丫鬟身后前往桃井的房间,却听到了她惊惶的尖叫声,这让四人顿时就慌了,毛小路问完话,毛小月直接就推开丫鬟,朝着房间看去,里头空无一人。
丫鬟被推倒在地,顿时一副泪眼婆娑的样子。
毛小月四人的脸色则瞬间沉了下去:“桃井去哪里了?”
他们对视一眼,最后目光落在了地上的丫鬟身上:“你说,昨晚桃井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丫鬟从地上爬起来,跪在地上委委屈屈:“奴婢不知公子去哪里了,公子一向神出鬼没,奴婢…”
“闭嘴,这时候是你推卸责任的时候吗?”
丫鬟的话没说完,就被毛小路打断,她冷冷的看了丫鬟一眼:“也就是说,自昨晚起,你都没见过你们家公子了?”
“是。”
毛小月抿唇一笑,那笑意却丝毫不达眼底:“我记得你是贴身丫鬟吧,昨晚你都没见过人,今天早上都不会来看一下的吗?”
毛小路:“而且,你都说了桃井平日里神出鬼没的,怎么这一没见着,就说他失踪了呢?”
丫鬟低下头去:“奴婢……”
“行了。”
杨展堂深呼吸一口气,打断了丫鬟的话:“指不定是上哪儿去玩了呢,我们先走,要是桃井回来了,你就告诉他我们来过,让他来找我们。”
“奴婢知道。”
丫鬟顿时如释重负的吐出一口气。
毛小路毛小月的脸色就不大好看了,她们还想说点什么,被杨展堂眼神制止,只能按捺住内心的不忿,直到离开狐府后,毛小路才不善的看向杨展堂:“我说你是什么意思?那丫鬟一
看就是在撒谎,你居然让我们先走,什么意思?”
杨展堂:“你也知道那丫鬟是在撒谎了,一个丫鬟敢撒谎,这代表着她背后一定有人指使,我们就算大吵大闹也没有任何意义,只会打草惊蛇。”
杨展堂这话非常有道理。
毛小路眉头还是皱起:“那你说该怎么办?”
“你们还记得昨天那个名叫赤司的小女孩吗?”
毛小月抿了抿唇:“你的意思是……”
“那还等什么呢。”
毛小路:“分头行动吧。”
三人郑重的点头。
赤司跟着孩子们进入到了城主府的正厅,正厅很大,只有三个人。
三个人看上去都十分年轻,其中两个穿着白衣,另一个则穿着墨绿色的袍子,墨绿色袍子的人有一双十分和善的笑眼,再加上没有攻击力的五官,看上去平易近人。
【黑篮】世界五(15)
原本的冲突,最终就这样以一个皆大欢喜的结局结束了,大家在福运来门口分道扬镳。
桃井才顺利回到家不久,门口突然传来了两个熟悉的声音。
“确定他是在这里吗?”
“确定。”
“很好,养了他这么多年,也是时候收点儿利息了。”
是城主跟她爹的声音,桃井心猛地一跳,不安涌上心头,下一秒,推门声响起,她下意识的就朝着距离最近的窗户跳了出去。
赤司从福运来出来以后就撞上了护卫队追小偷的场景,那小偷刚好摔了一跤正倒在了他的身前,护卫队抓住小偷以后,对赤司表达了强烈的感激,并且还给了一千...
原本的冲突,最终就这样以一个皆大欢喜的结局结束了,大家在福运来门口分道扬镳。
桃井才顺利回到家不久,门口突然传来了两个熟悉的声音。
“确定他是在这里吗?”
“确定。”
“很好,养了他这么多年,也是时候收点儿利息了。”
是城主跟她爹的声音,桃井心猛地一跳,不安涌上心头,下一秒,推门声响起,她下意识的就朝着距离最近的窗户跳了出去。
赤司从福运来出来以后就撞上了护卫队追小偷的场景,那小偷刚好摔了一跤正倒在了他的身前,护卫队抓住小偷以后,对赤司表达了强烈的感激,并且还给了一千中品灵石当做感谢。
那小偷年龄很小,看上去只有八九岁的样子,赤司本来想问几句,但是护卫队根本没给他说话的机会,给了钱以后提着小孩就走,动作十分粗暴。
周围的人唏嘘两声,大多数的人都说怎么这么小的孩子就会偷东西了。
赤司看了那个小孩一眼,觉得奇怪,但是单凭直觉是不能作为证据的,就带着王家三人随便找了个酒楼。
对于王家三人,赤司本来是很想要甩掉他们的,但是自己现在毕竟是个小孩,很多事情都不方便出面,所以暂时没有提出让他们回平安城,反正离进入秘境没多久了,很快他们就要分道扬镳了。
想到秘境,赤司又想到今天城门口那个叫做靳玉的男孩,想到他那面黄肌瘦却穿着一身华服的样子,并且城门口大多进入秘境的孩子都跟靳玉差不多,充满了违和感。
晨光熹微。
距离开启秘境还有四天的时间。
赤司生物钟到了点就起床吃早餐了,王家三人还没起来,他就坐在靠窗的位置,突然他听见一阵喧闹,抬头就看见七八个小孩正在拼命的往前跑着,他们的身后跟着十来个护卫,每个护卫都穿着黑色的甲胄,手执鞭子,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
“站住!”
“你们这些小鬼头!居然敢偷城主府的东西,是活得不耐烦了吗?”
他们的鞭子一甩,一道白光就划过半空,直直的往小孩子们的后背射去,小孩子们表情惊恐,但下一刻,他们的身上也出现了一层透明的防护罩,挡住了白光的攻击。
“可恶!”
而就是这么短短的一两秒钟时间,小孩子们又跑远了一些。
护卫们也加快了速度,没一会儿就彻底的消失在了这条长街上。
这时,店小二恰好走过。
赤司叫住了他:“哥哥你等等。”
店小二立刻转过头来:“怎么了小姑娘,您还要点儿什么?”
赤司弯眼一笑:“是这样的,我也是从外地来的,我对这个秘境感到很好奇,你能跟我说一下吗?”
“秘、秘境啊……”
店小二的神色一下子就变得有些古怪:“所以你是想进入秘境吗?”
“我倒不是想进入秘境,就是听说只有十二岁以下的孩子才能进入秘境,所以有一点点好奇。”
赤司说着,就从兜里掏出一把中品灵石放在桌上,然后对着有些犹豫的店小二说:“哥哥,你看我,也没有十二岁啊,如果秘境没有危险的话,那我岂不是可以进去看一看了。”
店小二看着桌上的灵石,又看了看赤司,最后眉头皱起:“你……还是打消了去秘境的念头吧。毕竟每个地方都有危险,现在城主府是说秘境没有危险,但具体的谁都不清楚不是?”
店小二说完就走,也没有收下赤司的灵石,一副避之不及又有些愧疚的模样。
吃饭的人逐渐多了起来。
赤司面不改色的把早饭吃完往楼上走,他一边走一边观察大厅内的这些人,恰巧在楼梯中间碰上了王家人,此刻三人都是一副睡眼朦胧,没精打采的样子。
赤司看了他们一眼:“我已经吃过早饭了,不过我有点事情想要找你们。”
“啊?什么事啊?”
“回房间说吧。”
赤司率先往前走去,三人跟着来到了他的房间。
“你们还是快走吧。”
一进入房间,赤司就立刻用上了隐匿阵,然后才对着王浪说:“临安城要出大事了,如果你们再不走的话,多半会折在里面。”
三人一听见这话心头立刻就是一跳,瞬间就来了精神:“你、你说什么?”
“出大事?出什么大事?”
赤司:“我也说不清楚,但是我有预感临安城要发生一场很大的变动,你们不能再继续待下去了,否则会有生命危险。”
看赤司的神情非常严肃,王浪三人的心情不自禁就跟着提了起来:“那、那你呢?那你怎么办?”
“我没关系,我自有保命的办法,但如果你们待在这里的话,我恐怕没办法兼顾到你们。”
赤司掏出一个装有好运符的袋子:“这个袋子可以在你们危机关头的时候保你们平安,你们最好是出了临安城就把袋子里的东西拿出来,这样才能顺利的回到平安城。”
“那你不跟着我们一起离开吗?”
“我不能走。我自有我自己要做的事情,你们放心,等到这件事情过了以后,如果我还活着的话,一定会回来找你们。”
居然连这样的话都说出来了。
王浪的脸色惨白:“这、这么严重的吗?”
赤司在三人惊恐的目光下点头:“非常严重。”
太阳升起,薄雾散去,大街上逐渐热闹起来。
街上到处都是穿着华服的人,街边有卖包子、卖馒头的摊位、升起冉冉白烟,逐渐消失在天际。
奇特的是,这回有这么多小孩来到临安城想要进入秘境,但大街上,却几乎见不到十岁以下孩童的身影。
赤司送王家三人离开临安城,路上只看见零星的几个孩子。
赤司目送他们的身影远去,看见城门口又多了十多个七八岁的小孩在那里等着。
赤司想了想,去了一条没人的小巷,披上隐身斗篷又开启隐匿阵就坐在一边等着。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阳光越来越刺眼、越来越炙热,城门口的孩童也越来越多,毕竟是小孩子,有的孩子站不住了,就开始嚷嚷起来,一些胆子大的就问那守门的护卫:“哥哥,我们要等到什么时候啊?”
【黑篮】世界五(14)
店铺内到处都是灵兽蛋、有的漂浮在半空中,有的降落在地面,还有的被泡在水里,灵兽蛋的大小不同,但相同的是每个灵兽蛋都被一层淡淡的白光笼罩着,让人看不清上面的花纹。
这就是福运来特有的能量罩,不仅可以保护灵兽蛋不受伤害,还能隔绝其他人的感应。
桃井搂着赤司,霸气伸手一挥:“看小爷给你开出几个六品的灵兽蛋!”
开出六品灵兽?这是开什么玩笑?福运来开了这么多年,不过也只开出了一次六品灵兽,桃井一张口就是六品灵兽,这明显是……
四个狐朋狗友对视一眼,啧了一声,不发表任何意见。
桃井信心满满,有赤司在手,带着幸运buff直接...
店铺内到处都是灵兽蛋、有的漂浮在半空中,有的降落在地面,还有的被泡在水里,灵兽蛋的大小不同,但相同的是每个灵兽蛋都被一层淡淡的白光笼罩着,让人看不清上面的花纹。
这就是福运来特有的能量罩,不仅可以保护灵兽蛋不受伤害,还能隔绝其他人的感应。
桃井搂着赤司,霸气伸手一挥:“看小爷给你开出几个六品的灵兽蛋!”
开出六品灵兽?这是开什么玩笑?福运来开了这么多年,不过也只开出了一次六品灵兽,桃井一张口就是六品灵兽,这明显是……
四个狐朋狗友对视一眼,啧了一声,不发表任何意见。
桃井信心满满,有赤司在手,带着幸运buff直接就是莽好吧!
桃井想着,就让赤司随手挑了一个,然后对着工作人员道:“小姐姐,麻烦给我拿那个灵兽蛋。”
工作人员看了桃井一眼后,就去将桃井指的蛋抱了出来,她一把蛋抱出来,就把灵兽蛋朝着光罩扔了过去。
噗的一声,灵兽蛋在撞上光束以后,直接飞到了最高,然后飞速的旋转了起来。
福运来灵兽蛋内的灵兽,等级越高品相越好的灵兽所占据的位置就更高,现在桃井这个灵兽直接飞到了光罩的最顶端,就足可以说明这个灵兽蛋不管是等级还是品相,都是灵兽之中最上乘的,而福运来最高级的灵兽是七品灵兽,也就是说,桃井开出了七品灵兽!
那可是七品灵兽啊!!!
桃井:!!!!
王羽跟王湘在微微愣然之后,则直接尖叫出声:“啊啊啊啊啊啊!赤司!”
“赤司你看到了吗?你选的灵兽蛋直接飞到最上面去了,我的妈呀,直接飞到最上面去了啊!”
桃井:……
看到别人激动,桃井反而淡定了。
这不是正常操作么,做人能不能冷静点?
等级越高的灵兽,需要破壳的时间就越长。
时间一晃就过去了半个时辰。
灵兽蛋破壳的声音终于响起,众人不约而同的朝着光罩看去,就看见灵兽蛋里的灵兽已经冒出了一个小小的头,然后是脸,最后是全身,是一只通体漆黑的小鸟,头上有三道白色的竖纹,一双绿豆般大小的眼睛里满是茫然的看着周围,非常可爱的样子。
“居然是三纹雕!”
桃井身后的狐朋狗友倒吸一口凉气,他们看着小鸟,一个穿着花衣服的少年喃喃自语道:“三纹雕,三道竖纹的雕,一出生就是筑基期,要是和人类结契最高限度可到达元婴后期……”
一个杏红衣服的少女说:“属性是雷火双属性,攻击力强大,并且还能飞……”
“赤司对吧?”
杏红衣服的少女话都没有说完,她身边的那个素色花纹的少女就猛地朝着赤司看过来,眼睛都在闪闪发光:“你是叫赤司吗?你的名字也太可爱了叭,我从出生以来,就没听说过你这么好听的名字,而且你长得也好可爱啊,看你这样子,我就知道你将来必成大器……”
桃井不满,明明她也有份开:“呵呵,不过一只三纹雕就把你们迷成这样,你们是没见过好东西吗?”
少女挪了挪,蹭到赤司旁边:“好东西我是见过啦,但是像三纹雕这样威猛又好看的灵兽,我是没有的。所以赤司,我是真的很喜欢这只三纹雕,你可以卖给我吗?我可以用二十万中品灵石来买哦。”
桃井不可置信的瞪圆了眼睛。
“毛小路!你居然为了一只三纹雕背叛我!这只灵兽是我开给人家的!”
毛小路看了桃井一眼,理直气壮:“大哥,这不叫背叛好不好,我这只是想买这只三纹雕而已,并没有让你给钱啊!”
桃井震惊:“你居然还想让我给钱?”
毛小路摇头:“没有,我就说没想让你给钱的。”
桃井冷笑:“我真没想到你居然是这样的人。”
在两人争执间,三纹雕也已经把蛋壳吃完了,然后从光罩上飞了下来,它一飞下来就直愣愣的扑进了赤司的怀里,直接就认定了赤司这个主人,抬起头瞪着一双绿豆眼看她。
三纹雕的叫声非常的可爱,赤司摸了摸它的脑袋,也许是灵兽的原因,它头上没有任何的黏液,身上的毛发也十分柔软,赤司一见就觉得喜欢,因此,没等到两人结束拌嘴,他就很抱歉的道:“实不相瞒,这三纹雕我也蛮喜欢的,所以对不起。”
毛小路非常遗憾:“那好吧,君子不夺人所好。不过,既然你的运气这么好,那要不然你再开一个灵兽蛋好了,要是又开出高品灵兽,那你不就可以卖给我们了吗?”
赤司都还没说什么,一旁的桃井就阴阳怪气的道:“呵呵!”
赤司看了桃井一眼:“别呵呵了,再开一个给你。”
赤司对着工作人员道:“姐姐,麻烦你给我拿那一只灵兽蛋。”
“好,没问题。”
工作人员也想看看赤司还能不能开出高品灵兽,很快就把赤司指的灵兽蛋给抱了出来,她一把灵兽蛋抱出来,就把灵兽蛋扔向了透明光罩,下一刻,灵兽蛋就飞上了透明光罩最顶层的位置。
居然又是最顶层的位置!!!!
桃井反应过来,眼睛微眯:“行吧,这个灵兽勉勉强强能配得上我。”
毛小路跟其他人也逐渐回过神来,然后震惊的无以复加。
店内一时间寂静下来,只有三纹雕呼呼的声音,不过因为还小,所以三纹雕没一会儿就睡着了,赤司想将它放进随身空间,却又怕出现什么意外。
在这时,工作人员看出了她的窘迫,主动拿给她一个灵兽袋:“这个是专门装灵兽的灵兽袋,它现在还这么小,你就把它装在里边儿吧。”
“那就谢谢你了。”
桃井的狐朋狗友看赤司运气这么好,忍不住想要跟赤司打好关系了,但桃井直接十分霸道的不允许赤司再挑选灵兽蛋,自己则斗志昂扬的去选起了灵兽蛋。
趁此期间,桃井给王浪三人也一人挑选了一个灵兽,最后王浪、王羽得到了一只四品灵兽,王湘得到了一只五品灵兽。
【💛】心子日记-3
2023年8月26日 星期六 晴
最后一周的理疗总算完满结束,我终于可以自如地外出了。但凉太君的模特工作停了太久了,他再拒了各大金主的邀约可要立不住敬业人设,口碑下滑了。于是我们没准备再于上海歇息。凉太君直飞米兰去工作了,作为Youtuber的Alex也趁此机会要拍个意大利专题的旅行Vlog,带我回东京的任务自然落在了冰室辰也的肩上。
临行前,Alex告知我,不要向凉太君和冰美人再询问关于未明的事情,他们俩和未明的恩怨剪不断,现在谁搁他俩面前说未明,他俩就黑脸;倘若我想知道未明的模样,可以回东京后去找黑子哲也,想象他长发的样子就好;以及要了解更多有关未明的细碎点...
2023年8月26日 星期六 晴
最后一周的理疗总算完满结束,我终于可以自如地外出了。但凉太君的模特工作停了太久了,他再拒了各大金主的邀约可要立不住敬业人设,口碑下滑了。于是我们没准备再于上海歇息。凉太君直飞米兰去工作了,作为Youtuber的Alex也趁此机会要拍个意大利专题的旅行Vlog,带我回东京的任务自然落在了冰室辰也的肩上。
临行前,Alex告知我,不要向凉太君和冰美人再询问关于未明的事情,他们俩和未明的恩怨剪不断,现在谁搁他俩面前说未明,他俩就黑脸;倘若我想知道未明的模样,可以回东京后去找黑子哲也,想象他长发的样子就好;以及要了解更多有关未明的细碎点滴,又可以找大我、青峰、紫原以及绿间,总之除去赤司和黑子,凉太君那一圈朋友全都是未明的朋友。她望着我,无限哀愁地说我除了瞳色哪哪都看不出是未明生的。
得,合着我亲妈对于凉太君来说就是黑子的性转版替身啊?那我四舍五入就是黄黑的孩子呗?
登机前我趴在冰室辰也宽阔的背上,说未明和我都挺可悲的,围绕在未明身边的人都是看中了她像黑子叔叔,愿意照顾我的人都是因为我是未明的女儿。
冰美人义正言辞地否认:“小心子,不可以这样想哦。”
分明“我”也有十四五岁了,他说话的语气却像哄幼儿园小娃娃。而他也并没有如Alex话里说的那般,因我提起未明而黑脸。
东京塔看不见月色
2023/09/12紫冰日贺
婚前综合症系列第四篇,一发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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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正式告解(赤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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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原站在东京塔观景台的玻璃窗边,一只手揣在兜里。但这样的姿势绝对不是为了装酷,他放在兜里的那只手紧紧攥着一只四四方方的丝绒面的小盒子,盒盖上丝带的蝴蝶结硌在他掌心,像握着一块小巧圆润的鹅卵石,又像是某人拨弄他掌心的指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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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正式告解(赤黛)
未接来电(上)(青黄)
未接来电(下)(青黄)
命运轮盘概率成谜(绿高)
————————以下正文————————
紫原站在东京塔观景台的玻璃窗边,一只手揣在兜里。但这样的姿势绝对不是为了装酷,他放在兜里的那只手紧紧攥着一只四四方方的丝绒面的小盒子,盒盖上丝带的蝴蝶结硌在他掌心,像握着一块小巧圆润的鹅卵石,又像是某人拨弄他掌心的指尖。
在这里求婚的人很多,紫原敦即将也是其中一个。
之所以说“即将”,是因为他还不知道他打算求婚的那个人是不是真的会来。如果对方不来,那么他就只能当作自己是来这里散步看风景的,虽然正常人一般不会这么做,但就算偶尔不正常一下也比被人笑话的好。求婚啊……而且还是在公共场合,这种事可不是谁都有胆量挑战的。
他喃喃着,好像在自言自语一样:“……对的喔,室亲?”
上一次见到冰室那天还是他的生日——是他的生日还是室亲的生日来着?紫原不记得了,他只记得堆满新鲜草莓的奶油蛋糕,应该是他亲自手制的,还因为草莓堆得太满以至于连蜡烛都插不下,只能勉勉强强插下一根带数字的,唔,是他的年纪还是室亲的年纪来着?反正也就只差一岁,没什么差别啦。总之,他记得草莓蛋糕的滋味,但是大脑主动模糊了其余的部分,只留下一个莫名其妙的结尾——冰室在那一天的庆祝会结束后提着行李袋离开。
无论是紫原的生日还是冰室的生日,到现在都已经过去快一年。这几个月里紫原像在做梦,云里雾里,好像完全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但他一向很听话,虽然分别有一段时间,但当冰室约他在东京塔瞭望台见面时,紫原还是完全没有异议就去了。他对待特定的人一向很听话,不仅答应去赴约,还在赴约之前听从赤司的建议买好了戒指。
是要求婚吗?紫原说不清楚。不过既然这好像是能永远和室亲不分开的最合理的办法,那么或许他应该求婚的。虽然他同样被告诫仅凭个人意愿束缚他人人身自由是不对的,但是求婚的话,对方也是有权利选择答应或者不答应的吧。
紫原也就只想到这里了,再深想太麻烦,他懒得。
玻璃窗外的东京都夜色降临,林立高楼间的灯光很美,明亮得如同白昼一样,唯一美中不足的是今晚不够晴朗,月亮被云层层层遮住,看不见月光,只有灯火霓虹的人造景观。
并且他要等的人也一直没有出现。
满载着观光客的电梯关上门,开始上行。冰室被人群挤到角落,这下就算他想临阵脱逃都根本出不了电梯——这样或许也好。他自己也松了口气。他知道自己难免动摇,但他也不想自己真的逃跑。他不希望自己再做退缩的那一个,那样不要说紫原,就连他自己也会对自己感到不齿。
电梯里的人群在瞭望台那一层鱼贯而出,冰室也跟着人流一起汇入另一汪汹涌热闹的人潮。他左右看了看,居然没有发现紫原的身影。奇怪了,按照敦的身高体型和发色,应该很容易发现才对,难道是碰巧在观景台另一边?
既然决定了要来见面,那么至少要见到面——冰室并不是不知道紫原可能会对他说什么,可他还是来了。因为无论后者要说什么,他都想要当面听到。并且不到那一刻,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会作出什么反应。
冰室顺着环形的观景台的一个方向走,在人群中搜索紫原的身影,可是找了一圈都没发现。他还觉得奇怪,刚才敦给自己的信息里明明说他已经到了啊,这里只有一条路上下,密闭空间,怎么会找不到?
或者难道这其实是什么预兆?
冰室并不是不相信命运,可他也没有那么相信。而且在这么有限的空间里找不到某一个本来应该很显眼的人,本身就是不合理的。他拿出手机,给紫原打电话,等待接通的这几秒时间里,他在原地来来回回低着头踱步,电话接通的那一刻,他同时听见了从听筒里和身边传来的一模一样的声音:“室亲?”
