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陀兰X小蝴蝶】春樱
一个自己很喜欢的故事,想要表达出那种氛围感。
和@雪饼旺财 老师交流了一下人设的结果。
喜欢BE的看到03就可以退出去啦
01
风起。
粉白的樱花瓣纷纷扬扬,在阳光中如纸般透明,折射出更加柔和的光晕,在空中留下风的痕迹,最后轻柔地落在了小蝴蝶的脸上。
小蝴蝶最近有些苦恼。
大学毕业,生活压力越来越大的城市让工作也越来越难找,而父母却又希望自己回到家乡的小城,她感觉自己就像被生活...
一个自己很喜欢的故事,想要表达出那种氛围感。
和@雪饼旺财 老师交流了一下人设的结果。
喜欢BE的看到03就可以退出去啦
01
风起。
粉白的樱花瓣纷纷扬扬,在阳光中如纸般透明,折射出更加柔和的光晕,在空中留下风的痕迹,最后轻柔地落在了小蝴蝶的脸上。
小蝴蝶最近有些苦恼。
大学毕业,生活压力越来越大的城市让工作也越来越难找,而父母却又希望自己回到家乡的小城,她感觉自己就像被生活从各个方向拉扯一般,几近窒息却又无法逃离。
对于小蝴蝶的性格,几乎认识她的所有人都有一个共同的认识——“乐观”。她自小爱笑,活泼开朗,甚至因此得到了“小蝴蝶”这样一个有些俏皮的外号。
可是,就连天生活泼的小蝴蝶,现在对前路也有些迷茫了。
该怎么办,该去哪里,该如何在这压力过载的时代生存。
小蝴蝶不知道。
樱花瓣后,是一家没有招牌的店面。与其说是店面,不如说只是一间临街的房屋。橱窗里隐约能看见里面是一间画室。并不属于过于整洁的那一种,四周摆放着画架和几桶颜料。
鬼使神差的,小蝴蝶想要进去。
画室里有些冷清,最里面隐隐约约能看见一个人影,从橱窗透入的一缕阳光打在她一缕粉紫色的卷发上,却将她的脸庞隐藏在阴影中。那画面实在太像一幅油画,让小蝴蝶几乎愣在了原地。也不管这样做是否礼貌,就盯着那一个侧颜看了许久。
真的很久。
久到就连那个身影似乎也注意到了小蝴蝶的目光,转过身来。
那一瞬间,小蝴蝶看见了她的面庞,以及那微微有些惊讶的表情,回过神来时,发现自己已经泪流满面。
小蝴蝶手忙脚乱地擦掉眼泪,可随即又涌出更多,对未来的迷茫,竞争压力的残酷在平日被隐藏在活泼开朗的假面之下,直到在这个不知名的地方偷偷释放,可当眼泪流出的时候,小蝴蝶却一度有些惶恐。
自己平时的状态不是这样的,小蝴蝶就应该永远开朗向上,永远面带微笑,而非伤心落泪。她想控制自己不在哭泣,却难以做到这一点,最后,无力地蹲在了门外的台阶上。
“吱呀——”门被打开了。面前是一抹粉紫色。
仰头的那一瞬间,小蝴蝶感觉自己看到了光。那人带着一顶淡红色的贝雷帽,头发是在这城市也很少见的粉紫色,手上还抓着一支画笔,连同手上几抹彩色的颜料。阳光正面洒在她身上,也让小蝴蝶看清了她的脸。
小蝴蝶并不怎么夸大他人的优点,可面前的这人确实让她产生了一个印象:极端美丽。
眼前的人并没有询问什么,也没有对小蝴蝶的存在感到厌烦,只是轻轻将门打开,做出一个邀请的姿势。小蝴蝶虽然对刚才一直盯着对方的心为感到有些内疚,但还是跟着她进了门
恍惚之间,小蝴蝶就随着那人进入了这间有些朴素的画室。其他摆设都略显凌乱,最显眼的便是那一方在窗前的画布,上面是一幅颜料未干的油画。能够看出,画面描绘的正是外面纷纷扬扬的樱花,而樱花下面,正是刚才站在树下的小蝴蝶本人。画面的右下角,是简单的落款,却又似乎也是一个假名——“冥陀兰”与自己的假名如此契合。
“很抱歉,我刚刚也在观察你,所以,扯平了。”身后传来一个微带笑意的声音,小蝴蝶回头一看,正是微带笑容的冥陀兰。
刚才的不好意思瞬间减轻了不少,小蝴蝶正想说什么,却突然有一种感觉。
就好像眼前的这个人,在她面前不需要伪装,不需要刻意寻找话题,好像,也可以岁月静好地相处。
冥陀兰在小蝴蝶背后轻轻坐下,轻柔的指尖在小蝴蝶耳边拿着一个耳机。
小蝴蝶接过耳机,在电光火石间碰到冥陀兰柔软的指腹,脸颊微微红了一瞬,然后便不管不顾地将耳机塞入耳中。
音量被调到最舒适的大小,一曲音乐如流水般传入大脑。反复重复的歌词,有些忧郁的音调,让小蝴蝶不禁低下了头。
转瞬之间,副歌却如光一般提亮了整个曲调,又如同雨点落于地面。
小蝴蝶仍然低着头,嘴角却微微扬了起来。
时间很短,短到只有一首歌的时间,那时间也很长,长如冥陀兰偷偷投来又装作无事发生的目光。
那个下午,小蝴蝶一直在看冥陀兰画画。
并不是刻意的欣赏,似乎只是想看着冥陀兰的每一个动作,试图读懂她的每一个眼神。
樱花依旧纷纷扬扬,轻柔得如同那个下午。
02
自此以后,小蝴蝶经常会来到冥陀兰的画室。
一开始可能还会找出诸如“看冥陀兰画画”的借口,可是后来,冥陀兰不再追问理由,小蝴蝶也不再编造借口。其实大多数时候,都只是出于本能一般地来到了这个地方。
冥陀兰的画室常常会插花。
并不是塑料感极强的假花,也不是那种花店会作为招牌摆放的,几乎每个人都能说得上名字的有名品种,而常常是颜色十分素淡的小小花束,有时甚至可能就是野花。
但莫名的,小蝴蝶很喜欢。
每次踏进这间画室,又或者更夸张一些,感觉到自己的双脚会把自己带去冥陀兰的画室时,小蝴蝶心中都会有一些奇妙的感觉。
像是莫名其妙的高兴,却又更复杂,会整理自己的衣着,会注意自己的形象,还会找出平常并不常用的化妆品画一个妆。或许是因为并不熟练的原因,画出来的成果并不算太好,总会逗得冥陀兰不得不憋住笑容,然后用轻柔的手帮她重新化妆。
这种感觉……
很奇怪。
像是自己的意识已经不受控制,像是自己的心灵已经沉迷在某个地方。
小蝴蝶猛喝了一大口汽水,心里酸酸涨涨的。
她不愿意去想。
樱花早已落下,时节也已入夏。
小蝴蝶仍然会经常拜访冥陀兰,但自从多了这层自己也说不出的感情,小蝴蝶开始变的有些小心翼翼,害怕自己的哪个举动招来冥陀兰的厌恶,话也稍微少了些。
冥陀兰不会注意不到她的变化。她如同最剔透的宝石,总能映出小蝴蝶心中的每一种情绪。
手机亮屏,滑动打开主界面,一条消息赫然躺在列表,竟是平常极少发消息的冥陀兰。
“今天晚上,过来画室。”
小蝴蝶还有些诧异于冥陀兰的主动,但嘴角已经不由自主地轻微上扬。
黄昏。
小蝴蝶来得稍微早了一些,正好赶上晚霞。
跨入画室门的那一刻,冥陀兰正好转头,发丝在晚霞中几乎透明,折射着万紫千红的艳丽,并未说美,却美得惊心动魄。
小蝴蝶一时间愣在原地,所有的言语似乎都已经失去了作用。重要的,唯有眼前人的一颦一笑。
“今天晚上会有烟花表演,这里能从正面看到。”冥陀兰看到小蝴蝶的样子,微微笑着打破了沉默。
小蝴蝶了然地点点头,坐在冥陀兰旁边。耳中依然是那首第一次见到冥陀兰时听的歌,曲调舒缓,让人不由自主地平静。
副歌即将来临,小蝴蝶的心情也不由得有几分起伏。
副歌的第一个音符开始的一刹那,烟花在眼前升起绽放,一切都如此美好,让人觉得,就算逾越几分,或许也无妨。
小蝴蝶正想着,眼前就出现了冥陀兰无限放大的美丽面庞。
唇也是软的。
她们在这一场盛大的烟火中,终于将彼此间的距离化为零。
03
她们顺理成章地成为了恋人。
会在没人的地方悄悄牵起对方的手,生活中有什么有意思的事情也会第一时间和对方分享。小蝴蝶觉得冥陀兰真的很好,即使有时候不太会用言语表达爱意,行动上也永远会给小蝴蝶安全感。
时光仍然飞逝。
年关将至。
冥陀兰觉得小蝴蝶似乎有什么事情瞒着自己。
这句话,似乎通常是一本顺风顺水的小说中,主角关系的转折点。
一般没什么人给小蝴蝶发消息,可最近几天,小蝴蝶的手机常常会响起,她却不会再看上面的消息,自顾自地将手机熄屏。
后来,小蝴蝶将手机调成了静音模式,可表情仍然和从前不太一样。冥陀兰难以用语言去描述其中不同,但是总能清晰地感受到手机铃声响起时,身边人身体的僵硬。
冥陀兰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而与生俱来的骄傲也不允许她去问。
在心底,冥陀兰一直没什么自信。小蝴蝶性格很好,长相也很可爱,身边更是从来不缺乏追求者。而自己冷漠高傲,所有的兴趣就只有绘画,在这大城市的生活也只靠那一点少的可怜的稿费。自然是吸引力极低的。
所以,小蝴蝶会离开吗?
终于有一天。
小蝴蝶的手机在冥陀兰手中亮了屏,尽管因为尊重对方隐私的原因不愿去查对方的手机,可满屏的消息也足以让冥陀兰了解事情的一二。
“快过年了,快回家吧。”
“你还要在这个城市耽误到什么时候?已经多久没找到工作了?实在不行回家发展吧,在老家生活也一样可以很好。”
“如果有什么不方便的,你也可以跟我说啊,别不回消息行不行?”
语气从质问到哀求,全是小蝴蝶的家里人发过来的。
冥陀兰手撑着头,不知道应该怎么办。自认识小蝴蝶以来,从来没有一个瞬间,让她感到不知所措,可现在,这种情况好像真实地发生了。
原来自己的存在,竟是让小蝴蝶左右为难了吗?
