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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译：被鬼啵玩弄于股掌之间翻译组(@東楂野 

@好像吃了很烈的地球  @苏•Patriot•九一（赶工rd版 ）

第二天早晨，亚历山大坐在办公桌前，试图不去想前一晚发生的事。他用双手揉着头，揉着双眼，把面部肌肤挤压在一起。他面前放着他的电脑和工作文件，纯洁无害，但这无害的场景并没有公平地对待他翻涌的思绪。他倒的那杯咖啡——第四杯——对他剧烈的头痛没有丝毫效果。

“你看起来很累。”

上午10点整，特鲁普不经敲门便直接走了进来，坐在他法律合伙人对面的椅子上，既担忧又好奇。

“我确实累了。”亚历山大开口道，大声地呷了一口咖啡。他还没决定好是否要告诉任何人原因。他开始沉默地在笔记本电脑上打着字。

“啊，我知道这感觉。我自己也睡不着。太热了。那该死的空调没法用。”

亚历山大对他的朋友微微一笑，然后接着投入工作。他的头隐隐作痛。

特鲁普又咬了一口面包圈，在心事重重的沉默中仅坐了一秒钟。“你昨晚又是在这里睡的吗，亚历克斯？”

“......是的。”

“哦。”

亚历山大当然是在这里睡的，就像他在过去几个月里一直做的那样，其间他和贝茜变得愈发疏远。或是有时他做出和自己更好的判断相违背的决定，出去自找麻烦。

“亚伦今早去哪了？”

“生病了。他不会来的。”看在上帝的份上，求求你，汉密尔顿暗自想道，别再问了。

“我想有道理。”特鲁普反复咀嚼着点心和他的思绪，“他说他总是在每年的这个时候感冒。”

他朝他的法律合伙人歪歪头。“可怜的亚伦。我有时会担心他，他太孤单了。一个人抚养女儿，还总是生病，这对他的健康来说肯定不好。上个月里，我想，他不在的日子比在这里的日子要多。除这些以外，他还要在酒吧当服务生。他会因为天气病倒我毫不意外。”汉密尔顿只得缄默地坐着打字。他没有将注意力放在自己所敲的词语上，只是希望自己看起来忙得能让特鲁普领会到这个暗示。但特鲁普说话的声音更大了。

“......那么，我猜你和贝茜又吵了一架。”特鲁普专注地盯着他，试图弄明白他的所思所想。妻子被提起使汉密尔顿猛地吸了一口气。

“我再也分不清全盘的争吵和单纯的分歧了。”他回答道，视线从未离开过电脑屏幕。特鲁普点点头。

“是因为那些信吗？”他轻声说道。

这与头痛截然不同的新痛苦直击亚历山大的心脏。他知道特鲁普并不是存心感觉迟钝，但有些话题汉密尔顿就是根本无法讨论。

“我们都告诉过她不要毁掉它们，亚历山大。她心意已决。我不知道她为什么会那样做——”

“——鲍比。求你了。”亚历山大终于抬起眼睛看着他的同伴，“我现在不能谈这个。”

亚历山大的黑眼圈和疲惫不堪的面容给了特鲁普一切他所需要的信息。他轻柔地伸出一只手，握住了朋友的手。“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亚历山大。有我在。我的家永远欢迎你的到来。我相信莫里斯的家也是。你不必睡在这里。当你想聊聊的时候，我会——”

特鲁普停住了，仍然紧握着他朋友的手。在向特鲁普伸出手时，汉密尔顿露出了自己的手腕——因他们粗暴交锋时伯尔抓住他的手腕并试图按倒他而擦出了瘀伤。特鲁普松开了手，皱起眉头。

“亚历山大，究竟发生了什么？”

“不用在意它。”汉密尔顿的心砰砰乱跳，寻找着一个似乎有理的谎言。他找得不够快。

“亚历山大，你的手腕怎么了？天哪——有谁伤害了你吗？”特鲁普再次伸出手，抓起朋友的手腕，查看着它们。“看起来糟透了！”

亚历山大不假思索地将手腕从他朋友手中抽出来——或许有点过于愤怒地提高了声音：“鲍比，我说了别在意它。”

“我不能不管，亚历克斯，或许你需要医疗处理——”