冰室抬头看向对方。
是的,他最先看到的是对方上身毛衣在胸口的纽扣。这件衣服他记得,是他陪紫原逛街时帮他挑中的。他的目光再上移,看到了将近肩膀处淡紫色的细碎发梢。紫原不喜欢剪头发,觉得很麻烦,所以发尾总比别人长一点,现在差不多就应该是这个长度。冰室再往上看,他的目光和紫原微微低头凑近的眼神相触,后者“唔”了一声,连惊讶都惊讶得漫不经心:“真的是室亲诶。”
冰室看见他,几乎是本能地露出了笑容,脱口而出:“我回来了,敦。”
紫原歪了歪头,看向冰室的眼神里有一点茫然,那样的神情和他十六岁时几乎毫无差别。这些年他当然也不是没有成长,只不过有些东西大概是很难改变的。冰室有点自嘲地想——或许就像自己的心态,因为人生永远不可能公平,所以他尽可能地想让自己的得失更平衡一点。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服自己,得到美好的东西,并不等同于一定要失去原有的或是未来将拥有的什么,因为连他自己都不相信。
如果他和敦在一起,顺利得连他自己都惊讶,那么他必定要失去什么——这种想法乍一听非常可笑,理智的时候冰室自己都想敲醒自己,可他很难不这么认为。他又没有被上天眷顾,所以得到一定伴随着失去,这才是幸运的守恒。
“但是我被上天眷顾了啊。”
突然听见紫原这句话时,冰室愣了一下,他是把心理活动说出声来了吗?他勉强笑了一下:“你在说什么啊,敦……”
“我说,室亲难道不是这么想的吗?你以前也说过的,你没被上天眷顾,所以幸运的事就算发生也是有代价的……什么什么的。”紫原打了个呵欠,“所以我就想,这次你是不是也一样在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那干脆就告诉你咯,反正我很厉害的,一定是被上天眷顾着,你不用担心,我的幸运借给你就好。”
冰室怔住,突然笑出了声,笑弯了腰,捂着肚子蹲在地上。单边略长的刘海在他额前轻晃,偶尔露出右眼眼尾的泪痣,他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弯腰低头捂着肚子,对紫原伸出一只手,示意他拉自己起来。紫原很听话地照做了。冰室站直了,抬起头看他,揉了揉眼睛,又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地说:“幸运这种东西是不能借的。”
“诶?”
“你在惊讶什么?不过虽然幸运不能借,和你在一起,其实也算是我的幸运吧。”
冰室说着,脸上的表情变得柔和许多。他仍然没有收回自己那只手,而是问紫原:“你不是有礼物要给我吗?”
“哦,对喔。”
紫原好像这时候才想起来。他愣愣地从兜里拿出那只丝绒小盒,打开,动作有点笨拙地把一只素圈的铂金戒指套在冰室的手指上,然后低头,吻了一下他的手。
“这次的戒指和之前眉毛怪的那个意义是不同的,室亲不要搞混了。”
紫原露出严肃脸。冰室笑起来,也吻了一下无名指上那枚戒指。
“当然不会搞混的。”
他说。
今晚东京塔看不见月色,但他们的戒指——他们的爱情比月色更美。
END
【紫冰】流光溢彩(五)【完】
05
这一整夜,冰室几乎没能睡着,一闭上眼,脑海中就浮现出那双帽檐下的眼睛。
他想到开会时敦面无表情地转笔的模样,敦坐在草坪上画画时专注的神情,在巴黎街头时敦的侧脸。
冰室好不容易捱到早上六点,爬起来给自己随便弄了点早饭。
邮箱里没有新的回复。确实,这么早,没人会看邮件。
他收拾完餐具,站在客厅里,感觉自己闲得发慌。也许应该开始准备辞职信了,他自嘲地想。
手机铃声响了。屏幕上的“紫原敦”让冰室感受到一阵刺痛的畏缩。
铃声执着地持续。他拿着手机,心跳如擂,最终还是按下了接听键。
没有人说话,耳边只有淡淡的电流噪声。冰室隐约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流逝...
05
这一整夜,冰室几乎没能睡着,一闭上眼,脑海中就浮现出那双帽檐下的眼睛。
他想到开会时敦面无表情地转笔的模样,敦坐在草坪上画画时专注的神情,在巴黎街头时敦的侧脸。
冰室好不容易捱到早上六点,爬起来给自己随便弄了点早饭。
邮箱里没有新的回复。确实,这么早,没人会看邮件。
他收拾完餐具,站在客厅里,感觉自己闲得发慌。也许应该开始准备辞职信了,他自嘲地想。
手机铃声响了。屏幕上的“紫原敦”让冰室感受到一阵刺痛的畏缩。
铃声执着地持续。他拿着手机,心跳如擂,最终还是按下了接听键。
没有人说话,耳边只有淡淡的电流噪声。冰室隐约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流逝,无底的深渊将他们吞没。
紫原的嗓音还是懒洋洋的,像是被拉长的棉花糖,但是今天明显有一股疲惫。
“我在你家楼下。”
冰室想要说些什么,电话却立即被挂断了。他站在原地愣了一会儿,跑到阳台边,拉开一点帘子,偷偷地往外面张望。虽然紫原不知道他具体住在哪一户,但他心里还是有些紧张。
楼下果然有个紫色的高大身影。紫原弓着背靠着栏杆,低头摆弄手机,清晨的阳光在他的身侧留下长长的影子,显得有几分可怜。
我应该发信息让他离开,冰室想。可是他说不出口。他对紫原大概是不存在太多底线的,做的最过分的事情就是昨天的拒绝。
冰室讨厌自己的软弱,但他在窗边默默观察了一会儿,还是妥协了。他换了身衣服,下楼去见他。
紫原几乎一夜未眠。昨晚他在床上翻来覆去地回想冰室的话,天一亮就跑过来了。他的眼睛里有红血丝,强撑着精神。
冰室的身影出现在大门口,紫原站直了,定定地望着他。冰室在他的注视下走到他面前。两个备受折磨的人在沉默中对视,最终还是冰室先移开了目光。
“敦,对不——”
紫原打断了他的话,语气很是任性:“我不想听道歉。”
冰室冷着脸看他,干脆地闭上了嘴,准备听听他的说法。
紫原深吸了一口气,说:“我想了想你昨天说的话。你说了那么多理由,但是没有说你喜不喜欢我。”
冰室怔住了,他以为自己拒绝的意味已经足够明显,却没想到紫原会纠结于这个重点。
“我……”要说谎么?冰室迎着紫原深沉的目光,感觉嘴里发苦。
紫原读懂了他的犹豫,悬着的心放下了一点,乘胜追击道:“既然这样,为什么不能在一起?”对他来说,只有这一点是最重要的,其他的都是场外因素。
为什么不能?自己究竟是在执着于什么呢?冰室昨晚也在心里这样拷问自己。
如果是十七岁的冰室辰也,肯定会毫不犹豫地和有好感的人交往,不会考虑两人长远的未来,不会担心这段浪漫关系的结局。
可他已经二十七岁了,经历过好聚好散的纯真的校园恋爱,也体验过一地鸡毛的感情经历,成长为一个懦弱的俗套的大人。他不愿成为办公室恋情的主角,也不敢冒险拥有紫原敦这样远远超出他的掌控的恋人。
此刻紫原的真挚几乎要打动他了。上帝啊,为什么要在这时候给他送来这么一个闪闪发光的敦呢?冰室的内心十分动荡,一半的他在说“答应他也不会有什么损失”,另一半的自己则反驳“未来的心碎难道不算损失吗”。
“敦,我只是觉得这太仓促了,也许只是你一时冲动。”冰室的嘴唇有一点颤抖。
紫原紧皱着眉,极力证明自己:“不是一时冲动,其实我,我已经想了很久。”
自我剖析并不是他所擅长的,但他还是努力地克服着窘迫感,想要表达自己的想法:“在几个月前,我就有点喜欢上你了。最近这种感觉越来越强烈,我发现无论是工作上还是生活中,我都离不开室仔。如果没有你,我根本没法处理好所有这些……”
然而他的剖白刚好撞上了冰室的逆鳞,像是一把尖刀戳中了他内心隐秘的裂缝。冰室摇了摇头,冷冷地问:“所以你希望我永远做你的助理,帮助你处理事情,是吗?我做那些,是因为这是我的工作。”
紫原慌了:“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想表达你对我很重要。”
冰室突然有些丧气:“那你考虑过没有,在一起之后我们究竟要怎么相处?如果我以后不在你身边了,要怎么办?”
紫原的语气变得有些激烈:“我不明白,为什么要担心这些没有发生的事情?”
冰室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说:“我已经表明了我的态度。我不想跟你吵架,我们先分开几天冷静一下吧。”他怕自己会后悔,不敢把话说得太绝。
“不行!”紫原的脾气上来了,他伸手扣住冰室的手臂,说,“你肯定是准备再也不理我了。”
他下手没轻没重,抓得有点用力。冰室感觉到手上的钝痛,有点恼火:“松手!”
他冷冰冰地瞪了紫原一眼。紫原从没见过他这样愠怒的眼神,心里一惊,松开了手。
冰室毫不犹豫地转身,准备上楼回家。余光瞥见那个颓然的高大身影,他还是轻声说了句:“过几天再说吧。”然后他的背影消失在了公寓的大门口。
室仔是全世界最可恨的人。
紫原黑着脸回到公寓,捏着抱枕躺倒在柔软的地毯上,放空脑袋,不愿面对现实。不知道躺了多久,肚子饿得发出抗议了,他也没心情搭理。
来电铃声响了,紫原拿出来看了一眼,是公司的下属。他今天只想翘班,面无表情地挂断了。
紫原躺在那里,昏昏沉沉地睡了一觉,醒来的时候发觉自己的背十分酸痛。他起身伸了个懒腰,找了点东西吃着。他机械地咀嚼着柔软的面包,视线在室内巡逻了一圈,最后落在桌上的那个盒子上。
他的胸口在钝痛,手却不受控制地伸了过去,打开了这个小巧的盒子。里面是一枚戒指,玫瑰金的戒圈,主石是一颗帕拉伊巴碧玺,外圈镶嵌了紫色和粉色蓝宝石。他要得急,对石头的品质要求又很高,所以主石比他最初设想的要小一些,好在最后效果还不错,紫原觉得室仔戴上一定很好看。
可是室仔不想要。
紫原撅着嘴,气呼呼地把那个盒子塞到柜子的最深处,眼不见为净。
委屈的感觉又翻涌上来。紫原想不明白,为什么室仔永远在拒绝他。他大概理解冰室的顾虑,然而冰室对他的态度像是完全不想为在一起付出任何努力。这不是紫原想要的方式。
室仔之前可以和那个长得矮、不好看、性格烂的人谈恋爱,为什么和我就不行?紫原越想越不服。
他重新躺倒,拿出手机,沮丧地翻了翻。划过市场部负责人发来的询问信息和其他无聊的东西,他看到了一个被屏蔽许久的群聊,黄濑刚刚在群里宣传了自己的恋爱题材新剧,几个人在下面礼貌地捧场。
紫原不以为意地撇了撇嘴,却在看到群成员的头像列表后愣了一下。他抱着小熊玩偶翻了个身,下定决心,给赤司打了个电话。
冰室请了几天假,窝在家里看电影、看书、做饭然后睡觉,只在周二晚上出了一趟门,参加乐队的排练。福井调侃他不在状态,他无奈地笑了笑,说是因为工作太累了。
他知道自己只是维持着表面的平静,心里已经散了,没法专注地做事情。
他写好了辞职的申请,因为不是正式员工,手续会简单很多。申请信就躺在他的草稿箱里,等着他按下发送,经历几天的流程后,就能和Irides彻底说拜拜。
冰室确实后悔了,他觉得自己做的事情和说的话太伤紫原的心。也许从一开始他就应该离敦远一点,也许他应该抛弃可笑的担忧,大方地答应敦。
他躺在沙发上抽烟,感觉自己从小到大都在做出错误的选择,总是辜负别人的好意,刺痛自己亲近的人。他甚至在想,如果当初按照妈妈的期望留在美国,留在她的身边,可能现在就不会把亲情、爱情和事业统统搞砸了。
不知道第几次打开邮箱,想要查看草稿箱的时候,他发现自己收到了一条新邮件,是人事部邀他面谈。
冰室换上西装,抱着即将被辞退的心态,回到了签订合同的那栋大楼,却听到了自己会被调去其他公司的消息。
他面对人事姐姐友善的微笑,大脑停转了几秒。这个调令肯定经过敦的授意,这是什么意思?
他又问了详细情况,发现自己会被调到集团旗下的一个近两年才起步的互联网公司,在市场部担任推广的主管。他会转为正式员工,薪资水平比现在低一些,但是从长远来看,是个不错的职位。
这是敦提出的解决方案吗?在我提出辞职之前把我调走?
冰室望着大楼外蔚蓝的天空,心里有点酸涩。
第二天早上,冰室去工作室上班了。不知道是哪里走漏了风声,大家都知道他要被调走,围着他八卦了好一通。他微笑着答应同事,晚上会请客聚餐,感谢大家一直以来的照顾。
紫原办公室的门半开着,里面有个人影,伏在桌前像个雕塑。冰室瞟了一眼,难过的情绪梗在他的喉咙。他遣散了身边环绕的人群,去茶水间倒了水,推开了办公室的门。
“早上好,紫原先生。”冰室低着头,把温热的茶水放在桌面。
紫原抬头望着他,紧绷着嘴角,阴沉着脸,没有说话。
冰室只好继续说:“我收到了岗位调动的通知,这几天我会处理好交接工作的,非常感谢您的推荐。”
紫原的表情有轻微的松动。他抿了抿下唇,冷冰冰地说:“不用感谢我,是你的能力足以胜任那个工作。”
前两天,他向赤司大致描述了自己的问题。赤司被好友兼合作伙伴的恋爱烦恼所震慑,委婉地指出:“向自己的直属下属提出交往请求,存在职权骚扰的嫌疑。并且,按照你的描述,冰室先生注重边界感,非常抵触办公室恋情。”
紫原也意识到,就算自己强留,他与冰室的上下级关系恐怕还是难以存续,室仔肯定会想方设法地逃开。事已至此,只有放弃冰室的助理身份,才有可能追求到他想要的。
望着面前难掩憔悴的冰室,紫原扬了扬下巴,问:“请他们吃饭,但是不请我吗?”
冰室没想到紫原会用如此冷漠的表情说出这样的话。他露出了一点微笑,说:“当然是要单独请您吃饭。”
紫原满意地点了点头,转过身去看电脑上的内容,暗示赶客。冰室默默地离开了办公室,带上了门。
我拒绝了他两次,但是敦好像没有恨我,没有讨厌我……敦究竟在想些什么呢?
冰室忧愁地回到座位上,开始处理工位上堆积的文件。他听说紫原准备新招几个主管和设计助理,“终于放弃压榨冰室先生了”,山口小姐是这么说的。他手头的这些日常工作需要尽快交接给同事。
在Irides工作的最后一天,冰室把工位上的个人物品都收拾进箱子里,和同事们道了别。紫原本来是在办公室里闷头画图的,看时间差不多,就把笔刷一扔,靠在椅子上不安地转来转去。
他们去了紫原很喜欢的一家西餐厅,冰室提前预约了晚餐。这里座位隔得比较远,环境清幽,很适合约会。
冰室心不在焉地叉着盘子里的口蘑,说:“我记得我们上次来这里是签了一笔大合同之后,你说要请我吃点好的庆祝一下。那时候我没想到事情会变成现在这样。”
紫原嗯了一声,喝了一口柠檬汁,始终注视着对面的冰室。
冰室叹了一口气,抬起头说:“虽然你不想听我道歉,但我还是要说,对不起。那天在我家楼下,我知道你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
紫原做了一个打住的手势,别扭地开口道:“应该是我说对不起,我没有考虑清楚,让你为难了。”他的声音逐渐弱下去,他确实很不擅长道歉。
“既然这样,就暂时忘记那天的冲突吧。”冰室露出如释重负的微笑。
可是真能忘记吗?紫原还是点了点头,顺着冰室的意思把那一页揭过。
他们在尴尬的沉默中低头用餐,直到紫原吃完了一大份牛排,靠在座椅的靠背上,开口说道:“室仔似乎很少说自己的事。只知道是归国子女,但是更多的背景从没听你说过。”
冰室选择装傻:“是这样吗?”
紫原肯定地回答:“是啊,感觉不太公平,我的情况你都掌握得很清楚。”他向冰室不止一次地抱怨过烦人的哥哥们,也讲过自己在英国留学期间是如何受到姐姐的照顾。
冰室只好简单地说了自己的情况,从小在国外长大,十几岁时父母分居离婚,他被判给母亲,因为无法忍受家庭氛围选择逃回东京上学。中间隐去了一些讨厌的细节,比如,导致父母分居的最后一根稻草是他的被迫出柜。
紫原不一定是个好的倾听者,但是今天他表现得很成熟包容,只是安静地引导着冰室放下戒备,打探一些他想知道的信息。
冰室还讲了一些乐队的故事,当然,略过了与他的感情相关的部分。紫原听得很认真,还真诚地表达了自己的观后感。
“我一直想问,你是怎么知道乐队的事的?”冰室好奇地问。
“有一个朋友喜欢你们的乐队。”紫原觉得自己可能要挑个时间感谢一下桃井。
冰室笑着感慨:“真是有缘啊。”
紫原却不认为这是单纯的缘分。他想,就算没有这个巧合,自己总有一天也会发现室仔的秘密的,前提是室仔不会那么快地从他身边跑掉。
吃完饭,冰室结了账,紫原开车送他回家。
一路上,紫原都隐隐感到不安。今天结束之后,他们之间就再也没有同僚关系,自己也没有任何权利让冰室做事。虽然今天两人聊得很和谐,但是之后他们还能有这样的机会吗?他知道冰室狠下心来拒绝时会是什么模样,他害怕自己成为冰室冷漠相待的对象。
他的余光可以瞥见端坐在副驾驶座上的冰室,那一抹沉静的黑色在他的大脑里晃来晃去。他希望这段路程可以再长一点,永远不要抵达终点。
在接近他家的一个路口,冰室打破了沉默:“敦,在我见过的人当中,你真的很优秀,非常非常好。”
紫原心里咯噔一下,急忙说:“我不想听这个。”他偏过头去,只看见冰室用额头抵着车窗,避开了视线。
冰室浅浅地笑了一下:“是认真的,不是发好人卡。”他知道紫原想听什么,可他暂时还说不出来,长久以来筑起的心墙没有那么容易消失。
紫原的心里还是很慌乱。汽车驶向熟悉的街道,熟悉的楼房,他停下车,偷偷看向身边的冰室。
冰室解开安全带,长舒了一口气,说:“敦,谢谢你送我回家。再见。”说完,他打开车门下了车。
在车门被砰的一下关上的时候,紫原感觉到心中摇摇欲坠的东西坠落了,哗的一声摔成了碎片。他看着冰室的背影被隔绝在车外,无法保持冷静,手比大脑更快地做出了反应,追下了车。
“室仔。”
冰室转过身,仰头看着慌张的紫原,露出疑惑的神情。“怎么了?”
紫原犹豫着问出了这个听起来有些愚蠢的问题:“你……我们以后还有机会再见面吗?”
冰室的眼睛微微瞪大了,回答道:“当然有啊,我又不是要出国了。”下一秒他看清了紫原委屈的眼神,明白了紫原的意思。
冰室又一次觉得自己坏透了,懦弱地逃避一切,以至于像现在这样吊着敦。
紫原朝他靠近了半步,下唇微微颤动着,想要说些什么。这一次冰室没有冰冷地逃开,而是张开双臂迎了上来,搂住他的腰,给了他一个拥抱。
紫原先是整个人僵住,然后缓过神来,轻轻地把手搭在冰室的背上,低头望着冰室的脑袋。
这是一个迟来太久的拥抱。因为心跳加速升高的体温透过衣物,变成了一种坚实的温暖。冰室把头埋在他的锁骨下方,几乎可以感受到紫原的心跳。
他轻声说:“给我一点时间,好吗?”
“好。”
紫原被这个拥抱冲昏了头脑,差点反应不过来。室仔的意思是,他们还很有希望?
冰室缓缓地松开了手,逐渐从怀抱中抽离,后知后觉地感到一丝窘迫。紫原用大拇指轻抚了一下他的后颈,然后也松开了手。两个人在路灯下无言地对视着。
紫原的余光里有一个人在走近,可他无暇顾及路人,不愿打破这样暧昧的氛围。
“辰也?”是一个中年女性的声音。
紫原抬起头,看到一个打扮非常精致的女人,眉眼和冰室非常像。
冰室眉头狠狠一跳,转过身来,无奈地说:“妈,你回国怎么不提前跟我说一声?”
香穗笑着说:“给你一个惊喜呀。我发现家里没人,正准备给你打电话呢。晚上干什么去了?”她的目光落在紫原的脸上,对他骇人的身高挑了挑眉。“不介绍一下?”
冰室不太情愿地拉着紫原说:“这是我朋友,紫原敦。敦,这是我母亲。”
紫原乖顺地和香穗打招呼,生怕自己落下什么不好的印象。香穗笑眯眯地回应了,转过头质疑冰室:“朋友?”
紫原咳了一声,说:“那我先回去了。”冰室看着他上了车,朝他挥了挥手,目送他的奔驰离开。
香穗拍了拍他的肩膀,说:“我可都看见了,你确定是朋友?”
冰室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转移话题问起了母亲的男朋友:“John也来了吗?”他跟他接触很少。
香穗摆了下手,说:“他在附近的酒店倒时差呢,不用管他。你先跟我好好说说,最近过得怎么样。你这家伙一直报喜不报忧的,叫人不放心。”她一边说,一边拉着冰室往楼上走。
接下来的几天,冰室一边忙着新工作的入职,一边在空余时间陪母亲和她的男友去疗养院探望外婆,带着他们逛街吃饭。
吃晚饭的时候,香穗对冰室说:“这几天辛苦你了。我们准备去京都玩两天再回去,就不打扰你和男朋友培养感情了。”
冰室叹了口气,说:“都说了不是男朋友。”
“那更要抓紧嘛。”香穗的笑容淡了一些,语气也变得认真起来,“是妈妈做的不好,我和你父亲的关系没能给你带来积极的影响,我也没能走近你。辰也,我希望你能过得快乐,能有好的亲密关系。”
冰室勉强朝她笑了笑,说:“不用担心,我现在就很好。”
送走了母亲,冰室的生活回到了寻常的轨道。新的工作还没有完全上手,有一些他没有接触过的东西,他秉持着要把任务做好的信念,专注地投入在工作当中。
紫原前几天给他打过电话,知道他这两天忙着探亲和新工作,很体贴地没有提见面的事,只是时不时地给他发信息。
一日三餐的照片,在路边见到的好看的花,设计师带到工作室来的橘猫,还有他随手画的Q版小人。冰室都一一回复了,而且作为回应,也给紫原发各种各样奇怪的照片,顺便抱怨一下奇葩的新同事。
想和敦见面,但是今天加班了。
冰室在工位上,学着紫原的样子,伸了个巨大的懒腰。他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怀疑自己的肌肉开始消失了,立即决定去健身,要把这几天的懈怠补偿回来。
今天是星期三,紫原可能会来,但是时间有些晚了。冰室翻了翻信息,紫原几小时前发了张丰盛的晚餐,然后就没了下文。
他坐了一站路的地铁,去了之前常去的健身房,换好衣服后发现紫原正坐在无氧区发呆,高大的身体微微弓着,靠在椅背上。
冰室跑过去戳了戳紫原的手肘,义正词严地说:“霸占器械是不文明行为。”
紫原抬起头,眼睛一亮,但还没忘为自己辩护:“旁边就是一样的器械,没见有人来用。”
冰室忍不住笑了,仔细地打量着灯光下的紫原,问:“怎么在这儿发呆?”
紫原站起身,甩了一下僵硬的手臂,说:“我在想你会不会来。”
“最近太忙了,不好意思。过段时间应该就好了。”冰室认真地说,怕紫原会以为自己是故意躲着他。
紫原今天穿了一件无袖背心,饱满的胸肌轮廓在布料下若隐若现,上臂好看的三头肌完全显露出来。冰室光明正大地打量着,说:“感觉你最近练得越来越好了。”
紫原心里很是得意。自从发现冰室喜欢肌肉型男之后,他就很认真地在练无氧。这几天他更是有意安排饮食,控制好体脂,就是为了能展示一身好看的肌肉。
果不其然,在他硬拉杠铃的时候,冰室就在不远处专注地盯着他,眼睛亮闪闪的。紫原站在原地,叉着腰喘了两口气,然后走到冰室身边,一副讨表扬的模样。
冰室仰头看他,说:“新纪录呀,真厉害。”
紫原抬手捏了捏冰室的上臂,说:“你也厉害,就是吃得太少,所以经常掉肉。”
被突然袭击的冰室不太高兴,作为反击,也伸手捏了一下紫原的二头肌。结果紫原绷紧了手臂,手里变成硬邦邦的一块。冰室觉得没劲,把手缩了回来。
两个人没练太久,冰室带紫原去随便喝点东西。在等待烤串的时候,冰室对紫原说:“过几天Vesper有演出,你来看吗?”
