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颜X紫胤】折子戏【章五十七】四犯令【张智尧水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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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 大紫明宫——
“你二人总算回来了,让我好等。”
待折颜和紫胤一同回到大紫明宫,屏退左右之后,房檐上轻飘飘落下一人,正是太子长琴,他上前拱手施了一礼,开门见山的说道,“折颜,我有要紧事找你,还望借一步说话。”
“你有什么话,就在这说。”折颜却已冷下脸,显然对长琴擅自在紫胤面前出现一事极为不悦。
“今日天族遣祝融来弱水河畔以琴音相试,已知晓我如今正在大紫明宫,想必会认定你我二人有所牵扯,你也知道我与伏羲那边从来不睦,恐不日就会有动作,我怕会耽误你的大事,不敢不第一时间告知于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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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 大紫明宫——
“你二人总算回来了,让我好等。”
待折颜和紫胤一同回到大紫明宫,屏退左右之后,房檐上轻飘飘落下一人,正是太子长琴,他上前拱手施了一礼,开门见山的说道,“折颜,我有要紧事找你,还望借一步说话。”
“你有什么话,就在这说。”折颜却已冷下脸,显然对长琴擅自在紫胤面前出现一事极为不悦。
“今日天族遣祝融来弱水河畔以琴音相试,已知晓我如今正在大紫明宫,想必会认定你我二人有所牵扯,你也知道我与伏羲那边从来不睦,恐不日就会有动作,我怕会耽误你的大事,不敢不第一时间告知于你。”
“……我当初,就不该留你一命。”凤凰冷冷说道,话语里却并无杀气,这长琴才杀了天族两位使者,如今这名头往自己身上一扣,麻烦才真是出大了。
紫胤在一旁却听得皱了眉,问道,“你为何会在这?”
若无折颜允许,这惜命的渡魂客,断断不会有擅闯大紫明宫的勇气。
“我得到消息,有一柄剑,需要他帮我拿,所以我差人给他送了信,让他择日过来。”却是凤凰开了口,解释道。
“正是如此,我也是白天时才到。”长琴颔首含笑道,“还未曾拜见过真人,上次一别之后,实是久违了。”
“不必演你那些客套。现在事情我知道了,我让你办的事,还不快去?”
听折颜如此说,长琴匆匆道了句别,便转身离去。凤凰微微阖上双目,心思显然也在急转之中。
片刻沉寂,便听紫胤开口,干脆利落的说道,“折颜,此人不可信。”
“……我知道。”
“天族本不必寻他,更不必刻意大费周章至此,他此次来,幕后必有所为,甚或故意牵连到你身上。”
“……这个,我也知道。”并未睁开眼睛,折颜只淡淡答道,“长琴此人,现今已入歧路,与之相交,更甚于火中取栗,若非逼不得已,我也绝不会用他。”
“那你觉得,他究竟为何愿意帮你?”
折颜听得微微一愣,独这一件事,许久以来,竟是自己疏忽了。
为了保全性命不得不为,这当然是最直观的缘故,但一个人能靠渡魂之术,在天族眼皮子下面偷生至今,所图便绝不会简单。他极惜命,故而必有比性命更为坚定之事,令人细细想来,不禁心下生寒。
折颜睁开眼,正色答道,“……你倒真问住我了。但想来他极记恨伏羲,应该会比天君,更盼着神魔两界早日开战。背地里无论有何勾当,用意应该都是在此。”
“所以你明知如此,却仍纵容他肆意妄为?”
“他虽然一心盼着我开战,却必定不会盼着我输,而观天君之意,无论有没有人从中作梗,开战也本在方息之间。”
紫胤听得再次皱了眉,这两人明明因少绾之事结怨至深,不知是否是错觉,折颜对太子长琴的态度,仿佛竟有所偏袒。
“那么接下来,你欲如何应对?”
“这个么……我若是天君,此第一战,并不想赢。”
“为何?”
“倒也简单。按理来说,以魔界如今的兵力,远非天族的对手,但强兵若无强将,亦是无用,何况他们远征而来,已失地利,若再失人和,就算是天族也要掂量一二。近日以来,我几番避让,他都执意要打,这才几日的光景,更犯了冒进的大忌。如今他勉勉强强得了个开战的由头,却自知其实名不正言不顺,断不敢去请东华或是夜华领兵来见我的。他是在等覆水难收,尘埃落定之时,再去昆仑虚请出墨渊。而如今他既然想败,我何妨送他一场大胜?”
“如此说来,你一早就已经做好了准备?”
“那你以为我这一天到晚忙忙碌碌,都在做些什么?我就是一直以来都惯坏了他,才令他忘了自己的斤两。”折颜淡淡笑着,话音愈冷,“所谓伪君子之软肋,就在于时时刻刻总要装一装君子,天族多年来稳坐东宫,『名正言顺』这四字更比性命重要,到时候你且观第一战若赢了,那天君老儿 ,脸上好不好看。”
“那么,你派去迎敌的那些部将,可知面对的却是必败之局?”
“……”听到这一问,凤凰脸上的笑容隐去,半晌竟是无言。
“抱歉,是我不该多问。”紫胤却摇了摇头,他虽然只活过数百岁,却也知道战场之上,只分生死高下,并无对错之别。只是心中隐约生出些许疏离之感,他无法左右,却并无道理来绑架他人。
“你今夜应有要事要忙,我先回去了。”
“紫胤,我若提前告诉他们结局,此计必败但我的人我一定会救,一个不落。”
转身之后,执剑长老听到折颜这样回答道。他的身形只是一顿,便再次迈步回到休寝的房中。
闲话不表。
待紫胤一走,凤凰便沉下脸径自去了宫中一处偏殿。此处为兵器囤积之处,极为萧杀,执剑长老自不会来,只见折颜猛然一挥衣袖,将隐匿于暗处的人直接击飞出来,撞上身后墙壁才将将稳住身形,正是太子长琴。
“半日不见,魔君这性子更见爽直不少。”长琴站起身擦了擦唇角血迹,笑说道。
“怎么我教训你,还需要挑时辰?”
“自然不必。”长琴也并不气恼,大方一礼道,“何况方才在真人面前,还要多谢你为我解围才是。”
“我并非为你解围,而是确有一物需要你去取。”折颜也不多言,只将一封书信置下,长琴打开来细细看过,却是龙渊七凶剑之中,司木那一柄剑,叫做长目。而此剑所藏一地,不偏不倚,正在狐族地界,青丘。
“我当初去取焚寂,是因魂魄之故,怎么你何时也喜欢上这些玩意儿,还不惜到青丘去找?”看过之后,长琴面上似有些不解,仍以火焰将信笺焚去。
“与你无关之事少管,命才会长久一些。”
“好,那我便不问,三日之内,必带长目前来见你。”
长夜漫漫,分明寂灭如死,暗中却是风起云涌。
时辰未至破晓,天族已派雄兵压境,浩浩荡荡围在弱水河畔。且说神魔二界本以弱水河为界限,一旦越过便会受地气影响失却法力,故而长久以来难起纷争。但当初伏羲恐仍有不测之时,便练就一件法宝名为乾坤印,一分为二分别赐予双方。执掌此印者可暂避地气,非战时不可擅用。
此刻,天族已派遣兵将执乾印渡河而至,领兵之人名唤杜若,时年七千三百岁,父亲昔年为天族立下功勋,战死沙场后葬入无妄海,他作为遗腹子而被收入军中为将,此次天君派他做奇兵先行,倒也算是分外看得起他。
可惜这半吊子的将领遇上实打实跟着伏羲下过战场打江山的折颜,根本不是一合之敌。
简要侦查之后,见魔族那边守卫稀松,夜色弥漫,几个守卫的士卒轻易便被灭了口,趁敌军不备,连营当用火攻。杜若脑子里只剩下这么一条计策,哪想到那魔族兵营驻扎之地本是一座荒山,连年少雨,唯有松柏长青。
是夜风生西南,天族所纵的更是天火,只见火光乘风而去,顷刻已是燎原之威。守卫的将领哪见过这阵仗,忙连滚带爬的前去大紫明宫报信。等到折颜与紫胤赶到的时候,魔族兵将已然溃败,方圆百里之内,全成火海。原本安静在山野中清修的精怪妖魔四下逃窜,遍野俱是哀鸿。
只听琴声铮然一响,西南风骤停,云端的折颜持伏羲琴现出身形,见此情此景也不禁眉峰紧皱,冷声道,“这大半夜的,诸位送来的厚礼,我折颜记下了。”
“这……这可怎么办,我们还打是不打?”杜若身后的副将额头早见了汗,这可是九天十地天生天养的第一只凤凰,手里持的更是名动天下的神器伏羲琴,想要自己的性命恐怕只是动一动手指的事。
“慌什么,他身边连人都没带,我们几千名将士,怕他一个人不成?何况他的法力仿佛全部——”杜若此刻神情还算镇静,声音也忽然一停,他分明看到,伏羲琴全然未作攻调,只是蕴起温和疗愈的法力,只为救下在烈火中奔逃的精怪走兽,随着琴声脉脉,瓢泼大雨降下,令火势渐平。但魔族伤亡实在惨烈,就算以折颜之能,也绝无余力自保,更无再战之力,紫胤在旁看着,只唤出陆离,极自然而然的护在凤凰身侧。
“紫胤,你先退后,待会真打起来,我怕护不住你。”正僵持间,折颜抽了个空闲,低声对紫胤说道。
“大敌当前,废话少言。”道长瞥过一眼,以只两人能听到的声音答道。
这边凤凰无声勾了勾唇角,抬头冷声道,“你们回去转告天君,此战,我魔界本就不想打,但征战无论胜负,战火当不及黎民,这是亘古以来的规矩,今日是你们天族先破了这体统,就别怪有一日我上到九重天,亲自讨回来!”