小蝴蝶又一次来到画室时,却发现大门紧闭。
几乎出乎自己意料的,小蝴蝶并没有很震惊。
冥陀兰一向严谨冷漠,却在那天看到聊天记录后,惊慌到忘记了消除浏览过的痕迹。
小蝴蝶抬头,看了看冥陀兰的画室很久很久。
眼角闪过一丝白色。小蝴蝶虽然知道不可能,但还是不由自主地将它认成了樱花。一扭头,却是纷纷扬扬的雪。
那一刻,小蝴蝶突然觉得很冷。
她假装自己已经红了的眼眶是冻出来的。
04
你以为故事就这样结束了吗?
怎么可能。
樱花虽然轻柔,但总是会绽放在酷寒的冬日之后,伴随着春天的第一缕曙光。
那个画室改了名字,就叫“春樱”,而里面的人在千辛万苦之后,还是那两个熟悉的身影。
关于如何和好的这件事,小蝴蝶和冥陀兰都笑而不语。
“这件事可是我们的秘密哦!绝对不会透露的!”小蝴蝶眨了眨眼。
“不管怎么样,最后还是会回到对方身边的啊。”冥陀兰带着金丝边眼镜,端着一杯咖啡,虽然摇了摇头,但还是面带笑意。
她们会共同完成一项作品。一个小小的木箱,里面绘着栩栩如生的树枝,一看就是冥陀兰的手笔。枝头绽放着粉红色的花朵,却是用纸折出来的,虽然并非画中的一部分,却意外地更加贴合。这正是小蝴蝶所做。折纸从小便是她的爱好,终归是在这里找到了用处。
她们一同开了一个网店,专门售卖自己所做的工艺品。而在互联网上又有一个传说:这家店卖出去的花朵虽然是假花,却有着比真花更加诱人的香气。而购买了东西的情侣,最后也一定会步入婚姻的殿堂。
又是一年夏天。
烟花下,小蝴蝶和冥陀兰十指相扣,默契地转头间,眼底尽映出对方的身影。
一些关于预告的想法
今天这个日子嘛
某些人肯定有事要忙的
于是乎,今日在下顶班
其实讲白了就是皮上暂时没时间也没什么灵感更新,又懒得切号
说回正题
[图片]
首先上图,
从整体上看,红白双烛,喜奠二灯同时出现
很明显,红白事发生在一个或者说一对人身上了
纸新娘祭祀,首先按照某村的传统,纸新娘要嫁给葬尊,这在村中某些老顽固的思想中可能也算是喜事,当然这也意味着拥有一个无辜的生命逝去,所以上图的场景应该就是在暗示纸新娘献祭了,献祭者很有可能是图上正操纵木偶的已成为鬼魂的女子
另外,在dy平台上是可以找到这张图的动图视频的,视频一开始镜头拉近,聚焦画面,所呈现的情景就像是一对马上就要相拥相见的恋人,...
今天这个日子嘛
某些人肯定有事要忙的
于是乎,今日在下顶班
其实讲白了就是皮上暂时没时间也没什么灵感更新,又懒得切号
说回正题
首先上图,
从整体上看,红白双烛,喜奠二灯同时出现
很明显,红白事发生在一个或者说一对人身上了
纸新娘祭祀,首先按照某村的传统,纸新娘要嫁给葬尊,这在村中某些老顽固的思想中可能也算是喜事,当然这也意味着拥有一个无辜的生命逝去,所以上图的场景应该就是在暗示纸新娘献祭了,献祭者很有可能是图上正操纵木偶的已成为鬼魂的女子
另外,在dy平台上是可以找到这张图的动图视频的,视频一开始镜头拉近,聚焦画面,所呈现的情景就像是一对马上就要相拥相见的恋人,但是镜头一拉远,场景给人的感觉立马变为了一对苦命鸳鸯,因为封建糟蹋被迫分离,甚至天人永隔,个人觉得女鬼或许是在借着木偶,怀念她和恋人曾经的那段时光吧
然后就是预告正片视频
“多情空余悲”结束之后,连着来了四句,你可知有人因你
个人觉得这应该是在说前4部
险境步步深(子服,莫琪,一个被骗的闯鬼门关,一个差点魂飞魄散)
癔病缠终生(少平,今生魂魄不全,当了二十年残疾人,梦嫣,也被噩梦影响了一段时间)
受诅累子孙(二爷爷给墨卿欠下的鸳鸯债)
满门无人生(纸4郑家灭门)
如果说这个假设成立,那么这个“你”很可能指老六或者其所代表的封建糟粕。你可知,有人因你,可能是受害者在质问“为什么,我们要被害的如此苦啊,为什么这世上要存在这么些害人东西
但是只是个人猜测,不能肯定,毕竟照这么说的话,某些地方还是有些牵强的,比如“癔病缠终生”
癔病,精神方面的疾病,但是少平转世是智力低下,不是精神问题,就是不清楚 ,梦嫣因受噩梦困扰而导致的精神状态不好,能不能算得上了
个人猜测,勿当真
蓝蝴蝶x冥陀兰:寻觅
纸2:(蝴蝶视角)
“我的爱人,你可知,我一直在寻你啊”
“那日,我嗅到了熟悉的气味,我以为是你,便去找那气味的源头,那时我以为,我找到你了”
“可我却未曾想到,那只是你亡后的余香罢了”
“她利用了我对你爱,只为找到出去的办法”
“我的爱人,我何时才能找到你啊……”
纸4:(冥陀兰视角)
“你寻到了我,我的爱人”
“你环绕在我你身边,你应该很怕吧,你害怕再把我给弄丢了”
“可命运,却让我们再次分开了”
“他用锋利的剪刀把我的枝条剪断,摘下我的身体,你试图阻拦他,却无济于事”
“他将我放入一个封闭的壶,那里面很昏暗,在坠入黑暗前,我望...
纸2:(蝴蝶视角)
“我的爱人,你可知,我一直在寻你啊”
“那日,我嗅到了熟悉的气味,我以为是你,便去找那气味的源头,那时我以为,我找到你了”
“可我却未曾想到,那只是你亡后的余香罢了”
“她利用了我对你爱,只为找到出去的办法”
“我的爱人,我何时才能找到你啊……”
纸4:(冥陀兰视角)
“你寻到了我,我的爱人”
“你环绕在我你身边,你应该很怕吧,你害怕再把我给弄丢了”
“可命运,却让我们再次分开了”
“他用锋利的剪刀把我的枝条剪断,摘下我的身体,你试图阻拦他,却无济于事”
“他将我放入一个封闭的壶,那里面很昏暗,在坠入黑暗前,我望到了门口的你”
“我舍不得啊”
“我们又一次分开了”
纸5预告pv(第三视角,双方拟人化):
“他站在种满冥陀兰的山坡上,望向远方,寻找他的爱人”
“明明他和这山坡上的花是一模一样的,可他,却怎么也找不到真正的他”
“他寻了多年的爱人啊,这次,是真的找不到了……”
鹊桥仙.忆少平之舍命
斜阳既隐,青山雾绕,将军执刃形矫。为护佳人血已涸,犹舞利铩以悲啸!
七魄散去,三魂长锁,荒村明月空皭。胭脂啼泪忆君时,遥望惟见烟波浩。
大意:
夕阳隐去了,青山被暮霭笼罩。少平像将军一样拿着斩煞刀,身形矫健。为了保护祝小红他流干了最后一滴血,但他余留的三魂依然手执长矛悲哀地呼唤着复仇。
他的七魄已经散去,但是三魂依然锁在奘铃村的地宫里。只有明月徒然的皎洁,照耀他的魂魄。而现世的梦嫣流泪想起他时,却只能寄情于浩渺的烟波。
碎碎念:
这应该是让我最感动的纸...
鹊桥仙.忆少平之舍命
斜阳既隐,青山雾绕,将军执刃形矫。为护佳人血已涸,犹舞利铩以悲啸!
七魄散去,三魂长锁,荒村明月空皭。胭脂啼泪忆君时,遥望惟见烟波浩。
大意:
夕阳隐去了,青山被暮霭笼罩。少平像将军一样拿着斩煞刀,身形矫健。为了保护祝小红他流干了最后一滴血,但他余留的三魂依然手执长矛悲哀地呼唤着复仇。
他的七魄已经散去,但是三魂依然锁在奘铃村的地宫里。只有明月徒然的皎洁,照耀他的魂魄。而现世的梦嫣流泪想起他时,却只能寄情于浩渺的烟波。
碎碎念:
这应该是让我最感动的纸嫁衣男主吧。
“为情可舍命,姓梁名少平。”
“心上人仍有性命之忧,我不可倒于此地。”
[梁祝]信仰
*社会主义之光照在了大地上
He,时间线参考《天涯歌女》,设在1937年
全文5000+,关于信仰与爱的故事
(史实方面半胡扯,不要较真)
祝大家阅读愉快!
(一)
1949年,秋
新中国成立的消息迅速传遍大江南北,街道各处都洋溢了喜庆祥和的气息。但凡家里有红布的,再艰难也要扯那么一小块挂在门上,以示喜悦。祝小红出去上课时,也将自己做的一面小国旗拿竹杆挂在了门上,远远看去,胡同里旌旗招展,十分热闹。
“祝老师祝老师!”几个胡同里住的小孩一看见祝小红,便放下了手里的玩具,争先恐后的围上来:
“祝老师早上好!!”
“祝老师咱们今天学什么啊??”
...
*社会主义之光照在了大地上
He,时间线参考《天涯歌女》,设在1937年
全文5000+,关于信仰与爱的故事
(史实方面半胡扯,不要较真)
祝大家阅读愉快!
(一)
1949年,秋
新中国成立的消息迅速传遍大江南北,街道各处都洋溢了喜庆祥和的气息。但凡家里有红布的,再艰难也要扯那么一小块挂在门上,以示喜悦。祝小红出去上课时,也将自己做的一面小国旗拿竹杆挂在了门上,远远看去,胡同里旌旗招展,十分热闹。
“祝老师祝老师!”几个胡同里住的小孩一看见祝小红,便放下了手里的玩具,争先恐后的围上来:
“祝老师早上好!!”
“祝老师咱们今天学什么啊??”
“祝老师!上次的歌我全记下来了!我唱给您听好不好?”
“……”
祝小红捧着课本,边走边回答学生们一个又一个的问题。直到学生们的小问题都被解决,周遭才静下来,但却都睁着水汪汪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祝小红突然觉得心情很不错。
“正好离学校还有一段距离,老师给你们讲个故事吧。”祝小红温柔的笑了笑。
“老师,是什么故事啊?”