紫原已经从Alex的主页看到演出信息了,郑重地说:“当然会去。”
冰室想象着紫原杵在人群中的模样,有点想笑。他转而想到上次演出后的冲突爆发,心里一紧。好在紫原似乎没有记起不愉快的事,只是单纯地期待着他的表演。
Vesper的演出在周六晚上。
登上狭小的舞台的那一刻,冰室看到了台下的紫原。在拥挤的狂欢的人群中,紫原一个人站在靠后的角落,很礼貌地避免遮挡别人的视线。
在忽明忽暗的光线中,那一抹紫色巍然不动,他们隔空对视了短短的一瞬,在彼此的眼眸中看到了火焰。
狮子项链沉甸甸地压在他的胸口,感受着心跳的回响。冰室举起麦克风,准备好在舞台上燃烧自己。
演出结束后,大汗淋漓的冰室跟着队友走下舞台。Alex在那里等着他们,为他竖起了大拇指。冰室感觉自己的鼓膜还在隐隐作痛,肾上腺素让他的大脑一片眩晕。他跟队友们简单庆祝了一下,然后溜出去找紫原。
紫原在楼上卡座安静地坐着,听着周围的人激动地讨论刚刚结束的演出。
“敦!”冰室朝他走过来,手里捧着一大杯纯净水,嗓子有点哑。
他的脸上还化着妆,白皙的面庞,红润的嘴唇,深邃的眉眼,在昏暗的灯光下呈现出一种放肆的美丽。紫原舔了舔下唇。
冰室还保持着兴奋的状态:“感觉今天状态特别好,你觉得呢?就是最后有点撑不住,唱劈了两个音。”他喝了一大口水,把杯子放到桌子上,自己坐到紫原身边,只是还保留了一点距离。
紫原侧过头,近距离地看着他眼角的泪痣,说:“没听出来,你唱得很棒,气氛也很好。”
“对吧。”冰室张扬地笑了,“健介的那段即兴也特别炸。”
紫原身上有一种与这个场合格格不入的安静,冰室和他聊了一会儿,过度发热的头脑也逐渐冷静下来。
他转了转桌子上的水杯,看到紫原面前几乎没有动过的酒杯,心头一动,伸手捞了过来。“反正你也不喝。”他浅酌了一小口,白兰地的醇香在口腔中蔓延开来。冰室不介意给这个夜晚增加一点点酒精。
紫原没来得及说,他确实用这个杯子喝了一点。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冰室端着玻璃杯,湿润的嘴唇抵着杯沿,喉结上下滚动。
冰室见他愣愣的,晃了晃手里的酒杯,问:“怎么了?”
紫原歪了下脑袋,答道:“室仔现在这样很好看。”
冰室抿嘴笑了笑,说:“偶尔的放纵罢了,每天这样我可受不了。”他望着远处的灯光,长舒了一口气,补充道:“Alex最初组织这样的业余乐队,就是想给大家一个逃避日常生活的窗口。”
紫原调整了一下坐姿,手肘和冰室的手臂抵在了一起。冰室并不抵触这样的肢体接触。
紫原假装随意地问道:“那之前乐队为什么解散了?”
冰室偏过头,盯了他一会儿,心里突然一阵轻松。他一直认为,讲述自己的经历算是暴露弱点和伤口。但现在他突然觉得无所谓了,面对敦,他没必要永远隐瞒。他抿了一口酒,然后用平淡的语气说了之前的事。
紫原皱着眉头听完了,阴沉地评价道:“上次见到他,我应该揍他一拳。”
冰室笑了一声,摇头说:“不,不能动手。就算是要揍人,我会自己动手的。”
紫原沉默地盯着桌子上的酒杯,心中逐渐明朗,难怪室仔之前对两个人的上下级关系那么敏感。他开始后悔自己的迟钝。
冰室用食指戳了戳他的嘴角,说:“别黑着脸啊。算了,不提这个了,换个话题吧。”
他们漫无边际地聊了一会儿工作上的事情。
紫原说他现在的目标是让Irides尽快从小作坊转向大公司,这样他就可以当甩手掌柜,专心画图。冰室说他相信敦的能力,一定能做到。
出了酒吧,到了大街上,紫原准备伸手打车。冰室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嗯……要不要去我家坐坐?”
这是他第一次邀请紫原进入他的私人领地,紫原自然是点头说好。
到了熟悉的地点,紫原怀着一种可以探寻到室仔秘密的隐秘喜悦,跟着冰室上了楼梯。
冰室住的是1LDK的户型,装修是有些冷淡的简约风,一眼望去打扫得很干净。客厅的角落里摆着一把木吉他,旁边是一套看起来非常专业的音箱,和一大叠整齐摆放的CD。
冰室招呼他在客厅坐下,转身去倒了两杯茶。紫原有些拘谨地坐在柔软的沙发上,看着冰室把两个造型别致的玻璃杯放在茶几上。室内温馨的灯光从头顶洒下来,冰室化着浓妆的面孔有种奇怪的感觉。
冰室见他盯着自己的脸,不由地抬起手摸了摸,这才感觉到自己脸上不是很清爽。“等一下,我去卸个妆。”说完就转身去了卫生间。
冰室心不在焉地倒着卸妆液,心里盘算着,自己一时脑热把紫原带回家,后面该做些什么。
镜子里厚厚的妆容被抹去了,露出本来的面目,只有眼部还残留了一点点深色的痕迹。他把化妆棉糊在眼皮上,抹了抹,一不小心倒得过多的卸妆液滴进了没有闭合的眼睛,火辣辣的疼。他手忙脚乱地用清水冲洗干净,嘶了一声,勉强睁开右眼。
“怎么了?”
卫生间的门没有关,紫原低着头挤了进来,担心他是不是出了什么意外。
冰室用力地眨了眨眼睛,右眼挤出了泪花。他揉着眼说:“没事。”
紫原捧起他的脸,说:“进东西了吗?我看看。”
冰室的刘海被撩起来固定住,很难得地露出了两只眼睛。他的脸上被水打湿了,仰着头,水珠从下颌处滚落下去。右眼有一些红血丝,瞳孔里映着紫原的轮廓,眼圈湿漉漉的。紫原低头看着,有些失神。
被紫原巨大的手掌捧着脸,冰室感觉自己的心跳在加速。他完全顾不上眼睛的不适感,只是目不转睛地盯着紫原的脸。欢欣苦涩的滋味在他的胸腔里翻腾,鼓动着他做点什么。
一直以来阻碍着他的力量退去了,早已摇摇欲坠的心墙轰然倒塌。
冰室踮起脚尖,在紫原的嘴角落下一个吻,一触即分。
他笑眯眯地看着紫原,对方脸上的表情从怔愣到欣喜。他被猛地拽入过于用力的怀抱,霸道的亲吻落了下来。
紫原像是饿极了,啃咬着他的嘴唇,撬开他的齿关,挑动他的舌尖。酒精的苦涩味道在他们之间流动,熏得人脸颊发烫。
不知道过了多久,冰室推开了紫原,舔了两下自己刺痛的下唇。他之前没想到,敦谈恋爱的时候会这么……肉食系。
“敦,做我男朋友吧?”
“好。”
紫原摸了摸他湿漉漉的脸颊,突然想到什么,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黑色的小盒子。冰室望着里面熠熠生辉的戒指,轻轻地啊了一声。
“这是我的一个小心意。本来上次演出之后想给你一个惊喜,结果……”他隐去了后面的话,转而说,“几个月前,室仔带给我的感觉和这颗石头一样,但现在我觉得,任何宝石都比不上你。”
室仔是他的恋人,他的缪斯,他快乐与痛苦的来源,让所有闪亮的珠宝黯然失色。
冰室凑过来亲了亲他,笑着说:“我很喜欢。”
他拿起那枚戒指戴上,尺寸自然是刚刚好。他抬起手,望着手指上蓝色与粉紫色的光彩,突然眼圈一热。
这种时候流眼泪也太丢人了,冰室把酸涩的感觉咽下去,一头埋在紫原的胸口。
时间比较晚了,紫原没有表现出要走的样子,冰室主动提出让他在这里睡一觉。没错,单纯地盖被子睡觉。
冰室这里没有适合紫原的睡衣,紫原洗完澡,围了条毛巾,光着上半身,在冰室旁边晃来晃去。冰室自顾自地铺着床,心里想着,这么小的床紫原估计睡不惯,看来以后要过夜只能在紫原那边。
冰室原本以为自己会难以入睡。紫原的手臂搭在他的腰上,温暖的皮肤紧贴在一起。他能听见紫原平缓的呼吸声,他的心跳一下两下,在暧昧的黑暗中被放大。
幸好紫原只是维持着这个姿势,没有乱动。一晚上经历了太多的精力消耗,冰室闭上眼睛,很快就睡着了。
紫原在陌生的环境中醒来。他蜷缩着的双腿有些僵硬,维持着奇怪姿势的手臂也不太舒服,但这些都不重要,他的怀里有一个真实的温暖的室仔。
冰室不知道是什么时候醒的,眼神清明地盯着他。见他醒了,露出慵懒的笑容,贴过来亲了亲他的嘴角。“早上好,敦。”
紫原眨了眨眼睛,手掌在冰室背后不安分地动了动。“我梦见过这样的场景。”他懒懒地说。
冰室抬起手轻抚了两下他的侧脸,随口问道:“是吗,什么时候?”
紫原享受着他的抚摸,像只心满意足的大型犬,回答道:“在巴黎。”
冰室挑了挑眉:“那是很久以前了。”
“是啊。”紫原都懒得回顾这期间他们走过的弯路。
冰室心里一软,扑过去亲吻他。紫原搂着他的腰,任由冰室在自己身上亲来亲去,从额头亲到侧颈。冰室趁这个机会狠狠地摸了一把他的胸肌和腹肌。
“室仔,别乱动了。”
冰室在他耳边笑出声来,好心地决定帮忙。
紫原很快就发现和室仔谈恋爱是一件非常快乐的事,完全忘记了自己曾经对脱离单身不屑一顾。
冰室还是之前那个温柔能干的冰室,但是在确立关系后,冰室变得非常热情,从不怯于表达自己的感情,有时候甚至会过于黏人。紫原很喜欢这样。
他们在下班后一起吃饭一起健身,周末冰室会陪紫原去看美术展,紫原会去Vesper的演出当观众。
冰室最近对烘焙兴致勃勃。紫原只好把柜子里很久没用的工具找出来,跟冰室一起在家做蛋糕,他还得负责把边角料给处理掉。
冰室喜欢给紫原送花,从红玫瑰到紫百合。紫原不得不买了几个花瓶,摆在公寓的各个角落。
紫原沉迷于给冰室玩首饰版的换装游戏,不仅把压箱底的珠宝配饰都翻了出来,还要给他做一大堆新的,惹得冰室直说受不起。紫原说这是给品牌的新系列寻找灵感,冰室怀疑这是借口。
那天,冰室在紫原的公寓过夜的时候,紫原问他要不要搬过来同居。
冰室趴在kingsize的大床上,翻了个身,用手臂挡住有些刺眼的灯光,说:“我觉得进展太快了。我家离得不远,暂时没必要搬吧。”
紫原抱住他,把脑袋埋在他的颈窝里,亲了亲上面的红痕,可怜巴巴地说:“可是你陪我的时间太少了,我想多见见你。”
冰室揉了揉他的头发,安慰道:“最近几乎每天都有见面啊。”紫原不满地哼唧了两下。
冰室认为两个人之间保持一点距离感有利于感情健康,没有松口。紫原不得不接受,只是在心里盘算着,如果经常让室仔留宿的话,效果好像也差不多。
这么做似乎颇有成效,很快冰室就把他的那把木吉他放到紫原家里去了。
冰室在窗边给紫原弹唱了一首新写的抒情歌,紫原坐在旁边的地上,安静地听着。冰室的上半身沐浴在阳光里,胸口的狮子折射着璀璨的光芒,紫原又想要吻他了。
紫原把自己偷拍的照片发给冰室,冰室觉得还挺好看,裁掉了上半张脸,只留下胸前抱着吉他的部分,发在了仅朋友可见的平台上。
那天晚上,冰室收到了一条评论。
Liu Wei:他居然把这条项链送给你了[眯眼笑]
冰室之前添加了刘的联系方式,两人偶尔会有交流。此刻他看到那个表情,直觉这背后有故事,所以找刘私聊,问他这个项链有什么特别的。
Liu Wei:他没有告诉你吗?这个狮子是他大一在金工课上做的。当时他手特别笨,做不好精细的东西,老师说只要做个简单的东西就给他合格。结果敦这家伙倔脾气上来了,愣是要泡在工坊教室里,折磨了老师和自己半个学期,做出来的这个。
冰室没想到这个吊坠是紫原亲手做出来的,上面一些处理粗糙的细节此刻得到了解释。他摩挲着上面镶嵌的红宝石,想象着紫原气鼓鼓地干活时的样子。
他拿起手机,给刘发信息,说想订做一个戒指,但是自己只有大概的想法,问他有没有什么推荐的门路。
刘大吃一惊:“你要求婚啊?”
“不是求婚,是一个回礼。”冰室想,他们还没有到求婚的阶段,而且,就算想要结婚也得去美国……啊,想得太远了。
刘很乐意帮忙:“能让敦心甘情愿地戴着我做的东西,我怎么可能错过这个机会。”
冰室把自己画的潦草的示意图发给他,又标明了预算,刘表示包在他身上。
紫原之前设计的落樱手链入围了大赛的奖项,要飞去参加颁奖典礼。出差的前一天,紫原很不情愿地抱着冰室哼哼唧唧。他回来的那天是周末,冰室答应去机场接他。
紫原的个头在到达的人流中显得格外醒目。冰室朝他招了招手,紫原大步走过来,给了他一个克制的拥抱。
紫原拖着行李箱,跟在冰室身后去了停车场。
“玩得高兴吗,宝贝?”
“吃的东西还不错,其他挺无聊的。”
冰室朝他笑了笑,打开了汽车后备箱。他从前一直靠公共交通出行,前段时间总是蹭紫原的车,感觉不方便,干脆自己买了一辆车。紫原在提车第一天就往他副驾驶的储物箱里塞了一堆小零食,宣布这个位置被他占领了。
上车之后紫原按着冰室的脸亲了好一会儿,最后被冰室笑着推开了。
他们去一家人气很高的法式餐厅吃午饭,菜品的卖相味道都不错,但是冰室确信敦待会儿得找个地方加餐。
冰室低下头,端详了一番左手食指上异常惹眼的戒指。已经有好多朋友同事向他问起这枚戒指,他一概笑着回复,是恋人送的,简直像是被盖了章一样。
紫原喝了一口无酒精饮料,问道:“在想什么?”
冰室抬起头,朝他笑了笑,说:“在想,你给我送了这么漂亮的戒指,我也得回一个差不多的礼物才行。”
“哦……”紫原认真思考了一下,“倒也不是必须的,我送你是因为我做珠宝比较方便。”
冰室眨了眨眼,故作烦恼地说:“那怎么办?我都已经准备好了。”说着,他从旁边的包里掏出一个深紫色丝绒的盒子。
里面是一枚造型简单优雅的戒指,主石是一颗浓彩紫粉钻,戒圈里面刻着两个人名字的缩写。冰室之前在珠宝介绍网站上翻了半天,觉得还是这样的彩钻最适合他心中的紫原。
“我知道你嫌麻烦,不喜欢戴首饰,尤其是别人的设计。但我还是想给你这个,我觉得很适合你,而且能每时每刻提醒你想我。”
紫原举起那枚戒指,细细看了一会儿,眼前璀璨的光彩和冰室的脸重叠在一起。他戴上戒指,让自己的皮肤贴合在戒圈内部的刻印上。紫原抬起眼,郑重地说:“我会一直戴着的。”
切割工艺会影响宝石的颜色和火彩,合适的改切能让宝石脱胎换骨,重焕光彩。冰室觉得自己和紫原在一起就是这样的过程。
END
【紫冰】流光溢彩(四)
04
“最近工作怎么样,一切都好吗?”
Alex把一杯马天尼放到冰室的面前,随口问道。
冰室在桌面上点了点指尖,回答道:“还好吧,就那样。”
Alex感慨道:“我还以为你会很快换个工作呢。”
冰室抿了一口酒,不动声色:“现在工作可不好找。”他目前确实没有辞职的打算。
“有没有想过再回来搞点兼职活动?”
冰室放下酒杯,与Alex对视,问:“什么意思?”
Alex叹了一口气,坦白道:“健介跟我说,他想组个新乐队,现在还缺个主唱。”
福井健介是之前他那个乐队的吉他手,他们乐队的歌曲基本都是福井负责作曲,冰室作词。
冰室转了转手里的酒杯,...
04
“最近工作怎么样,一切都好吗?”
Alex把一杯马天尼放到冰室的面前,随口问道。
冰室在桌面上点了点指尖,回答道:“还好吧,就那样。”
Alex感慨道:“我还以为你会很快换个工作呢。”
冰室抿了一口酒,不动声色:“现在工作可不好找。”他目前确实没有辞职的打算。
“有没有想过再回来搞点兼职活动?”
冰室放下酒杯,与Alex对视,问:“什么意思?”
Alex叹了一口气,坦白道:“健介跟我说,他想组个新乐队,现在还缺个主唱。”
福井健介是之前他那个乐队的吉他手,他们乐队的歌曲基本都是福井负责作曲,冰室作词。
冰室转了转手里的酒杯,说:“他为什么不直接问我?”
“当然是因为你一直躲着他,连邮件都不敢回。”见冰室低着头不说话,她轻声说,“辰也,乐队解散不是你的错。”
冰室慢慢地喝着酒,陷入了沉默。
最初是Alex攒起来的一个业余乐队,成员都是她认识多年的朋友。第一首原创歌还没排完,贝斯手临时因为家庭原因退出了,Alex到处找人,终于在自家酒吧逮到一个合适的客人。巧合的是,新贝斯手和冰室在同个会社的不同部门,比冰室年纪大一些。冰室和他还算谈得来,在发现彼此的性向之后,开始了交往。
后来冰室的前男友被调到他的部门,成了他的直属上司。在公司朝夕相对,矛盾很快爆发,两人大吵一架。
男友抱怨冰室控制欲太强,冰室指责他过于冷淡。他说冰室行事过于高调,有被发现的风险,冰室嘲讽他快三十岁了还没胆子向亲人朋友出柜。他认为冰室家境比较好,一直看不起他这个小城市出身的,冰室说自己考虑到两个人的家境差异才承担了大部分花费,他如果感觉自尊受挫了为什么一直不提AA。
吵完两人就分手了,冰室为了出气还把大头的共同花销列出来让对方还钱。之后情况变得非常糟糕。前男友看他不顺眼,靠着职权暗中排挤他,并且暗示如果他举报的话会向全公司暴露两个人的性向。他们所在的公司是传统大厂,氛围非常守旧,正式职员几乎不会离职。冰室被恶心坏了,提交了举报材料,又在办公室传播了一遍,然后潇洒走人了。
乐队在两人分手后也暂停了活动。不久之后,鼓手因为怀孕要退出乐队,冰室和福井商议后直接把乐队解散了。冰室感觉自己对不住福井,自己的意气用事和失败的恋爱让对方受了无妄之灾。
Alex继续劝道:“健介说特别希望跟你再次合作,新曲子都写好了。辰也,我知道你容易犯轴,但是组建一个新乐队,并没有那么可怕。”
冰室低垂着眼,凝视着木质的桌面。之前的生活似乎已经离他很遥远了,但是他忘不掉自己站在舞台上时的感觉,刺眼的灯光,激烈的鼓点,沸腾的人群。他可以抛弃所有的负担和顾虑,做一头狮子。
“我知道了。”他发觉自己的嗓子有点哑,“我会联系他的。”
第二天晚上,冰室在他们之前常去的排练室里见到了福井,对方抱着一把超酷的新吉他,手上爬着音阶。
“新乐队叫什么名字?”
“我想了一个,叫Vesper。”
“听起来挺奇怪的。”
“那你加不加入?”
“加入。”
新乐队很快就开始了规律的排练。福井找的鼓手是个叫冈村建一的魁梧壮汉。冰室暗中感叹,自从他认识了紫原,身边居然冒出来这么多两米高的巨人。
刚开始排练,乐队的节奏配合还有些小问题,但是他们都是比较有经验的乐手,冰室相信很快就能培养出默契。他把荒废了一段时间的练声又安排在日程上,希望自己能把新歌唱好。
冰室跟紫原提出,要把健身的安排更换到每周一三五。紫原问他为什么,他撒了个小谎:“我最近又在上声乐课。”紫原啊了一声,然后点点头,没有多问。
紫原画完了参赛作品的设计图,是以落樱为灵感的手链,还做了一个简单的建模示意。因为用到了很少用的珊瑚和贝类,他花了不少时间和金工那边交流工艺。
冰室在旁边听着他冷冰冰的挑剔,觉得自己不负责设计方面的东西也不是坏事,起码紫原不会用这么吓人的语气苛责他。
返工的样品做好之前,紫原、冰室还有负责采购的同事飞去了香港参加国际珠宝展。和材料供应商的合同前期已经基本谈妥,开展前两天就验货交易完成。紫原想要多逛两天,所以拉着冰室一起留下了。
大大小小的展位,人头攒动。冰室跟着紫原从这头逛到那头,从价值连城的成套翡翠首饰,逛到批发价的普通裸石。冰室觉得自己像是个没见过世面的乡下人。
紫原买了一些零碎的宝石,显然是自用的。他问冰室有没有什么想买的,冰室说没有。
冰室望着橱柜里的宝石,说:“有时候我会想,一小颗石头能有这么高的价格,不是很奇怪吗?”
紫原认真地回应道:“嗯……我倒是只想考虑好不好看,不想在乎价格的,但是市场和矿产不允许嘛。美丽也是有代价的。”
冰室经过一个摊位,好奇地问紫原:“最中间那个是海蓝宝吗?感觉又不太像。”
紫原瞥了一眼,马尔代夫的蓝绿色,霓虹般的电气感,他的心脏猛地跳动了一下。“不是,是一种碧玺。”他低声说。
冰室凑近了一点,把眼前的宝石和专业书上的文字联系在一起:“哦,挺好看的,很特别的颜色。”
他看完就继续往前走了,紫原却犹豫了一下,站在原地瞥了眼那颗小而闪亮的宝石。
逛到一半,紫原饿了,冰室陪他出去找了个茶餐厅吃饭。紫原这两天深陷香港的美食诱惑,恨不得一天吃十顿,冰室默默对他的健身成果感到担忧。
紫原似乎很喜欢这样趁出差出来玩乐的机会,冰室不好置喙老板的安排,只能陪他在看展之余逛街吃喝压马路。
第二天晚上,有想要长期合作的供应商请紫原吃晚饭。宴席上的菜色很不错,不好之处在于对面的老板喜欢敬酒。
紫原酒量不算太差,但是他不喜欢酒精的味道,喝了一杯就有些不高兴了,只是暂时还没表现出来。
冰室在他旁边,悄悄地观察着他的表情,看他有点想发怒的样子,连忙挺身。他解释说老板身体不好不能多喝酒,然后笑着把手里的喝光了,又说了几句俏皮话调节气氛,成功阻止了紫原把局面搞僵的趋势。
紫原在台面下捏了捏他的手指,不太高兴的样子。冰室轻轻拍了两下他的手,让他稳定住情绪,不要任性。
冰室以攻代守,连连劝酒,把对面老板哄得很高兴。紫原忍住了没有闹脾气,把该谈的合作谈得差不多了,拒绝了转战娱乐场所的邀请,拉着冰室回酒店了。
冰室酒量不错,只是今天混着喝又喝得太快,以至于酒精上头了。他坐在出租车的后座上,感觉头晕得厉害。他转了转脑袋,感觉更晕了,简直辨别不清方向,只好轻声对紫原说:“我好像喝多了。”
紫原摸了摸他泛红的脸颊,有点烫。冰室懵懵地望着他,像是没有反应过来的样子。
“很难受吗?”