杜若闻声不禁一愣,战火不及黎民,这句话听来异常耳熟,他已逝的父亲,也曾这样同他说过。
“主帅你看,那折颜上神现在气力将尽,正是进攻的绝佳时机,倘若能一举击败翼君,你我功成名就,正在今朝啊!”旁边另一名副将喜不自胜,忙上前相劝。
“可我们若趁人之危,又与邪魔外道有何分别?”杜若犹豫片刻,缓声说道。
“战场上谁管得了这么多!咱们不过是放了一把火,好端端的谁知道会起东南风!怪也该怪他们防守不力,才会殃及无辜,而且倘若天君知道了咱们错失了此等良机,岂会饶了你我性命?”
“正是正是,何况这死了多少人,人怎么死的,不都得听活着的人说了算数吗?”两名副将低声劝道,目光看向躲在折颜身后的精怪们,杀意已然迸现。
“都给我闭嘴!”杜若一声怒喝,手中将印却仿佛重若千钧,军令如山,身为将士必须以君令为准。可当两者相悖之时,该如何行事,父亲却从未教过。
正危机之时,忽听远处传来一声清亮凤鸣,众人定睛看去,只见连天飞鸟蔽日而来,为首的正是大群的凤凰,竟有泱泱逾百只之众,朝天族兵将俯冲而去。
细算来,此处确实离落葭山不远。
数十万年来,凤族被伏羲圈禁于落葭山不得外出,随年纪增长渐失灵智,却不代表其战力不高、修为不强。当初一只失了智的凤凰都搅得天族大殿不得安生,何况成群上百?
情形陡然逆转。那两名副将早吓得不敢吱声,喏喏向后退去,杜若心下一凉,知道今日怕是别想活着回去了。
“都不许上,给我回来!”随着折颜一声轻喝,原本面露凶相的凤凰们神情一颓,蔫蔫的低飞到族长身后,盘亘不去。
“谁让你们过来的?”折颜皱了眉,看向已能化形的聆月、言秋二人问道。
“我们听说天族趁夜偷袭打过来,就让附近飞鸟过来看看,他们说族长正在救人,那些个天兵却都围着族长,情形危急,我就,我就——”聆月扁了扁嘴,话已经被另一边的言秋接过去,“这都是我的主意,是我将族人们叫了出来,您要怪就怪我吧。”
“好了,我知道了。”折颜叹了口气,收了琴看向杜若,淡淡道,“让你们去传话,还不快走?”
“……你肯,放我们走?”
“包括此次你们你们开战的由头,亦不是本君所为。”
“可是天君明明说是——”
话音被凤凰出言打断,冷淡道,“多说无益。”
杜若默了一刻,拱手道,“此次确实是我等不对,于德行有亏,多谢魔君陛下宽仁体恤,待我回去,自会向天君告罪。”
见形势有缓,执剑长老也松了一口气,他垂目向荒芜中望去,恰看到一条跳出浅溪的蠃鱼,此物形状似鱼,却拥有双翅,年纪瞧来十分幼小,正靠在一处枯木处奄奄一息,他眼下不得施法,便只身御剑而行,伸手将那蠃鱼揽起,正欲在附近找一处江流安置,却不想那小蠃鱼见他是仙,想也未想,照着手腕就是一口狠狠咬下,紫胤吃了痛,换了只手拎着翅膀将小家伙倒提起来,淡淡道,“别怕,我不会伤你。”
“胡说,你们这些神仙都是坏蛋!”那小蠃鱼在紫胤手中犹自挣动着,眼泪大颗大颗的顺着眼角滑落下来,“我住了两百年的家都被你们烧没了,我们明明什么都没有做!”
紫胤闻言,只有寂然无语,正要离开,便见折颜得了空自云端落下,轻咳了一声道,“紫胤你可是有什么捡孩子的癖好,赶明儿我去凤族挑两个懂事的,给你当徒弟?”
“多谢抬爱,紫胤岂敢妄自菲薄。”执剑长老瞥折颜一眼,极熟稔的将受伤那只手背在身后,也不知道该说这些精怪们修行缓慢还是如何,那凤族里但凡羽毛长齐了的凤凰,少说都有七八百岁,就手里拎着的这只蠃鱼,有没有三五百岁,都不好说。
“他父母已经寻来,你将它交予那他们即可。”折颜示意紫胤将小蠃鱼送还回去,然后在旁边山石处一坐,开口道,“背后那只手给我。”
紫胤愣了一愣,再藏也不是,却不知那凤凰刚刚还在云端放着狠话,倒是何时偷眼看见的。
“你这小孽障,怎么可以恩将仇报咬人家道长?要不是魔君陛下千里迢迢亲自前来相救,你早就被烤成鱼干了知不知道?”这一边赶来的蠃鱼父母心有余悸,一边忙不迭的道着歉,一边提溜着自家小童狠了声的教训着。
“魔尊陛下来救我们,关那个神仙什么事嘛。”小家伙在娘亲手里心不甘情不愿的扑腾着,“反正神仙就没有一个好东西!”
“嘘……这位道长可是魔尊陛下的夫——”女子抖了一抖,将余话咽了回去,“娘亲不是跟你说过,魔族也不都是好的,神仙也不都是坏的,总而言之,这位道长就是神仙里顶顶好的一位。”
“顶顶好的?可我刚才还使劲儿咬了他一口……也不知道他会不会生我的气?”小东西垮下脸,收起翅膀将自己缩成一团。
“反正你再敢给我惹事,我就把你炖了汤给人家道长送过去!”
零零碎碎的话语隐约传来,折颜端了紫胤的手去看,这蠃鱼别的本事没有,偏生的牙尖嘴利,这一口还真是一点没留客气,得亏是这精怪年幼还不懂用毒,否则这汤还真就不妨炖了。
方才救人之时,他一身法力耗得涓滴不剩,没一两日瞧来恢复不及,眼下连帮道长疗伤的仙术都用不出,只将衣袖撕开,将伤处仔细清理包扎,温声问道,“还疼么?”
“本来就不妨事。”紫胤摇了摇头,他看得出凤凰的脸色异常苍白,护体的云气也散尽了,正是法力耗尽后的表征。方才折颜面上沉静,实则千钧一发,倘若那些天兵趁虚出手,又或者凤族没有及时赶到,后果皆不堪设想,“倒是你,明知今夜天族会来,行事为何仍旧如此莽撞?”
“……我本来就鲁莽不知分寸,你今儿个才认识我?”折颜闲闲的应着话,只在细细处置着那道半寸余长的伤口,今天发生的一切事端本都在他预料之内,只是那些殃及的精怪,依他的性子原本绝不会救。
他昨夜所言也并非虚假。是他的人,他必定会救,可那些见都没见过的苍生百姓,究竟与他何干?世事倥偬,靠他折颜能救得下来几个?更谁知可巧不巧,聆月言秋两人,竟敢违背伏羲律令,带人强出落葭山解围?
他无声腹诽,之前所作所为,非但莽撞,简直算得上是极其愚蠢。
紫胤皱了皱眉,不知道谁又惹了这只凤凰不快,嘴上是越发的不着边,今日这一场天火,是否为折颜所策划,他无法笃定,但无论如何,这都是眼下最得宜的处置,在此时此刻孤身前去救人,更是冒天下之大不韪。
执剑长老性子清冷,却并不迟钝。他隐约能够猜得到,折颜之所以这样做,正是与自己昨日那一问有关。一时之间,心境竟觉无比复杂,近乎困顿。
他是否正说了不该说的话,做了强人所难之事?
“我上回去天墉城,和掌教说过,等陵越屠苏能够独当一面之后,我会请辞执剑长老一职。”
“哦?你不是有意传道授业,更对你那门派十分上心,为何要请辞?”
“一言难以说清,总之我心中仍有困顿之处,仍需潜心修行,我亦同他们说了,只是不在天墉城常住,若有需相助之事,仍可告信与我。”
“修炼便说修炼,修行这个词,总显得格外寡情,仿佛要将我丢下不管似的。”凤凰苦下一张脸,体己话总之信手拈来,“你都没有跟我说过,哪天你若不在,我该如何寻你去呢。”
紫胤垂下目光,伤口已收拾得差不多,但他手腕仍被折颜虚握着,略略挣动却不得解,他轻轻阖上眼帘,一字一顿道,“丢得下么?”
【折颜X紫胤】折子戏【章五十六】蓦山溪【张智尧水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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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长神情一顿,他早知自己这位挚友讲话素来不十分牢靠,却着实未想他能如现下一般语出惊人,脸上登时便失了庄重,话语倒比思绪快三分,冷下声一拂衣袖道,“胡闹!”
“哎,怎么好端端就生气了?”始作俑者一脸无辜的挠了挠头,“不过现在这样听着,倒像是从前的紫英终于回来了。”
这反应听来不算回答,答案却是昭昭。女子踮起脚看向巍巍高台之上,因着相隔甚远,那人的相貌虽看不清,著一身浅粉色衣衫,气韵却分毫不得减,凛凛有仙神之姿,清风次之,月华不及。
她在酆都城流连数百年,形形色色的人鬼妖仙都见过,一眼便能看出,那人绝非普通的神仙,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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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长神情一顿,他早知自己这位挚友讲话素来不十分牢靠,却着实未想他能如现下一般语出惊人,脸上登时便失了庄重,话语倒比思绪快三分,冷下声一拂衣袖道,“胡闹!”
“哎,怎么好端端就生气了?”始作俑者一脸无辜的挠了挠头,“不过现在这样听着,倒像是从前的紫英终于回来了。”
这反应听来不算回答,答案却是昭昭。女子踮起脚看向巍巍高台之上,因着相隔甚远,那人的相貌虽看不清,著一身浅粉色衣衫,气韵却分毫不得减,凛凛有仙神之姿,清风次之,月华不及。
她在酆都城流连数百年,形形色色的人鬼妖仙都见过,一眼便能看出,那人绝非普通的神仙,身份地位恐怕连九天玄女都比之不过。
与这样一个人相识相交,究竟是福是祸?