“嗯……关于老师和《生生世世不分离》之间的故事。”
(二)
1937年,夏,七月十五
在看到梁少平被人押过来时,祝小红知道,她是怎么也逃不掉了。
她很后悔也很自责。为什么自己没有早点醒悟,没有早点看清葬尊的真面目呢?如果她听少平的劝,没有回奘铃村,是不是就不会发生这一切?
多年的浸染,让她渐渐接受了成为纸新娘的宿命。可如今,她在看到被押着跪在地上的少平时,却突然产生了一种名为不甘的情绪。
人不应甘于命运。
祝小红正想着,耳边突然传来了村民的喊声,词正如她以前听过的那样:
“良辰吉日已到,恭送纸新娘出嫁!”
“金童玉女驾到,恭迎纸新娘入嫁!”
悠长的声音回荡在山谷里,阴风四起,村民手上的火把被吹的忽明忽灭。
祝小红睁开眼看着火光,记忆仿佛回到了很久以前,她跟在父母的身后,也是参与这样的仪式。大树下绑着的穿着纸衣的新娘,前几天还给她带了几块糖。
天边残阳如血,火光久亮不灭。新娘的喊叫声传到祝小红的耳中,是那样的痛苦和凄惨。年幼的她被吓的拽紧了母亲的衣角,哭着问道:“娘,你不是说姐姐嫁给葬尊是去过好日子去了吗,为什么她看起来那么痛苦?”
“这不是你能议论的!”母亲伸手捂住了祝小红的嘴,“姐姐一点都不痛苦,她很快乐,你明白吗?”
祝小红眼晴睁的大大的,十分不解。
“只有肉身消亡,灵魂才能嫁给葬尊。而葬尊将给予纸新娘的,远比现在受的苦要多。所以,她很快乐。”
火光映着人脸,像是画本里的恶鬼。
原来死亡是一件快乐的事情吗?
不是的……可……母亲教导的会有错吗?
祝小红胡乱的想着,意识昏昏沉沉。她兀自地认了命,再也不做挣扎,直到一声嘶喊响彻天空:
“让开!都别挡我!”
“少……平……”
祝小红突然清醒,仿佛抓到了救命稻草,边呼喊梁少平的名字,边挣扎起来。
“小红别怕,我来了。”梁少平快步冲上前,拿鬼头刀斩断了缚在祝小红身上的绳子。祝小红脱力摔到地上。
“小红快走!”
“少平!我们一起走!”祝小红一时半会站不起来,只能用手使劲朝着梁少平的方向够。
“你先走,我挡住他们!”
“可是……”
祝小红知道自己肯定打不过这帮人,可如果自己先去搬救兵,那少平怎么办!
“你们这些蠢货,连个戏子都抓不住!”大噩贤喊到,“抓住他们!”
“快走,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祝小红不再想别的,迅速站起身,跌跌撞撞地往山崖边跑去。
一定有机会的,一定能活下来的!!
“呸,一个戏子,还真拿自己当将军了!给我上!”
祝小红听到了葬尊的喊话,却不敢回头。
她跑出几百米,突然看见不远处有亮光。她连忙挥手,大喊道:“救命!!快去救人!!”
领头的人一身灰色军装,听到呼喊连忙跑过来:“这位姑娘……”
“快去救人,我求求你们,快去,再不去就来不及了!!”
领头人立刻警觉起来,招手喊到:“跑步前进!”
随即,祝小红感觉耳边一阵风掠过。这风强劲,却令人十分安心。
“姑娘,到底发生什么……”
祝小红没听完领头人的话,便因力竭而昏倒。
(三)
祝小红再次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一间医务室里。
“姑娘,你醒了?好受些没有?”一位身着白大褂的女医生走近,将手放在祝小红额头上试了试温。
祝小红来不及顾着自己的情况,急忙抓着医生的手询问道:“少平呢?少平他怎么样?”
“姑娘是问梁兄弟吧。”医生知道自然知道她在想什么,连忙安抚道,“他没事,那些村民已被我方控制起来了。”
祝小红松了口气,这时才想起来关注自己:“对不起,我刚才有些失态。”她问道,“那个,你们是……”
“我们是抗日联军第八路军浮路县区域游击队的,我是随行医生,姓奚,你叫我小奚就好。”医生笑了笑,“说起来,我还有你有些渊源。在你家旁边住的奚铁匠一家,与我本是一家,奚铁匠也算是我堂哥。”
“所以……”
“我们知道奘铃村的事,特地过来的。本想着说服村民一起抗战,没想到竟能救下你们。”奚医生道,“放心,不会再有人要害你们了,也不会再有那吃人的祭祀。你们安安稳稳的住下来,过段时间再想出路也……”
话音未落,便听见咚的一声响。
“大恩大德无以为报,请受小红一拜。”祝小红跪在地上,泪流满面。
“祝姑娘,这……使不得使不得,要感谢也不应该感谢我,要感谢党啊……”
祝小红抬头,纵使在大城市当过歌女的她也没听过这个词:“党?”
奚医生笑了笑:“对,党。”
“那是什么?”
“是一种所向披靡的信仰。”
(四)
祝小红就这么留了下来。
伤好之后,她急急忙忙地去见了梁少平。而真当看见那人时,一切话语都变得苍白了起来,祝小红什么也没说,一头撞进了梁少平的怀里。
梁少平安抚般地摸了摸祝小红的发顶,柔声道:“小红,是我。我们都没有事,我们都活下来了。”
往后的日子,将会有无限种可能。
祝小红哭着点了点头。
之后的便是新生。
这年冬天,南京沦陷。
游击队配合作战缺少人手,梁少平便跟着奚医生他们参了军,正式成为了一名八路军。
祝小红因为当过歌女,识些字,针线活又好,便自告奋勇地做了根据地的物资转运人员,帮着召集地方人民筹集物资,并运往前线。
一车一车的物资由小推车拉着走出深山,以浮路县为中心,运往四周正在打仗的县城。
浮路县下辖村多信邪教,但经由八路军的宣传教育,村民渐渐开化,开始接受新思想,偶尔有顽固者,也大多被控制起来,不再惹事生非。
或许是物极必反。浮路县成为根据地后,红色浪潮极为汹涌,势力逐渐大于其他几个县城,成为整个区域的抗日主力军。
这在以前,是祝小红连想都不敢想的事。
她和少平,一个在后方,一个在前线,为了保卫祖国而战。
胸中翻涌的热血,为祝小红带来了前所未有的力量。这种力量无关金钱无关情爱,她记得奚医生跟她说过,这叫信仰。
“是要牺牲他人生命的信仰吗?”
“是要牺牲,但不是因为信仰本身,是为了千千万的人民。”
“信仰可化愚昧。到信仰之旗插遍全国时,所有备受旧社会摧残的人民都将迎来曙光。”
(五)
第三次长沙会战后,双方开始处于相持阶段。运送的物资明显减少,前线将士却仍守着战场。而则后方得以修养生息,恢复生产。
此时距离梁少平参军,已经过去了一年多。
祝小红一有空闲,便去奘铃村的村口守着,希望军队能传些消息过来。一年的时光里,她也成长了许多,认识了更多的字,懂得了更多的道理,知道如何召集村民,知道如何挖防空洞,如何躲避军队的搜查……却唯独不知道梁少平是生还是死。
可怜河边无定骨,犹是春闺梦里人。
前几天那个一脸文气的扫盲班老师随口的一句话,将在旁旁听的她吓出了一身冷汗。
以她的文化水平,虽不能具体翻译出来,却也知道这句话的意思。
她魂不守舍地在村口转悠了许久,待傍晚才被相熟的村人拉了回去。而第二天,她又得振作起来,投入战时生产之中。
所幸,她的担忧没有成真。
几天后,战争胜利的捷报传来,随之还附了几篇家书。祝小红挨个看去,终于在最后看见了梁少平的名字。
信打开,只有寥寥几句话,却让祝小红的心跳止不住地剧烈起来。
信的末尾这样写道:
小红,我们离明天已经不远了。
(六)
百团大战重伤了日/伪军的气焰,同时也配合了正面战场的抗战,大大振奋了抗战的信心。游击策略渐渐深入敌后各地,对日/伪军的打击效果十分显著。而战线则不断蔓延到后方,祝小红等一干村民躲避搜查和空袭的时间也越来越长。
青山处处埋忠骨。抬眼望去,满目疮痍。
前线的情报传来的间隔越来越长,后方的人民也不知前路。祝小红渐渐感觉到了自己的渺小,在时代洪流里,只是一粒微小的尘埃。而曾经差点要了她命的东西,在家国面前,甚至不值一提。
她十分庆幸,没有死于那腐朽的旧制。而现今她所得到的一切,也早已不属于自己。
她现在的愿望,是能活着见到胜利的一天。
(七)
转眼已过两年。
一九四三年中旬,抗战日趋白热化。梁少平所在的军队被调到了更远一些的地方,而战争的伤亡,也越来越大。
一九四四年四月,日军在中国发动了豫湘桂战役。而几乎同时,中央指示冀鲁豫军区向水东地区增派兵力,开辟水西抗日根据地,又发起了滇西反攻,重重挫伤了日军的势力。
这几年里,战火的硝烟几乎传到了每一户人家。人们不仅没有被打倒,反而越战越勇。祝小红学过,不义之军终将败退,胜利终究会属于正义的一方。
可真正落实到每个人身上,却成了千万斤的重担,压得人喘不过气。
村里的游击小队动不动就有伤亡,而在医疗条件恶劣的情况下,这种伤亡被无限放大。祝小红和村里几个还算有文化的人一起,总结学习了简单的急救措施,尽量多的救治伤患。
可是不够,还是不够。
那个时常顾影自怜的扫盲老师,为了救孩子们,被流弹击中,重伤不治而亡。
死的人越来越多,多到祝小红已经有些麻木。每个人都在渴望地盼着胜利,却不知道胜利什么时候才能来。
好在时间不算太久。一九四五年九月三日,日本递交投降书。
祝小红看见凯旋而归的梁少平后,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是紧紧地抱住了他。
(八)
短暂的和平来之不易,在祝小红的强烈要求下,梁少平向组织提交了结婚申请书。
半个月后,组织的审批下来,允许梁少平和祝小红结为夫妻。
从此之后,一心向党,风雨同舟。
梁少平拿到通知时还有些紧张,见到祝小红时生怕不够正式,穿了自己最新的一套军装。可尽管如此,那衣服也是左缝右补,破损严重。
祝小红看到他这个样子,不禁笑出了声。
“梁同志,请你清楚地意识到,无论你是什么样子,我都喜欢。”
“但求婚还是要正式些。”
“怎么,怕我不嫁?”