冰室的思维也变得迟钝了,几秒后才回答:“没有,就是头晕。我酒品很好的。”
紫原扶着他,很不熟练地哄道:“你闭上眼睛休息一会儿就好了。”
冰室应了一声,乖乖地闭上眼睛,靠在紫原身上。紫原感觉到身侧的重量,不由地绷紧了身体,他的手臂像是有火在烧,心乱如麻。
饭店离他们住的酒店比较远,车开了好一会儿才到。紫原推了推冰室,冰室动了一下,从他身上起来了,但还是一副神经连接断触的模样,呆呆地坐在那。
紫原付了账,把他拉下车,冰室踉踉跄跄地下来,站在他身边。
“能走路吗?”
冰室不说话,困得眼皮都快合上了,身体不自禁地往他身上靠。
紫原干脆直接把他横抱起来。冰室被他吓得酒都醒了一点,急忙说:“你放我下来。”紫原就当耳边风,抱着他上了电梯。
感谢平时的健身锻炼,紫原抱着七十多公斤的冰室,双臂依然很稳。冰室挣扎无果,索性埋着头逃避现实,继续睡觉了。紫原感受着怀里热乎乎的身体,心想幸好室仔不清醒,要不然肯定能听到我超速的心跳声。
他直接回了自己房间,轻手轻脚地把怀里的冰室放在了大床上,帮他脱掉了外套和鞋子。冰室呼出的带有酒精味道的湿气,像是一阵热浪席卷而来,把他整个人都点着了。他克制住没有再靠近,起身去浴室拿了块湿毛巾,给冰室擦脸。
“嗯……”冰室被迫睁开眼睛,只看到一片紫色在眼前晃过。
紫原看着呆掉的冰室,内心涌起一些不太礼貌的想法。他用舌尖抵住上颚,把那些东西都压了回去。
他皱着眉说:“室仔好笨,帮我喝这么多酒干什么?”
冰室眨了眨眼睛,努力思考着这个问题,小声说:“紫原先生是老板呀。”
紫原心里一揪,问:“就因为这个吗?你是不是不喜欢我?”
冰室的大脑只能处理后半句话,迷迷糊糊地回答:“没有,你很好。”说完,眼皮又慢慢合上,睡过去了。
紫原不知道该作何反应,他的胸口像是被浸湿的棉花堵住了。室仔不讨厌他,愿意和他交流,这是好事,可是室仔似乎一直对他关着心门,这样下去,他们之间的结局会是怎样呢?
室仔会对别人这么好吗?会软绵绵地倒在别人的怀里吗?
他以为自己可以顺其自然地走下去,也许未来室仔会给予他回应,也许他们会分开,那种隐秘的感情会逐渐减淡。他不着急获得什么,因为对他而言,爱情就是这样无关紧要的事情。但是现在趁他熟睡握着他的手,他不想放开了。
他拨弄了一下冰室的刘海,露出好看的眉眼。想亲他。想抱他。他心底的声音这样挑唆着,饥饿感在他的腹腔膨胀起来。
他在原地坐了几分钟,最后只是放开了那只温暖的手,给冰室盖上了被子。
冰室在宿醉的头疼中醒来。
他的眼皮还没能完全睁开,只感觉身体很温暖,但是姿势有些别扭。他想要翻个身,却发现自己的手抵着什么热乎乎的东西。
他强撑着睁开眼睛,发现紫原的睡颜就在他的面前,他能看到对方高挺的鼻梁和淡淡的睫毛。他的手掌隔着一层衣物抵着紫原的胸口,热热的。
冰室吓了一跳,连忙把手缩了回来,努力忽略掌下结实的胸大肌的触感。
他慌乱地从床上跳下来,环顾四周发现这是紫原的房间。好在他身上还穿着昨晚的衣服,说明没有发生太糟糕的事情。
“嗯……”紫原被他掀被子的动静吵到了,不太高兴地翻了个身,然后突然意识到情况的特殊性,清醒过来。“你醒了啊。”
“我怎么——”冰室的嗓子因为干涩而疼痛,他的脑袋也还在隐隐作痛。
紫原也坐起身,从床头的柜子拿了一瓶水,递给他。
冰室接过水,灌了一大口。他的脑子还很乱,但是看到紫原,他的第一反应是,感谢上帝,这个人今天睡觉时穿了上衣。
紫原一脸坦然地解释原因:“你昨天喝醉了,我怕你半夜不舒服,所以让你睡在这。”
冰室有点惭愧:“谢谢,不好意思麻烦你了。”
“没关系,不麻烦。”紫原定定地望着他。
冰室揉了揉太阳穴,试图回忆起昨晚的情况。他只记得自己上了出租车,靠在紫原身上睡着了,后面好像还被人抱起来了,似乎还说了一些话,但是内容实在记不起来……这都是什么啊!
他心中警铃大作,转头对紫原说:“我先回自己房间了。”说完,他就快步走到门口,开了门准备出去的时候,想到房卡还在外套口袋里,只好灰溜溜地回来拿了外套,转身走了。
冰室回自己房间洗了个热水澡,换掉了有点难闻的衣服。他一边刷牙一边想着,紫原这么讨厌酒味,昨晚居然能跟他睡一张床。
他的思绪又飘到昨晚,紫原强壮的手臂,还有他脸颊上温暖的掌心……
冰室心里咯噔一下。他把嘴里的泡沫吐了出来,望着镜子里自己有些憔悴的脸。
他是不是在不知不觉间和敦走得太近了?因为紫原的性格特殊,所以之前当紫原做出一些缺少边界感的事情的时候,他也没觉得不正常。
可如果敦并不是把他当作好友呢?虽然敦看起来是根本不会谈恋爱的那种类型,但是他们这个行业,喜欢同性也是很常见的。
“我太得意忘形了……”
以为自己能用专业的态度对待这份工作,结果还是踏入了陷阱,做了太多不应该做的事情。
他木着脸收拾好东西,去楼下餐厅吃早茶。紫原已经坐在那里吃东西了,见到他过来,远远地招了招手。
冰室刚坐下,紫原就把一碟菜挪到他面前,说:“我觉得这个最好吃。”
冰室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悄悄地打量紫原的表情。
紫原见他不说话,关心地问道:“还很难受吗?头疼?”
冰室勉强笑了笑,说:“现在已经好了,不难受。”
紫原也察觉到了冰室的心不在焉,但只以为是冰室对昨天醉酒感到不好意思,所以并没有放在心上。
在冰室有意躲避的诡异氛围中,他们坐上了返回东京的航班。
“Alex,我觉得自己太差劲了。”
冰室躺在床上,左手臂挡住眼睛,右手拿着手机,沮丧地说。
电话那头的金发女人安静了片刻,回应道:“让我捋一捋,你的意思是,你的上司可能喜欢你,但是你不喜欢他?”
“唔,差不多?”
“不不,亲爱的,没有差不多。你认真回答,你对他是什么感觉?”
这显然是问题的又一个核心点。冰室很不想承认,因为如果承认了某件事,就意味着他又一次违背了准则,让自己再一次处于滑稽可笑的境地。但是扪心自问,他能说自己一点都没有动心吗?
之前的他可以懦弱地躲在他的心墙背后,说自己对敦只是单纯的崇拜和欣赏,或者再不济,是对符合他审美取向的男性的喜欢,甚至再进一步,对好朋友的那种喜欢。
但这些的前提是,他明白自己和敦之间没有一丝一毫的可能性,敦不可能对他有浪漫的感情,他也不可能和自己的直属上司谈恋爱。
他沉默了许久没有回答。电话那头的Alex听着他平缓的呼吸声,心里已经得到了答案。
“辰也,不要自责,有时候事情就是会这样自然地发生。”
“我不能——”
“不能什么?是不能和直属上司恋爱,还是不能和这个紫原在一起?”
冰室把额头埋进枕头里,低声说:“我不知道,都有吧。”
Alex有些奇怪:“听你的描述,我可以确定他对你有意思。没错,对你自己的魅力有点信心,辰也。你的意思是,就算你们不是老板和助理的关系,也不可能吗?”
冰室咬了咬下唇,艰难地吐字:“就算他确实有那种意思,那也只会是因为我作为助理,每天都在帮他解决麻烦事。”
Alex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说:“你不用这么悲观,为什么不和他谈谈呢?”
“那我恐怕得开始准备辞职手续了。”冰室苦涩地说。
Alex提醒他:“我记得你刚找到这份工作的时候,只是打算作为过渡的。”
冰室痛苦地皱起眉头。他何尝不知道自己现在的纠结是不必要的,但他贪图目前的安宁,不想改变现状,不敢去赌关系的改变。
“辰也,跟随你的心。”Alex在最后给出了这样的忠告。
而冰室做出的选择是冷淡和回避,他痛恨自己的懦弱,但还是忍不住在面对紫原时退回到安全线以内。
紫原有些受伤,委屈地问他:“我哪里惹到你了吗?”冰室说没有,在紫原的目光下感觉到心脏的麻木。
健身时冰室也开始避着紫原,尽量不去看紫原身上愈发优越的肌肉线条。乐队临近首演,增加了排练次数,他更是心安理得地找了个借口,减少了和紫原一起去健身房的次数。
“冰室先生,这是待会儿开会要用的资料,已经复印好了。”
“谢谢,放在这里就好。”
冰室坐在工位上,朝空荡荡的总裁办公室看了一眼,又瞥了一眼通往大门的走廊。
已经快到上班时间了,敦还没有来吗?马上要开会了啊。冰室准备过十分钟再看,如果敦还不来的话就给他打电话。
他把文件归类好,去茶水间准备了紫原每天早上要喝的饮料,送去了办公室。办公桌上一叠乱放的草稿纸被溅到了茶渍,冰室摇了摇头,有些无奈地把脏掉的白纸收集到一起,放在一旁。
他平时不会碰紫原桌子上的稿纸,今天也不敢乱扔,只是整理齐了暂时放到一边。草稿纸下面露出一本紫原本人的作品集,冰室拿起来想要归到旁边的书堆里,却发现里面夹了几张纸。他随手翻开书页,白纸上的头像赫然是他自己。
是他的侧脸,抿着嘴唇认真看着什么的模样,纸张的右下角除了日期还有一个爱心脸的表情。
冰室心跳如擂,像做贼一样,小心地翻到下一张纸,上面是他自己微笑的正脸,旁边还画着一个Q版的气鼓鼓的小人,有着遮住左眼的刘海和眼角的泪痣。
冰室猛地把作品集合上,手里的东西突然变得沉甸甸的,很烫手。他把作品集放到原来的位置,用草稿纸盖上,假装自己没有动过。
他失神地回到工位上,低头看着资料,但是上面的文字一点也没往脑子里去。旁边的同事问老板今天怎么没来,他才想起正事,强打精神,掏出手机给紫原打电话。
电话等了很久才接通,冰室怀疑紫原可能是睡过头了。
“嗯——”果不其然,那头传来困倦的鼻音。
冰室严肃地提醒:“紫原先生,再不来就赶不上开会了。”
紫原那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然后是带有浓重鼻音的说话声:“我今天不舒服,要请假。”
冰室紧张起来:“生病了?”
紫原的语气倒是很冷静:“应该是感冒了吧,感觉在发烧。”
“体温很高吗?需要药品和吃的吗?”
紫原想到柜子里放着的药箱,面不改色地说:“家里可能没有感冒药了。”
冰室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轻声安抚:“别担心,我马上送过去。”
他挂了电话,通知今天的会议延期,急匆匆地出了工作室。他去了趟药店,买了退热贴和感冒药,然后直奔紫原的公寓。
他已经好几天没来这里了,在门口输入密码时还觉得有几分陌生。好在推门进去,眼前的景象跟之前没有什么分别。他换了鞋,三两步跑到卧室门口,敲了敲门。
“请进。”
紫原抱着枕头坐在床上,面容憔悴,只在看到冰室的那一刻眼睛亮了亮。
“量过体温了吗?”紫原吸了下鼻子,轻轻摇头。冰室走过去,伸手探了一下他的额头,确实有些烫。
冰室给他倒了温水,把胶囊拆出来递给他。紫原乖乖地吃了。他又小心地把退热贴贴在紫原的颈侧,紫原全程一眨不眨地盯着他,乖得不像话。
“还没吃早饭吧,我去做点清淡的东西。”
他想转身出去,紫原却拉住了他的手腕,委屈巴巴地说:“我不舒服。”
冰室弯下腰,用软和的嗓音问:“哪里不舒服?”紫原发烫的掌心还包裹着他的左腕,让他的心融化了。
紫原看见冰室这么温柔的样子,更加委屈了。他抽了抽鼻子,抱怨道:“头疼,嗓子疼。”
冰室也不知道怎么安慰他才好,只能说:“喝点温水,躺下休息一会吧,等药生效了会缓解的。”他犹豫了一下,伸出右手,轻轻拍了拍紫原的肩膀,让他安心。
紫原终于肯放开他,听话地躺下了,冰室帮他把枕头摞在一起,让他能半躺着。
冰室做了粥和一些清淡小菜,放在大的餐盘上端进了卧室。紫原靠在床头半眯着眼睛看手机,说自己睡不着。
冰室又伸手探了一下他额头的温度,好像降下来了一些。他松了一口气,对紫原说:“吃点东西吧。”
紫原饥肠辘辘,往日里看不上的清粥小菜此时也显得很美味。他坐在床边,大口喝着粥,望向冰室:“你待会儿要回去吗?”
冰室想到桌子上堆着的待处理文件,点了点头。
紫原心里酸溜溜的,说:“再留下来陪我一会儿吧。”
冰室被他那双眼睛看得心里发慌,没说好还是不好。紫原却表现得特别黏人,拉着他的手指,让他先别走。冰室反过来捏了捏他的大手,让他别作乱,嘴上答应道:“好的。”
紫原在床上躺了一会儿,偷偷看了几眼坐在旁边的冰室,几分钟后就睡着了。
一觉醒来,他感觉头脑轻快了不少,喉咙也没之前那么痛了。他看了眼时间,已经是下午了。床头新摆着一瓶电解质水。
“冰室?”
卧室的门开着,他喊了一声,却没有得到回应。
果然是走了啊。紫原心里有些失落,但也明白冰室没必要在这里待上一整天。
他身上出了不少汗,所以去洗漱了一下换了身衣服,晃悠到厨房,想找点东西填肚子。
滴滴。
门锁响了,拎着一大袋东西的冰室走进来,和在厨房鬼鬼祟祟的紫原四目相对。
冰室把东西拎到厨房的台面上,说:“抱歉,看这里食材剩得不多,所以出去买了一点。饿了吧?”他从旁边端出一块三明治,说:“先吃一点垫垫肚子,我待会儿做饭。”
他转身去客厅里拿了一个体温枪,给紫原量了体温,已经恢复正常。
摆脱了发烧状态的紫原失去了装疯卖傻的勇气,默默地低头吃东西。他真的很喜欢今天的冰室,没有最近的疏离感,非常松弛,好像他们本该是这样一起生活的一对。
冰室背对着紫原,打开冰箱,把袋子里的食材分好类摆进去。
“我回来的时候正好看到快递员拿着包裹走掉,你刚才可能错过门铃了。”
紫原咀嚼的动作一顿,含糊地说:“应该是我网购的东西,明天再签收吧。”其实不是网购,而是他托朋友加急做的戒指。
冰室整理好冰箱,转过身望着正在往嘴里灌电解质水的紫原。面对生病扮乖的紫原,他可以假装忘记早上看到的东西,但是对正常状态的紫原,他感到无所适从。
紫原敦和他是完全不同的人。敦靠优越的天赋取得成功,活得高傲恣意,而他努力奔跑却总是撞墙撞得头破血流。冰室憎恨这样的不公。
冰室靠在橱柜上,挤出一点微笑,问:“有什么特别想吃的菜吗?我看情况做。”
他知道现在的状况不可能永久持续下去,总会有一个人打破这种危险的平衡。他只是……暂时还不想踏出那一步。
Vesper乐队的首次演出在周日晚上。
最近乐队的排练效果很不错,成员都对首演充满信心。冰室心情很轻松,最近乐队成了他逃避其他烦心事的避风港,让他感觉重回舞台也不值得害怕。
他在楼上借Alex的化妆品化妆,现在他对这些逐渐上手了,只有眼线部分需要Alex出手帮忙。
Alex坐在他旁边,说她在全平台的社交账号上宣传了他们的演出,会有不少人来看。冰室开玩笑说她是他们的经纪人。
他把化妆刷收拾好,追过头问Alex:“怎么样?”
Alex诚实地说:“你这张脸化成什么样都好看。”
冰室笑了笑,从自己带来的首饰盒里挑了几个金属的戒指,戴在手上。他今天戴的耳钉是看起来很夸张的蜘蛛网造型。
Alex也凑过来帮他挑选。她看见盒子角落放了一个被黑色丝绒布包裹住的东西,顺手打开了。看着那条熠熠闪光的狮子项链,她感叹道:“哦,挺好看的,不像你的品味呀。”
冰室没心情理会Alex话语中的揶揄,出神地凝望着狮子的红色眼睛。
很适合我吗?
他伸手抓过那条项链,戴在了脖子上。沉甸甸的金属贴在他的胸口上方,像是一团火,灼烧着衣服下面的皮肤。
“辰也,你弄完了吗?”福井在房间门口探出头来问。
冰室站起身,转过头看了眼Alex,她朝他点了点头,像一个看着孩子登台的母亲一样。
“我准备好了。”
与此同时,紫原戴着一顶鸭舌帽,弓着背低着头,在酒吧附近徘徊。
他知道自己的身高过于显眼,为了在演出之后给室仔一个惊喜,他只敢等到临近开始的时候再进场找个角落待着。哦,对了,他还得躲着五月亲,因为这家伙肯定会缠着他问个没完。
“大家好,初次见面,我们是Vesper。”
冰室站在舞台的前端,台下是为他们欢呼捧场的人群。白色的灯光照在他的身上,他怀念这样肾上腺素飙升的感觉。他的心脏剧烈地跳动着,提醒自己还活着。
第一首是冰室本人最喜欢的新歌,非常适合开场炸场子。冈村举起鼓棒,轻点几下,爆裂的吉他前奏在场馆炸开。冰室侧耳听着福井的演奏,拿起麦克风,开始唱歌,他的嗓音就是他的乐器。他听到返送音箱里的声音,并不是排练中最完美的版本,但是已经足够。
刚开始他还不太适应,但是进入副歌部分时,他已经找回了状态。台下挥舞的手臂淹没在刺眼的灯光里,他的耳边是队友的演奏,这么多天的练习让他对歌曲的每一小节铭记于心,他的歌声加入了这场狂欢的派对,每句歌词都自然地从他的胸腔流淌出来,震穿地板。
紫原坐在昏暗的角落,望着舞台上的冰室,和他胸前闪烁着光芒的钻石。
激昂的鼓点几乎要炸穿他的耳膜,但是他只能听到室仔的歌声。不是前两天在他家温柔问他要吃什么时的声音,而是更成熟更暗哑的嗓音。
他听他唱痛苦、成长和叛逆,那个画着烟熏妆的室仔和穿着正装的冰室像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但又诡异地重合在一起。
紫原想,我明明一直都知道的,室仔的勇敢与懦弱,温柔与冷淡,反反复复的推拉,这就是室仔的模样。世界上不会有比他更鲜活热烈的人。室仔身上有他向往的东西,那股涌动的力量,在无意中填补了他内心的空白。
冰室越唱越疯,唱到后面几首时已经满头大汗。他一点也没感觉到累,在舞台上蹦跳,从左边唱到右边,跟乐队成员互动。他很骄傲自己能回到这里,站在灯光下,在这么多人的注视下宣告自己回归舞台。
唱完准备好的安可,他和队友去了后台,激动地抱在一起。为了庆祝首演顺利完成,Alex给他们送来了酒。
自从上次醉酒误事之后,冰室就不太想喝酒了,今天也只是浅酌。他的理由很正当,要保护嗓子。
他看着福井不停给冈村倒酒,忍不住提醒道:“明天周一,别把他灌得起不来了。”
福井放下酒瓶,朝他点点头:“我懂,我们这种白领摇滚乐队不能太放肆。”冰室被他的说法逗笑了。
后面太闷,冰室端着酒杯回到大厅,这边人散了不少。他去了吧台,准备在这儿坐一会儿就回去。期间有人过来跟他搭话要合影,他都心情很好地应对了。
眼看时间不早,他跟认识的酒保招呼了一声,准备回家卸妆睡觉,没想到转过身就看见一个熟悉的面孔。对方戴着口罩,然而露出的上半张脸已经足够让他反胃。
冰室冷冰冰地对前男友说:“我还以为你已经死了呢。”他也不管对方扭曲的表情,绕过对方朝门口走去。
“你就这么恨我?在公司那样报复我还不够?我不就是提了分手吗!”对方跟牛皮糖一样跟着冰室。
冲动是魔鬼,冰室在心里默念。他抑制住了一拳揍翻他的冲动,快步走到酒吧大门。
对方还在喋喋不休:“你当时说再也不玩乐队了,现在转头又跟健介凑一块了?分手之后你自己是爽了,还一定要来踩我几脚,你是谈恋爱还是找工具人啊——”
他的话语戛然而止,因为一个阴沉着脸的两米高的巨人出现在他面前,死死地盯着他。
“敦?”冰室都无暇顾及别人了,满脑子都是敦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紫原带着鸭舌帽,低着头冷淡地说:“辰也不想跟你说话,滚远点。”
前男友愤恨地瞪了一眼冰室,敢怒不敢言地瞥了眼紫原,灰溜溜地走了。
这是敦第一次叫他“辰也”。冰室觉得自己有点头晕,今天是愚人节吗?
紫原依旧阴沉着脸,非常生气的模样。他低声问:“你喜欢的类型就是他那样的吗?”
冰室躲开了他的目光,冷冰冰地反问道:“我喜欢的类型和你有关系吗?”
他的胸口闪过一丝抽痛。他知道这就是他们之间的终结。小心维持的天秤的平衡被打破了,命运将会倒向未知的方向。
“室仔。”
冰室仰起头,望向他隐藏在帽檐下的紫色瞳孔。身边的所有背景都扭曲成了一片模糊,只剩下紫原的面孔和他的声音。
“当然有关系,因为我喜欢你。”
这完全不是紫原所预想的告白场景,但他还是这么说了出来。他的语气依旧很冷硬,不像是表白,倒像是在委屈地闹脾气。
冰室并不惊讶,倒有种终于走到这一天的解脱感。他低下头,从外套口袋里摸出烟和打火机,在紫原面前毫不顾忌地点燃了,深吸了一口。他吐出了烟雾,任凭它在某个瞬间模糊了自己的视线。
他没敢抬头,而是望着紫原肩膀旁边的空气,轻声说:“我不会跟自己的上司在一起。而且,敦,你根本不了解真正的我,跟我谈恋爱没有那么好。”
冰室的反应完全在紫原的预料之外,他想过会被拒绝,却没想过会是这样的理由。
他急切地反驳道:“你都不给我机会,我怎么了解你?”