亚历山大突如其来的阴郁笑声打断了他的朋友的担忧。“——医疗处理？我觉得不用，鲍比。我会没事的。”

“你带着手腕上的伤痕一脸厌恶地来上班，我就该视若无睹吗？”特鲁普的声音更大了，变得更激动。他认为如果亚历山大有所隐瞒，他必须亲自去弄清楚。是他总比是莫里斯，或者贝茜强。

一声响亮的招呼声伴随着他们独腿朋友不可能被错认的步态打断了对话。莫里斯兴高采烈地走进了汉密尔顿的办公室。

“早上好，伙计们！”

“上帝啊。所有人就都直接进来算了。”亚历山大恼火地喃喃自语。他的头又痛了起来。

“有什么事吗，汉密尔顿？”莫里斯随手把公文包丢在一张空椅子上，打开自己的笔记本电脑。“天啊，你的手腕怎么了？”

“哦，看在上帝的份上。我的手腕没事！”

“它们看上去不像没事。而且你看起来糟透了。”

“他不肯告诉我们发生了什么。”特鲁普回答道。“他昨晚也睡在这里。”

更令汉密尔顿恼火的是，莫里斯放声大笑：“哦，是吗，你是吗？天哪，汉密尔顿。你以为我们有多好骗？”他那宽阔的脸上绽开一个会心的笑容。

汉密尔顿有气无力地反驳道：“别在意它，莫里斯。”

“你出去乱睡了吗？”

特鲁普大声叹了口气：“莫里斯。”

“别管他的手腕了。看看他脖子上的印记。那是个吻//痕，你个傻瓜。‘哦，我昨晚在这里睡的。我当然没有出去买些充满异国情调的乐子来分散注意力。'别骗我了。”莫里斯说道，向整个办公室宣布着汉密尔顿的错误，就像法庭上的开庭陈述，“这里没人在乎你是不是睡了随便某个女人，然后内疚得不敢爬回家。”

特鲁普摇摇头，转身从包里拿起一个水瓶，若有所思地喝了一大口。汉密尔顿伸手捂住脖子，调整了一下衣领。

“这里没人在乎，汉密尔顿。尤其是我。”

“莫里斯，我向你保证，你根本不知道我——”

“——这很自然，亚历克斯。你越否认，它就越肮脏。”莫里斯瞥了他一眼。“说到肮脏，我们奇怪的小上校去哪了？”

“生病了。”特鲁普说道，拧开水瓶盖。他在靠墙边的沙发上坐了下来。汉密尔顿全神贯注地盯着电脑屏幕，双手颤抖。

“‘生病了。'”莫里斯重复道，“他当然是‘生病了'。没错。对。当然是这样。”莫里斯把双腿交叉又松开来，试着找到一个舒服的姿势。“亚伦比我认识的任何人都更容易‘生病'。天哪，你们俩真是天生一对。”

“那是什么意思？”汉密尔顿问道。

“那个魔鬼没病。他可能整晚都在外面制造丑闻，然后今早懒得起床。”莫里斯伸手从包里掏出一个笔记本，按出笔头，开始记今天的笔记。

“好吧，你至少应该往好的方面揣测他，莫里斯，每年的这个时候——”特鲁普插嘴道。

“你能不能别说 '每年的这个时候' 这种废话？伯尔没病，看在上帝的份上。特鲁普，我对你很失望。我还以为你更了解这些骗子呢。”莫里斯懒洋洋地举手向亚历山大示意，接着让手回落下来。汉密尔顿刚抬了一下眼睛，就正对上莫里斯的目光。他再次摇了摇头，继续打字。

“我只是觉得他们在空闲时间干什么是他们自己的事，我们也不应该因此而评判他们。不过我不得不说，亚历山大，我真不敢相信你会去拜访一位......呃......晚间女郎。”特鲁普嘟囔着，脸涨得通红。

莫里斯又大笑起来，五官皱成一团，接着用一只大手捂住了嘴。

“哦，天哪。”他嘟囔着，话音几乎听不清楚。“晚间女郎。”

特鲁普从椅子上直起身来，确信自己是在为朋友辩护。他脸上浮现出一种平静的优越感，打开放在腿上的电脑，只在听到响亮的启动系统音时才微微吓了一跳，“我觉得你应该多给汉密尔顿一些信任，莫里斯......”