梁少平那大个子,摆手的样子竟有些憨:“不是,我是觉得子弹无眼,怕……”
“不会的。”祝小红抢道,“我们都会好好活着,一起飞向明天。”
(九)
和平确实短暂,几个月后,梁少平又上了战场。
祝小红知道梁少平的担忧,但她也清楚,如果他们不趁着这次结婚,以后可能就没有机会了。上次他们离死亡只有一步之遥,却还是挺了过来。这么多年都挺过来了,她不相信这次会输。
但,说她私心也好,别的也罢,她还是想跟梁少平白头偕老。
对他们而言,名分已经是身外之物。他们的灵魂高度契合,信仰也高度一致。
和平。
总会有那么一天的。
一九四九年十月一日,中央人民共和国成立。
(十)
祝小红回来时,看见梁少平捂着头一言不发的站在门口。
她抬头一看插在门梁上的竹竿,心下了然。
“没事,我一会儿就把它再挂高一些。”祝小红拉着梁少平走进屋,“话说我今天还跟学生们讲了生生世世不分离的故事。”
这个话题对梁少平来说有点遥远,但记忆却深刻:“那时候,我就在台下听你唱歌,觉得是你和你的歌,给我的人生带来了色彩。”
“你也一样啊……”祝小红笑着说,“今天我就当照顾伤员,现场唱一遍好不好?”
梁少平的眼睛骤然亮了起来。
祝小红开口,声音还是那样的动人:
“山青青,路漫漫,妹妹我唱歌给情郎啊给情郎。我俩似鸳鸯,心相印啊……”
“生生世世不分离……”
……
悠扬的歌声从小屋里传出,伴着家家户户门口上挂的红旗迎风飘扬。
从此之后,他们可以生在春风里,生生世世不分离。
一一全文完
(破除封建迷信,迎接美好生活!话说我还真没想到我能写完……灵感来了,结果仔细翻了翻tag也没找到这种,只能自己产[泪]如果有看到的一定要推我!共产主义就是神!小情侣活着就要He!)
(话说奘铃村到底在哪个省啊……我写的时候一度卡在这个问题上,最后也没解决……)
(梁祝He了!撒花!文笔欠佳但希望大家阅读愉快!)
胭脂泪 ——《纸嫁衣2》:祝小红×梁少平同人
主角:祝小红、梁少平
配角设定:(不知道他们前世叫什么名字啊,还是用这个名字吧……)
沉香堂大小姐王娇彤×军阀公子申墨卿
(不是你想的那种军阀)
前言:
有私设,有改动。
有些细节可能会记错,大家多多包涵。
因为我只玩了两三次游戏,平时混名柯琴哀同人为主,这是第一次搞纸嫁衣的同人。啊,被她们发现会被催更的吧……(ง •̀_•́)ง
错漏在所难免,包涵包涵~
什么?为什么不多看几次?因为我害怕
ヽ(*。>Д<)o゜
我说了你们可能不信,我已经两次做梦梦到我穿越成为纸嫁衣6的女主角了,还包括梦到了鬼在追我,我需要在限定时间里画...
主角:祝小红、梁少平
配角设定:(不知道他们前世叫什么名字啊,还是用这个名字吧……)
沉香堂大小姐王娇彤×军阀公子申墨卿
(不是你想的那种军阀)
前言:
有私设,有改动。
有些细节可能会记错,大家多多包涵。
因为我只玩了两三次游戏,平时混名柯琴哀同人为主,这是第一次搞纸嫁衣的同人。啊,被她们发现会被催更的吧……(ง •̀_•́)ง
错漏在所难免,包涵包涵~
什么?为什么不多看几次?因为我害怕
ヽ(*。>Д<)o゜
我说了你们可能不信,我已经两次做梦梦到我穿越成为纸嫁衣6的女主角了,还包括梦到了鬼在追我,我需要在限定时间里画完符然后跑到河边烧掉(这剧情细节成这样了,因为我梦到了两次,同一个情节),=。=所以我实在是不能再翻阅游戏原文了。害pia~
游戏里本来就有的情节没有写。
(1)我等你啊
“哎~小红姐,这下,可让我赢了一回了!”王娇彤兴奋地嚷着,十指并用,忙不迭地把棋盘上的黑白棋子全捞了回去。
她穿着一身男装,看起来倒像个俊俏的小后生。
祝小红嗔怪道:“嘿!你怎么回事,难得赢了我一回,你可倒好,黑白棋子全抢走了,可没有这样的规矩。”
“规矩也是人定的,我王娇彤现在就规定,我要这样玩!”说到这个,王娇彤一推棋子,抱怨道:“不玩了不玩了,玩这个多没意思啊,你们怎么都爱玩几千年前的把戏呢,就不能去看看话剧舞台剧嘛。”
“可别提话剧舞台剧了,演来演去都是《出走的娜拉》。”祝小红见她不再缠着下棋,也便只管拿出自己的一方手帕,一针一线,在上头绣着自己喜欢的图案。
“小红姐,你陪我去看戏嘛!你知道吗?彩云班有一个武生,我同学说长得可俊了!”
“俊?有多俊?”
王娇彤摇头晃脑地说:“嗯……貌似潘安,神似周瑜!”
祝小红抿嘴一笑,伸手在她肩膀上推了一把:“你这么一说,我可更不敢和你去了,回头申少爷要是一打听,是谁带着他的女人,去那种地方瞧俊俏男人,他不敢动你,可没办法保证,他不敢动我们,你上回来这里一闹,他可两个月没敢来。”
说起祝小红和王娇彤的相遇,那可得从两个月前说起。
———两个月前———
那天,祝小红刚在舞台上唱完一曲,鞠躬谢礼后下了台,正在后台卸妆呢。只见帘子一动,一个“男孩子”就钻了进来,紧接着就几个士兵闯了进来,祝小红习惯了,常常有军爷这样闯到歌厅里来搜人。
她以为,那个“小男孩”是个什么什么革命党。
她本能地把这个人藏了起来,等军爷们走后,她拉她出来,见她假发都歪到了一边,那张明艳娇丽的小脸,分明是个女孩子,她问道:“你是哪家的小姐,怎么跑到歌厅里来了?我听说有的城里人也很保守,你不该来这里的。”
“保守什么保守呀,男人能来这花厅听曲儿,我就不能来?我自己行事清白,走在河边也不湿鞋……”她一边说,一边从脑袋上扯下了假发。
祝小红轻轻叹了口气:“你呀,女扮男装也扮地认真点嘛。”
王娇彤害羞地笑了笑,然后她想起了什么,抓着祝小红问道:“哎,你是这里的歌女是吗?你有没有见过申墨卿?”
“申墨卿?申参谋长家的小孙子?”
这小女子神态娇憨,口吻也嗲里嗲气,分明是来“捉奸”,祝小红却感觉不到半点蛮横女人的不礼貌,反倒觉得她异常可爱,她嚷道:“我听说了,他最近,总是往你们这儿跑,他人呢?”
祝小红一笑:“王小姐消息很灵通,不过好像不太准确,申少爷他其实……”
“你怎么知道我是谁?”
“沉香堂的大小姐和申参谋长孙子有婚约的事,几乎全城都知道吧……”
不等小红说完,王娇彤眼睛一亮,尖着嗓音朝舞台下一个人那里跑去:“申墨卿!你好大的胆子!”
“彤彤……你怎么来了……你听我解释……”
“我不要听你解释,你这个下流无耻的男人!我再也不要见到你了!”
小红和其他几位歌女姐妹连忙拉开了这对小情侣,王娇彤的小拳拳倒是一直往他胸口打去,那个申墨卿也是个傻的,他试图躲开,却又没敢躲远,就好像生怕心上人揍不到自己,更为恼火似地,他身子左一摇又一晃,嘴里连连喊着:“不是你想的那样!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样……”
小红好不容易拉开他们,这才解释清楚:
城里新来了一个彩云班,这戏班子门票很抢手,王娇彤一直想去看,可是门票不好弄,申墨卿和二爷爷相处一向尴尬,二爷爷十分疼爱这个小孙子,可是申墨卿受的是新式教育,满脑子都是新思想,独立自主云云,难以接受孔孟孝道,却又不好负了老人家的心意,总归是二爷爷的孙儿。因此,不大愿意借助这份权势。
最后,他听闻彩云班的班主最喜欢听一个歌女唱歌,他便想通过“贿赂”这个歌女,得到一张好位置的票子。
那歌女也连忙来作证了,她交给了王娇彤一张门票。
王娇彤拿着门票哭笑不得,一通小拳拳又迎了上去:“说你笨,你还真是笨,你拿一张票给我做什么,我去看了,你看什么,气死我了,你就是想气死我,好换个未婚妻,我早就发现你跟那个连长家那对双胞胎眉来眼去的,你就是想气死我,我现在被你气死了。”
申墨卿追着解释:“你这可真是冤枉我了,那对双胞胎姐妹长得一模一样,跟一对阴阳新娘似的,我可分不清谁是谁,你说我眉来眼去,我哪敢呢,万一认错了人,宁大哥非得找我麻烦不可。”
不解释倒也罢了,一解释,王娇彤更是抓到了证据:
“哦,也就是说,你要是分得清,你就下手了!”