冰室抬起头,深深地望了他一眼,眼睛里有化不开的痛苦。
“对不起,敦。”
冰室脚步飘忽地回了家。他进了浴室,望着镜子里自己脸上花掉的夸张妆容,突然觉得很难看。他拿了卸妆水和化妆棉,慢慢地把脸上的化妆品擦掉。
洗澡前,他摘了身上的首饰,包括胸前的那个小狮子。他觉得自己好坏,明明戴着敦送的礼物,却还要对敦说出那样的话。
心不在焉地洗完澡,他拿起手机,上面有几条新消息,都是玩乐队时认识的朋友们发来的。
明天是星期一。
他觉得自己实在没有勇气去面对紫原,所以发了请假的邮件,又把明天的安排发给了紫原。
做完这一切,他倒在床上,望着天花板,祈祷着睡眠的降临。
【紫冰】流光溢彩(三)
03
候机的时候,紫原问冰室:“你去过巴黎吗?”
“去过。前几年去旅游,待过几天。”
紫原点了点头,说:“巴黎的景点人太多,没意思。不过好吃的很多,比英国菜好多了。”
他们的行程安排比较宽裕,有不少自由活动的时间。冰室想,紫原大概是准备过去大吃一顿吧。
十几个小时的飞行实在是难熬,尤其是对于紫原这种身高的人来说。他蜷缩在商务舱的座位里,腿伸不开,觉也睡不好。
他原本睡得迷迷糊糊的,结果被酸痛的脖子和僵硬的膝盖弄醒,只好起来去了趟卫生间,顺便活动一下手脚。
回来的时候,他看到旁边座位上的冰室盖着毯子睡得正香。他歪着脑袋,嘴唇微张,受到重力的刘海倒向一...
03
候机的时候,紫原问冰室:“你去过巴黎吗?”
“去过。前几年去旅游,待过几天。”
紫原点了点头,说:“巴黎的景点人太多,没意思。不过好吃的很多,比英国菜好多了。”
他们的行程安排比较宽裕,有不少自由活动的时间。冰室想,紫原大概是准备过去大吃一顿吧。
十几个小时的飞行实在是难熬,尤其是对于紫原这种身高的人来说。他蜷缩在商务舱的座位里,腿伸不开,觉也睡不好。
他原本睡得迷迷糊糊的,结果被酸痛的脖子和僵硬的膝盖弄醒,只好起来去了趟卫生间,顺便活动一下手脚。
回来的时候,他看到旁边座位上的冰室盖着毯子睡得正香。他歪着脑袋,嘴唇微张,受到重力的刘海倒向一边,隐约显露出紧闭的双眼。冰室此时的眉眼,看上去……很柔软。
紫原安静地回到座位,辗转反侧难以入睡,最后只好拿出平板打发时间。他看了一会儿动画,朝冰室的方向瞥了一眼,感觉有些无聊,于是随手新建一个空白的画布,画了一只裹着毯子打呼噜的线条小狗。
抵达巴黎之后,紫原已经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他头脑昏沉地站在酒店大堂,看着冰室帮忙办理入住。他在一片迷蒙中听到冰室和前台用英文交流,是一口流利的美音。
到了房间,紫原强撑着精神,草草地冲了个澡,然后一头倒在床上睡着了。
他躺在自己的卧室的大床上,身体陷进柔软的床垫里。半边窗帘没有拉上,柔和的晨曦透过玻璃洒进来,窗外小鸟的叽喳声把他从梦乡中唤醒。
他的身体很温暖,舒服得让人浑身放松。他睁开眼睛,发现自己的怀里有一个人,一头黑色短发有点乱,脸埋在自己的胸口,只能看见一点侧脸。皮肤白皙,眼睛紧闭,眼角下方有一个小痣。
是冰室辰也啊。
他理所当然地接受了这一点,顺从自己的冲动,低下头去亲了亲他柔软的发顶。冰室还是恬静地睡着,于是他用嘴唇轻轻碰了碰他的额头,然后是右眼的眼角。
嘴唇下方的皮肤轻微地颤动两下,冰室醒了。他推开紫原,艰难地眨了眨眼睛,朝紫原懒洋洋地笑了一下,然后凑上来亲了亲他的唇。羽毛一般的触感。
叮咚。叮咚。
紫原有些头晕。他挣扎着做了两次深呼吸,努力掀开沉重的眼皮。
他不在自己的家里,而是在一个陌生的酒店房间,他的怀里也没有人,只有一团空气。他的心突然落空了。
门铃还在响,像是某种催命符。紫原烦躁地揉了揉头发,梦境中的画面如流沙般逝去,但还是在他的脑海里留下了一点印记。他随手套上扔在一边的上衣,遮住了某个部位的反应。
他深吸了一口气,打开房门,站在外面的果然是他的助理。冰室的面孔和梦里的没有半分区别,这让紫原的大脑更加混乱了。
“紫原先生,早。”
他的喉咙有点哑:“我起来了,你先去楼下餐厅吧。”
冰室有些意外,但还是点头说好。紫原立刻砰的一下把门关上了,只留下冰室一个人疑惑地站在门外。
紫原迟缓地走了两步路,重新倒在床上,把头埋进枕头里,闷闷不乐地叫了一声。
坠入爱河什么的,绝对会成为灾难的开端。
紫原慢吞吞地换好衣服,洗漱干净。虽然他有心逃避,但总归不好让冰室等太久。他去了自助餐厅,一眼就找到了冰室,拿着堆满的盘子在他对面坐下,面色凝重地开始吃早餐。
他吃着香甜的法式吐司,味同嚼蜡。冰室小心翼翼地看着他,担心地问:“没有休息好吗?”
紫原一口咬掉叉子上的草莓,说:“我休息得很好。你呢,适应时差了吗?”
他转移话题的技巧其实很拙劣,但是冰室没有追问,而是顺着他的话回答:“昨晚有点睡不着,但是现在感觉还好。”
他们安静地享用着早餐,和之前在紫原家里时一样。
和紫原相比,冰室吃的很少,而且饮食搭配非常健康,一小块可颂、牛肉沙拉还有咖啡。紫原忍不住想,按照冰室对健身的执着,他的恋爱对象应该会是差不多的自律的类型吧。
“今天下午要受品牌邀请去探店,其余时间您有什么安排吗?”
紫原无精打采地说:“随便逛逛吧。我记得这附近有几家不错的餐馆,还有我最喜欢的甜品店。”想到美食,他终于恢复了一点精神。他抬头瞟了冰室一眼,问:“你自己有安排了?”
冰室摇摇头否认,于是紫原拍板道:“那你跟着我吧,我带你去吃好吃的。”冰室已经习惯了蹭他的饭,所以只是开玩笑般地说:“谢谢老板。”
冰室陪紫原去买他心心念念的可丽饼,意外地听到紫原和店员说法语,低沉慵懒的嗓音在发音时听起来有几分陌生的优雅。
冰室捧着草莓味的可丽饼,好奇地问:“紫原先生学过法语吗?”
紫原谦虚地说:“选修过,所以会说一点。”
“真厉害呀。”冰室朝他浅浅一笑,眼睛亮亮的。
从小到大,紫原收到过许多人的夸奖,他们夸他长得高,夸他学东西很快,说他在专业方面很有天赋,他坦然地接受了这些认可和称赞,反正这些都是他与生俱来的东西。
但是面对冰室隐含着崇拜的眼神,他突然有些难堪。冰室明明每天都在直面他的不良生活习惯,为什么还能这样呢?
他们漫步在塞纳河畔,沐浴着春日的阳光,暖风拂过面颊,非常惬意。
紫原回想起几年前的日子,那时他经常来巴黎,看展、逛街吃喝、参加比赛。他想到许久没有想起的前女友,她会挽着他的手臂,拉着他在河边散步吹风。他转过头,冰室在他的斜后方,与他保持着一步的距离。冰室侧头望着河面,看不清是什么神情。
冰室主动提出要去附近一家店,在店里转了一会儿,挑中了两款女士香水。紫原试探道:“送给女朋友的吗?”
冰室嗅着试香纸,答道:“是送给我母亲的。”
紫原追问:“不需要给恋人挑礼物吗?”
冰室给了他一个困惑的眼神,紫原之前很少问及他的私人生活。“没有恋人那种东西。”他淡淡地说。
紫原感觉自己的胃里有一只横冲直撞的蝴蝶。他不知道这个回答是好事还是坏事,如果冰室并非单身,那留给他的选择会很简单,他只需要继续以往的生活就好。但现实是,他像是站在了戴高乐广场的中央,面对十二个岔路口,手足无措。
他们去了紫原钦点最赞的马卡龙店。紫原买了一大盒五颜六色的马卡龙,并且把他最爱的覆盆子味塞到了冰室的嘴里。
冰室拿住马卡龙咬了一口,忽略掉他不适应的过甜的口感,杏仁的香气和覆盆子的酸甜味道占据了他的口腔。他感叹道:“紫原先生说得没错,确实很好吃。”
紫原抿着唇轻轻地笑了一下。冰室平时很少见他笑,心脏猛地一揪。
他想,紫原要是能多一点笑容就好了,平时总是沉着脸,弄得自己不高兴,别人也很紧张。
他们拎着东西出去继续漫步。紫原心思转了几百圈,最后还是开口道:“冰室。”
“嗯?”冰室跟到他身侧,抬头望着他。
“你不觉得‘紫原先生’(Murasakibara-san)的音节太长了吗?”
“呃,可能是有点长吧。”冰室对上他真诚的眼神,不明白这是唱的哪一出,“您的意思是?”
紫原虽然是品牌的老板,却不喜欢别人用“社长”这样老派的称呼,所以冰室一直跟着其他同事的叫法。
“现在又不是谈公务的场合,随意一点好了,你还比我大一岁呢。”紫原耸了耸肩,“敬语什么的,我只觉得麻烦。”
冰室觉得今天的紫原非常诡异。倒不是说冰室有多执着于语言上的礼节,而是紫原突然在意这一点让他有种失控的危机感。他硬着头皮问:“那不然叫什么,名字吗?”
紫原理直气壮地点了点头,说:“我也可以叫你室仔啊。”
这是什么称呼啊……冰室语塞,扭过头不看他,内心并不打算作出改变。
好在紫原也没有太纠结这一点,带冰室去了一家餐馆吃午餐。冰室沉默地吃饭,只在紫原问他问题的时候简短地回答。不得不说,跟着紫原吃饭很难踩雷,每道菜都好吃。
下午,紫原应邀去X品牌的店里鉴赏了高级珠宝。主要是紫原在聊天,冰室在旁边听着。
紫原在这种场合总是很认真,一扫平时颓丧的倦意,专注地观察着首饰的每一个细节,偶尔会给出自己的评价。
今天的工作结束后,他们并肩走在繁华的香榭丽舍大道上,路旁翠绿的法国梧桐整齐排列着,延伸到视线的最远端。
紫原随意地问道:“你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吗?”
冰室仰头瞥了紫原一眼,心里无端生出奇怪的感觉,好像他们不是过来出差,而是好友相约出游。
他摸不透紫原的想法,只是猜测,按照紫原的性格,恐怕是因为他们平日接触很多,所以他在紫原的世界里的优先级有所提升,从普通的下属变成了关系不错的同事。
冰室无力地笑了笑,说自己没有什么想法。
晚餐依旧是紫原负责安排,量大味美。冰室站在餐馆外面的街道上,遥望着闪烁着金色灯光的铁塔,一时生出不知自己身处何方的错位感。
紫原拍了拍他的肩膀,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感叹道:“很好看吧。巴黎是个不错的地方,我本来是打算在这里读研的。”
冰室问出了他没说的下半句话:“那为什么没有来?”
紫原耸了耸肩,说:“我抛了一枚硬币,是正面朝上,所以我回东京创业了。”
冰室非常吃惊:“真的吗?这么草率。”
“当然是真的。当时我觉得两个决定都可以接受,所以就用了最简单的办法,抛硬币。”
这样轻飘飘的语气让冰室再一次确定,紫原敦是个怪人,不能用常理推断。
因为要去看展和参加宴会,第二天紫原迫不得已换上了西装。
他一向讨厌这些束缚动作的正装,对着穿衣镜整理了半天领口和袖口,总是觉得有哪里不舒服。他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身旁的冰室把领带递给他,示意他戴上。
紫原扫了一眼冰室的领口,扬了扬下巴,说:“你帮我戴。”
冰室抬起手,面对身高差有些为难,只好做了个下压的手势。紫原乖乖地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仰起头,细长的眼睛定定地望着他。
冰室避开与他对视,稍微弯下腰,把领带绕过他的衬衫领口,慢条斯理地帮他打温莎结。
紫原感受着他的手指在他的领口穿梭,身上像是被羽毛拂过一般。他偷偷近距离打量冰室的脸,从挺翘的鼻梁,下滑到薄薄的嘴唇。
冰室最后理了理温莎结的形状,长舒了一口气,退后一步,说:“好了。”他很少帮别人打领带,所以刚才提心吊胆的,害怕出错。
“谢谢。”紫原摸了摸领结,说,“我们走吧。”
在展馆门口,紫原遇到了大学同学刘伟。他们是在做小组作业时认识的,关系普普通通,但在紫原范围不大的交友圈里,刘已经算是有存在感的人了。刘在毕业后进了X品牌当设计师,参与了这次策展。
他俩不咸不淡地打了个招呼,紫原瞅了眼身边的冰室,言简意赅地介绍道:“这是冰室辰也。这是我的同学刘伟。”
冰室微笑着和这个瘦瘦高高的男人握手:“您好,我是紫原先生的助理。”
刘乍一看是性格高冷的人,没想到话很多,而且有种冷峻的风趣。他为紫原和冰室介绍展品,除了官方的介绍词,还掺杂了不少主观的个人评价,冰室听得津津有味。
冰室被玻璃展柜里华美炫目的祖母绿套吸引住了。身边的刘和紫原在讨论前段时间的宝石拍卖,他低头细细欣赏着,没有注意到紫原好几次侧过头来看他,更没有注意到刘朝紫原挤了挤眼睛。
逛完了展馆,他们在休息区坐下喝咖啡。刘临时有事出去接电话了,小圆桌旁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刘不在,紫原大胆地评价道:“他们这次的展品都还不错,比前几年的要好些。”
“你之前每年都来吗?”
“上学期间看了很多展,这两年回了日本,就看得比较少了。”
冰室想到杂志上对紫原的介绍,大概是说紫原在高中时萌发了对珠宝的兴趣,为了梦想毅然决定去资源更好的欧洲留学,学习珠宝设计。他问紫原是不是这样。
紫原依旧是坦然承认:“那个是美化之后的公关稿啊。当时我姐姐在伦敦工作,问我有没有兴趣去英国留学,我无所谓。她看我平时会画画和设计一些小东西,推荐我学这个专业,我觉得听起来还不错,就申请了。”
冰室已经不会感到惊讶了,反而觉得这很符合紫原敦的风格。紫原继续倒苦水:“去了之后才发现学的东西跟我想象的不一样,但也只能继续学。慢慢地发现自己画得很好,就顺其自然一直做下去了。”
冰室顺着他的话说:“所以创立Irides也是顺其自然。”
“差不多吧。”紫原喝了口红茶,靠在扶手椅上说,“赤仔问我想不想搞个人品牌,他可以入股,我觉得这也不失为一个选择。”
“那你自己是怎么想的?”
“什么?”
冰室紧紧盯着他,问:“对于设计这件事,你自己是什么想法?”
这话出口的一瞬间,冰室就后悔了。他为什么要追问这种问题呢?世界上的绝大多数人都从事着自己不喜欢的工作,连他自己也是,依靠着可悲的惯性,在枯燥的通勤道路上循环往复。
紫原歪了下脑袋,似乎是在认真地思考这个问题。“嗯……算不上很喜欢,但是也不讨厌。”他给了一个模糊的答案。
刘回来了,他们没有继续讨论这个话题。
去参加酒会之前,紫原和冰室回了趟酒店。紫原去餐厅提前饱餐了一顿,防止自己在宴会上被饿晕过去。
回房间收拾了一番,准备出发的时候,紫原从行李箱里翻出一个盒子,塞到了冰室手里,说借给他戴。冰室打开盒盖,里面装着一枚亮闪闪的胸针,主石是鸽血红的颜色。
紫原见他愣在那里没有反应,干脆自己上手,给冰室戴上了胸针。冰室往后退了一点,又硬生生止住了,任由紫原靠近,把它固定在领子上。紫原今天也难得戴上了配饰,是一枚很大的祖母绿戒指,非常优雅。
“这会不会太张扬了?”冰室委婉地提醒道,毕竟他只是助理。
紫原不以为然:“这才几克拉啊?不会。”
他后退几步,打量了一下冰室的造型,满意地点了点头。很好,胸针很搭,非常好看。
今天的宴会人很多,其中有一些是紫原在上学期间认识的同龄人。紫原的身高实在是太夸张,待在宴会厅角落都像个吸睛的灯塔,不少人过来找他说话。他只能端着酒杯,不冷不热地和别人寒暄。
冰室原本还无端地担心紫原处理不好这种社交场合,后面发现紫原游刃有余,他也就安心地在旁边当一个花瓶,不着痕迹地打量紫原的身影。
其实紫原穿正装很好看,宽肩很容易撑起气场,贴身剪裁的西服隐约显露出身上恰到好处的肌肉线条,荷尔蒙爆棚。是冰室很喜欢看的那种身材。
Irides正在筹备和另一个品牌的合作,紫原主动找这个品牌的主理人聊了一会儿。没办法,这是下属交给他的任务。这个企划冰室一直在跟,在旁边提醒了一些紫原没注意到的细节。
好不容易聊完,紫原的肩膀松懈下来,把酒杯往冰室手里一塞,说了句“我去找点小蛋糕吃”就消失了。冰室索性找了个角落,慢吞吞地喝着香槟吹着风。
他对面的座位多了个人,是刘。
“紫原那家伙呢?”
冰室转过头,说:“不知道躲在哪里吃东西。是有事找他吗?”
刘看起来并不着急:“没什么事,就想找他随便聊聊。”他看着像是社交能量用完了,靠在椅背上休息。冰室也没在意,继续放空脑袋看夜景。
“做紫原的助理很不容易吧,这家伙是我见过最非人类的人。”
冰室挑了挑眉,没有接话,他还不至于在这种场合说老板坏话。
刘自顾自说着:“他是我们那届最有天赋的同学之一,不过性格太奇怪,又经常一副提不起干劲的样子。”他突然止住了话头。
紫原朝这个方向走过来,右手轻轻搭在冰室的肩膀上。“你们在说我坏话吗?”他眯起眼睛瞪着刘。
刘说起谎来面不改色:“在夸你有天赋。”
冰室见他来了,本能地想要起身,结果紫原的手按在他肩膀上,坚如磐石。刘不满地咋舌,在紫原的凝视下识趣地告辞了。
紫原在冰室对面空出的位置上坐下,不太舒服地调整了一下领口。
冰室微笑着问他:“蛋糕好吃吗?”
紫原皱了皱鼻子,说:“一般般吧。”
在觥筹交错、衣香鬓影的宴会的角落,他们静谧地分享着这一方小天地。冰室感叹道:“我之前以为这就是珠宝设计师的日常生活。”没想到真实的生活是每天闷在房间里画图,他在心里补充道。
紫原撇了撇嘴,不屑地说:“那也太可怕了,这里连能填饱肚子的东西都没有。”
冰室被逗笑了。他想,或许紫原是太接近人的本质,所以才会被称为“非人类”的。
从巴黎出差回来,刚巧碰上周末。紫原为了倒时差,在家里睡得昏天黑地。周日早上,他终于意识清醒地爬起来给自己做了顿早餐。
他一边咬着浇了枫糖浆的煎饼,一边久违地打开社交软件,无聊地刷着首页的动态。
桃井_Momoi:朋友问我最近怎么不追乐队了[哭] ICE还会回来唱歌吗 @ ALEXGarcia
ALEXGarcia评论:他暂时不会回来。
桃井配了一张黑白的照片,是一个男人,站在立式麦克前。尽管这个人穿得相当朋克,还化了很浓的眼妆,紫原仍然可以一眼认出,那是冰室,冰室辰也。
紫原手里的叉子掉落在盘子上,很响的一声。他把那张照片放大了一点,确实是冰室。他画了很重的眼线,眼神像一头恶狼,直盯着前方,握着话筒的手指上戴着一连串夸张的金属戒指。
ICE,冰室辰也隐藏在背面的生活。无意间窥探到这些的紫原觉得自己的指尖在燃烧。
等到心跳渐渐平复,他注意到了下面的评论。ALEXGarcia的头像是一个金发碧眼的女人,他点进主页翻了翻,发现她是一家酒吧的老板,平时会发一些乐队的东西。他很快就发现了另一张ICE的照片,下面有当时乐队的演出信息。
紫原打开浏览器,搜索了乐队的全名,找到了一些演出视频。少数是乐队官方录制的,其他大部分是观众拍摄上传的。
他随便点开一个视频,在晃动的镜头里见到了冰室。他站在舞台的前方,拿着麦克风,介绍着乐队成员和他们要表演的歌曲。他的声音不再是紫原平时听到的那种温柔的嗓音,而是更加深沉有力,甚至在连续的表演后有一点嘶哑。
密集的鼓点和吉他声炸裂开来,随之而来的是冰室的歌声,像是某种流动的金属,穿透了整个空间,直击中他的心脏。他看见他俯身嘶吼出高音时绷紧的身体,看见他张狂地踩着音响主宰着现场,看见他被汗打湿的刘海黏在额头,又被狠狠甩开。排山倒海的欢呼和人浪朝他涌去,他随着重拍跃起,眼神扫过镜头,像是危险的捕猎者。
紫原在不知不觉中看了一上午,直到饥饿感无法忍受时,才关掉网页,起身找了点吃的。回来时,页面回到乐队官号几个月前发的解散公告,紫原盯着右下角ICE的签名出神。
紫原突然发觉他一点也不了解冰室,不了解冰室除了健身以外的爱好,不知道他住在哪里,不知道他之前为什么要换工作,为什么要退出乐队。他们有很多共同相处的时间,但是冰室几乎从不提自己的个人生活,只把紫原固定在工作伙伴的位置。
那么,现在的情况是这样的,他可能爱上了自己的助理,但是助理对他没有感觉。非常好。紫原冷酷地想。
也许他应该再抛一次硬币,正面是继续喜欢冰室,反面是放弃喜欢冰室。
他也确实从钱包里拿出了一枚硬币,但是在抛出的那一刻,他后悔了。钱币掉落在地板上,咕噜噜地滚动了一段距离,最后倒在了墙边。紫原俯身把硬币捡了起来,故意没有去注意正反。
冰室明明不喜欢我,为什么还要对我这么这么好呢?真是狡猾啊。紫原一边做着简易的午饭,一边在心中委屈地想。
他闷闷不乐地吃完了咖喱饭,推门进了卧室旁边的书房。这里是他的小世界。房间中央铺着柔软的地毯,旁边有一个懒人沙发,窗边的书桌上摆着各种画具和杂志。
他抱着玩偶在地毯上颓丧地躺了一会儿,ICE的歌声还萦绕在他耳边,冰室手指上的骷髅头戒指和胸前的不锈钢项链在他的眼前晃来晃去。
他坐起身,定定地望着旁边的柜子。半分钟之后,他缓慢地挪过去,打开了最上面一层的柜门,在尘封已久的箱子里找起了东西。
Irides成立四周年的前夕,工作室推出了打磨许久的新品系列,市场反响很好。紫原大手一挥,给大伙发奖金,还让他们组织了一个三周年的聚餐。
周五准备下班去聚餐的那一个小时,办公室里大部分人都在聊天摸鱼。冰室去办公室给紫原倒茶,发现老板正瘫在办公椅里打游戏。他装作不在意,想要出去时,被紫原叫住了。
紫原把手机放到一边,从抽屉里拿出一个黑色的小巧的盒子。冰室以为紫原又要让他当模特试戴,所以在对面的椅子上坐下了。
没想到紫原踌躇半晌,对他说:“这是……礼物,这段时间辛苦你了。你先别拒绝,这是我好几年前设计的,不是很贵重,只是作为朋友的一个心意。”
紫原把冰室的推拒全都堵死了。冰室打开盖子,里面是一条项链。白色金属被塑造成了捕猎中的雄狮的姿态,狮子伸出爪子,利齿微张。狮身镶嵌着碎钻,眼睛是一小块红宝石,升腾着杀意。
与紫原近期的作品相比,这条项链显得很粗糙,但是大线条抓住了狮子的动态神韵,有股狂野的气质。
冰室想到了被他放在柜子最深处的那堆金属配饰,他几乎快要忘记自己戴上它们时的心情。是一种夸张的伪装,又像是在宣泄自己压抑太久的情绪。
冰室低头端详了许久,才压抑住内心的涌动,抬起头,低声说:“谢谢。”
紫原观察着他的表情,说:“我觉得很适合你。”
冰室挑眉:“适合我吗?”