“听着，你们俩能不能都别再提这事了？”亚历山大应道。他局促不安地整理了一下衣袖，以掩盖前一晚留下的证据。

“绝对不行。”莫里斯说道，“这太好玩了。”

“得了吧，莫里斯。”特鲁普嘟囔道，与其是说给别人听，不如说是自言自语。

“亚历山大认为通过付钱给女人，他就会比我们这些不得不与妻子和女朋友凑合着过日子的凡人更清白。这样他就可以脱身了。”

亚历山大再次对上莫里斯的眼睛。“那太荒谬了。我不认为我比任何一个人清白无辜。”

“狗屁。”莫里斯的粗口使特鲁普愣了一下。“你一直是这样。花钱买女人让你感觉不那么内疚。别说谎。我不会让骗子待在这个律所里。”

“我没说谎，莫里斯！”汉密尔顿恼羞成怒地喊道。“不是因为我想感到‘清白无辜'！基督在上，你别再说了！”

莫里斯的表情僵硬了。汉密尔顿重又盯着屏幕，思绪翻涌。

就是那样。有理可循。那是一笔商业交易。钱已经交换过了。这是帮助被骗者的一种方式。伯尔受到了应有的羞辱，余生都将活在这个秘密中。他不知道汉密尔顿与伊莱莎的联系——她把他带到那里——而那使伯尔陷入了认为是汉密尔顿发现了自己的圈套。各种理由在他的脑海中翻腾。特鲁普和莫里斯认为，最坏的情况是他和一个陌生女人睡了一夜。只要他们不再追究，他就是安全的。他略微想了想伯尔在他们结束一切之后的反应，再次揉了揉眼睛。

一笔商业交易。就是这样。别再想了。

伯尔重新穿好了衣服，一言不发，拒绝直视他。汉密尔顿不辞而别。

钱已经交换过了。

......但那感觉很好。

不。他们都得到了自己想要的。

这句咒语伴随着键盘的敲击声，在汉密尔顿的脑海里回旋着。

如果说有一个人可以给性 爱带来一种耳目一新的客观感觉，那就是伯尔。亚历山大继续打着字，特鲁普和莫里斯的调侃声渐渐消遁。这种深刻的讽刺在汉密尔顿内心扎了根。他默默地祈祷了一句。

“我得吃午餐。我快饿死了。”莫里斯把双腿从他面前的长椅上挪开。汉密尔顿从电脑屏幕前抬起头，从茫然中清醒过来。莫里斯又开口说：“你们有人想要我带些什么吗？”

特鲁普和汉密尔顿都摇了摇头。特鲁普说道：“我和你一起去。我得去买点吃的。而且恕我直言，亚历克斯，你的办公室太拥挤了......”

汉密尔顿嗤之以鼻。

“那你还是回你自己的办公室里去吧。”他低声回答道。特鲁普没听见。

“你确定不想吃些东西吗，亚历克斯？”莫里斯重复道，扣上他的宽大衣。亚历山大又摇了摇头，略显烦躁。快十一点了——伯尔去哪了？

在他的同伴们离开去买午饭以及分散注意力时，亚历山大坐回到座位上，终于得以独自安静地思考。他揉了揉眼睛，说服自己一定能找到一个办法来逃过这一劫——“那还不如好好利用它。”他喃喃自语道，茫然地盯着电脑屏幕，头还在隐隐作痛。

                              ***

莫里斯和特鲁普带着装满了食物的袋子回来了，喘着粗气，从大厅开始一路喘到办公室。独腿男人说服了鲍比，让自己坐在电动手推车上，在商店里漫无目的地转来转去。

“我不在乎你的腿有多疼，莫里斯，那么做太尴尬了—”

“哦省省吧，”莫里斯回答，他低沉的笑声从走廊那儿一路传来。亚历山大看着他屏幕上的时间，现在将近十二点半，他期待这一天能快点结束，这样自己就能回家了。准确来说，今晚回到哪个“家”会让故事的发展变得不一样。

他的朋友们把袋子放在地上，然后回到自己先前的座位上，激动地谈论着他们的经历。

“你应该看看他，亚历克斯。特别可笑。他坚持用那个电动—”