“……我还是闭嘴吧。”
祝小红在旁边早已笑得合不拢嘴,小手绢都快要捂不住面部表情了,看这一对情侣斗嘴,可比看戏精彩多了。
这么一闹,王娇彤反倒是和祝小红交上了朋友。
戏票只有一张,王娇彤去不了了,就便宜了祝小红,她把戏票往祝小红手里一塞,只管挽着自己的情郎亲亲密密离开,哪里还管的上别的。
——————
祝小红便来到了彩云班。
这天彩云班在摆折子戏,《盗御马》和《霸王别姬》,小红安静地坐在一角听着,她在这方面倒不像是个山村里来的姑娘,她对大城市里的许多新生事物都感兴趣,比如,城里头原来已经不时兴抹香膏了,都流行香气馥郁的法兰西花露水,有个小喷头,拿手捏一个圆球,香喷喷的水便均匀地洒了出来,方便得很。
她的老家奘铃村在一座大山里,那里的人们世世代代信奉奘尊。据说,是大唐时候,村中有大疫,恶鬼横行,圣僧玄奘路径此地,摇铃布法,度化恶鬼,疾病远去。所以,那个村子就叫奘铃村,供奉着奘尊。
他们相信,奘尊是一个伟大的神。
为了供奉这伟大的神,村民们不知从何时起,开始将少女上贡给奘尊,他们叫她“纸新娘”。七月半时,将新娘“送”到奘尊身边。
村里有童谣唱道:
七月半,嫁新娘,
亲朋好友哭断肠,
纸做嫁衣身上穿,
往后不再见情郎。
祝小红生在七月十五,她便是大巫贤选中的“纸新娘”,两年后,她就得回去村里,“嫁给”奘尊。
嫁给奘尊以后,就不能再享受这人间繁华了吧……
祝小红读书不多,认识了王娇彤这个大小姐以后,倒是从王娇彤那里听到了许多新鲜词儿,如今的学生,总是开口闭口念一首诗:
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
若为自由故,二者皆可抛。
祝小红半懂不懂,这怪不得她。这世道,除了有钱人家的孩子,就只有进步家庭的子弟,才读得起书,上得起新式学堂。她从其他歌女舞娘那儿听了不少闲谈,她知道,王娇彤读的圣玛利亚女子中学①,一年的学费,便是普通人家全年的工资。倒是也有不少学费低廉的新式学堂,本着救国救民的慈悲心肠,在教授知识。
可是,这种学堂,一般女孩,也是进不去的。
祝小红刚认识王娇彤时,还有一些前辈好心好意地劝导她:“别搭理那个王家的大小姐,一个女孩子,读那么多书,整天跟着那些神经兮兮的‘新青年’嚷嚷着什么觉醒,什么自由……还盘算着去喝洋墨水,整日家抛头露面,不去想着相夫教子多生几个娃娃,整天心想着做事业,这种女人不是什么正经女孩子。”
可是这个“不正经”的女孩子,却打开了祝小红世界里的一扇窗,她通过王娇彤,知道了很多令她目瞪口呆的知识:像什么“天赋人权”,什么“德先生赛先生”……这世上竟然还有那么多新奇的道理,她闻所未闻。
前几日,这王娇彤,还拿了一本杂志塞给她,神神秘秘的,说这本书,她们学校里的修女嬷嬷都不让看,她好不容易才藏了一本下来,特地来送给她。
什么杂志这么宝贝?祝小红翻开来看了两眼,便被一个故事吸引住了——那个故事,讲了一个叫祥林嫂的女人,讲述了她是如何被封建礼教“吃”地骨头都不剩。②
故事看完,冷汗浸湿了她的短衫。
活着,是多么重要,享受人生是多么美好。
她决意,在嫁给奘尊之前,一定要好好享受人生。
因为嫁人以后,很多事都不由得自己了……
她这么想着,逐渐地发起了呆,连戏台子上的戏停了,都没注意到。
“小姐?小姐……”有一个年轻男人站在她面前,她回过神来,入眼的是一位眉清目秀的翩翩佳公子,长身玉立,目光温暖,整个人好似一道暖阳,照耀在了她脸前。
他目带柔情,唇角含笑,小声地对她说:“我们唱完了,我瞧你一个人在这里发呆,师父叫我来赶你,可我瞧你好像有心事,便多等了一会儿。”
祝小红微微点头,准备出去了。
从这儿回歌厅,搭电车得要两个铜板,她翻了翻口袋,却没有寻到零钱。
“小姐,我送你吧?”
那男子跟了过来,小红有些不悦:“你这人好奇怪,第一次见,就跟着女孩跑,成何体统!”
那男子却微笑道:“小姐,你看起来心事重重,竟连随身包袋落了,都没发现。”
祝小红见自己的珍珠手袋被握在对方手里,她一惊,连忙接过,目带歉意,连声说道:“抱歉,你是好意,我却以为你图谋不轨,多谢……你……”
“我姓梁,梁少平。”
“多谢梁先生!”
看着祝小红连连道歉,梁少平反倒不好意思了起来,他陪着祝小红一路走去。
他在戏台上唱《盗御马》时,瞥眼就瞧见了台下这个目光忧郁的少女。
寻常人听戏,到了武生的场面,总会兴奋异常,鼓掌叫好,唯独这个角落里的姑娘,却好像心事重重,他自登台以来,哪一场戏都是满堂彩,这可是头一回看见,他梁老板上台时,居然还有人能在他的表演下,发呆。
她满目哀愁,秀眉微蹙,好似戏里头的林妹妹……
——————
梁少平小时候也有这样的眼神……
小小年纪,便被父母送到了彩云班班主手下、一位武生的手下拜了师。
你当是什么拜师?可不是把孩子送去学堂这样的拜师。在旧时,唱戏的属于“跑江湖的”,江湖中人,自有一套规矩。
梁少平小小年纪就投身梨园,谢师之前,所有的银两收入都归师父所有,而师父却不管徒儿的生死,要是遇上天灾人祸,生老病死,师父说放弃,那就没得治了,要是偷懒逃学,顽劣不服,那便是打死也无人管。
可是,江湖规矩如此,父母亲能如何?
即使梁少平一万次地呐喊,那是什么规矩?谁定的规矩?这个人定的规矩,凭什么就是真理?
却依然没有唤回父母的背影。
母亲,母亲生怕她自己后悔,她跑得比父亲还快,最后泪眼朦胧看不清路,在转角的石桥上狠狠跌了一个踉跄。
梁少平眼前的大门被关上了,师兄告诉他,该练功了。
他转过身听到了母亲撕心裂肺的一句“天呐!”
这世道太乱,人民太穷,卖儿卖女就像卖掉家里的一个多余物件儿。闹市集上,天天都有插着草标的小孩,被亲生父母拉到街上兜售。
他跟着师兄师姐们没日没夜地练功,他条件好,腿很有劲儿,模样也长得俊俏,隔壁唱旦角儿的师兄还夸赞他,他就算不唱武生,唱个刀马旦也是好的。
那时候的穷人,日子真是水深火热,好不容易躲过了战火,又逃不过饥荒,逃过了饥荒,又逃不过军阀和黑帮的层层盘剥,有片瓦遮头,都算得上好事了。
即使是这样的苦日子,依然有人没有放弃,他们躲躲藏藏,咬住一切机会,要为人民做主,要将那些血肉饱满的新思想,灌输给麻木的中国人民。
——————
等到他换了一身衣服,唱《霸王别姬》的时候,小红倒是回过神来了。
看到她在看自己唱霸王,梁少平的嗓子仿佛变得更嘹亮,观众连连叫好。
他好想成为她的将军,护她一世安好……
他看着小红发起了呆,幸好他肌肉记忆扎实,竟也没出错,也幸好和他搭档的“虞姬”够聪明,轻轻捏了他一把:
“稍俟时日,等候江东救兵到来,那时再与敌人交战,正不知鹿死谁手!”
他回过神,唱道:“十数载恩情爱相亲相依,眼见得孤与你就要分离。”
……
梁少平也认得一两个新青年,和祝小红一样,他们是他的窗户。
“是吗?那这么说来,你那位叫王娇彤的朋友,可真是个有趣可爱的人。”
祝小红捂嘴一笑:“她身上,有一种奇妙的力量,热爱,热爱人生,热爱一切,你瞧她,根本不认得多少戏,只是听闻,梁老板容貌俊俏,她便想来一观,我唱歌好听,她就撒娇非要和我做朋友结金兰。”
“失敬了,敢问祝小姐唱的什么曲儿?”
“哪有什么曲儿,我只是在歌厅里献曲,流行什么,我便唱什么,不能和梁先生的唱念做打相比。”
梁少平笑道:“那又如何,你我本无区别,都是献艺博客官一笑罢了,近日,城里流行一首小曲儿,好像是叫《生生世世不分离》,那歌词细细唱来,甚是婉转。”
祝小红得意道:“那梁先生可走运了,这首小曲儿,我最拿手,我唱给你听?”
祝小红甚是害羞,她不敢在大马路上哼歌,她便邀请梁少平去她唱歌的地方,这才肯开口一唱:
山青青呀,路漫漫
妹妹我唱歌儿给情郎呀,
我俩似鸳鸯,心相印呐,
一生一世不分离……
梁少平一直记得,那一天,她的歌声成了魔,成了精,直往他心里去。他不知该如何应付,只好由着这歌声往自己心里飘,就像这歌是给他一个人唱的。
听完了曲子,他还惦记着师父叮嘱他早些回去,匆匆告辞,临出门前,他不知缘何,只是回过头来,想要再望她一眼,却见她站在灯火中,冲他一笑,招了招小手。
他一时心动,走上前,不善言辞的他,结结巴巴道:“下个月,彩云班要去外头走戏,我得登台,九月,等我九月回来,我……我再来找你?”
祝小红轻笑:“这可真是个呆鹅了,你找我做什么?”
梁少平一愣,便只是呆呆地说:“我……我,我从江北,带些礼物,回来送你……”
她漂亮的眼睛里,缓缓透出了一抹光:“好啊,那你千万记得来找我,我……我等你啊!一定等你!”
——————————
①圣玛利亚女子中学:现在的上海市第三女子中学。张爱玲母校。
②1924年(民国十三年)3月25日,《东方杂志》发表鲁迅的短篇小说《祝福》,引起一阵反响。
(2)玉梨魂
到了九月,梁少平回来了。
这一年的九月,中国发生了一件大事,直系吴佩孚部与奉系张作霖部在直隶、奉天地区争夺政权。9月,直系江苏军阀齐燮元与皖系浙江军阀卢永祥又闹起了江浙战争。9月3日,张作霖向榆关、赤峰、承德方向出兵,第二次直奉战争爆发。
这仗打得火热,彩云班赶忙着回来了,原本还打算去江北绕一圈,这下可好,可不敢远去了。紧锣密鼓地回来,还是租界平安啊,无论是真洋鬼子还是假洋鬼子,不管是出于对中国文化的兴趣,还是附庸风雅,总是有人想来梨园转一转。
梁少平此行匆忙,不曾备得礼物,即便如此,想着和祝小红的约定,他还是四处寻了时下里年轻姑娘们喜欢的东西。
那时候,姑娘之间流行起了一本小说——《玉梨魂》,几乎是所有年轻姑娘争相传看的。
不过,彩云班的师父见他从书局买了这么一本书回来,他不屑一顾:女人喜欢的东西,能是什么上得了台面的东西?这个梁少平,自从见了那唱曲的歌女以后,就魂不守舍,别是中了邪吧?