韩菱纱听到自己轻轻叹了一口气。
她回头看向道长,道,“那我只剩下最后一个问题了。”
“小紫英,与他相识以来,你过得好不好?”
——你过得,好、不、好?
明明只是极温和关切的语气,再熟悉不过的称谓,执剑长老却忽觉心口微微一滞,仿佛兀自掀起一阵风浪来。
他与折颜相识伊始,是为救屠苏性命,那凤凰救倒真是救了,却无端将两人卷进一场极为荒诞离奇的是非当中。渡死劫、入凡世,甚或今日来到大紫明宫,一切都仿佛被命运推波助澜一样牵引着,连帮折颜渡劫时留下的病症都是今晨才医好的,甚至于去给屠苏陵越传道授业,都是仓促到抽了空闲才来得及前去,执剑长老微微怔忪一刻,这样的时光何时才是尽头,他竟连这个念头都来不及有过。
但如今时今日这样的生活,可是自己内心真正所求?这种隐约的违和之感,究竟从何处而来?
“……总之时至今日,并无可言悔之事。”寂静良久,道长这般回答道。
“无可言悔之事?听起来倒是决绝,不过先前我爹说过,凡世间决绝之事,收场大多坎坷悲烈……”像是难得回想起数百年前的旧事,青年又笑了笑,道,“不过,事在人为,只要你喜欢就好。”
随着琴声渐缓,只见酆都城内入梦的游魂陆续醒转,一时悲喜之声,离合之意,如烟似雾般弥漫开来。阴差们正迎过来,领那些鬼魂前去轮回。
“看来你们为取这双剑而来,城中鬼魂阴错阳差倒得了解脱,我可听说神仙都不大管事的,你认识的那位却不同?”女子转过身,故作漫不经心的说道。
“他倒未必是真心想管。”
——只是看我有意相助罢了。
后半句执剑长老并未道出,他也是忽而发觉,自己跟折颜之间,遇事早已无需开口相邀,亦不必出言相谢了。
“所以,就算是个高高在上的神仙,与紫英相处久了,总会变得通人情一些,是不是?”女子轻轻笑了笑,将另一柄剑交予道长,“我与天河相会之后,常惦念你和梦璃,但梦璃终有族人兴衰为寄,我总担心你成仙之后,变得和那些人一样,成了只知道讲大道理的无趣呆子。”
“但今日看来,幸是我多心了。”
“紫英跟他们可不一样,就算成了仙,也是这天底下最好的神仙——啊不,这回也可以去天上面了。”听着声音,引路的阴差也寻到了此处,青年笑着牵了女子的手,朝对面挥了挥手,“那我们就先走了,紫英,一路保重。”
“……好,一路珍重。”
此番一别,前尘便当真如逝水了。道长深吸了一口气,他已成仙身,五感自非凡人可比,他自能听到,轮回台前阴差鬼卒的窃窃私语——
“你看这一对男女,是不是很像之前盗剑的两个小贼?”
“嘘——城主叮嘱了不要再提此事,你小子想掉脑袋是不是?而且你没看到吗,他们跟折颜上神带来的仙长是旧识,此番轮回还得妥善安排个去处。”
“是是是……事情总算解决了嘛,虽然晚了几百年,也算是善终了,我来仔细瞧瞧这去处,他二人既是夫妻……就放到海岛之上的那方小国去吧,那地方四面环水,几百年来国泰民安,一个投成将军家的公子,一个做那世家的千金,两族交好世代联姻,问起来总不会再挑剔了吧?”
“可不是,说得我都想去人间走一趟了。”
“嗐,可别说这丧气话,咱们官职再小,比不过仙家,却也好过凡人百倍不是?”
听及此处,执剑长老的耐性已尽,一拂衣袖身形已远。他舍下红尘纷扰尔虞我诈,百年修成仙身,才知晓仙界并非净土,与人间其实并无任何区别。红尘之上仍是红尘,众生之外仍是众生,穷此一生,怕也无脱困之日。
“不是说让你先走,怎么还是留在了这里?”将纷杂思绪压下,紫胤行到折颜身边问道。
“留你一人在此,我不放心。”这边折颜收了琴笑道,“这三界谁都知道你是我的红鸾星,那么多双眼睛盯着,天君要是暗中把你掳走,我到哪儿哭去?”
道长却皱了眉,道,“折颜,我并非你笼中之物,更不可能时时刻刻总与你待在一处。倘或真有万一,我自不会牵累于你。”
“你自非我笼中之物,却是不是我枕边之人呐?你若伤了病了,我心疼是不心疼?”凤凰闲闲勾了唇角,在执剑长老发作前正色道,“紫胤,我绝非在限制你的自由,但至少在我事成之前,我望你格外珍重自身,可好?”
“……”被前半句岔了心绪,紫胤瞥过折颜一眼,将彗蚀递予折颜,淡淡道,“此剑阴气极重,放到哪里都不妥当,你待如何安置?”
“无妨,我自有安排。”
——与此同时 天界九重天——
“所以,那两名仙官已然魂飞魄散,行凶者自留名号,便是当年被贬下凡的太子长琴?”九天至尊端坐宝座之上,幽幽问道。
“千真万确,那杀人之术极为歹毒,唤作血涂之阵,这世间应只有此人会用。”禀报的天族将领俯身作礼,恭敬回答道。
“怎么杀谁不好,偏偏是杀了这两名仙官?这折颜上神如何答对本尊的肺腑之意,岂非无处问询?”天君手里端着一杯茶沉吟道,语气却听不出是悲是喜。
“这……属下不知,但案发之处确实过了弱水河,已非魔族地域。”
“看清楚了吗?”天君问道。
“是……物证俱在,行阵遗迹尚存,故而——”
“本君再问你一遍,看清楚了没有?”这一声冷喝,下首将领额头瞬时见了汗,一时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正煎熬之时,忽听内殿传出一句人言,卑声道,“天君圣明!”
九天至尊皱了皱眉,一拂衣袖让那将领先退下,只见内殿一人怯怯而来,正是当初他从锁妖塔中找来,派去杀死几只凤凰的魔物,唤作惊殊。
惊殊此来,本正欲汇报此事,却被天族将领的朝见打了岔,便在内殿先行等候,此时突然开口,想来事出有因。
“何事一惊一乍,倘没有妥善缘由,本君并不介意,再把你扔回锁妖塔里去。”
“小人不敢!”那惊殊惶然叩首,低声道,“天君智计无双,但对那太子长琴之事,小人有一言想谏与天君。”
“你且说来听听。”
“小人以为,那太子长琴如此行径,不必作他想,必定与折颜上神有关。”
“为何?”
“太子长琴昔时被伏羲神王贬下凡尘,以血涂之阵辗转渡魂偷生,已有数十万年。此阵本为邪术,却从来未被天界察觉,足证此人心计阴沉,且极为谨慎。但天界未曾追究他,是不必追究,却绝非追查不到。如今他胆敢在弱水河畔堂而皇之杀死天族行使,必不是巧合,而是因为身后有人撑腰。试想这四海八荒,除了折颜上神之外,可还有任何其他人选?”
“就算你说的有理,本君如何证明,他与折颜之间私下有所勾连?”
“此事虽难,却未必不可为。小人听说,那太子长琴早先为祝融手中一架古琴所化,名唤凤来。但那古琴却并非唯一,另外两架分别名为凰来、鸾来,此三者之间,彼此必定有所呼应。天君大可将祝融请来,那凤来琴身在何处,一试便知。”那惊殊话语愈发低沉,由悲切已渐渐化作阴毒。
“哦?”天君轻笑了笑,手中茶盏猛然向下堂前所跪之人掷去,冷声道,“我本以为你只是锁妖塔之中一个寻常魔物,这些陈年旧事,连本君都不甚知晓,你到底是何人?”
那人被这惊声一震,骇得俯身颤抖不止,只见他缓缓揭开身上所披赤红衣衫,其肩头锁骨之下,尽是火焰烧灼留下的伤疤,与其脸上伤痕相似,看起来极为骇人。
“我族名为窃脂,昔年神魔大战之时,为凤族所灭。”
“……原来如此。”天君眯眼笑了笑,“放心,父神当年仁厚,才令凤族遗祸至今,到了本君手上,必然为你族讨回这个公道。”
事不宜迟。天君即刻便召来祝融,同时派人恭请了狐族白止帝君。
而此时此刻,折颜与紫胤俱不在大紫明宫。
正在殿中一隅偷闲的太子长琴,自然能够感觉到,来自灵魂深处的些许共鸣。其实自吸纳少绾命魂之后,他修为精进极多,未必不能够与祝融的法力相抗,但他却取出九霄环佩,款款和起一首琴曲。
“折颜你看,这世事变迁至此,岂非十分玄妙,极为有趣?”
“——如今看来,那凤来琴所化之人,确是在大紫明宫。”客殿之中,祝融不敢怠慢,如实答道,“而且,他明知我在寻他,还敢以凡间琴曲相和。”
“哦?是个什么曲子?”天君心思一定,淡淡问道。
“《广陵散》。”
“此曲何意?”