“对。”紫原肯定地说,“很有力量感,像狮子一样,是顶尖的杀手。”
冰室忍不住扬起嘴角。他不知道紫原对他的印象从何而来,但他喜欢这个解读。
“我喜欢狮子。”他说。
工作室的聚餐氛围非常轻松,大家基本都是年轻人,很聊得来。
紫原知道自己作为老板不受欢迎,很识相地坐在角落,专心吃菜。相比之下,他旁边的冰室显得很忙碌,一会儿和财务小哥聊健身计划,一会儿跟前台小姐讨论衣服包包,可以说是左右逢源。
紫原望着他的侧脸,心想,室仔工作中最棘手的一环大概就是应对我吧。
他低下头暗暗叹了口气,冰室转过头问他:“要喝点梅子酒吗?”
紫原本想说好,但想了一下还是拒绝了:“今天开车,不喝酒。”
冰室点了点头,给自己添了一小杯酒。他的脸颊因为酒精和过热的温度而微微泛红,紫原很想上手摸一下,但是他不能。
晚餐过后,一群人决定去唱卡拉OK续摊。紫原本来是不感兴趣的,但看到冰室说要加入,他忽略了几个员工的暗示,表态说要去。
包厢充斥着伴奏音乐、走调的歌声和人群的喧闹声,紫原觉得自己的脑袋要爆炸了。
山口小姐带头问紫原要不要来唱一首,得到了无情的拒绝。他们不敢对老板起哄,转换目标去问冰室,冰室很好脾气地同意了。
他点了一首抒情的流行歌,坐在高脚凳上,靠着吧台,拿起话筒。等他唱完第一句,包厢另一头的嬉闹声停下了,大家都安静地听他唱歌。他的歌声是一条平缓的溪流,承载着克制的感情,包含着恰到好处的技巧。
唱到第二段副歌部分时,冰室终于把视线从屏幕的歌词上移开。紫原坐在角落,专注地看着他,紫色的瞳孔反射着炫目的灯光。冰室有些失神,下一句立刻掉拍了。他很快调整过来,没有再往那个方向看。
一曲唱完,一片叫好。同事夸他唱歌好听,让他再多唱几首,他却不打算霸占着麦克风,后面又唱了一首,便坐在沙发上不愿再动了。
因为紫原在场,他们没有玩到很晚。散场之后,好几个人聚在一起去附近的车站坐车。
紫原拉住冰室,说:“很晚了,我送你回家吧。”他没有推辞。
冰室跟着紫原去了停车场,坐在了熟悉的副驾驶座位上。
“你家在哪里?”紫原把地图软件的页面递到冰室面前,冰室接过来输入了地址。紫原看了一眼,离他家不算太远。
等待绿灯的时候,紫原假装不经意地说:“没想到室仔唱歌这么好听,专门练过吗?”
冰室有些窘迫地抿了抿唇,说:“因为喜欢音乐,所以上过声乐培训课。”
“这样啊,以后有机会多唱一点吧。”紫原继续问,“你的英文口语很好,也是专门学习过的吗?”
冰室偏过头瞧了他一眼,答道:“小时候在美国住过几年。”
紫原非常好奇冰室的经历,但冰室不是那种会对他掏心窝子的人,所以他只能慢慢地试探,一次不敢问太多。
深夜的街道畅通,很快就到了冰室家楼下。冰室解开了安全带,说:“紫——敦,谢谢你送我回来,也谢谢你的礼物。”
“……不用谢。”
冰室打开了车门,轻声说了句“周一见”,然后关上车门,转过身走掉了。紫原直愣愣地望着他的背影,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大门口。
冰室跑得太快,没有发现紫原的耳朵红了。
下半年的新款系列已经有了眉目,和另一个品牌的合作也敲定了,紫原却还是忙得停不下来。之前用欧泊做的戒指入围了一个设计大赛的奖项,他今年还准备参加另一个珠宝设计大赛,现下已经到了不得不开始动笔的时候。
冰室去办公室给他送茶点的时候,发现紫原正颓丧地倒在椅背上。短短两天,草图已经花了不少,办公桌上乱七八糟地摊着画集和打印出来的图片。比赛的主题是自然,所以他翻阅的素材大多是树木花鸟。
冰室面不改色地避开了这些东西,把小饼干摆到紫原面前,问道:“不顺利吗?”
“嗯……”紫原在椅子上转了半圈,仰头望着天花板,“想做一些特殊的材料或者工艺,但是目前的想法都太普通,好烦啊。”
他伸了个懒腰,甩了甩脑袋,开始喝茶吃点心。冰室借此机会凑到旁边的工作桌旁,瞅了眼紫原画的草图,但是没有上手碰。
“我觉得这个树枝的造型挺有趣的。”冰室随口评价道。
紫原喝了口茶,不以为意:“类似的创意已经太多了,没什么意思。”
冰室低头打量着另一张草稿纸上混沌的线条,很好奇这是什么东西。
紫原放下茶杯,灵光一现,说道:“我们出去野餐吧,附近那个公园好像挺漂亮的,正适合采风。”
“野餐?周末去吗?”
“我看看……”紫原在电脑上点开天气预报,“明天是大晴天,那就明天上午去好了。”他的语气很轻松。
哎?冰室转念一想,采风也算是工作的一部分,应该不算翘班吧,于是答应道:“好的,我会准备好食品和装备的。”
紫原点了点头,嘱咐道:“零食和饮料我负责,其他的东西你自己看着办吧,采购的发票记得留着。”他咬了一口饼干,高兴地说:“太好了!好久没去野餐了。”
他看起来跟春游前的小学生没什么区别,冰室暗自叹了一口气,无奈地笑了笑。
最近紫原被逼着养成了早睡早起的习惯,勉强可以被多个闹钟叫醒,所以很少再让冰室早上去他家了。
当然,深层原因是他在茶水间门口偷听到了两个员工的对话。一个人说紫原先生和助理总是一起来上班,肯定是有什么隐秘。另一个人说你想多了,明明是我们老板天天压榨冰室君,既让他在公司干副总的活,又要让他当上门家政。
紫原很想跳出来大喊“你们胡说”,但是细细一想,他确实给室仔安排了太多事情,室仔不喜欢他也是情有可原。
总之,紫原已经有好多天没吃到冰室做的早餐了。
第二天上午,紫原开车去冰室家,顺路接他去公园。冰室收拾了一大堆东西,沉甸甸的饭盒、餐具、野餐垫,还有驱蚊剂和防晒霜。
“带太多东西了吧……”紫原嘟囔道。
冰室把袋子放进后备箱里,说:“有备无患嘛。”
因为是工作日的上午,公园里人不多,主要是散步的老年人和小朋友。紫原拎着一大堆东西,不想走太远,很快就选定了一块清静的草坪,就在池塘和树林的旁边。
冰室帮忙把野餐垫铺好,把食物都摆上,突然记起了野餐的最终目的,抬起头问站在一旁的紫原:“所以,要怎么采风呢?”
紫原挥了挥手里的手机,又从背包里掏出速写板,说:“我可没有忘记正事。”
话虽如此,他还是先在草坪上坐下来,沐浴了一会儿春日的暖阳,又接过冰室倒的饮料,喝了一大杯奶昔。
“因为你让我看着办,所以今天早上随便做了一些东西。”冰室把食盒一个个打开,里面装着切好的饭团和三明治,还有满满的鸡蛋干酪沙拉、炸鸡块和水果拼盘。
“哇唔。”紫原感叹了一声,“太丰盛了吧,感觉是什么野餐魔法呢。辛苦了。”
冰室在旁边坐下,催促道:“总之,吃点东西,然后就开始工作吧。”
紫原像是没听到后半句话似的,开始吃饭团,吃到一半还要忍不住夸:“嗯……很好吃。”
这么简单的东西也要夸吗?冰室有些不好意思,但是每次看到紫原吃得很香的样子,又很高兴自己的厨艺能得到肯定。
冰室把视线从他鼓起的脸颊上移开,迎着风,望向旁边的树林。前两天下了大雨,樱花落了大半,枝头只剩下少数几点粉色。“可惜现在时节有些晚了,错过了樱花季。”
“落樱也有落樱的好。”紫原又吃了块三明治,站起身,拍了拍手上并不存在的灰,说,“我去转转。”
冰室坐在草坪上晒太阳,一边吃着紫原不爱吃的沙拉,一边望着池塘里的鸭子发呆。
他的记忆里并没有多少野餐的经历。小时候父母工作太忙,很少带他出去玩,即使出去也不会是去公园。大学期间倒是参加过几次集体的露营野餐,但是人多热闹,没有那种温馨的感觉。
他的余光看见一团高大的身影正在靠近,不用看也知道是紫原。
“看。”紫原手里攥着一张白纸,里面包着一些樱花花瓣还有黄色以及紫色的小花。
冰室看见里面还有一些小树枝,怀疑道:“你不会去摘花了吧?”
紫原自我辩护道:“当然没有!这都是掉下来的。我刚才还看到一只特别好看的独角仙,不过我不喜欢养甲虫,所以只拍了照片。”他小心地把包着花瓣的纸搁在一旁的背包上,想要掏手机给冰室看。
冰室这才发现紫原的手和鞋子上都沾了些泥,连忙制止了他的动作,让他先拿湿巾擦干净。唉,小时候照顾大我都没现在这么操心,冰室忧愁地想。
紫原大剌剌地坐下来,给自己倒了杯茶,吃起了美味棒。冰室侧着头,看他心情愉快地迅速干掉了半盒美味棒,越发觉得紫原是个神人。
有时候是冷淡如恶魔的天才设计师,有时候又是个过分天真的幼稚鬼巨婴。不过冰室很感谢他的两面性,如果紫原是一个性格阳光还热爱奋斗的天才,冰室绝对会非常讨厌他。对不起,冰室辰也就是这样的坏人。
紫原拿起筷子尝了口炸鸡块,抬起头问:“你是不是有点无聊?”
冰室已经非常了解紫原了,连忙摇头否定。紫原却没理会他,歪着头想了想,从包里拿了一本没怎么用过的速写本,连同削好的铅笔,递给了冰室。
“这是?”
紫原解释道:“看你无聊,那我给你布置一个小任务吧,画一点你觉得好看的东西。”
冰室不擅长绘画,尤其是写生。他想要拒绝,结果紫原用毋庸置疑的语气说:“画一幅就好,随便什么都行。”
冰室心一横,画就画,反正随便弄点什么交差就好。
他翻开速写本,调整了一下坐姿,很快就把目标锁定在池塘里的那只黑天鹅上。他抿着唇,很认真地开始画。
画完一个说不上好看的大致轮廓,冰室稍微松了口气,侧过头去看紫原。
紫原的手指上落了一只橙黄色的蝴蝶,正在和他大眼瞪小眼。冰室没忍住笑了,紫原瞥了他一眼,手指微微动了一下,那只蝴蝶受了惊,扑扇着飞走了。
紫原清了清嗓子,故作正经地说:“我有灵感了。”
冰室耸了耸肩,示意他自便,转过身继续和白纸上那只畸形的天鹅战斗。
紫原坐在他的斜后方,视线越过手里的画板,偷偷溜到冰室的侧脸上。冰室微微蹙着眉,很严肃地对待着手里的任务,紫原觉得有点可爱。他拿出一张白纸,开始速写。
他有些日子没画过头像了,但好在最后效果不错,勉强抓住了真人的神韵。紫原满意地审视了一下自己的画,在右下角标注了日期,想了想,又加了一个很小的爱心脸emoji。
冰室勉为其难地把黑天鹅画完,又掩饰般地添上了简单的池塘背景,这才放下铅笔。他转过身慢慢地挪到紫原面前,说:“画完了。”
紫原接过速写本,扫了一眼,嗯了一声,没有发表任何评论,冰室松了一口气。
他凑近了一点,去看紫原在画什么。是不同形态的樱花花瓣,卷曲的,从空中飘落时的样子。旁边的手机屏幕上是刚才拍下的樱花林的照片。
“落樱吗?”
“只是随便画画。”紫原歪着头想了会儿,在空白处画上了一只蝴蝶,很像刚才飞走的那只,但是纹路不太一样。
冰室静静地看着他画画,从写实的花朵到凝练出的抽象的线条,听着笔尖划过白纸的沙沙声,被花香和青草味包围着,难得地产生了一丝安心的感觉。
紫原全神贯注地画着图,屏蔽了所有外界的噪声。冰室相信这个人尽管嘴上说着厌烦,但是对设计的热爱不会输给任何人。
冰室喜欢看认真工作时的紫原,抛却所有的背景关系,紫原是在黑暗中闪闪发光的一颗星,是在自然光下有着璀璨火彩的紫色钻石,流光溢彩。
冰室向往明亮的东西。
【紫冰】流光溢彩(二)
02
不管紫原有多讨厌工作,日子还是这么一天天过去。不同的是,他多了个兢兢业业的助理。刚开始他还有些不安,但很快他就发现,把设计以外的事情都扔给助理做实在是太方便了,反正冰室基本都可以处理好。而且,冰室的厨艺很好,可以稍微抹平早起带来的烦躁。
今天早上没有安排,紫原就没让冰室过来,而是自己慢悠悠地起床,在楼下便利店买了早餐,然后在迟到的时间踏入了工作室。
冰室坐在距离办公室最近的工位上,刚刚放下手里的电话。
“紫原先生,早上好。”
冰室给紫原倒了茶水,收拾了办公桌,一边说着上个季度的销售报告。紫原只是听着,偶尔应两声,他实在是打不起精神看这些。
在Irides...
02
不管紫原有多讨厌工作,日子还是这么一天天过去。不同的是,他多了个兢兢业业的助理。刚开始他还有些不安,但很快他就发现,把设计以外的事情都扔给助理做实在是太方便了,反正冰室基本都可以处理好。而且,冰室的厨艺很好,可以稍微抹平早起带来的烦躁。
今天早上没有安排,紫原就没让冰室过来,而是自己慢悠悠地起床,在楼下便利店买了早餐,然后在迟到的时间踏入了工作室。
冰室坐在距离办公室最近的工位上,刚刚放下手里的电话。
“紫原先生,早上好。”
冰室给紫原倒了茶水,收拾了办公桌,一边说着上个季度的销售报告。紫原只是听着,偶尔应两声,他实在是打不起精神看这些。
在Irides工作了一段时间,冰室已经完全融入了大家的着装。第一天的黑色正装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颜色较为沉稳的休闲装。
紫原端起热茶喝了一口,余光划过冰室右耳上的一点闪光。他仔细打量了一番,是一个不起眼的银质耳钉。
“原来你有耳洞啊。”
冰室把文件在桌子上摆好,捋了捋自己的刘海,说:“只有右边这一个,好几年前打的。”
紫原因为怕痛怕麻烦从来没打过耳洞。之前有同学劝他去打一个,“要不然你自己做的这些耳钉都戴不了”,他也没当回事,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冰室很快就出去了,办公室的门轻轻合上,室内又回到他喜欢的安静的气氛。
之前设计的大单已经定好建模拿去加工,因为工艺有些复杂,用到的那些裸石又价值不菲,所以大家都很小心。下午他要亲自去一趟,查看进度。
紫原又喝了一口茶,暂时不去想这些麻烦事。他拿起铅笔,在空白的纸上开始画草图,把这两天脑子里的灵感都记录下来。
静下心来画了一会儿,紫原的心情逐渐平缓下来,无处抒发的情绪逐渐沉淀下来。几个月前他收了一些宝石,里面有一块他很喜欢的黑欧泊,一直没想好拿来做什么。今天在灯下摆弄欣赏了一阵,他突然有了一些头绪。
笃笃笃。
紫原埋头画草稿,没有搭理。门口又敲了两下,然后息了声。
他弓着背,手里拿着铅笔,用简单的几个线条勾勒出花瓣的形状。他无意识地咬着口腔内壁,思索着这里用哪种金属最合适,如果镶嵌粉色尖晶石的话……
涂涂改改,不知过去了多少时间,戒指的设计初具雏形。紫原把笔一扔,靠在椅背上伸了个懒腰。
唉,好累啊。
紫原从书柜里拿了瓶草莓牛奶,插入吸管,吸了一大口。糖分让他重获了一些能量,他扭了扭酸痛的脖子,叼着牛奶瓶,推开了办公室的门。
他在外面晃悠了一圈,顺便视察了一下工作,回到办公室的时候,冰室已经在等着他了。桌子上那一摊东西还原样放着。
紫原回到办公桌后面,却没着急坐下,而是开口问:“什么事?”
冰室把怀里的文件夹递给他:“企划书,下周开会的时候会讨论。”
紫原不情不愿地接过来,随意翻了几页,一些重要内容上已经做了批注。他把文件放到一边,听见冰室问:“收到了X品牌的邀请,月底在巴黎有高级珠宝展,要答应吗?”
飞十几个小时去巴黎看展,紫原不太情愿。“不去。”他拒绝得很坚决。
紫原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冰室,眼神在他的右脸上停留了一瞬,又不着痕迹地移开了。
冰室有些奇怪:“您有什么事吗?”
紫原微微抬起下巴,对着冰室身旁的椅子示意:“你先坐。”
冰室不明所以地坐到那把空着的扶手椅上,紫原也跟着坐下,从旁边的箱子里取出了一个黑色的盒子。翻开盒盖,里面整整齐齐放着几排耳饰,是紫原自己做着玩的,其中少数合适的会进入品牌的新品序列。
紫原取出一枚小巧的耳钉,冰室认出那是他之前跑腿时拿回来的,方形的蓝宝石在阳光下折射出深邃的光芒。
紫原把耳钉递到他面前:“戴上。”
“哎?”冰室小心地接过,有点跟不上他的脑回路,这是让他当展示模特的意思吗?
紫原抿着嘴不说话了。冰室拿消毒酒精片擦了擦,摘下了那个没什么存在感的银耳钉,摸索着换上了这个新耳钉。他特意偏过头,朝紫原展示着佩戴的效果。
看起来不错,简洁的白金镶钻衬托出宝石的丝绒感,很适合黑发的冰室。但换句话说,冰室无论戴什么款式都不会不好看的。紫原在心里评价道。
冰室经受着他打量的目光,感觉怪怪的,只好开口问:“怎么样?”
紫原淡淡地说了句:“很好。”说完便拿起笔,在白纸上画起了东西。
冰室安静地等了一会儿。紫原暂时放下笔,又抬起头来看他,或者说,是看着他的右脸。冰室没话找话道:“这是皇|家蓝吗?”
“不是。”紫原低下头在草图上添了两笔,“是矢车菊蓝。”
冰室知道自己缺乏这方面的常识,悻悻地闭嘴了。好在紫原很快就解放了他的尴尬处境,头也不抬地说:“你出去吧。”
冰室准备把耳钉摘下来,紫原却很爽快地大手一挥:“先别摘,借你戴着。”
对紫原来说,这些都是他用不了也懒得戴的东西,与其在暗处蒙尘,不如让合适的人戴着。身边有美丽的事物,有助于心情愉悦。
冰室想说这不合适,而且他根本不想借用老板的贵重物品。紫原摆了摆手催他出去,截断了他到嘴边的话。
冰室静静地退出了办公室,带上门后在原地站立片刻,伸手摸了摸耳垂上多出来的东西,若有所思。
紫原先生是觉得我日常的穿搭风格不够符合品牌风格,需要戴上这样的配饰吗?
下午,冰室跟着紫原去了加工厂,那边正在做配石和镶嵌,跟预期进度一致。紫原和工匠师傅是老相识,在作品上很有默契,两人讨论了加工过程中的几个细节问题,最后基本解决。冰室在旁边认真地偷听学习。
出工厂的时候,冰室拍马屁道:“没想到您对金工也这么了解。”
紫原坦然承认:“这是专业的必修课。”他似乎想到了什么,蹙起眉头,“不过我手笨,总是做不好。”
冰室心想,让他这个大个子做精雕细琢的活,确实有些为难。
紫原心安理得地早退下班了,冰室却不行。他回了一趟工作室,把剩下的文件报告都处理好,才跟着几个同事出了写字楼。
前两天Alex发来信息,问他什么时候过来喝两杯。冰室今天难得有点兴致,跟Alex提前说了声,在附近找了家简餐店解决了晚饭,就搭上地铁去了酒吧。
他来得太早,酒吧刚开门,没有客人,几个酒保都还没来。Alex站在吧台后面擦杯子,看到他进门,夸张地挥了挥手说:“终于来了啊,辰也。”
她说的是英文,冰室也切换到英语模式,笑着跟她打招呼,在熟悉的位置上落座。
“老样子?”
“嗯。”
Alex把龙舌兰推到他面前,这是他一贯以来的开胃菜。她上下打量着他的状态,关心地问:“新工作怎么样?看你忙得都没空过来。”
冰室喝了一小口,熟悉的味道让他的大脑放松下来。天啊,他太需要酒精了。
“是有些忙,但是还不错,你知道的,薪水很高,当个过渡挺好的。”
Alex笑了笑,说:“听起来像是你在为钱出卖灵魂。”
冰室没有否认:“总归是要赚钱吃饭的嘛,我又不能真的当啃老族。”
“所以,助理工作还顺利吗?你没碰到难伺候的老板吧。”
冰室端着酒杯顿了一下,品了一口酒才慢悠悠地答道:“老板性格比较古怪,但是人不坏。”
Alex挑了挑眉:“噢,这可不是个好评价。”
冰室沉默地喝着酒,没再说话。
紫原是一个极端以自我为中心的人,喜欢睡觉、吃饭、随心所欲地画图,其他的事情对他而言都是麻烦。他经常表现出冷淡高傲的态度,因为他不在乎其他人。不在乎别人是否会因为他而为难,不在乎下属在他面前开玩笑。当然,在必要的时候,他能表现出基本的礼貌。
如果是紫原的亲人或朋友,他的态度或许会有不同,但那是冰室不需要了解的世界。
Alex凝神听着店里放的音乐,扭过头说:“最近总有人来问我,想知道你以后还会不会玩乐队。”
冰室咽下嘴里苦涩的液体,低垂着头说:“年纪大了,不想玩了。”
Alex翻了个白眼:“你要是年纪大,我岂不是要入土了。”
冰室没忍住笑了,只是还躲避着她的视线。Alex看着他的表情,欲言又止。
店里进了两个客人,冰室示意她可以让他暂时一个人在这。Alex瞥了他一眼,转过身之前随口说了句:“今天耳钉挺好看。”
冰室抬手触摸到冰冷的表面,突然意识到自己忘记把紫原的耳钉摘下来了。想到紫原这些美丽的作品,他的心里突然泛起一点涟漪。
冰室在酒吧多呆了一段时间,在角落里和Alex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她没再提乐队的事,冰室非常感激Alex的这种体贴。
一直到时间有些晚了,冰室才和她告别。他吹着有些寒冷的晚风,走在霓虹闪烁的街道上,去车站坐车回家。他酒量尚可,几杯酒下去也只是微醺,头脑有些轻飘飘的,很舒服。
冰室回到空荡荡的公寓,这里是母亲送给他的成年礼物,对于一个人来说足够宽敞。他把公文包放到桌子上,软软地走了几步路,躺倒在沙发上,阖上双眼。
哎,有时真羡慕紫原先生啊,可以毫无负担地在办公室瘫坐着发呆,不用在意形象。
明天是星期六,不用上班,不用早起做饭,他准备放松地休息一整天。
叮咚。
冰室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意外地看到了母亲的视频通话邀请。他眨了眨眼睛,艰难地起身坐端正,点了同意。
“晚上好啊,辰也。”他的母亲香穗在镜头的另一边笑眯眯地说。
“妈。”冰室叹了一口气,脑子里计算着时差,“你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
“早睡早起呀,我现在每天上班前要做有氧,特别好。”她把手机拿远了,搁在支架上,让镜头能拍到她面前的沙拉和咖啡。
冰室不太想承认,自己最近的健身频率还比不上他亲妈。
“你外婆最近好吗?”