梁少平却没有这么想,他小心翼翼地寻了戏班子里不要用的废弃彩纸,将那书本细细包好,还剪了一条扶桑和纸,做了一枚书签,这才出了门,将这礼物送去给祝小红。
祝小红抱着书,同他漫步在街道上。听他讲起了这一路上的见闻,什么易子而食,什么军阀强娶民女,逼良为娼……听得她好生唏嘘。
祝小红叹了口气:“要是奘尊也可以保佑他们就好了……”
“奘尊?那是什么?”
“是我故乡供奉的一位神,我们唤他奘尊,他法力高强,保佑全村。”
祝小红满脸虔诚,几乎要散发出圣光来,她是那么地相信她的神。
梁少平没有多想,只是微笑着说:“你可真是个小姑娘,还信这些神神鬼鬼的。”
祝小红答道:“不准亵渎,我还要成为奘尊的纸新娘呢!”
梁少平起初没有在意。
那时候,许多外国人来中国开办了教会女校,王娇彤就读的圣玛利亚女子中学便是其中之一。有许许多多的女孩子,学了《圣经》之后,便宣誓要成为上帝的女人,要成为修女,一心一意信仰上帝,不再嫁人。
所以,听到祝小红说,要嫁给神当新娘,他也没认真对待,只是当做是小姑娘害羞,难道还让她说“我想嫁人”吗?
他安静地听小红说,说她的故乡奘铃村,那里风景如画,有一种只有当地生长的冥陀兰花,那种花儿可漂亮了。
他听得心生向往,真想亲眼看看冥陀兰花长什么样。
“我能和你一起回村看看那种花儿吗?”
祝小红原本很欣喜,却突然收住了口:“不……不行……村子里,不欢迎外人……你跟着我回去,会被误会的……”
梁少平憨笑道:“是,我……我忘了,你来城里唱歌,回村时却带了个外男,他们肯定误会,是我没规矩了……我们还是继续说奘尊吧?你要做纸新娘?怎么做?是不是把手放在《女则》上宣誓啊?”
梁少平此刻还在轻轻松松地开着玩笑,祝小红接下来说的话,却教他毛骨悚然。
“这纸新娘,就是在某个女孩出生之时,大巫贤命定她是纸新娘,等到她长大,在七月半这天给她穿上纸嫁衣,用绳索将她吊在一棵树上,奘尊会来将她的灵魂带走的……到时候,村子里还会唱鬼戏,梁大哥,到时候,你来送我出嫁,好吗?”
祝小红天真地说着,却没注意到梁少平满脸惨白。
他伸手按住了祝小红的肩膀,全然顾不得什么男女有别:“小红!小红,你不能回去!你不能嫁给那个什么奘尊,那是谋杀!是杀人!”
小红一愣:“什么?什么呀!你怎么能这样说奘尊呢,这个纸新娘的规矩,流传了好久好久了,千百年来都是如此,一直相安无事。”
“你糊涂啊!人死如灯灭,何来什么灵魂!那就是在草菅人命!你……总之你不能回去!什么规矩,我都不信!”
祝小红也生了气,她将那《玉梨魂》往梁少平怀里一放:“你们这些外村人,不知道奘尊的法力,还敢冒犯他……书还给你!什么劳什子进步思想,我不要看,你是我什么人?我有我的自由和选择,用不着你来管!”
祝小红气呼呼地转身离去。
两天后,有个包裹寄到了她手里,里面是那本书,书里附了一封信:
“小红,对不起,惹你生气了,书是给你的礼物,你一定要收下,作为赔罪,附赠三张戏票,欢迎带王小姐和申公子一同来看戏,这一回,彩云班要唱《白蛇传》。”
小红见他态度诚恳,怒意霎时烟消云散,甚至反而有了几分愧疚:他不懂奘尊,自然会说那些话了,要是知道,一定会和我一样信仰奘尊的……我怎么反而对他发了脾气呢,真是我的不是……
想到这里,她翻开了《玉梨魂》。
这到底是什么书?好像城里的女学生们几乎人手一本。
《玉梨魂》写了一个悲剧故事:
小学老师何梦霞去崔家做家庭教师,崔家有个寡妇儿媳白梨影,何梦霞与白梨影之间渐渐有了爱慕之情。
寡妇和单身男青年,但这是一段注定要被世人反对的关系。
白梨影自知无法和何梦霞结婚,就将自己的小姑筠倩介绍给何梦霞,逼着他们结婚。
白梨影觉得这段不伦之恋对不起死去的丈夫,同时,为了断何梦霞对自己的感情,她最后选择自尽。
而小姑筠倩是新式学堂培养出来的新女性,向往自由恋爱,拒绝包办婚姻。
聪明的小姑发现白梨影与何梦霞的恋情,觉得是自己害了白梨影,也自尽而亡。
何梦霞也想殉情,但又认为大丈夫应当死于国事,于是出国留学,回国后参加武昌起义,以身殉国。
两人明明情投意合,但终因礼教道德束缚,喜事成悲剧。以此痛斥封建的道德礼教对人的束缚。
她用了三天,看完了这本书。
在合上书本的那一刻,她还没来得及思考,她的房门便被敲响了,打开门,王娇彤红着一双眼睛就跑了进来,一进来就往桌子前一趴:“红姐姐……”
祝小红笑着拿过了手帕:“大小姐,又怎么了,让我猜猜,申公子又说了什么让你气坏了的话?还是又把你什么宝贝给碰了摔了?”
“才不是呢,我的同班同学,说好了咱们要一起去英吉利留学的嘛,结果她居然嫁人了,而且,她根本不是真心喜欢那个人,只是因为她父母觉得那个人合适就嫁了……我跟那个大木头说,我可难过了,自由喊了那么多年,为什么我们的姐妹还是无法自由恋爱呢……结果,这个大木头,都不提醒我他二爷爷进客厅了,就被听到了,他二爷爷说,女人读书就是为了镀金嫁个条件更好的男人罢了,还反过来骂我,说我想要自由恋爱,是……是……”
祝小红问道:“是什么?是淫乱?还是骂你不知羞耻?”
“比这个还难听,我说不出口!”
祝小红想起了刚看完的书,她呢喃道:“自由恋爱,真的那么重要吗?”
“当然了!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二者皆可抛!你说自由恋爱重不重要?这包办婚姻,根本就不管你的个人意愿,一男一女,完全是为了家族势力而成婚,就跟……就跟……就跟配种似的!男的不痛快还会去娶姨娘,女子又剩下了什么?每天每天,就守着一个空壳子,不是吃人,还是什么?”
小红犹豫着问:“所以……如果两个人相爱,就应该在一起?”
“当然了!有的人,喜欢的人不喜欢他,喜欢他的人他又不喜欢,遇到了一个相爱的对象,是多么珍贵,当然要努力去相守!至于那种一厢情愿,甚至一厢都没有的包办婚姻……”王娇彤甩了甩小手作驱赶状,“就让他们见鬼去吧。”
祝小红若有所思:“那要是有人一出生,就被安排了一场婚事,那个人是个非常厉害的人,几乎和神一样……”
“我的好姐姐,都和神一样了,还强娶民女啊?那不是神,那叫色魔!”王娇彤调皮地说道,“嗯?是-谁-给-你-安-排-了-婚-事-啊——?”
祝小红被说中了心事,她小脸一红,伸手推开了王娇彤,王娇彤身子一歪,跌坐到了沙发上,正好看到了茶几上的信,她霎时来了精神:“好啊红姐姐,你背着我都和梁老板约上会了!竟然瞒得这么好!算他有良心,还知道请我这个媒人看戏,《白蛇传》呀,我最爱看白娘子水漫金山救情郎了!”
“再本事通天,还不是被压在雷峰塔下……票你拿去吧,我不想去。”小红说道。
“为什么不去?你们吵架了?快说,快说,快说!”
祝小红受不了王娇彤这小丫头在她这儿蹦蹦跳跳,她站起来躲到了一旁。
王娇彤说:“我看这梁大哥态度很好,你们吵什么?要是小事,就算了吧。”
小红没有说话。
王娇彤得意地凑到她面前,晃着那三张票:“不然你开个条件,我去通知梁老板,你要怎么才能原谅他?”
祝小红看她一直晃那三张《白蛇传》的票,晃得她眼花缭乱,脱口而出便是:
“他要是有本事,把压在塔下的白娘子放出来,我便去看这个戏。”
“哈利路亚!你这也太难了吧!”
确实很难。就像中国人民历经千年,终于把皇帝给赶跑了。这件事放在一百年前,人们可是想都不敢想。
但现在皇帝确实是赶跑了。
皇帝如此,这封建残余也是如此,你不去推翻它,它便一直在那儿压迫你。你一推,却发现,也不过这么一回事。
所以,民国十三年9月25日,杭州雷峰塔倒塌了。
祝小红看着报纸,她惊得捂住了自己的嘴。
倒是这个王娇彤,得意洋洋。
雷峰塔倒塌的事件,引起了诸多文人献墨。
鲁迅先生先后发表了《论雷峰塔的倒掉》和《再论雷峰塔的倒掉》,他认为这塔代表着旧的封建制度和封建道德,倒掉是历史的必然,代表了传统中国社会的生活方式、旧价值观的崩溃。
原来如此,是必然啊……
在这一起事件后,祝小红和王娇彤来了彩云班。
《白蛇传》不用梁少平上去唱,他这回做了观众,安静地坐在祝小红身边,陪着她一起欣赏着戏曲。
他们坐得很近很近,她几乎可以闻见他身上那股好闻的香气,像是现在流行的肥皂香气,很清爽,很令人安心……安心……安不下心啊,心跳的好快好快……
此后,他们又和平时一样,时常出来一同看戏看电影,欣赏风景,品味街头美食。
祝小红害怕背叛奘尊,依然是犹犹豫豫;
梁少平温柔似海,却在暗地里找人调查关于奘铃村的事;
王娇彤娇嗔可爱,隔三差五和申墨卿来一出令人哭笑不得的吵架,说来也奇怪,就见着他们越吵感情越好,眨眼又成了连体婴……
日子一日复一日地过去,一直到了那一天。
这是一个惨烈的日子。
1925年5月30日,上海两千多名学生在租界内散发传单,发表爱国演讲,抗议日本纱厂资本家镇压工人罢工、打死工人顾正红,声援工人,并号召收回租界,这场抗议十分壮烈,后被英国巡捕逮捕一百余人。
当天下午,万余群众聚集在英租界南京路老闸巡捕房,要求释放被捕学生,并高呼“打倒帝国主义”等口号。英国警方竟然开枪,造成13人死亡,数十人重伤,150多人当场被捕,造成震惊世界的“五卅惨案。
“你说什么?彤彤也被逮捕了?”祝小红着急地不行,梁少平连忙拦住她:
“你别担心,王小姐好歹是军阀参谋的未来孙媳妇,总不会有什么大麻烦的。”
祝小红坐立难安,终究还是守候在了巡捕房外头。
第二天,就看到了申墨卿拽着王娇彤的小手,将她从里头带了出来。
王娇彤被关了一夜,精神倒还不错,她一边奋力甩开申墨卿的手,一边不满地嚷道:“你拦着我做什么?我的老师和同学都在里面,他们没有放出来,我却出来了,这算什么?”