“……杀伐果决,恩仇随心。”祝融沉默一刻,继续答道。
“那么事到如今,本君实不知折颜上神究竟为何释出凤凰作乱,斩杀来使,该如何处置,实盼白止帝君指点。”
这边白止暗地里给自己喊了一声冤,他自打年幼便与折颜同窗,这凤凰的心性自己十分了解,与太子长琴绝非同一路人,但今日来所作所为,实在让人捉摸不透,就连前两日白真都负了气回去,嚷嚷着折颜的事以后抵死都不再管,当时就知道这老家伙确是铁了心,不愿让狐族对此事插手。
更何况面子上,那太子长琴当初惹下的祸事,生灵涂炭且不说,更令女娲腹中次子夭亡,这人并非旁人,正是刚与白浅定下婚期,大典在即的天族太子夜华君。
这帝君心性,自然与小辈不同,除了长叹一声,也实在别无他法。
“天君客气了。此事恩怨皆在天族与凤族之间,与我狐族无关,你两家是非,我青丘不再插手便是。”
【折颜X紫胤】折子戏【章五十五】解语花【张智尧水仙】
继续艰难的走剧情ing,给没玩过仙剑的大家稍作科普,章节中出现的紫胤系仙剑四中慕容紫英昔时的挚友云天河、韩菱纱,菱纱因盗墓之由寿数短暂,天河因烛龙之息的缘故活到四百余岁,终年未老。章节中的酆都城为自设,与仙剑、古剑、桃花均有所区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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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到翌日清晨,虽仍有些风声,但日头是难得的清好。
执剑长老醒来的时候,折颜并不在房中。透过半掩的窗扉看去,恰能瞧见凤凰正在院中与几名魔族中人谈着什么,树影婆娑,依稀看不真切。
近日来郁积的疲乏尽去,一觉醒来,实感心旷神怡,真人信手推开门,向院中另一面空旷处走去。
想来治好此般疑难杂症,定是颇劳了心力才是。
折颜却是一眼看到紫胤......
继续艰难的走剧情ing,给没玩过仙剑的大家稍作科普,章节中出现的紫胤系仙剑四中慕容紫英昔时的挚友云天河、韩菱纱,菱纱因盗墓之由寿数短暂,天河因烛龙之息的缘故活到四百余岁,终年未老。章节中的酆都城为自设,与仙剑、古剑、桃花均有所区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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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到翌日清晨,虽仍有些风声,但日头是难得的清好。
执剑长老醒来的时候,折颜并不在房中。透过半掩的窗扉看去,恰能瞧见凤凰正在院中与几名魔族中人谈着什么,树影婆娑,依稀看不真切。
近日来郁积的疲乏尽去,一觉醒来,实感心旷神怡,真人信手推开门,向院中另一面空旷处走去。
想来治好此般疑难杂症,定是颇劳了心力才是。
折颜却是一眼看到紫胤出了房门,早摆手让人退下,走过来笑着问道,“怎样,可有觉得哪里不适?”
“今晨醒来时已无大碍,想来是你昨夜拿来的药起了效。”执剑长老的语气停了一停,复又放低了声音道,“……有劳。”
“你无事就好。”凤凰却并未接他的话,神思似乎早已去了别处,“我今日要到酆都走一趟,你若在这边待得闷了,要不要一同过去看看?”
“酆都……你是说鬼界?”紫胤回眸看过去,那地方在数百年前,他亦是去过一次的。
“难为你连那个荒僻地界都知晓。若情报无错,龙渊七凶剑中的司阴之剑,『彗蚀』便在酆都。”
这段时日以来,执剑长老除了按日回天墉城教导弟子之外,并未有心力关心旁物,这一日终于歇了过来,对这传闻中的利器也颇有些兴致,便依着点头道,“好。”
酆都是人鬼两界交互之地,处处阴气缭绕,鬼气森森。城门由一个锈迹斑斑的铜锁铐住,虚虚设了个结界与人间阻隔开来,得亏这千百年似乎都没有什么厉害神魔觊觎此处,折颜与紫胤来时,上神只用衣袖轻轻一拂,便与道长一同降下云头,穿过结界走入了酆都城中。
但眼前光景,着实令人遍体生寒。
只见原本应该空旷寂寥的街道挤满了密密麻麻的鬼影,其中一人扶着一人的肩膀,如长龙一般浩浩荡荡。城中高台之上设有一口大钟,一名面露疲态的年迈阴差正闭着双眼,一次次的敲响面前的古钟,而街上的鬼魂们似乎正被钟声指引,在街巷间一遍遍木讷穿行着,间或也有那么几个清醒的,纷纷躲在几近荒废的酒肆亭台之中。
“几十万年不见,酆都城竟成了现在这般光景。”折颜啧了一声,有些遗憾的叹了一回气。
执剑长老却皱了眉,凌云直上到那钟楼之上,询问道,“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我数百年前来时,并非如此。”
那阴差撑开眼帘,看了执剑长老一眼,冷淡道,“数百年前来过一遭,那你是人是鬼,是仙是妖?”
“我为修道之人。”
“什么道人能活上好几百年?这酆都城人来得鬼来得,唯有神仙来不得。”年迈阴差沉下声说道,只再次闭上双眼敲响古钟,竟是再不肯回答一句。
“我们走吧,去找城主一问便知。”凤凰跟过来拍了下紫胤肩膀,两人一同向城中宫殿掠去。
“折颜,数十万年前,这里是何景况?”
“那时候啊,酆都为人鬼两地交界之处,阴阳之气相谐,人不知此地有鬼,鬼不知此地有人,街摊一侧卖着孟婆汤,一侧斟着女儿红。也是世间独一道的风景。”折颜笑了笑继续道,“可惜后些年在人间话本子里,酆都渐渐已经成了一座鬼城。”
谈话间两人已落下云头,与殿前守卫告知了身份,无论愿或不愿,终究是十里桃林折颜上神的名号最为敞亮,不过片刻,便见有侍卫出来恭请两位仙长入内。
“折颜上神千里迢迢而来,可是有何要事指点?”
酆都城如今的城主姓傅,单名一个鸿字,看来年纪约么三四十岁,见到两人后虽见了礼落了座,案上却连茶都未奉,回想起之前那阴差的态度,瞧来这酆都城与天界之间,似是颇为不睦。
“是有一件小事叨扰。”折颜也并不恼,只淡淡道,“我听说,当年母神将龙渊七凶剑之一,阴剑彗蚀留在酆都,由历代城主守护,不知此剑如今在何处?”
此言一出,便见那傅鸿神色陡然一变,冷声道,“彗蚀?这许多年求你们天界来取走你们推三阻四,怎么昨天夜里此剑一丢,堂堂折颜上神就纡尊降贵的亲自跑来问罪了?”
这话说的实在唐突,却并不难懂,凤凰只摇了摇头,笑道,“我与九重天那位至尊并非一路,自然不必治你的罪,你给他递的折子,也送不到我十里桃林来。不过方才听你说起,此剑似乎给酆都添了不少麻烦?”
“岂止是麻烦。那彗蚀本是对剑,阴气极重,放在酆都以阴养阴,已逾千万年。日积月累之下,致使酆都城阴阳失衡,近几百年来,更是发生了一件怪事,这酆都城上下的鬼魂,突然之间开始有了梦境。”听折颜如此说,傅鸿的神色稍缓,继续道,“从来只听说凡人有梦,鬼魂岂有会做梦的?分明是阴气滋生才导致如此结果。那些个鬼魂原本就大多有未了之愿,一旦在梦境中迷失,更往往便一睡不醒,身体却在无知无觉的游荡,甚或离开酆都城流入人间。倘若将之强行唤醒,轻则癫狂失智,重则魂飞魄散而亡。”
“哦?”折颜这边分了一两成心思去听,对这酆都城的近况并无丝毫兴趣,转过头看紫胤在听,才算耐了性子未曾打断,指节在案上轻扣着,淡淡道,“城主世代统领酆都城,不过一些个鬼魂失智,不算难平之事吧。”
“对你们神仙来说当然如此!”傅鸿站起身来拍案道,“把那些游魂通通毁去命魂化归天地,然后再将新入城之鬼魂不分青红皂白速速遣去轮回转世,神仙自然有神仙的法子,可我这里是一座城,并不是一座狱!”
“所以,有人来窃取彗蚀之时,你不但未履行职守,甚至还暗暗从中放任,是或不是?”
却见原本不急不燥的凤凰骤然冷下脸来,来自上古神明的威压倾泻如水,那傅鸿额头立时见了汗,虽梗着脖子未曾开口,却连一句辩解的话也说不出来。
“我们此行只为彗蚀而来,别无他意,城主不必多心,倘若有任何线索,烦请指点,在此先行谢过。”僵持间,便见执剑长老站起身说道。
“……我只知道那小贼为一男一女,那男子眼睛似乎不便,身后却背了一副弓箭,颇为惹眼,女子穿了一袭纱裙,红黄相间。他二人子夜时前来,别的东西都不动,只提了彗蚀便走。我虽然派人去追,但此二人身手倒确实利落,被他们逃了出去,不像是寻常鬼魂。另外那剑身之上留有封印,就算逃走也未必能解开。”傅鸿的神色缓和下来,低下头一字一句的答道,显然所知之事确实只有这么多。
“……”话语一一说来,素来波澜不惊的执剑长老却深吸了一口气,某种复杂的情绪在心底浮现出来,却被他自己生生压下,只见紫胤回身看向折颜,开口道,“折颜,彗蚀之事就交由我来处理可好?你若有他事要忙,可先行离去。”
“——呦。”凤凰轻挑了眉峰,将道长的神情尽收眼底。不消说,他与窃剑之人必定有些渊源,更难得跟自己开一回口,岂有不答应的道理。但如此一来,那彗蚀便会如焚寂一般为紫胤所收,不知何故,折颜忽觉心底腾起一阵燥郁之气,下一瞬间偏偏又无影无踪。他浅浅清了清嗓子,温声笑答道,“道长既说我当下有事要办,那我若不忙便不识趣了,今日天色尚早,我在弱水河畔等你。”
那一对凶剑却并不难找。城中虽处处缭绕着阴气,却有微弱剑气挟着凶煞,遥遥指向城墙一角。
近来游荡的鬼魂太多,看守也委实乏力。
那里不知被何处拿来的火药炸开,却被结界所阻,显而易见的被困在了原地。
“这酆都城也真是的,只准人进不准人出,这城里的人,啊不,城里的鬼,可不是会越来越多?”背着弓箭的青年挠了挠头,大刺刺的撑着彗蚀剑中稍长的那一柄靠在墙上,看来只有二十出头的模样。
“这里先前也不这样的,我还能趁着守卫不注意的时候溜出去见几回伯父,后来是城中的鬼魂越来越多,城主不得已才封了城——喂喂,你又那么拿着那柄剑,给紫英瞧见,非凶你两句不可。”旁边的女子俏生生的回答道,她年岁与青年相仿,虽然眉目间已褪了少女的青涩,但眼神中却依然是十六七岁那般澄净娇俏。
——想来她去世之时,恐也不过二十一二岁。
“他肯来凶我倒还好,我这几百年时常惦记着他,可惜他从不来找我……不过我听人说他修成了剑仙,少不得得活上成千上万年,我们应该是等不来他了。”青年嘟囔了两句,兀自笑道,“还是别等来吧,活着挺好。”
“谁说长生就一定好?”女子幽幽叹了口气,轻抚着对剑当中的另一柄剑,“你说,等我们逃出去,该把这对剑藏到哪里去?”