“上周去疗养院看她了,食欲很好,运动量也恢复了,一切都好。她还问你什么时候回来。”
“快了,我休年假的时候跟John回去看你们。”香穗喝了口咖啡,问道,“你呢?打算什么时候回LA看看?不过你们公司一向比较忙,也不知道五月初的长假行不行。”
回LA意味着要去见他的父亲,也就是他母亲的前夫,冰室实在不想去。但此时有个更严峻的问题摆在他面前。
“……之前没有告诉你,我最近换工作了,现在在一个珠宝品牌。”
香穗怔住了,不解地问:“怎么突然跳槽了呀,是不是之前的工作太辛苦了?”看冰室不答话,她的表情变了,小心地试探道:“不会是因为你那个前男友吧?”
“妈,你别多想。”
她抿了抿唇,自我开解道:“换个环境也好,下次我挑首饰的时候你还能给我当参谋。”
他们聊了一会儿关于新工作的事情,直到那一头的闹铃响起,提醒她该出门去锻炼了。挂掉通话之前,她仓促地说了句:“辰也,别委屈自己。”
房间又陷入一片寂静。
母亲这几年摆脱了陈旧的负担,过着她想要的生活,冰室为她高兴。
他呆坐了几分钟,慢吞吞地把手机扔到一边,从茶几的抽屉里摸出半包万宝路和打火机。
紫原不喜欢烟味,所以冰室在上班期间不会碰烟,最多只是偶尔在家里抽一根。
他半躺在柔软的沙发上,望着吐出的烟雾升腾到空气中,慢慢消弭。捏开爆珠,冰凉的薄荷味直窜到喉咙。他的大脑是一盘打翻的颜料,杂乱无章。
冰室辰也过着忙碌而又乏味的生活,而且他不知道自己真正想要的人生是什么模样。
星期一上午,工作室充斥着大家不想上班的怨念。紫原跟设计师们开了两小时的会,冰室没有去旁听,但是看众人散会后的脸色就知道,讨论并不是非常顺利。
冰室给紫原准备了果茶和小茶点,紫原瘫在办公椅上捧着杯子,像小时候邻居家养的那只拉布拉多一样,横扫着桌子上的食物。
冰室趁紫原享受美食的工夫,把要批阅签字的文件交代了一遍,还帮负责品牌公关的同事传达了一个“坏消息”:鉴于品牌推广与合作的需求,紫原还是逃不过,要去一趟巴黎。
紫原的喉咙里挤出一阵哀鸣,像个逃避上学的小孩一样露出了心如死灰的表情。冰室现在已经能够沉稳地应对老板发脾气。他静静地站在一旁,等待紫原把点心吃完,调整好心情。
紫原略微仰起头,说:“这次出差,你跟我一起去。”冰室并不意外,点头应下,准备待会儿去安排行程预订机酒。
紫原表情阴晴不定,视线从冰室的脸上扫过,思索了一会儿,问:“你不喜欢前几天借你的耳钉么?”
冰室知道他思路清奇,连忙否认,只说是老板的作品比较贵重,不敢戴,说着便把耳饰还给了紫原。
紫原和他对视片刻,思考着冰室说的是不是真心话。单只耳钉的成本还比不上这个助理平时换着穿的成衣的价格,需要这么害怕吗?
他把那枚耳钉收回首饰盒里,心里想着,如果下次是直接送给冰室的话,他大概更不会接受吧。
周二早晨,冰室照例去紫原的家里帮忙做早餐。他驾轻就熟地按了密码推门而入,却意外地听到厨房里有动静。
紫原穿着一条粉色的围裙,手里拿着锅铲,漫不经心地站在灶台前翻着锅里的吐司。听见冰室来了,也只是随意地瞥了一眼,淡淡地说:“早。”
这个画面的冲击力太大了,冰室一时愣在原地。虽然早就知道紫原会自己下厨,但这还是第一次亲眼目睹。空气中弥漫着培根和炒蛋的香气,他突然感觉到了饥饿。
冰室盯着围裙胸前幼稚的卡通图案,又慌乱地移开视线,问:“今天怎么……”
紫原打了个哈欠,回答道:“睡得太早,今天很早就醒了。”他把煎好的吐司转移到盘子里,是他们平时早餐用的盘子,一大一小。
“你能喝橙汁吗?”
“啊,喝的。”
紫原砰的一声打开冰箱,拿了一瓶果汁出来,倒在两个杯子里。
冰室帮忙把餐具端到餐桌上,紫原拖着脚步从厨房出来,摘掉了那个可笑的围裙,在桌前坐下。
没有多余的话语,紫原开始今天的第一次进食,自然地好像本该如此。冰室坐在他对面,小声地说了一句“谢谢,我开动了”,才开始小口吃起了早饭。
坦白说,早餐的这些东西没有太多技术含量,但是紫原展示出的厨艺水平还是在冰室的预期之上。冰室一时间不知道什么滋味,看来紫原一直以来使唤他纯粹是因为懒得自己动手。
紫原吃东西总是非常专注,充满对食物的敬意。被这种氛围所带动,和紫原一起吃饭的冰室也总能愉快地享受到美食的乐趣。
“您厨艺真好,做得很好吃。”收拾餐具的时候,冰室由衷地夸奖道。
紫原有些得意地晃了晃脑袋,说:“嗯,还行吧。”
“您平时会自己做晚饭吗?”
“心情好、不累的时候会自己做。”
紫原说着,还不满足似的,从冰箱里拿了一小块饭后甜点,靠在吧台上享受着。
甜点并不在冰室平常准备的早餐清单当中。他压抑不住自己蠢蠢欲动的心,提醒道:“早上吃这个会不会太甜了?”
紫原舔了舔嘴角,说:“不会啊。”
冰室继续委婉提醒:“甜品热量比较高,不利于您平时的健身锻炼。”
紫原微微撅起了嘴唇,跟着抱怨道:“确实,健身控制体重好麻烦,最近都累得没心情去健身房了。”他的目光游移片刻,随后眼睛亮了起来,冰室突然产生了不好的预感。
“要不然你跟我一起去吧?一个人太没意思了。”
“不必了。”冰室脱口而出。下班后还要跟老板一起健身?开什么玩笑!他缓和语气解释道:“我有常去的健身房了。”
紫原没那么容易放弃。他在手机上划拉了几下,翻出一个官网的介绍页面,伸到冰室面前让他看。
冰室本能地往后一仰,抬头看了一眼紫原,紫原只是扬了扬手里的手机。冰室只能就着这个奇怪的姿势滑拉了几下网页。
健身房的地址离工作室很近,从照片上来看,器械齐全,环境不错,还有一个标准长度泳池。
如果这不是紫原的推荐,冰室肯定会心动的。他常去的健身房离写字楼远了些,而且年卡也快要到期了,最近一直想找个新的据点。
他心思乱转,还是想找个理由推辞,紫原却猛地收回了手,对他说:“不用你付钱,我报销,年卡。”
冰室被他这潇洒的模样唬住了,再拒绝显得有些不识好歹,所以他点了点头,不太情愿地同意了。
紫原又挖了一口蛋糕,心想,峰仔开的健身房,搞个友情价很正常吧。
冰室原本还抱有一丝希望,或许懒惰的紫原会把健身的事情忘在脑后,没想到那天下班前紫原提醒他,明天晚上要一起去锻炼。
于是在劳累了一个白天之后,冰室跟着紫原出现在了健身房。两个人都换上了速干材质的运动服。冰室瞟了一眼紫原短袖袖口下的肱二头肌,问:“紫原先生,您看我们是不是先热身?”
紫原拨弄了两下手腕上的黑色发圈,把长发聚在一起,扎成了马尾辫。他漫不经心地捋着额前的碎发,说:“现在是下班时间,你可以放松一点。”
冰室在心里冷笑,早上紫原赖着不起床的时候,怎么没有想过什么时候是他的上班时间。他面上不显,点了点头。
冰室认认真真地做了一组他常用的热身动作,把僵硬的关节活动开,让体温上升。紫原站在他斜后方盯着他,懒洋洋地模仿着他的动作。冰室有些不自在,只能假装自己看不到,专注着自己的活动。
热身完,冰室去器械区做无氧,紫原依旧跟着他。冰室心里有点恼火,恨不得和紫原处在同一个空间的对角。紫原却很单纯,只是想参考一下冰室平时的锻炼,站在冰室身边,看他调了重量开始练背。
冰室做了两组动作,忍无可忍,开口问道:“您没有自己的练习计划吗?”
紫原站在原地思索,说实话,他平时练什么完全看心情。顶着冰室不太高兴的目光,他找了个附近的器械,有一搭没一搭地练起来了。
冰室努力不去看他,按照自己的惯例,一板一眼地锻炼。在身材管理这方面,他从小就有一种苦行僧般的执着,体脂和肌肉维度常年维持在相对稳定的水平。
他从器械上起身,偷偷观察了一会儿紫原,难以抑制地皱起了眉。“肩膀沉下去,手肘抬高一点。”他走到紫原旁边,冷冰冰地说,“这样会代偿的。”
紫原很快就调整了姿势,做了一个非常标准的动作,然后偷瞄了一眼冰室,看着有几分可怜。
冰室觉得有些好笑,他又不是紫原的私教,这是什么反应?
他清了清嗓子,说:“既然来了,还是认真练比较好。”他的视线划过紫原肩膀上隆起的线条,心想,随便练练都能练成这样,这得是什么天赋啊。
冰室还是不太想搭理紫原,紫原也没有多找存在感。两个人隔得不远,默默地锻炼,冰室心里松了口气。去练深蹲之前,他又悄悄分神观察了一会儿紫原,看他上了不少重量还面无表情的模样,有种无话可说的感觉。
冰室卸完片休息的时候,一个比他矮一点的男人过来搭话,跟他交流关于杠铃训练的问题。他gay达狂响,所以只是一边喝着水,一边礼貌而又简短地回答了。那人感受到他隐藏的冷淡,很快就走开了。
冰室放松了一下关节,抬头发现那个人又站到了紫原旁边。他捏着水杯,朝那边走了两步,隐约听见了他们的对话。
“……这个多少重量?做几组?”
紫原淡淡地回答:“你自己看吧。”说完,他上下打量了一下那个人,补充道:“你不适合这个重量。”
冰室觉得自家老板能平安活到这么大真是奇迹,不过,按照紫原这个体格,应该也没人敢揍他。正想着,紫原朝他的方向看过来,冰室身形一顿,缓缓移开了目光。
按照计划练完,冰室准备转做有氧。得知紫原不喜欢水,冰室主动提出分开,自己去游泳。紫原无所谓地点头说好。
紫原跑了会步流了点汗,坐着休息了一会儿,不由地想念起热腾腾的美食了。他没有动力继续运动,无聊难耐,决定去泳池那边找同行的冰室。
他耷拉着步子,慢吞吞地走到泳池附近。这里人不多,中间的泳道里,一个身影正以优美的泳姿破水而来,像一条依水而生的鱼。尽管有泳镜和泳帽的遮挡,紫原还是凭直觉认定那就是冰室。
那个人在手指触壁后停下,仰起头望向岸边的紫原。下一秒,他摘掉了灰色的泳镜,露出一双熟悉而又陌生的眼睛。
这是紫原第一次见到冰室露出左眼,它看上去和右眼没什么不同。但是和平时的神秘深沉不同,完全展露的那双眼睛减少了泪痣的存在感,增添了几分灵动。透亮的蓝绿色水波在他的锁骨下方晃动,映照着他白皙的皮肤。
紫原没来由地联想到去年见过的一块收藏级的帕拉伊巴碧玺,也是这样的蓝绿色。都说看到那块宝石的人会如同被霓虹电光击中一般,无法移开目光。他延迟地体验到了这种感受。
冰室从泳池里上到岸边,水流从他身上滑落。他摘下泳帽,甩了甩头发,碎掉的灯光在他的黑色瞳孔里晃动。
他从旁边的凳子上翻出毛巾,随意地擦了擦,然后披在身上。他的腹肌很分明,两条若有若无的人鱼线顺着弧线消失在泳裤边缘。紫原一直觉得他可以像黄仔那样去当模特。
“紫原先生。”
冰室的声音把他从缥缈的联想中拉回现实世界。
“我觉得差不多可以走了。”
冰室点了点头。他的身上还是湿淋淋的,脖子上的水珠倏地滑下,越过光滑的皮肤,紫原忽然有些不敢看他。
冰室速度很快地拿了东西去淋浴。紫原在更衣室磨蹭了一会儿,等到心里那种奇怪的感觉消失了,才去洗澡。
可能欣赏美丽的东西是有代价的吧,他想。
对紫原来说,恋爱关系是可有可无的东西。
在伦敦读大学二年级的时候,有个同届的女孩对他展开了追求,他对此并不反感,在接触一段时间后便同意了。他清楚自己不可能是那种完美的恋人,他知道自己有各种各样的让人难以忍受的坏毛病,但他还是努力着学习成为一个不那么糟糕的恋爱对象。
两人的相处没有太多激情,但是整体很愉快。毕业回国的那一年,他们选择了不同的人生道路,很自然地选择了和平分手。分手时,她平静地说:“我们还是不太合适。”
紫原怀疑这个世界上是否会有真正适合的另一半。如果每个人都是一片不同的雪花,又怎么可能会有两个人能够严丝合缝地相贴合呢?但他还是诚恳地祝福她未来能找到这样的对象。
在紫原的世界里,恋爱和单身这两种状态没有优劣。他只是普通地过着自己的生活,并不期待有所谓的爱情砸到他的头上。
在那天短暂的心动过后,他并没有把那种感觉归结为喜欢,或者说,即便是真的喜欢,那也是无关紧要的感觉。
他只是默默地观察着冰室,看他和其他同事微笑着说话,看他冷着脸处理文件,看他专业地与他保持着恰当的距离,看他无意识间流露出来的真实的情感。紫原认为这种特殊的关注无关于情人的占有,而是单纯的欣赏艺术、收集素材。
在冰室试戴耳钉那天产生的灵感从草图变成了实物,紫原依旧把冰室叫过来,让他戴上看看。和他想象中的画面没有太多差别,沉静的气质与冰室本人十分相符。冰室稍微偏过头,让紫原能够直视到钻石折射的光线,还有那一颗很小的泪痣。
紫原递给他一个小镜子,问道:“你觉得怎么样?”
冰室措辞很严谨:“我觉得耳钉很好看。”
紫原与他对视,很快败下阵来,移开视线。他的余光看见冰室的嘴角轻轻上扬了,不知是被什么逗笑了。
尽管这是为冰室设计的耳钉,紫原却并没有把它送给他。他知道对方不会心甘情愿地收下贵重的礼物,因此只是把它放进了自己的众多收藏当中。但是他难得地有点高兴,相较于之前那些乏味的小作品,这个钻石耳饰存在一些确切的价值。
那天晚上去健身,冰室照旧还是和他保持着一定距离。紫原去练卧推,他跑去练硬拉,练完回来,发现紫原居然还没结束。
“你不会躲在这玩手机吧?”冰室怀疑地问。
紫原撇撇嘴,不说话,做了个手势让他过来。冰室走到他旁边,看着他给杠铃加片。紫原平时都是靠着自己的体型,一百公斤的卧推轻松做组,甚至用不着人保护。
冰室好奇地问:“这是要测试一下重量极限吗?”
紫原嗯了一声,懒洋洋地说:“感觉最近有一点进步呢。”
他在板凳上躺下,紫色长发有些凌乱地散开。他伸手抓住杠杆,露出手臂上隆起的肌肉。冰室就站在他头部前方,手上做着保护的姿势,垂着头望着他。
冰室不敢大意,在心里想着。最好别出问题,要不然我的二头肌会断掉的。
紫原今天穿了件紧身的黑色运动衣。在他缓慢把杠铃推起的过程中,冰室能清晰地看到他胸前鼓胀发力的肌肉,手臂上三头肌绷紧的线条,还有手上暴起的青筋。那双慵懒的眼睛微微瞪大了,瞳孔里映着白炽灯光,如同被点燃的一把火。
冰室引导他把杠铃放回架子上,才终于放下了双手。紫原躺在那里仰望着他,脖子和脸上还泛着未能褪去的红色,手臂上鼓起的肌肉微微动了动。
绝对压倒性的力量。简直就是一头棕熊。
“成功了。”紫原轻轻勾起嘴角。
冰室的心脏怦怦直跳。如果紫原不是他的直属上司的话,他可能会在这时候吹个调笑的口哨。
去巴黎出差的前一天上午,之前定制的那套高级珠宝终于完成最后一次返工修改,冰室和另一个设计师去工厂把它带回了工作室。
紫原吩咐冰室把东西摆在会客厅里,现下房间里只有他们两个人。紫原瘫在扶手椅里,一手撑着下巴,兴致缺缺地看着柜台上的东西。
项链、耳坠、胸针和戒指,以红色为主基调,彩色宝石和钻石相铺陈,彼此呼应又各有特点,光彩夺目。
冰室带着一双白色手套,小心翼翼地触碰着上面的宝石,低头研究着项链的细节。他最近看了一些专业书籍,对珠宝有了一些基本的了解。
紫原默不作声,定定地望着他耳边垂下的黑色碎发,还有被手套包裹着的修长手指。
冰室抬起头,微笑着说:“非常华丽。造型的设计很有想象力,而且这里的铰链结构很精妙。”
紫原和之前受到夸赞时的反应一样,抿了抿嘴唇,既没有表现得很高兴,也没有丝毫窘迫。
怕他不相信,冰室继续说道:“这是真心话,第一次看到设计图的时候我就觉得这套首饰会很吸引眼球,没想到成品更惊艳。”
紫原轻轻地嗯了一声。冰室有些气馁,叹了一口气,问:“您不满意吗?”
紫原偏过头,细细端详着这套倾注了他不少心血的首饰,低声道:“没有不满意。”他设计时确实已经竭尽全力,如果以后能有更好的方案,那也是之后的事情,不值得后悔。
“可是您看起来不高兴。”冰室的声音很柔和,像是在哄小朋友。
紫原也不知道这种情绪从何说起,所以只是简单地答道:“只是突然感觉这些东西都很无趣,无聊得让人厌烦。”
命题作文也好,市场需求也罢,都是紫原极其讨厌又不得不低头的地方。也许在拿起画笔的那一瞬间,他是欢欣鼓舞的,但更多的还是惯性在推动着他往前走。可能当初听取赤仔的建议创立个人品牌是个错误,他现在只感觉痛苦和厌倦。
然而这些更多的解释,紫原说不出口。
冰室微蹙着眉,细察着他脸上的表情。他仿佛听懂了紫原的未竟之语,声音很轻地说:“我能理解。”
紫原凝望着冰室。陈列室特制的灯光勾勒出柔和的面部轮廓,带来一团柔和的圣光般的光圈,模糊了对方带有蛊惑效果的脸。
这究竟是安慰还是事实呢?在这一刻,紫原选择相信冰室。
冰室犹豫地抬起手,落到紫原搁在柜台上的那只手的手背上,轻轻拍了拍。隔着手套的布料,几乎感觉不到对方的体温。
“我只是想从旁观者的角度说,也许紫原先生并不喜欢这些作品,但是我能从这里面感受到你内心的火花。对我来说,这是很有意思的,而这是你赋予它们的意义。”
紫原望着他张张合合的嘴唇,许久无话,最后轻声嘟囔道:“哪有什么内心的火花……”
【紫冰】流光溢彩(一)
紫冰日快乐!
现代架空,珠宝设计师·紫×助理·冰
校对的时候发现写得很差劲,我先滑跪
可能的预警:有路人前任
全文字数5W+,今天全部放出
01
紫原敦讨厌星期一。
他无精打采地在大楼附近停好车,从口袋里掏出一根巧克力燕麦棒,咔嚓两口吃掉。甜腻的口感占据了味蕾,却没能给他带来丝毫情绪的好转。
他从车上下来,拍了拍有些起皱的大衣,拖着沉重的步伐,向楼上的工作室走去。
从伦敦留学归来后,他在好友赤司的帮助下创立了个人品牌Irides。凭借新锐天才设计师的名头和赤司集团的运营资源,他的品牌很快走...
紫冰日快乐!
现代架空,珠宝设计师·紫×助理·冰
校对的时候发现写得很差劲,我先滑跪
可能的预警:有路人前任
全文字数5W+,今天全部放出
01
紫原敦讨厌星期一。
他无精打采地在大楼附近停好车,从口袋里掏出一根巧克力燕麦棒,咔嚓两口吃掉。甜腻的口感占据了味蕾,却没能给他带来丝毫情绪的好转。
他从车上下来,拍了拍有些起皱的大衣,拖着沉重的步伐,向楼上的工作室走去。
从伦敦留学归来后,他在好友赤司的帮助下创立了个人品牌Irides。凭借新锐天才设计师的名头和赤司集团的运营资源,他的品牌很快走上正轨,稳步发展。
虽然自己是老板,紫原还是恨透了上班。
他在等待电梯时看了眼时间,距离规定的上班时间已经过去了十分钟。当然,没人会对自家老板迟到表示不满。
想着今天要处理的各种文件和要画的那一堆图,他怀着沉重的心情,推开了自家工作室的大门。
“紫原先生,早。”前台的山口小姐笑着和他打招呼,“您的助理来报到了。”
紫原的脚步猛地一顿,高大的身躯僵直住了。
是的,他差点忘了,赤司集团派遣了一名私人助理过来。
那个倒霉蛋就站在山口身边,穿着一套剪裁合身的黑色西装,打着深色领带,活像个在银行工作的精英白领,又名紫原敦的反义词。他面容精致,留着过长的刘海,左眼几乎完全被盖住。这个发型倒是有点意思,紫原默默在心里评价道。
“紫原先生,初次见面,我是新入职的助理,冰室辰也。”冰室微微鞠躬示意。他抬起头的那一刻,正好对上紫原倨傲的目光。
紫原一言不发,只是向他点了点头,然后便径直走到办公室门口。在按下门把手的瞬间,他顿了顿,回过头说:“山口,带他熟悉一下工作室。”
没有理会冰室尴尬的错愕,紫原进了办公室,把山口那句压低声音的“没关系,老板的性格就是这样”关在门外。
紫原把手提包扔在一边,打开电脑,顺手抓过一张草稿纸,上面列着几项今天不得不做的事情。他烦躁地抓了一把头发,转了转手里的签字笔。
方才冰室平静的眼神还残留在他的脑海中,黑色的瞳孔和眼角那颗惹眼的泪痣像某种危险的预告。紫原的直觉告诉自己,这个家伙绝对不好惹。
时间回到一周前,赤司的办公室。
赤司列举了紫原近期种种翘班和拖延的行为,直言他的行为已经影响了正常的工作,让他注意一下。
紫原的工作室还处于小而精的扁平化结构阶段,没有大公司的条条框框。紫原主要是负责设计相关的工作,品牌的市场和销售有专人打理,他负责把控大方向和最终拍板。最近Irides的事情太多,设计和运营方面的事务堆在一起,压得紫原一点工作积极性都没有。
赤司建议先给他招一个私人助理,把自己从琐事里解放出来。
紫原反驳道:“我没有影响正常工作,而且手下已经有足够的设计师,不需要助理。”话虽如此,他也知道自己最近状态太差,就连他引以为傲的灵感都快要枯竭了。
“紫原,Irides是你创立的品牌,但不是只属于你一个人的事业。”
紫原当然明白。他是一个二十六岁的成年人了,没有太多任性的空间。但是他觉得自己暂时还不需要一个跟在后面拎包的,他想想都觉得烦。
“如果要找助理的话,我也有一些要求。”紫原不太高兴地说,“要一米八五以上,否则不方便和我交流。性格不能太严肃,而且要长得好看,不然影响我的心情。要有文书管理经验,英语流利。嗯,还有,要擅长做饭。”
他断断续续地说了一长串,心里存了些刁难的意味。赤司却只是点点头,说:“我明白了,我会按照这个要求招人的。”
紫原一拳打在棉花上,最终只能悻悻离开。他当时没想到,赤司居然能这么快就招到符合条件的人。
笃笃笃。紧跟着敲门声的,是不太清晰的男声:“紫原先生。”
紫原放下手里被折磨的签字笔,闷声道:“进来。”
办公室里摆着一张很长的弧形办公桌,左边放着电脑和文件资料,右边摊着画具和图纸。
冰室端着茶杯进来,对着凌乱的桌面迟疑了片刻,腾出一只手把散乱的白纸归整到一边,清理出了一小片可以放杯子的地方。
“山口小姐说您喜欢喝绿茶。”
紫原点了点头。其实他对茶也没有太多偏好,只不过是讨厌咖啡这种苦涩的饮品,又不好意思说自己喜欢喝含糖饮料罢了。
冰室把茶水放下了,却没有离开,而是半垂着视线,问道:“紫原先生,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吗?”