“你的意思是,你还想进去和他们同甘共苦是吗?”
“我们是同志,我们就该同甘共苦。”
申墨卿待王娇彤一向温存,这回却异常严肃:“彤彤……你是不是一直觉得,我二爷爷,和我,很懦弱?”
“难道不是吗?”
申墨卿道:“这个世道这么乱,凭你一个人的力量,能做什么?你家里有钱,你参加革命运动,眨眼就被释放,你那些同志呢?彤彤,不是我懦弱……我只是希望你平平安安的,干革命,不是非要冲去一线才是,你好好经营你家的沉香堂,给革命党打好后勤,一样是帮助……”
“谢谢你……只是……”王娇彤安静地望着爱人,过了很久,她轻声说了一句霍去病的名言:“匈奴未灭,何以为家……”
王娇彤快步经过了祝小红身边,她无精打采地打了个招呼。
祝小红见她安好,也便走回到了梁少平身畔,相携离去。
王娇彤的话,很快得到了印证。
沉香堂签了合同,要在规定日期内,交出一份东方古典风情的传统香料,王家操劳数月,总算研发出了一款名为“嫦娥”的香料。可是,就在发布前一天,一家驻在上海的日企却先一步发售了一款名为“林檎”的香水,那味道和“嫦娥”完全一样。
定是小日本买通了卧底,偷走了配方。王娇彤气得到处找律师,可是,每一个律师都在暗示她:别白费力气了,人家是瞧上你们沉香堂那几百几千年的中国传统香料和制香配方了……特意盘好了局,等着你进去呢……
王家父母极力为自己的家族产业辩护,可是没有一个人站在中国这一边。
最后,法庭宣判日本申诉,沉香堂需要支付巨额赔款,这百年沉香堂几乎可以说是一夜之间破了产。王娇彤从学校里赶回家,看到的是因为“对不起祖宗”内疚上吊的父亲,还有扛不住破产打击,随着父亲一起去了的母亲。
祝小红陪着王娇彤推开门,被眼前上吊的一对夫妻吓得跌坐在地。
这就是吊死?翻着白眼,裤裙凌乱,脚下悬空地面,地上还有一滩……
纸新娘就是这样去见的奘尊?
骗子……
难道……难道……不!不该质疑奘尊!
申墨卿陪着王娇彤一起穿上了丧服,他扶着她行礼鞠躬,主持葬礼。
看着努力支撑着的彤彤,她的身子看起来是那么单薄,来阵风就被卷了去,申墨卿心疼如刀绞。他明白了,什么叫匈奴未灭,何以为家?
只要敌人一日没有被赶出中国大地,每一个中国人,都面临着随时家破人亡的风险。随时,随时……
彤彤可真是世界上最勇敢的女孩!他想。
平时看起来娇滴滴的她,还时不时闹闹小姐脾气,但是当真的面对家国大事时,她却大义凛然,好像为了打败一个敌人,她甚至能勇敢地牺牲自己……
这份勇敢,不知比他强出了多少。
反倒是他,打着理智的旗号,却只是想躲避战争,委曲求全,躲在二爷爷的庇佑下,维护着大厦将颓的虚空安全感。
申墨卿回过神来:难道,我就做不到吗?
他看着噙着泪水的王娇彤,内心里突然响起了一个声音:“我是她的爱人,我怎么会做不到!”
申墨卿第二天就离家出走了,他什么都没有带走,只是带走了一张王娇彤的照片,和王娇彤的订婚戒指。五天后,王娇彤收到一封信,申墨卿入学了某军校,一切安好勿念。
王娇彤没说什么,看完信,只是将父亲的玉扳指戴到了自己的手上。她强迫着自己冷静下来,当务之急是把残破不堪的沉香堂运营下去。
这下,王娇彤也没法去英吉利留学了。别说是英吉利,便是女子中学都去不了了,她每天每天捧着小会计交过来的账本,在配香房里反复嗅着一昧昧香料。胸口的黑纱白花随着她的移动微微发颤……却一刻都不曾摇摆。
这对小情人的遭遇,令祝小红唏嘘不已。乱世之中,昨日还如胶似漆、天真到为了逛戏园子打闹的一对情人,眨眼就家破人亡,两地分隔,一个为国献身从了军,一个继承家业,在这乱世中飘浮着。
(3)消失
在这一年的七月十五,梁少平托一个小歌女,送了一个手掌大小的匣子进来。祝小红接过匣子,打开却见里头放了一支口红。这西洋口红可新鲜,整个歌舞厅里头,除了头牌的舞娘,其他姑娘还用红纸,只有小红手里头才有这个。小姑娘们全围了过来,好奇地拿着这口红比划。
“这个就是洋人用的红纸呀?”
“眼睛瞎坏了,哪来的纸。”
“这怎么用啊?”小红打量着。
“拧开,然后……呀,小红,你蹭手上了……”
“我帮你,等到梁老板来找你的时候,你就让他好好看看你的娇唇欲滴呀哈哈。”
姑娘们摆弄着化妆品,兴奋异常。
祝小红心里头却打着鼓。
明年今天,她就要成为纸新娘了。
梁少平,梁少平,终究只是一个幻影,怎能当得了真?
她是命中弄注定,要做纸新娘的人。
她将那口红借给几个姑娘们观赏,自己走到了窗边,外头天阴沉沉的,像是要来一场大暴雨。
……
这天气,是一日比一日冷,孙传芳打败奉军,控制了苏、浙、皖、赣、闽五省。军阀之间又是你来我往,杀个没完没了。
祝小红已经许久没有见到王娇彤了,最后一次见到她时,她将自己家的大宅子和沉香堂全变卖了,带着巨额钱款准备离开上海。临走时去见了祝小红一面,王娇彤告诉祝小红,她加入了革命党,她变卖了所有的家产,将资金投给它们。
王娇彤叉着小腰骂道:“呸,不要脸的小鬼子,我要给革命党买最好的军备,把他们全部赶回家去,好叫他们知道,这片大地上,到底是谁当家,我家的沉香堂……我早晚要讨回这笔债。”
祝小红问:“申公子呢?他还好吗?”
王娇彤摇摇头:“我听说,他所在的集团军牺牲了,想来,他是血洒这中华大地了……但是我不怕,无论我们身在何方,是死是活,我都相信,他和我在一起,他的灵魂,就在我心里,我和他永远没有分开……我得走了,我也有我该做的事……”
祝小红担忧地握住了王娇彤的手:“我怕你一腔热忱付水东流。”
“不会的,小红姐,你相信我,只有他们可以拯救中国!现在只是革命党,未必将来不会执政!我也要走了……”
“哎?你去哪?”
“你说干什么呀?我读的书多,又懂洋文,我能去帮着做个翻译,也是好的啊,你想想看,咱们全中国,四亿人口,如果四亿人都团结起来对抗帝国主义,那我们就有四亿兵马了,天啊,是世界上最大的队伍!区区东洋人,还是对手?”
王娇彤调皮地做了个鬼脸,挥挥手跑远了,跑了几步,又跑了回来:“小红姐,我怕我以后再也见不到你了,有些话,我一定得告诉你。”
“你说吧。”
“小红姐,人的命运,是掌握在自己手里的,老天爷让你经历苦痛,就是为了让你胆怯退出,你退出了,他的目的就达到了,正因如此,我们才不能退缩。少平大哥是个好人,你那个什么奘尊,你就当他不存在,他要是连这点婚恋自由都不给你,他就不配做你们的神了!”
王娇彤说完,提着她的小箱子跑远了。
祝小红从此再也没有见过这位大小姐……
【数月后·彩云班】
城里头民不聊生,租界里的有钱人倒还是歌舞升平。这不,还有人来梨园里头听戏呢。
梁少平今日唱的,是《霸王别姬》,他化作霸王,正在和虞姬唱戏:
那“虞姬”道:“啊,大王,今日出战,胜负如何?”
梁少平饰演的“霸王”道:“枪挑汉营数员上将,怎奈敌众我寡,难以取胜,此乃天亡我楚,唉,非战之罪也……”
“大王请……”
“力拔山兮气盖世,时不利兮骓不逝,骓不逝兮可奈何,虞兮虞兮奈若何……”
“汉兵已略地,四面楚歌声。君王意气尽,贱妾何聊生!”
“使不得!使不得!不可寻此短见那!”
舞台上的虞姬挥剑自刎,霸王大喝一声。
这一折子,便终了。
“少平!有你一封信。”彩云班班主拿了一封信,交到了后台来,梁少平正在卸妆,听说来了信,便是连妆都来不及卸,急匆匆地接过信。
信的内容如下:
少平:
我查阅了一些古籍,并未找到奘铃村的记载。唐狄仁杰曾清剿淫祠,剿灭信仰邪异鬼神的葬灵村,不知是否有关。
自古不受官家认可的信仰皆称为“淫祀”,即不合法度之祭祀。
淫祀喜借其他传统或宗教装点自己,欺骗大众。在此劝吾友远离此类是非之地。见字如面。
友宁某
他早已料到如此!只是小红,小红还被束缚在这个骗局里。
他匆匆忙忙洗去了妆,带着自己这几个月来的调查资料前去找祝小红。
可是,祝小红不知为何,却连面都不与他一见。
门内,祝小红紧紧锁着门,坐在地板上泪如雨下。
她不敢见他,离那一天越来越近,她就越不敢见他。
他只好在门外说着:“小红,你如果听得到我说话,那你不出来,也没关系……你跟我走吧……你那个奘尊,根本就是个骗人的幌子,你千万不能回村去,千万不能!”