“天下之大,总有能够安置的地方。实在不行就带着他们到处跑来跑去,既然无法避免,那把阴气均摊一下,也算公平是不是?”
“你呀——”女子嗔笑着伸手抚上青年的额发,这人仿佛天生少根筋似的,全不管两个鬼魂究竟能在外面存活多久,又或者多久会被人找上门来,可她偏生却并不想扫兴,只微笑着回答道,“好。”
但被人找上门来的速度,可比预料中的快上许多。只听有人在一旁骤然现了身形,淡淡道,“这双剑阴气太重,你二人魂魄承受不了多久,就先交由我保管,可好?”
水蓝色道服勾勒了身形,来人鬓发如雪,一张面颊如玉,恰是君子端方。
青年循声立即拉开了弓箭,却在听完那人言语之后愣住,用手揉了揉眼睛道,“紫英?是你吗?我这是又做梦了?可我明明还是看不见啊。”
“什么做梦,这个就是紫英没错。”女子推了青年一下,目光凝视着面前风神如玉的道长,“紫英你,是什么时候来——什么时候死的?”
“……我并未死去,这次是为了取彗蚀前来酆都。”
“你为了这两把剑?你也听说酆都城的事了是不是?不过你来的没有我快,我们昨天晚上就把剑偷了出来,可不是故意抢了你的功劳。”青年收了弓箭,将被扔在一旁的长剑拾起,用袖子飞快一擦,有些心虚的递到道长身前,“喏,擦干净了给你。”
这情形让人忆起少时诸多趣事,执剑长老将长剑接过,听到自己噙了三分笑意,回答道,“无妨。”
三人寂然片刻,俱是忍不住轻笑起来。
“紫英,天河说你修成了剑仙,是不是真的啊?”女子将另一柄剑背到身后,凑近了一步询问道。
“只是脱了凡胎,仍旧算不得剑仙。”道长摇了摇头,回答道。
“呐,我可不是天河,这把剑我好不容易偷出来的,你要回答我几个问题,我才肯把剑交给你。”
“好,你问。”
“我问你,我活着的时候,因为盗窃墓中陪葬之物,所以族中才世代早夭,可我现在为了拯救酆都城才去盗窃这把剑,倘若我活着,寿数该是增是减?”
盗窃陵墓陪葬之物致使寿数减少,原本无可厚非,可仙神骄矜,从不屑告诫凡人因果,才致使韩菱纱家族世代短命,而盗窃彗蚀,更是重下百十倍的罪孽,若天族有意追究,恐怕魂飞魄散亦不得偿。
“我不知道。”执剑长老沉默片刻,才回答道,“但于我心中,此为善事,应结善果,断不该减寿。”
“那我再问你,神仙不是最重功德吗?解救这城中的鬼魂,不正是天大的功德?那为什么这几百年来,天界从不体恤酆都城,就算我们现在将剑偷走,那些已经入梦不醒的鬼魂该怎么办?为何如今肯为他们站出来的,仍旧只有我们三个?”
未等道长开口,只听得街巷内不断地钟声之外,似乎响起了一声琴鸣。而后,连绵的琴曲自城中至高处的楼顶而起,恢宏大气,缥缈绝伦。随着琴声指引,城中游荡的鬼魂也纷纷驻足,仿佛在凝神细听一般。
“……看来那边,还有一个。”执剑长老淡淡说道,看来某只凤凰嘴上说着先离开,却是并未真走。
“那个弹琴的,是你朋友?”一直未曾插言的青年踮起脚细细听了一阵,他目力不便,听觉却极好,“他也是神仙吗?他待的那个楼顶凡人可爬不上去,不然我早就上去瞧瞧了。”
“是。”道长颔首回答道。
“之前未曾听你提过,神仙交朋友和我们一样吗,你们两个也会肝胆相照赴汤蹈火?像你跟我一样?”
“……不是,我与他相识,也是近些天的事。”真人摇了摇头。
“那就像,你跟菱纱、梦璃一样?”
“亦不是。”真人只得亦摇了摇头。
“我说你,不要处处都用我们四个作比,这世上人与人之间的纠葛千万,怎会全部一样?”女子在青年背后敲了一下,提醒道。
“我觉得够用了嘛。”青年思忖片刻,然后拍手笑道,“那就只能是,像我跟菱纱一样了。”
尧尧角色闲聊·紫胤篇 兼创作谈集录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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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胤细细想来有种“入我长生门,知我长生苦”的味道。但是他不显露,你也就很难说他也是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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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小到大看紫胤同人的一大纠结点是,一边觉得紫胤感情太过外露受伤靠在徒弟怀里有点ooc,但另一边我的灵魂在尖叫你看他重来一次一定不会任天道再演一遍悲剧,他如此了悟地去争取,吐血不止血染重衣多招人疼啊。
对紫胤的爱起始于他吐一口血抿回去半口,坦坦荡荡不藏着掖着说自己身受重伤要闭关,形容上却不显出身受重伤的样子。看他次次当充电宝,妆容变苍白,到最后与屠苏一战,屠苏吸走他身上煞气,算是隐而不发藏而不露令人无限脑补YY的留白。此一战紫胤真人阻不了百里屠苏,自行下山去吧。若屠苏落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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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胤细细想来有种“入我长生门,知我长生苦”的味道。但是他不显露,你也就很难说他也是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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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小到大看紫胤同人的一大纠结点是,一边觉得紫胤感情太过外露受伤靠在徒弟怀里有点ooc,但另一边我的灵魂在尖叫你看他重来一次一定不会任天道再演一遍悲剧,他如此了悟地去争取,吐血不止血染重衣多招人疼啊。
对紫胤的爱起始于他吐一口血抿回去半口,坦坦荡荡不藏着掖着说自己身受重伤要闭关,形容上却不显出身受重伤的样子。看他次次当充电宝,妆容变苍白,到最后与屠苏一战,屠苏吸走他身上煞气,算是隐而不发藏而不露令人无限脑补YY的留白。此一战紫胤真人阻不了百里屠苏,自行下山去吧。若屠苏落败,我将亲自奔赴东海收拾残局。就真是仙人,天道虽已悟犹解浮生悲,但也是仙骨无寒暑千载犹旦暮。会让我有一点点想到老西游的须菩提祖师,当然只是一点点啦。
到底古剑的本子基于经典游戏,虽然我当时吐槽服化色调演技等等,但味道还是好的。不怪人家大爆剧……紫胤也不愧是仙侠剧第一位帅出圈的师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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聊一下紫胤。
之前我拿他和花满楼对比。同样是“什么都吃得下”的人。
花满楼是,你拿针去钉在他的心上,可以钉到他的人生里面,也会流血,但是很柔软的进入感,进去一寸化一寸,全部化进他的心里之后呢,血会止住,上面继续开着春天的鲜花绿柳。
我之前以为,紫胤是,那些铁钉啊利石啊进去,会发出冷响,然后永远地沉底。但那天我写那篇文,去重新看了cut,突然发现不是这样的,我是以前第一次看没有注意到,然后带了刻板印象才会觉得他是那样。
紫胤很解人意的,并且他还会发散会渲染。
就像开始他把云溪托付给一户人家,云溪出来拜别他晕倒,他不忍心终于带孩子回天墉城,收他为徒,改名百里屠苏。掌教真人向他表达担忧顾忌,他说什么,他说屠苏心性很好。心性很好是怎么看出来的呢,他说孩子小小年纪,受煞气困扰一路很难受,但这孩子为怕我担心一路强忍一声不吭,可见心性之坚什么的……他说这话的时候神态那个温柔,不仅温柔而且体谅,眼睛里有种痛人之痛,被屠苏感动得心疼得要哭的“趋向”,当然只是一个趋向而已。
后来呢屠苏回来和他决战诀别,吸走他身上的煞气。