看着他不卑不亢的模样,紫原又开始心烦了,他想让这人暂时不要来打扰他。思索片刻后,他从手边的书页中抽出一张卡片,递给了冰室,让他跑个腿,去把加工的样品拿回来。
目送冰室离开,紫原舒了口气。他总觉得冰室有股绵里藏针的气质,再加上这个人是赤司派来的,明明他才是老板,他却有种自己被监管的感觉。
紫原喝了一口温热的玉露茶,清甜淡雅的味道萦绕在舌尖。他在办公桌前放空了一会儿,然后努力投入进工作中,审核了其他设计师的图稿,又打电话和建模那边争论了半个小时。
等到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做完,已经接近饭点了。他正纠结着是画会图还是干脆去吃饭,冰室带着样品回来了。
冰室把东西和单据递给紫原,嘴角挂着一丝微笑,一副专业且礼貌的样子:“紫原先生,这是您让我取的打样,还有其他做好的也顺便拿过来了。”
紫原靠在办公椅上,左右转了转,大手一伸打开桌上的盒子,里面装着新款项链的样品。旁边一个袋子里是他之前练手设计的戒指和耳钉,他自己都差点忘记了。他兴致缺缺地扫了几眼,没有发现什么问题。
冰室依旧站在他面前,恭谨地低着头,似乎是在等他的回复。
紫原拿起那枚祖母绿戒指,在灯光下变换了几个角度。主石不大,净度还行,然而上个月自认为优美的设计,如今看来却相当平庸。他略微撅起上唇,把戒指以及那对同样无趣的蓝宝石耳钉锁进了旁边的箱子里。
冰室像是没有意识到老板刻意的冷待,说:“您的办公室东西有些多,我帮您整理一下,可以吗?”紫原感觉他的潜台词是嫌弃这里太乱。
“好啊……”紫原努力回想着新助理的名字,“麻烦你了,冰室。”他向后靠在椅背上,微微仰头看着他,补充道:“哦,记得别动我的图纸。”
冰室的动作很利落,杂乱的桌面立刻就整齐不少。四散的素材集、作品集和杂志被叠成一摞,近期的文件单据被清理出来,只剩下紫原手边那一叠图纸和一大堆画笔。他弯着腰整理东西,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紫原沉默地翻了翻手机上的新信息,期间几次抬头,偷看冰室的脸色。
在得知紫原对书籍的摆放顺序没什么要求后,冰室很快转战到旁边的书柜,开始整理画集。
看来这个新助理非常勤快,紫原琢磨着,要不要试着把一些不想做的工作扔给他?但是这个人能处理好么……
他点开工作邮箱,发现人事给他发了助理的资料。
冰室辰也,二十七岁,居然比他要大一岁。紫原嘟哝着往下看,毕业于一所还不错的大学,在一家传统制造企业工作过。这样的人为什么要跑到他的工作室当助理呢?
紫原侧过头去,看到冰室困惑地望着藏在柜子最上方的一板草莓牛奶。一角阳光落在他的右肩,这件合身的黑色西装勾勒出他宽肩窄腰的倒三角身材。紫原觉得他应该去做模特。
“冰室,你以前不是这个行业的,对吧?”
冰室转过身来,暂时放弃了对草莓牛奶的探究。
“是的,之前任职的公司是做精密机械的,我对珠宝行业了解不多。”
“那这几天你先熟悉一下我们公司的业务。”
冰室认真地应下,转而问道:“要到午休时间了,您的午餐有安排吗?需要帮您订餐吗?”
紫原连忙摆手道:“我出去吃。”工作再忙,他也不会委屈自己的胃,这是他的人生信条。
到了下午,助理被他打发去整理总结文件顺便熟悉业务,处理完一堆事情的紫原也终于能沉下心来画图。中间冰室进来添了几次茶,上了一次茶歇,紫原没怎么搭理。
他手头画的是近期最大的一个定制客单,Irides也希望能够借助这位贵客提升他们在小圈子里的影响力,因此容不得马虎。
草图已经过关,现在要做的是定下细节。要满足顾客的需求,还要做出自己的特点,另外还要考虑到实际加工的难度,紫原已经痛苦改稿好几天了。
下班时间到了,紫原还在用水彩给手稿上色。尽管紫原厌恶极了上班,他对自己的设计稿还是很认真负责的。他憋着一股劲把项链的部分上完色,直画到不知今夕何夕,肚子饿得咕咕叫。他从抽屉里拿出一包薯片,狂吃了半包才缓过来。
见时间不早,他捞起手提包,拖着沉重的脚步出了办公室,意外地发现另一个赶死线的设计师还在工位上。同样留在工位的,是那个第一天过来上班的助理,电脑屏幕上是做了一半的PPT。
冰室站起身来,递给他一张纸:“紫原先生,辛苦了。这是您明天的日程,早上九点在杂志社有一个访谈,这上面有预定的话题,访谈结束后会进行一小段摄影。”
啊,想起来了,还有这件事,真麻烦。紫原叹了口气,孩子气地嘟囔道:“我累了,不想早起。”
冰室眨了眨眼,温和却又强势地提醒道:“是长期合作的杂志,不能迟到的。明天需要给您早预订,送您过去吗?”
紫原凝视着冰室那张精致的脸。他的太阳穴附近有点疼,胃里空荡荡的,烦躁的情绪在血管内冲撞。
“赤仔——赤司社长跟你交代了什么?像幼儿园老师一样监管我的工作吗?”
冰室很明显怔住了,眼睛微微瞪大,回答道:“我不明白您的意思……我没有见过社长,只是觉得这些是助理应该做的。可能是我经验不足,让您感到不适了,抱歉。”
他真挚的态度让紫原有些退缩。难道是他的叛逆心理作祟,想多了吗?
“好吧,没事。”紫原耸了耸肩,试图按捺下烦躁的情绪。
“那明天——”冰室还没忘记刚才的问题。
紫原皱起眉头,说:“你会做饭对吧?明天来我家接我,顺便做个早饭。嗯……没问题吧?”
冰室愣了愣,答道:“没问题。”
“我走了,你也下班吧。”紫原摆了摆手,大步朝外面走去,心里盘算着该去哪儿整点好吃的。
新工作入职第一天,冰室辰也想辞职。
他是偶然间看到这个招聘信息的,虽然不是理想的职位,但还是抱着广撒网的心态投了简历,没想到很快就收到面试信息,并且顺利通过了。
去集团大楼签订合同的时候,总助居然特地跑过来交代,让他好好协助紫原,处理好工作,还要安排好他的日常生活作息,还嘱咐说紫原的性格特殊,要认真对待。冰室这才发觉自己是接过了一个烫手山芋。
入职前,他在网上搜索了新老板的信息,略过那些作品、奖项以及无聊的吹捧,只知道这个新老板身材高大、性格内向。
冰室没想到“身材高大”指的是比他还要高一个头,也没想到“性格内向”是指对他这个新员工耍冷脸。前台的山口小姐说老板性格有些古怪,但是人不坏,他也只好笑着点点头。
昨晚紫原离开工作室后,他一边收拾东西一边想,自己大概是卷入了老板和赤司社长的争斗当中。只不过与商战大戏不同,紫原扮演的是美式家庭片里的青春期叛逆小孩。
尽管处境不妙,冰室还是决定暂时压下怨气,继续当一个兢兢业业的小助理。没办法,谁让这份工作的薪资远远高于市场行情呢?
第二天早晨,冰室起了个大早,按照紫原发给他的地址,去当上门的厨师兼司机。
紫原住的公寓地段很好,面积特别大,租金肯定相当贵。冰室站在门口按了门铃,果然无人回应,只好按照紫原的要求,自己输了密码。
“打扰了。”他刻意提高了音量,依旧没有回应。
与想象中的简约风不同,室内装潢相当温馨。墙上挂着几幅现代画,陈列柜里摆满了形态各异的工艺品,沙发上堆着柔软的抱枕和一排整齐的jellycat玩偶,茶几上摆着花花绿绿的膨化食品。客厅里并不脏乱,大概是请了家政定期打扫。
走廊右手边向阳的两个房间房门紧闭,想必紫原还在里面呼呼大睡。
冰室怕这里没有足够的食材和调料,所以特地采购了一些带过来。他去了左手边的厨房,把那一大袋子东西放在操作台上。他扫视了一圈,厨房面积不小,各种厨具很齐全,而且看得出经常开火的痕迹。
打开冰箱,冷藏室里整齐地摆着几排饮料和小甜点。冰室受到了冲击,不禁开始担心起老板的血糖健康。再翻一翻,冰箱里面其实藏着不少食材,就是一些蔬菜不太新鲜了。
他心里有了数,就挽起袖子准备开始做饭。紫原对早餐菜式没有提要求,他决定做自己最经常做的西式早餐,简单方便。因为不确定紫原的饭量大小,他特意多准备了一些。
冰室很享受做菜,但为老板做饭是截然不同的事。他站在案板前想了想月薪的数字,感觉自己得到了一点动力。
等他关了火摆好盘,也差不多到了应该起床的时间。冰室把餐盘端到餐桌上,摘了围裙,犹豫了一下,敲了敲离自己最近的门。
“紫原先生?该起床了。”
难道敲错门了?冰室心里打鼓,试着转了一下门把手,推门而入。
这间确实是紫原的卧室。米色的窗帘有些透光,朦胧地照亮了房间中央的超大尺寸的床。紫原像个巨大的蚕蛹,裹着被子背对着门,紫色的长发披散在枕头上。
“紫原先生。”
紫原哼唧了两声,蜷缩起身子,不愿意醒来。
冰室从没经历过这种情况,在原地无言了片刻,走过去推了推紫原的肩膀。先是很轻的两下,然后加重了力道。
“再不起床要迟到了。”
大概是他说的话太像上学日时处在暴怒边缘的母亲,紫原终于从梦乡中醒来。他的意识还不太清醒,只看见床边站了个陌生的人影,不由得吓了一跳。
“谁啊?”紫原从床上坐起身,眯着眼睛问。裹在身上的被子滑落下来,露出他上半身精壮的肌肉。
冰室愣了一下,回答道:“是我。您的早餐已经准备好了。”
紫原意识回笼,“哦”了一声,揉了揉乱掉的头发,似乎在为被扰的清梦不悦。他叹了一口气,掀开被子,准备下床。
冰室像是触电一般,迅速移开了视线。“那我先出去了。”说罢,他退出了房间,还顺手关上了房门。
虽然光线昏暗,但是紫原肩颈处的肌肉线条还是十分明显。冰室想,没想到老板看着懒散,实际上也喜欢健身。
紫原很快就收拾好出来吃饭,困意已经消去了一些,只是还冷着脸,耷拉着嘴角。
冰室站在一边,看着紫原在餐桌前坐下,用评判的眼神打量了一番桌上的食物,然后拿起了叉子,似乎还算满意。
冰室心里放松了一些,却不料紫原突然抬眼瞧他,奇怪地问:“你不吃么?”
“我来之前吃过了。”
紫原眼里的疑惑并没有减少:“既然要做早餐,一起吃不是更方便吗?”
这个逻辑好像没有问题。冰室一时语塞,好在紫原没有过多纠缠,很快就收回了目光,开始吃饭。
冰室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干脆躲进厨房,收拾起了厨具和台面。这里有嵌入式烤箱,冰室有些羡慕,他的公寓里只能摆一个小烤箱,用起来总是不太方便。
他磨蹭了一会儿才出去,紫原已经差不多吃完了。
“手艺不错。”补充完能量,紫原看起来心情十分愉悦,“嗯……谢谢。”说完,他自己收拾了餐具扔进洗碗机里了。
眼看早晨的艰巨任务完成了一半,冰室松了口气。他把卷起的衬衫袖口放下,穿上了自己的外套。昨天观察过工作室的着装风格后,他今天换成了一件烟灰色的休闲西装。
紫原把齐肩长的头发扎成了优雅的半马尾,某种意义上说,很符合冰室对他们这类设计师的刻板印象。他在客厅角落的衣帽架前站定片刻,最后还是选定了一件驼色大衣。
冰室看见上面的皱褶,没忍住插嘴道:“我看这里有挂烫机,我帮您熨一下大衣吧。”
“哦,好。”紫原把位置让给他,自己去旁边的柜子里翻配饰。
冰室仔细地把边边角角都熨烫过一遍,关了挂烫机,转头一看,紫原正双臂交叉斜靠在墙上盯着他。紫原的左手食指上多了一枚耀眼的戒指,一颗很大的梨形黄钻。
就在冰室恍神之际,紫原开口道:“我在想,你不用表现得这么——”他停住了,思考着措辞。“谄媚。太奇怪了,我不喜欢这样。”
冰室没料到自己的行为会被称之为“谄媚”,更拿捏不准喜怒无常的老板在暗示什么,但还是说:“我明白了。”
紫原却没有轻易放过他,而是微眯起双眼,继续说道:“先说清楚,你不会是表面一套背后一套,背着我去打小报告吧?”
冰室瞬间领悟,这是站队表忠心的时刻。他坚定地说:“您误会了,绝对没有这种事。”
他想,自己确实没有说谎。总助那天虽然有特别交代,但并没有让他做什么特殊的事情。
紫原轻点了几下手指,大发慈悲地点了点头,大概是相信了冰室的话。
“总之,表现得正常一点。”
冰室很想知道这个“正常一点”是什么意思,是指不要太讨好紫原吗?真是个奇怪的要求。
眼看时间不早,他们动身准备去杂志社,冰室跟在紫原身后去了停车场。紫原的车是一辆奔驰G级越野,非常适合他霸道的体型。
紫原拉开驾驶座的门,忽地想起什么,抬头问道:“你会开车么?”
“会。”冰室平时不怎么开车,但是有驾照。
紫原却突然变了卦,摇了摇头,说:“算了,还是我开吧,你给我指路。”
冰室不知道紫原这是不信任他的驾驶技术,还是有什么别的原因,只能顺从地坐到副驾驶的位置上,做人形导航。
早高峰时段,路有些堵,紫原早就习惯了,被打磨得没什么脾气。车等在路中间的时候,紫原伸手从储物格里拿了一块糖,扔进嘴里,嘎嘣嘎嘣嚼碎了。
冰室悄悄偏过头瞧他,说:“您好像很喜欢甜的东西。”
紫原目不斜视地嗯了一声,沉默地品味着糖果的味道。
冰室也不知道说什么了,视线漫无目的地落在紫原搭在方向盘的手指上。紫原的手掌很大,手指长得惊人,粗大的指关节像是蕴藏着巨大的力量。总之,这看起来更像是运动员的手,而不是设计师的手,很难想象这样的人能画出精细美丽的作品。
那枚鲜艳的黄钻戒指在阳光的照射下,呈现出灿烂的火彩,晃动的光芒灼烧着冰室的视网膜。
紫原瞥了他一眼,说:“你觉得这个戒指好看吗?”
冰室对珠宝首饰的知识还非常浅薄,所以只是简单地夸道:“很好看,很适合您。”
紫原从喉咙里挤出一声分不清是“嗯”还是“哼”的声音。
绿灯亮了,车流开始向前涌动。
紫原沉默了一会儿,说:“其实我不喜欢戴这些饰品,太碍事,特殊场合才会应付一下。”
冰室应了一声,心里却有些奇怪,他以为他们这行的人应该很喜欢佩戴珠宝才对。
他们抵达约好的地点,离九点还有十五分钟。非常完美。
紫原和这位杂志编辑之前见过,交流很顺利。冰室把杂志那边需要的一些资料发了过去,然后就安心地躲在旁边摸鱼,听着紫原和编辑交流人生经历、作品的设计理念以及品牌的展望。
冰室猜测这些东西紫原已经说过好多次,所以现在才能这样侃侃而谈,一点也看不出他在办公室里丧着脸沉默寡言的模样。
访谈结束后,有摄影师过来帮忙拍照。编辑夸紫原个子高身材好,紫原只是抿了抿嘴。
半个小时后,他们收工离开了杂志社的大楼。编辑问紫原要不要顺便一起出去吃午餐,紫原说自己有约了。
去停车场的路上,冰室问:“您中午已经有安排了吗?”
紫原用看傻瓜的眼神瞥了他一眼:“没有啊。”
冰室被他看得有点生气,但是什么也不敢说。
紫原解释道:“我不喜欢跟这些不熟的人一起吃饭,不自在。”冰室想到紫原惊人的食量,感觉这也挺正常的。
他们回到车里。距离午休还有一段时间,但紫原肯定是不可能回去工作的。
完成了一项麻烦的工作,紫原的心情很好:“你的午饭准备怎么解决?”
“买个便当,您呢?”
紫原皱了皱鼻子,显然是对这个选择感到怜悯。他歪着脑袋想了想,说:“我记得这附近有家不错的意餐。”
冰室绷着脸望着他。
紫原发动了引擎,说:“我又不能把你扔在半路上。放心,我买单。”
意面很好吃,红烩牛肉也很美味。紫原吃饭时很少说话,这让这顿饭更加完美。
冰室坐在自己的工位上漫无目的地刷着手机。他想不明白,老板为什么突然就请自己吃饭了。可以说紫原的每一步行动都在他意料之外。
午休时间即将结束,同事陆陆续续都回来了。冰室收了手机,跟几个新同事聊天,顺便打探一下新公司的情况。Irides的员工大多是年轻人,虽然初创品牌压力比较大,但平时办公室氛围还算轻松。
冰室正听着财务小哥推荐附近的拉面店,就看到紫原面无表情地从办公室里推门出来,手上拿着他的超大马克杯。冰室愣了一下,立刻跟去了茶水间。
“您要喝茶吗?这里还有咖啡。”
紫原高大的身躯似乎很不适合这个狭窄的角落。他低头扫了一眼冰室头顶的发旋,退了两步,把那个画着奇怪涂鸦的马克杯递到冰室手里,说:“麦茶就好。”
冰室站在吧台前,端起茶壶给他倒水,紫原就站在他旁边,默默地看着他的后脑勺。冰室感觉背后的视线像激光一样灼烧着他。
好在紫原很快就感到了无聊,移开视线,盯着桌上摆的那一大袋曲奇。冰室放下半空的茶壶,重新烧上一壶水,转过头就发现紫原直愣愣地看着曲奇。
老板不会年纪轻轻就患上糖尿病吧?
心里这么想着,冰室还是从柜子里拿出一个碟子,给紫原倒了一些曲奇和其他茶点。
准备端回办公室时,紫原随意地问:“资料整理完了吗?”
“还没有。”冰室怕紫原不高兴,补充道,“今天能整理完。”
紫原对自己布置的这项任务并不怎么在意,只是轻点了下头:“哦。”
下午,紫原继续把自己关在办公室里画稿。
采购那边有急需签字的文件,冰室检查过后去了办公室。紫原正坐在转椅上无意识地晃来晃去,眉头紧皱,目光在画到一半的设计图和电脑屏幕上来回移动。昨天才收拾过的办公桌又乱了,摊着几本画册,还散落着几颗小的裸石。
冰室迅速地交代了事情,把文件递给紫原。紫原长舒了一口气,紧绷的肩膀松懈下来,草草翻阅了下重点,在右下角签上名字。
冰室垂着眼睛,不可避免地扫到了那张图纸。是一个飞鸟形状的胸针,有一部分已经上了色,延长的尾羽上交错镶嵌着彩色宝石、钻石和珍珠,舒展的姿态乍一看很是惊艳。
冰室看出紫原心情不好,不敢多打扰,拿过文件端着空碟子就出去了。他回到工位,继续整理报表。比起打杂跑腿,这才是他更拿手的工作,加上之前的数据其实已经做得比较完善齐整,他花了几个小时把总结的报告写完了。
身边几个同事都下班了,紫原似乎还深陷画图地狱,冰室无事可做,去前台拿了作品集翻看。
先是工作室这几年推出的配饰以及高级珠宝系列,然后是紫原的个人作品集,其中有一些是他在国际比赛中获奖的作品。冰室一向对这些上万刀起步的珠宝不感兴趣,但即便是他这个门外汉,也能看出紫原的作品极具灵气和美感,从整体的框架到镶嵌的细节都相当完美。
冰室低着头,细细观察着纸页上的那对耳饰,卷曲的绿色藤蔓包裹着中间的枕型钻石,旁边的大段文字介绍了设计灵感和作品的细节。
他看得入迷,就听见“叩叩”两声。紫原站在他身后,满脸倦意,但是看放松的表情,应当是完成了今天的任务。冰室手速极快地合上作品集,站起身问:“紫原先生,您结束了?”
他站得太猛,惊觉两人靠得有些近。在这个距离,他微微仰着头,却只能看见紫原的嘴唇。
紫原没理他的问题,只是说:“想看作品的话可以去会客厅看实物。”说完,他自己迟钝地品味出一分责备的意味,于是找补道,“山口没有带你去吗?”
冰室讪讪地回答:“去了,只是当时没有仔细看,现在想详细了解一下作品的背景。”
紫原的目光落在作品集的封面上,淡淡地说:“其实没有太多的背景,有一天突然想到了这个造型,想画就画了。”
冰室被他这虚无主义的发言镇得无话可说,只好硬着头皮夸了几句。紫原不置可否地耸了耸肩,说:“我要去吃晚饭了,你也准备下班吧。”
冰室看他赶着离开的模样,连忙提醒道:“日程安排已经发给您了,明天早上有关于新品的讨论会,晚餐约了合作方的社长。”
紫原的嘴角垮了下去,表情愈发了无生意。冰室还是第一次见这么抵触工作的上司,迟疑片刻后出言宽慰道:“新品系列只是还有一些细节没有确定,不会太久。”
紫原抓了抓脑袋,几缕碎发从耳边落下来,挡住了他的侧脸。“那明天早上,老样子。”他瞥了冰室一眼,转过身,臂弯里搭着外套,几个大步就走到工作室大门口,急切地要去填饱肚子了。
冰室在他身后同他告别,心里唾弃自己昨天给自己挖了个大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