小红侧过头,努力不让自己的哭腔被听出来,克制着满腹辛酸,答道:“少平,你走吧……我等开了春,就回乡去了,谢谢你……少平,总算,也是有人爱过我的……什么情情爱爱,自由民主,也是那些读过书的小姐才知道的,才配享受的,我们算什么,认了这命吧……”
梁少平见她实在听不进去,也便不再纠缠这个话题,他隔着门,缓缓对里头的祝小红说:“小红,我给你讲别的事听,你不明白,听了就明白了,唱戏的底下里是多么苦,我唱了三百二十八出戏,演了三百二十八回的英雄……”
“别说了……”
“我穿上戏服,是人人敬仰的英雄,脱下戏服,是下九流的戏子,哪有好人做戏子的……可是要是不作践自己,便是连个活路都没有,我娘把我送进彩云班,说好了下个月来看我,我等了一天又一天,一个月,一年,十年,都没有来……”
“少平……别……”
“戏子就是这样,亲娘如此,观众如此,我有一回唱关云长,扭伤了腿,才歇养了三天,我的牌子就排去了其他老板后头……所以你第一次赴我的约时,我真的好高兴,小红,谢谢你一直在,你说你等我,你就真的一直在等我……说真的,人人都爱听戏,都爱捧戏子……却没有人把我们真的当个人,观众对戏子如此,男人对女人如此,都是亵玩而不爱……可我偏不信了这个邪,我不信这个命!是,我是个戏子,但我偏要将所爱之人,放在与我生命一般贵重的地位……小红,你在听吗……”
祝小红的门猛地打开,梁少平险些跌了一个踉跄,他还没来得及站直身子,祝小红便紧紧抱住了他:
“别说了……”
她的眼泪大滴大滴地落下来,她感觉到自己是被爱着的,她的生命从来没有如此鲜活过,哦,这就是书里的爱情!就是这样让人浑身发热发烫的感情,就是为了这样的自由的感情,一个个青年男女付出了生命……
“别说了,少平……”小红被紧紧抱住,忍不住伸腿轻轻踢了他两下,“人家讨饭讨生活,就你是来讨人厌的……”
梁少平温热的手指轻轻抚去她眼睛下的泪花:“小红,我带你离开……”
祝小红用力地点了点头。
数日后,梁少平做好了远行的准备,又来找小红,却被告知了一个让他心里猛然一颤的消息:小红家乡的人来找她了,把她绑了回去。
小红的姐妹们围着梁少平,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
“那伙人可真野蛮,从来也没见过这样办事的。”
“陈四爷还报了警,吓!警察一听,是女孩从老家跑出来,到了岁数要拉回去嫁人,便分毫不管,什么人呢。”
“姑娘,你当衙门里的人还是为民做主啊,那是为租界里的洋人做主的,人人都说好男不当差,今日可算见着了。”
一个年纪小些的女孩对梁少平说:“梁老板,小红姐走得太快,都来不及留个口信,不过我从她房里的书信里发现了,这好像是她老家的地址……”
小女孩递了一个信封过来,上头写了奘铃村的地址。
眼下看来,小红定是被奘铃村的人捉了回去……
梁少平握着信封,许久,将那信封狠狠捏紧,捏紧……
心爱之人危在旦夕,可他却束手无策。
——“这纸新娘,就是在某个女孩出生之时,大巫贤命定她是纸新娘,等到她长大,在七月半这天给她穿上纸嫁衣,用绳索将她吊在一棵树上,奘尊会来将她的灵魂带走的……到时候,村子里还会唱鬼戏,梁大哥,到时候,你来送我出嫁,好吗?”
对了,对了,那个村子,在嫁纸新娘的时候,要唱鬼戏!
听小红的描述,那村里必然是没人会唱鬼戏,必须请外头的人来,既然如此,那自己便有了机会!
想到这里,梁少平快步转身,往戏班子里赶去……
【奘铃村·1926年8月22日】
“这梁少平还真是不知好歹。不过是个外来的戏子,竟然喜欢上了纸新娘,还想破坏祭祀。”
“就是啊,还是穿着戏服来的。村里需要唱鬼戏的戏子才收留了他,他还真入戏啊,真以为自己是个鬼将军?”
“这样的外来人,就算真娶了本村女子,那也是个外人。不受葬尊保佑,死了都进不了祖坟。”
“那纸新娘竟然到城里当什么歌女,真是不知羞耻。还引回来这么个戏子,竟然还有逃走的念头,肯定是受这戏子影响,都中了邪了。”
“婚祭要开始了,快走吧。他逃不出葬宫,等婚祭结束后大巫贤会处理他。”
梁少平勉强站了起来,在囚室里四处搜寻,手里有一把铜尺,是有人捆他时悄悄塞在他手里的。真是可笑,这村里的人居然妄想用桃木囚禁中邪的人……
他看了看手里的铜尺。
——不过,这村子里,也是有清醒的好人的。
他费劲了力气,总算打开了葬宫大门,纸新娘正在被送嫁,只听那大巫贤太监般的公鸭嗓嚷道:“良辰吉日已到,恭送纸新娘出嫁……金童玉女驾到,恭迎纸新娘入嫁……”
“七月半,嫁新娘,亲朋好友哭断肠……”
一支支火把举了起来,他看见小红孱弱的身子被架上了绞台……
“让开,都别挡我!”他猛地发力,离开人群冲向小红。
——“枪挑汉营数员上将,怎奈敌众我寡,难以取胜,此乃天亡我楚,唉,非战之罪也……”
他挥刀砍断了绳索:“小红,快走!”
——“力拔山兮气盖世,时不利兮骓不逝,骓不逝兮可奈何,虞兮虞兮奈若何……”
他练的是武生,从小压腿倒立都是基本功,身手功夫并不差,却双拳难敌四手,在他被束缚那一刻,他那明亮的嗓子还在呐喊着让小红先跑。
刽子手手起刀落,梁少平的头颅,眼睁睁落了地。巫贤封了他的三魄,要他永世不得投个全胎……
鲜血洒到了小红裙摆上,她却猛然清醒了过来……
自由,她突然明白了自由这两个字的意义。
——纸新娘,那就是你的命。
不,她不想认这个命了!
她真傻,她突然想起了她读过的那本杂志,故事里那个祥林嫂的话:“我真傻……我真傻……”
如果只有死亡才能解脱,她也要让这个命运掌握在自己的手里。
她奔跑着,山风从她耳畔拂过,她好像可以听见他们的定情曲儿在空中回荡:“山青青呀,路漫漫呀……”
她看着脚下的万丈深渊,嘴角却弯起了一个美艳的笑容:少平,我来了……如果有来生,我绝不信半个神鬼,这样,你一来找我,我就跟你走……
——“汉兵已略地,四面楚歌声。君王意气尽,贱妾何聊生!”
她纵身一跃,在极速的下坠中,却仿佛看见那个一身戎袍的梁少平在台上潇洒而焦急地唱着,那词,像是梁少平在冲她呼唤:“使不得……不可寻此短见那!!”
(4)尾声
梁少平的意识游散着,他像是被人撕走了一半的魂魄,已不知在此游荡了多少年,村里的人叫他“煞金刚”。
他在混沌之中,仿佛听到了什么被打碎的声音……还有个可爱女孩骂骂咧咧的声音,这个声音,他记得,好像一听到,便觉得浑身舒畅,他游离的意识慢慢回来了一些……
双眼虽睁,心中却是一片混沌。
此为何地,我又为何人?
前方可是一面镜子,让我看上一看。
武枪如银龙,梨园饰英雄,为情可舍命,姓梁名少平。
是了是了,我正是梁少平,我来此是为了救那心爱之人。
前方定是那贼人所在,待我杀上前去——
我魂魄遭受贼人囚禁,需要再寻三魄回来,如否寸步难行啊!
小红她正待我营救,可不能再行耽搁了。
何人在此布了这邪阵,若此门不开,我可无法前行啊。
又是你这刽子手,我此次不会再命葬你手了。
吾魂魄不全,身首异处,可心爱之人却有性命之忧,吾不可倒于此地!
宁可化为煞鬼,天地不容;
宁可魂飞魄散,永不超生,吾也要定要斩出前路,向汝等贼人复仇!
……
待到他清醒过来,这人间却好像换了天地,眼前尽是一些他不认识的事物,眼前有一块黑乎乎的皮影戏台,他坐在一个软绵绵的东西上头,手边有个首饰盒大小的匣子,这匣子还会发出声音,唱着一首陈旧却好听的歌:“山青青啊,路漫漫啊,妹妹我唱歌儿给情郎……”
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他看见他这一世的母亲——哦,他有母亲了!这次,母亲不用为了他的生计,忍痛割爱把孩子送去戏园子里学戏了——只见母亲一边拿围裙擦着手,一边急匆匆开了门:“陶小姐来了,你又来看我们家孩子了?他昨天已经能认得出我们了,真是多谢谢你每天来看他,你一来,他就特别听话,屋里坐……”
他看着陶梦嫣坐到了他身边的沙发上,拿起水杯倒了两杯水,一杯递给了他,一杯她放到了窗户边吹冷风,她看起来像是白天在大学里上了体育课,这下正急着喝凉水。
楼下一个足球飞上来,狠狠砸破了窗玻璃,水杯也应声落地,摔了个粉碎。
他的母亲因为他的意识逐渐恢复,心情很好,连这都不生气,倒是陶梦嫣脾气大,她推开了窗子,冲着楼下的俩小孩骂道:“喂!小孩!踢球要去那边的市民公园啊!这孩子……”
那小男孩冲她一吐舌头,拉着小女孩溜了。
他缓缓开口,他说的很慢很慢,他太久没有说话,像是三魂七魄还没完全和这身子融合似地:“你……砸了小朋友的存钱筒,现在……被小朋友砸了水杯……该是有此一报啊……”
她猛地回过头来,惊喜而颤抖地指着他:“你……你……”
他的意识全醒了,他慢慢走到她面前,上一世的故事还没完结,他们今生还要将此延续,他伸出手,陶梦嫣握住了手,脸上写满了惊喜:“嘿,你……我……你记得我吧?我叫陶梦嫣,来,慢慢念一次——陶……梦……嫣……”
他没有开口跟着念,许久,他缓缓说出一句话:“无论是陶梦嫣……还是祝小红……名字只是一个符号……是你就好……你没事就好……”
他温柔地望着陶梦嫣灿烂的微笑,她洁白的脸颊在阳光下,还能看得清一层浅浅的绒毛,他想伸手抚上,却克制着动作,看到她如今的不惧鬼神,将命运牢牢把握在自己手里,他便安心,在没有他的那些年岁里,她一定过得很好。
如此就好,他那些混沌黑暗的岁月,在她自由的笑脸照耀下,变得那么微不足道,他心满意足地拧开了播放器,那首甜美婉转的歌曲响起:
烟迢迢呀,水迢迢呀
妹妹我一直在等情郎呀
我俩似蝶儿双双飞
一生一世不分离
孤书尘外
2023年5月9日 星期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