其实也是他自己说出来的,他说,从一开始你就打算吸去为师身上积累多年的煞气,这又何苦。划重点,他说“这又何苦”。就,白话一点,你何苦这样为我着想。用最好的心意去思量他的徒弟,想到屠苏用心良苦,不谈自己多年承受煞气之苦。求问从那里开始到此剧终结,他说话闭了多少次眼睛才能继续说下去。
然后他打算离开天墉城……这个离开也可以说是一段因缘落定,自去他处寻仙缘,另一面,按剧中紫胤一贯去度量人心的那种非常容易动容的角度看,他也许是很难再在这个地方,这个承载了这一段故事的地方内心平静地待下去。虽然他或许不至于此,但也未必不至于此。离开前呢,他感谢掌教真人多年包容他收留屠苏,表示如果东海有问题他会“亲赴东海收拾残局”。很通透,是对自己的性命生死有种相当通透甚至不需要去看的感觉。和看他人生命那种通透不同,他人生命被他容纳进心里,他自己的生死是任自然应天道。
掌教真人对他真是非常膜拜乃至爱慕,哈哈,有种,生命中见过的唯一一个仙人,我年轻时候他年轻,我老了他还年轻,哇,前辈我好仰慕你的感觉,紫胤那种对待平辈人的反应真是极大的尊重和支持。
对红玉的表白,姑且算是表白吧,其实我看来,红玉只是在表达,在剖白自己,也没想过要紫胤什么回应,当然她还是有隐秘的期待。不过紫胤很有意思,或者说,张智尧演的紫胤很有意思,他说当真痴儿,让我觉得他是表示“我能解此痴,但不可回应,才说你痴”,而不是完全站在高处跳脱出来说世人痴。可能是他这人的脸部轮廓和五官形状都比较柔和钝感,所以让紫胤的“天道虽已悟,犹解浮生悲”仿佛尤其重在后半句,因为他的脸和眼睛一看就是“犹解浮生悲”写在那里,尽管眼神神态已经很收敛了。但那种情态不是多情,只是一种慈悲,所以我说在剧尾天墉城的雪中,他阖目又睁眼的瞬间,看到了“菩萨低眉”。
所以那天我不由感慨:紫胤是很有“入我长生门,知我长生苦”意味的,可是他自己不表露,故而我们就很难说他也是苦的。
随后修改了那篇文里紫胤的一些反应,以及最后他回答雁回的话时,雁回的发现。
本来我写的是,雁回在他温柔近乎悲悯的眼睛深处看到了天道。而后我改成,雁回在他空明可谓慈悲的眼神深处看到了天道:循环亘古,冷锐端严,却在他移目之间掉落着细小碎裂的光点。
紫胤的心,不是发出冷响,也很难沉到底上,因为他根本像是无尽地容纳一切,一切进入之后仿佛悄无声息——那是柔软的静谧,是雪融化在掌心的声音。是天墉城的雪融化于他体温消失不见的模样。
【护心古剑综】非常身——对紫胤讲讲凌霄的故事
核心内容源于我某天突然发觉,雁回和凌霄,紫胤与屠苏,好像都是师徒,然而他们的师徒关系、人生经历,相似性中更突出的反而是那种对称性。
有想一个一个把自己用在里面的梗列一下,但是有点懒了。但求同好能get到吧,哈哈。
——人生无根蒂,飘如陌上尘。分散逐风转,此已非常身。
多年后,雁回在一次远游中遇到紫胤真人。
她出门前卜卦,占得西向。
或许是太阳过于炽烈了,雁回见紫胤于街市人群中走来,还没有细看那张让她熟悉的面孔,便先感到眩晕。她想他是听到自己叫出一声师父,于是驻足望向她。当下更加天旋地转。
当然,她并没有在这样重要的时刻真的晕过去,她很专注地看,想要把他看进...
核心内容源于我某天突然发觉,雁回和凌霄,紫胤与屠苏,好像都是师徒,然而他们的师徒关系、人生经历,相似性中更突出的反而是那种对称性。
有想一个一个把自己用在里面的梗列一下,但是有点懒了。但求同好能get到吧,哈哈。
——人生无根蒂,飘如陌上尘。分散逐风转,此已非常身。
多年后,雁回在一次远游中遇到紫胤真人。
她出门前卜卦,占得西向。
或许是太阳过于炽烈了,雁回见紫胤于街市人群中走来,还没有细看那张让她熟悉的面孔,便先感到眩晕。她想他是听到自己叫出一声师父,于是驻足望向她。当下更加天旋地转。
当然,她并没有在这样重要的时刻真的晕过去,她很专注地看,想要把他看进自己眼中。
真是相像啊。雁回有些痛心,为什么她自己是如此清醒如此聪明,如此熟知这世上正是有面容相似的人才最能觉出人与人本身的不同,如此不假思索地就是知道面前之人不是她师父凌霄,她师父凌霄也并不会化作面前之人回来。可她忍不住,忍不住依然端详、注视、凝望……
她越看越远,直至有些茫然了。紫胤知她目光所期并非自己,不禁垂眸极轻地叹了口气。
之后他们多次在除妖伏魔时相遇,雁回直说想是晚辈与剑仙您有缘分,实在是不得不相识了。是啊,他们为什么总能碰到呢。雁回很爱笑,跟着他,一开口叫“剑仙您”。她说,天下修仙者众多,自古至今有许多真人、不少仙人,天下御剑第一人却是当世唯一,至于称呼加您就更好说通了,人多有口癖,有些就爱说一些“朋友你”“你朋友”这样的词。她总有自己的一套道理,所以独占了这个组合略显奇怪的尊称。
雁回在他身侧时总爱盯着他瞧,如同第一次见面时候那样,紫胤也就纵容她瞧去。
“剑仙您与我师父甚是相像。”雁回喝了酒,有些摇晃着迎上阶前负手观星的紫胤。紫胤只好不看星星改看着她,半是了然半是好奇地哦了一声。
雁回本说“亡师”,音节阻塞唇齿沉滞,她心中不觉得难以面对这个词,可努力之下仍觉异常艰辛,身子往栏杆上一靠,望天。“真像啊,不仅面容仿佛,身形更是令晚辈遥遥初见便心中震动。”她觉夜幕极高,星辰极远,丝丝云缕行走极快,掩映一弯钩月,“只是您停下来看向我这边,一照面,我就知道您与我师父俨然是两个人。这些日子,晚辈多有冒犯,细细看来,您和我师父眼睛鼻子嘴巴耳朵面貌轮廓高矮胖瘦乃至手型,拆开看去每一样都几乎是一模一样的。”紫胤听得颔首,面上若有似无的一分笑意。
“尤其是剑气。第一次见您,我心里咯噔一下,第一次于山下仰望您化剑身时蓬勃凛冽的剑气,冰雪之色,我魂都要掉了。我没有见过我师父化剑的样子。他平日法术使出来也是冰雪色的,听人说,他唯一一次化剑而去,也是一柄冰雪长剑,那条黑河连着两岸都冻住了,冻成了一片霜色。”她抿抿嘴,拍拍心口,“我就想,连这个都能一模一样么?”
因而她追随这冰雪色的剑气,不由自主,但缘分是要争取来的,她要争取。
“可是这些一模一样,合在一起,怎么就是两模两样呢。”雁回看向紫胤,也朝他笑起来,“我师父啊,他老爱皱眉头,刚进师门的时候,我们几个小的就跟大师兄抱怨,说师父怎么看起来总是那么沉甸甸的。虽然他对我们其实很好很温柔,但是他好像不会大笑,常板着脸,除了练功时板着脸督促,还有犯错时板着脸训教,要笑呢,只微微地弯一弯嘴唇,眼睛里笑一笑。这点和剑仙您还挺像的。不过啊,剑仙您是出尘,我师父和这个词不太沾边。那时候,我们师祖还在,他是个幽默的小老头。我们偷偷地去问他,师父长这么大,有什么事让他开怀大笑过么?师祖说,我徒弟里顶数这个最严肃,好像每天都有大石头等他推上山。我们又问,那师父有没有掉过眼泪哭过鼻子呢?师祖说他不知道。我们大失所望,一度到处打听,他一点儿有趣的传闻都没有。只有一件,说师父那一辈门人年少时跟着师祖到人间救济难民,师父想出一个为辰星山充实弟子的方法,他说现如今出自自愿入玄门苦修的普通人越来越少了,不如把这些孤儿都收养做弟子。师祖头都大了,他说,修仙之缘可遇不可求,我们不是救济院,也不是育婴堂啊。后来师父救了我这个孤儿做弟子,辰星山多了一句名言:师父不捡徒弟,徒弟难道自己千辛万苦找来辰星山吗。我想,真有道理,我们山门可不好找呢。”
“听你这样说,我倒很想与你师父见上一见。”紫胤若有所思,事实上,他真有所思,故而也反常态,他竟说:“你师父,很是可爱。”
雁回猛点头,笑出声来。“是啊,他很可爱。诶,我第一次听人用可爱这个词形容他。哈,他的确很可爱。我怎么就没想到过呢。”
笑了一阵,雁回倏地转过身子,将整个上身俯出栏杆外去,下面是蛇行山径,填谷密林。紫胤吓了一跳,怕她醉酒跌出去,忙扶住她一臂:“怎可任性贪杯,醉成这样。夜风吹酒冷,虽在夏日,也当小心受寒。”“您这点也好像他,我小时候刚到辰星山,看什么都好奇,哪儿都想去探索看看的时候,他就这样。”看雁回眼中眸光星星,谈兴尚浓,紫胤无奈道:“天下为人师父,皆是如此。我取件衣裳,你披上再聊。”
雁回将他说“我”替换为“为师”,觉得他定是本想这样说的,笑道:“修仙之人,寒暑不侵,哪有那样容易受寒。您说披衣再聊,也不嫌我絮絮叨叨说这许多,我真心欢喜。披了衣裳,怕是我索性说上一夜。”
“无妨。你心中蓄积愿讲给我听,我自亦愿聆听。我也有许久,许久不闻后辈与我如此长谈他的心事了。”
夜风吹响深黑的声涛,盖过蝉声寂寂。
“我十分、万分地感激上苍,让我遇见了您。”雁回正色,抬起头认真仰望进紫胤的眼睛,深深地呼吸,“这么多年了,这些年我似乎已经渐渐地记不清他的模样。我常常回忆过去,回忆到梦见过去,梦见过小时候他教我使筷子,因为我生来心疾,父母不得不放弃我,我打小流浪,一直用手抓东西吃。他教我写字,写自己的名字,我写得不好看他也夸我。教我练剑,我练不得灵力术法,他亲自炼一把适合我修体术的剑送我。他教我做人的道理,逼着我背那些圣贤之言。回忆不起他清晰的样子时,我很惶恐,做梦梦到他,本来有些欣喜,寄希望于梦中发掘潜伏识海的记忆片段,梦里他老是不正过脸来,我看着我自己本来只该镜照才见的脸,原来梦里我站着旁观的视角。直到遇见剑仙您,我才惊喜地发现,原来我还记得他,牢牢地记得,像我小时候,和师父朝夕相处,天天看着他,熟悉他,像那时候一样,牢牢地记得,他的每一部分。”
“我师父凌霄,护佑苍生与我门人,阻挡伏阴黑气侵蚀世间,当日化剑而去,一去不归了。”雁回说得很慢,“那天辰星山星辰陨落,流星过后,大雪晶莹纷纷扬扬,绵绵覆盖百里,每一枚雪花都透着几不可见的粉红,积到后来方显出赤色,所见之人以为是灾殃之兆。可是这雪很快被和煦阳光消融殆尽,竟没有冻伤一点儿生灵。那时我不在山中,等我赶回去的时候,只见到师父身上的灵力配饰,中间镶嵌山海。我一直将它珍藏在身边。”
雁回从怀中掏出锦囊,捧了珍藏在其中的灵力配饰在手心给紫胤。紫胤右手接过,感知其灵气缠绕,左手捏诀,然而试探其中却已无半分灵力在了。他想到一个可能,手指微微打颤起来,手中金石似有灼烧的意思。他的右手掌心有一个早已痊愈的伤口。
“天道有常,生死轮回。我见识过轮回,我就是死而复生过的人,然而世上还有一些人,魂飞,魄散,身,死—— 道,消——因此上使我更解尘寰中所说人死不能复生的苦楚。”雁回曾是个恐惧死亡的人,或者说,她是太想活下去了,那时候她害怕自己死亡,也害怕旁观死亡,她没想过凌霄这样厉害的神仙般的人物,也会死掉,但如果你问她凌霄死了怎么办,她一定惊慌失措。然而凌霄死了,她没有亲眼见到,他就死在她的耳闻中,死在别人的言语中,轻飘飘的,什么都没有了,她根本不知道他是怎样死去的,所有人劝她在难以置信中相信,“从有到无总得有个转化的,怎么会有消失得无影无踪无处可寻一点儿都不见的事物呢?剑仙您知道,或者在哪里听说过,怎样能招回身死魂消者的魂魄吗?不能招回来,那么要去哪儿找回也好,哪怕是那么一点儿……”
因为种种误会,他走之前,她很久都没有叫他一声师父了。其实那些误会早就说开了,只是有太多事情要做,有太多阻隔贻误。她想着,虽然各在天一涯,她和他,总是在为同一个目标努力,为同一个心愿奔走,将来她以长大成人的面目与他重聚,到那时,她站在他身边,叫作比肩而立……她知道原来当她做着这样的梦时,这梦就只能是永远的梦了,当时她伏在地上,攥着那个灵力配饰紧紧按在心头,好像那样会多一些安慰少一点疼痛,她一直哭,一直叫师父师父。他若在断舍不得一声不应,这世间是没有他的世间了,她以为自己有流不尽的眼泪,惶惑于如何面对没有他的余年……
哭罢了,叫罢了,也过了这么多年,谈起和他的往事,多是笑,而非泪。她问自己,她就这样接受了凌霄的死,和他的彻底消失吗?
“我从不是个执拗的人。我理应不必执着。任何一个人都会说,应当节哀顺变。尤其是我师父他自己。”况且凌霄说过,他九死不悔,他一早教她背鱼与熊掌不可兼得,他的道,正是“生亦我所欲,义亦我所欲,二者不可得兼,舍生而取义者也”,他死得其所。“只是我的生命中出现过太多的奇迹,我死去还能重生,有人送我重生的礼物,让我不会失去前生的记忆。我很幸运,故而还奢望能更幸运一点。何况对我来说只是一种愿望的,是他独一无二珍贵的性命。”可雁回也认为,这一点好似不应该的痴是来自于师徒的传承——她后来知道,凌霄为师祖清广铸法阵压制黑气的时候,也不是没想过真正的清广真人已经死去,他那时费力守护的也许只是一个宿体。
自此,她凡是出门远行,游历修炼,都会问长生卦,希望自己能有一次机缘,窥得天外之天,寻得逆道之道。这次,她遇到了紫胤。不知是上苍在回应她的期望,还是上苍在警醒她的妄念。
紫胤良久不语。雁回眼里的光渐渐熄下去,她捧起紫胤方才干脆为她披上的外袍蓝白的广袖,剑仙在这世上,一定容纳过多得多的生死来去。她用“经历”“承受”都觉不妥,前者显得轻描淡写,后者又显得逆来顺受。
“论灵力功法,我现在比过去要强大得多了,念力心法,我也已登堂入室。我常常想,止不住地想到——这样继续好好努力下去,有一天,或许有个什么方法……”
她不再说下去,她发觉剑仙此刻不是那么像一个仙人了,他的神情没有变,月光倾照在他脸上的角度微弱地推移,他的面影如此柔和。紫胤没有说出那些雁回早就明白的道理。那没有用的,他也早就明白了,世间不正是长有痴人吗。
最后,他说,多年前我从天墉城移居昆仑隐,每次下山,都去探望一位小友,她或许,可以讲些你想知道的事。
他眺望着东方的山外山,那里的天际开始流露冲淡夜色的黯黯曦光。雁回在紫胤空明可谓慈悲的眼神深处看到了天道:循环亘古,冷锐端严,却在他移目之间掉落着细小碎裂的光点。她向紫胤容纳一切的心投入她人生的利石,看到犹如一粒雪融没于温热掌心般的动摇。突然觉得自己残忍。但很快安然于希望的长存。
【折颜X紫胤】折子戏【章五十二】过涧歇【张智尧水仙】
说复更就是真的复更,恢复了之前的更新字数,不过还是让大家久等啦,这次是执剑长老的solo环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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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锁妖塔外——
闲事不表。且说折颜据下大紫明宫,迄今已有十日。
是夜无星无月,阴风生煞。原本该端坐在九重天之上的天君,正敛了仙气于云端负手而立,悠然道,“惊殊,你可知仙界堪用之人万千,本君为何独选了你?”
“天君仁爱宽宏,活命之恩永不敢忘,至于个中深意,小人岂敢妄断……”被他称作惊殊的人喏喏应道,只俯了身垂目叩首,一副惶然之态。
“若本君偏要你答来呢?”
“非要斗胆一猜的话,许是因为……众人眼中,小人早已是个死人了吧。”下跪之人音量愈低,惴惴回应道。
“不错,...
说复更就是真的复更,恢复了之前的更新字数,不过还是让大家久等啦,这次是执剑长老的solo环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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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锁妖塔外——
闲事不表。且说折颜据下大紫明宫,迄今已有十日。
是夜无星无月,阴风生煞。原本该端坐在九重天之上的天君,正敛了仙气于云端负手而立,悠然道,“惊殊,你可知仙界堪用之人万千,本君为何独选了你?”
“天君仁爱宽宏,活命之恩永不敢忘,至于个中深意,小人岂敢妄断……”被他称作惊殊的人喏喏应道,只俯了身垂目叩首,一副惶然之态。
“若本君偏要你答来呢?”
“非要斗胆一猜的话,许是因为……众人眼中,小人早已是个死人了吧。”下跪之人音量愈低,惴惴回应道。
“不错,算是有些精明。”天君微微颔首,继续道,“今次唤你来,是要你帮本君,杀几个人——几个你在锁妖塔内早已熟识的故人。”
“不知您所言故人是指……?”
“那几只发了疯的凤凰。”
“……凤凰?”惊殊神色悚然一惊,沉思良久,方继续道,“那几只凤凰虽然莽撞蠢笨,修为却极为精深,以在下之力恐怕难以诛灭,小人愚钝,还望天君示下。”
“莽撞蠢笨,却发了疯,便好杀的很了。”九天至尊眯了眯眼,一字一顿的回答道,“安心,本君自有安排,说你杀得,你便能杀得。”
“既是如此,小人明白了。”惊殊松了一口气,恭敬回答道。
“不过,倘若将来有人问起此事是否为本君授意,你当如何作答?”
“小人与那几只疯兽在锁妖塔中早生怨怼,倘有良机,自不会留下活口。个中或有私人恩怨,却与天君有何牵扯?”
“倒是还算懂事,此事若做得利落,本君自然也会保你平安,助你修行。”天君淡然一笑,这修魔之人虽然卑劣,却颇懂得审时度势,一旦许以微利,便可随意差遣,倒显得自己从前行事,太过拘泥了。
“天君再造之恩,小人必定结草衔环,肝脑涂地以报!”那人听得一震,俯首再拜答道。
“无妨,你去吧。”
“必不负天君所望。”
待那惊殊终于起身,方得见此人着一身赤红衣衫,右颊一道伤疤狰狞可怖,银白发丝未曾挽起,随意散落于足下。再向天君颔首一礼,那人终于趁着夜色远去。
“蛰于阴沟的老鼠,总要踩上一脚了才会现身……折颜上神,本君也当真好奇,以你的脾气秉性,究竟还能忍上多久。”面上阴翳一闪而过,天界之主长拂广袖,身形已远。
寒夜将尽,天光渐明。
——翌日清晨 大紫明宫——
说来魔界疆域广袤,却大半荒凉,对修仙者来说,实择不出一处好去处。与其他六界之间虽只隔了一道弱水河,气候却是截然不同。既不似天界一般温朗如春,亦不若人间一般四季分明,除了落葭山等疏疏几处灵山秀府之外,大多数地界四时天相变幻莫测,一月间寒暑难断,昨个儿还酷热难耐,子夜时却纷纷然落了小雪,执剑长老晨间推开半扇窗页,便看到庭院内已裹了大片的素白。
侍女叩门进来房中添了炭火奉上参茶,陈说君上今日有要事须亲自处理,一早便动了身,瞧今日天色不好,便不来打扰真人了。
紫胤颔首让那侍女离去,将那参茶捧起喝了两口,心道这究竟算是个什么事,原本只想着助折颜渡劫,顺便查明这心魔一事的真伪便罢,但墨渊一日不出关,他便一日无法安心离去,他一个好端端的修道之人,在魔界小住却俨然成了长居。近日来不知那凤凰在想些什么,净找些灵芝仙草变了花样的给他烹服养身,道长倒也不忍拂了折颜的心意,往往都依言服下,可惜除了于修行有所裨益之外,先前的病症并未得到缓解,甚至隐约更有加剧之势。眩晕、心悸,识海昏沉,乃至于时常梦魇,眼见无法可想,每每见折颜询问,紫胤便只一摇头,连此事都不愿提了。
不过折颜像今日这般不告而别,倒真是头一次。
时至午后,雪片更是纷飞,折颜尚未回来,便听侍女再次扣了门扉,却是面有难色,恭声道,“启禀道长,天君遣了使节到访,已让他们候了半日,该如何处置?”
这倒是稀罕了。紫胤颦了眉,淡淡道,“……等折颜回来再说,问我做什么?”
“君上早说过倘若遇到难断之事,见道长如见君上。此等小事,原不该叨扰道长。但那两人屡屡出言不逊,冒犯吾王,还诽称君上是刻意回避,不敢相见。君上虽教诲我等不得主动挑衅,他二人先行叫骂,小施惩戒却算不得我等过错。道长若无意见,便将那二人杀了可好?”
执剑长老抬手揉了揉眉心,看那侍女恭敬文弱,年纪恐怕比自己还大些,听话倒算是听话了,甫一遇事却动辄是诛杀天界使节的高论。暗叹一句折颜入主魔界之后,众魔心性或有收敛,但着实不多。
“不必。那两人现在何处,我去看看。”
待进了那会客的偏殿,紫胤倒也知晓为何那两位仙官如此气恼了。这大紫明宫今日大雪,有修为傍身的众人倒无妨,但对他们这种失了灵力的修仙人来说,空旷大殿可说是寒气透骨,一早端来的粗茶已经冻成了冰凌,那些个仙人素来养尊处优,何曾受过这种委屈,执剑长老看着捧着暖炉香汤浩浩荡荡跟来的一众侍从侍女,心道这怠慢一事怕是无论如何都说不清了。
“两位仙使远道而来,可是有何要事?”在主座上一落座,执剑长老屏退众人,单刀直入的问道。
“……折颜上神人呢?”那来的仙官正是当初被折颜吓退那两位。沾了紫胤的光,才算喝上了今日的第一口茶,面对一个三五百岁的小小散修,心中戒备散去不少,这缓了半晌,领头的仙官才颤着牙齿恨声问道。
“折颜另有要事,此刻不在大紫明宫。至于去了哪里,我并不清楚。”紫胤就事论事的回答道,“两位仙使若有心要等,就在此处稍待,等他回来,我自然会同他说。”
“另有要事?折颜上神不是自封了翼界之主,他的去处,你们一宫上下却无人知晓?编借口也要编得像样些,我看有事是假,心虚不敢出来相见倒是真。”一边另一位性急的仙官急不可耐的说道,被那领头之人按下了,“总之我二人已候了半日,诚意已尽,折颜上神若执意不肯相见,我等便只得当做他已知情,如实禀报天君了。”
“二位并未说明来意,他如何知情?”紫胤抬眼问道,“折颜虽然现下不在,你们同我说,也是一样。”
“就凭你——”那仙官声音一顿,也想起前日来时,便在折颜身边见过紫胤,又思及众人待紫胤之恭敬,想来这就是助折颜度过死劫的那位红鸾星了。神色莫名变得有些复杂,从这点上论,这个小小散仙所说,确实未必算不得数。
“好,既然你这么说,我便禀明来意。我二人此来是替君上问折颜上神一句,自他渡劫之后,君上待他折颜上神,可有丝毫怠慢不敬之处?就连折颜上神擅自前往翼界,想要执掌大紫明宫,天君仍然以长辈之礼相待,甚至降下圣旨以示诚意,折颜上神为何毫不领情,乃至作出昨夜这番冒犯之举?”
“前事已了,不必再提。”紫胤皱了皱眉,“你刚才说,昨夜发生了何事?”
“昨夜凡间兀现四只凤凰为乱,焚城七座,杀伤凡人无数。折颜上神既说神魔两界以弱水河为界限两不干涉,为何又遣族人越过边界,为祸人间?”
“……那四只凤凰呢?”
“……自然已经被诛杀,灰飞烟灭了。”那领头的仙官一声冷哼,将怀中之物奉上,只见石匣之中,赫然是四支被鲜血浸透的凤凰羽翎。
“你们凭什么断定,那四只凤凰是折颜派去的?既然要对峙,为何不留活口?”执剑长老沉声道。
“天君悯怀苍生,断不会为了争执是非,累得更多凡人罹难。但凤族久栖于翼界落葭山,千万年来相安无事,折颜上神提出迁族一事后,便有此一祸,难免不令人心生揣测。我等此来便来问个明白,若折颜上神当真想开战,天界也绝不会一忍再忍。”
“……悯怀苍生?”若无这句话倒还好些,这四字一出,数百年前琼华派旧事便忍不住纷沓而来,执剑长老心中思绪一动,便觉胸口一阵钝痛,眼前一片昏沉,知是那医不好的病症又犯了。他袖下十指无声攥紧,强捱过这一阵不适,半晌才缓声答道,“紫胤受教了。”
“你法力低微,不懂得仙神大爱,也是情理之中。”那仙官见紫胤脸色苍白,只当他被这事吓破了胆,更加自得不已,骄声道,“总之,此事殃及苍生受累,若无一个像样交代,天族绝不会善罢甘休。话已传到,我二人即刻便回天界复命。”
“——且慢。”话语间,却见执剑长老已经站起了身,淡淡道,“请教二位仙使,依天君来看,如何才算是像样的交代?”
“像样的交代么,自然是由折颜上神亲自前往天界谢罪,令凤族从今而后,再不得踏出落葭山半步才是。”见紫胤发问,那仙官幽幽笑道,“若如此,天君宽宏,想来或可了结此事。”
——这算盘果真是打在此处。执剑长老理了理心神,只觉此事荒唐到可笑的地步。那几只凤凰想来必不是折颜所派,但无论从何处而来,死的却都是货真价实的凤族之人。不但虚担了罪名,甚至落下了灰飞烟灭的结局。天君自不会蠢到真指望折颜前去谢罪,而是笃定了他咽不下这口气,死无对证,这场仗,便非打不可。
『凭君莫话封侯事,一将功成万骨枯。』这是凡间黄口小儿亦能熟稔的道理。凡人清修百年,根骨清奇、心无旁骛者可脱凡胎成为散仙。散仙再修数万年,渡劫而不死者为上仙。上仙再清修数十万年,万中无一者,方为上神。
那么神修多少世,才会有一颗人心?
“那几只凤凰来自何处,眼下确实无法断定,正如二位所说,折颜作为凤族一族之长,无论如何难辞其咎。惜而那几只凤凰已死,两无对证,此事便到此为止可好?”
“你说到此为止就到此为止?那些无辜毙命的凡人,岂可不讨回公道?”那性急仙官闻言,怒目厉声质问道。
“神魔两界如若开战,所及无辜何止万倍。今日魔界主和,若真因此事大兴兵戈,天族难免有借题发挥之嫌。天君既悲悯苍生,怕不想担此罪名吧。”
“——胡说八道!此事凤族有错在先,天君已提出和解之道,是折颜上神执意不听。纵然有苍生受累,又与天君何干?”
“真相未明,何谈谢罪一说?天君既决意追究到底,那凤族协助查明事实也义不容辞。待事情水落石出,必定会给天君一个满意的交代。但在此之前,事关苍生福祉,还望两方各自谨言慎行,不要妄动为好。”
“呵,若能查的出来,天族早已查明原委,何必来翼界这一趟?我看这查案是假,拖延时间另有图谋才是真。”紫胤此言,显然也在对方的意料之内,“折颜上神既然态度如此敷衍,我等必会如实秉明天君——”
“天君查不出的,折颜未必查不出来。”那仙官的话语被紫胤毫不客气的打断,“说起此事,我刚刚想起,我自昨夜便未见过折颜,想来他许是趁夜外出探亲访友,恰好途经那案发之处,也未可知。”
“一派胡言!”那天官神色陡然一变,“若无蹊跷,折颜上神何故深夜外出,更如何恰好途经案发之处?若当真如此,凤族岂非已是不打自招?”
“正如两位所说,折颜的一家之言或许做不得数,但若恰有亲友在旁,那便大不相同了,我再问二位一句,这真相天君是能等不能等?”
执剑长老的话说得心平气和,两位天官的额头却立时见了汗,说起折颜的亲友都有哪些,白止,白真,还是夜华乃至墨渊?一个个都是些万万开罪不起的大人物,何况哪里来的那么巧的事,就这一日,折颜就偏偏不在大紫明宫?难道凤族这边风平浪静,等得正是一个黄雀在后?
“事关重大,我等,我等必得秉明天君才能定夺……”那领头的天官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忽觉先前对这小小散仙,恐怕是有些轻视了。
“既然如此,两位慢走,我便不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