“—我的腿疼。那些购物车就是给我这样身残志坚的人用的。”莫里斯愤愤不平，嘴里塞满了金枪鱼三明治。

亚历山大在特鲁普打断莫里斯的时候，给了他一个虚弱的笑容。“是啊，但莫里斯…他们不是给那些想要在店里追逐顾客的人用的。”

“我们在玩捉人游戏。”

“在一个杂货商店里？”

轻松幽默的玩笑在亚历山大的耳朵里渐渐消失。他安静地坐着。与周边隔离。午后的太阳被在空中慢慢漂浮的轻薄灰云掩盖。伴随着一阵几乎无法听见的咔哒声，门把手转动起来，只有离门口坐得最近的汉密尔顿才能察觉。他的拍档们，还在为了电动推车愚蠢地争吵，直到小上校自己进来时才注意到对方。

“你还敢来！”

设法让自己偷偷潜进来而不让人发觉的伯尔，在莫里斯指责的大叫中轻轻地跳了一下。当莫里斯继续开大嗓门吼的时候，特鲁普笑了一下，“已经快要一点了，你今天一整天都在哪？”

“我有些差事要办。”

“差事？”

“购物。”

当他注意到对方新的丝制套装，和崭新、闪闪发光的皮革公文包时，亚历山大的心沉了下去。

那么这就是了。

无数的思绪在他专注于这个新的事态发展时掠过他的脑海。

你完全知道这些钱从哪里来，亚历山大。

他感觉胃里堵得慌。

为什么？为什么你一定要在这里露面，上校？你连一点羞愧之心都没有了吗？一点都没有？

亚历山大有些气恼地注意到，亚伦甚至不能抬眼给他一个眼神交流。

“你他妈到底从哪拿到足够的钱买那玩意的？”莫里斯朝那个新公文包示意。“你上周不是还在解释自己连给西奥买新书的钱都没有了吗？然后你他妈又去买了这个？”

莫里斯吞下最后一口三明治，若有所思地盯着伯尔看。

“我…...”亚伦吞吞吐吐：“…...流进了一些资金。不必担心，莫里斯。”

咀嚼声中传来一声粗哑的短笑：“现在我必须担心了。你听上去像犯了法似的。”

“从案子里得到的资金？”特鲁普友好地补充。

“对。”亚伦不屑一顾地回答，坐到自己房间角落里的桌子那儿，不敢看任何人。当汉密尔顿假装自己完全是个透明人时，特鲁普和莫里斯交换了一个眼神。

“伯尔，你在隐瞒什么？”

“我没有隐瞒任何事，莫里斯。”亚伦平静地回答，摩擦着自己的手臂。他脱下西装外套，放在椅背上，故意不理睬亚历山大。特鲁普皱着眉头，看着这一幕。

“等一下。”他开口道，“亚历山大，我以为你说过亚伦病了。他看起来很好。他今天去购物了。”

亚历山大的心跳加速了。莫里斯插嘴说：“我告诉你他没病，特鲁普！你没有生病吧，伯尔？”

亚伦从屏幕上抬起头来，一脸无奈。

“不，我没生病。”

你怎么能一脸沾沾自喜地坐在那里假装我根本不存在？

“汉密尔顿，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听着，你们俩到底为什么会在这里？这儿不是你们的办公室。”

伯尔在房间的角落开口了——烦躁不安，但很有礼貌。

莫里斯扬起眉毛。

“好吧，抱歉，上校。”他说道，慢慢地收拾着东西。特鲁普也做了同样的事，暗自微笑着。两位法律合伙人在离开房间时就谁该拿哪个包发生了争执。但愿，汉密尔顿想，但愿他们没有意识到有什么不同之处。

“谢谢你。”汉密尔顿嘟囔着说，没有抬头。

“没关系。”伯尔干巴巴地回答。房间中唯一的声音是键盘的轻敲声和两人紧张不安的心跳声。

                      ***

同样的酒店房间。同样的床单。同样的月——现在是上弦月，随着时间的流逝逐渐盈满。

汉密尔顿抚 摸他的时候，伯尔什么都做不了，只能闭上眼睛，呼吸哽在喉咙里，低声的话语从他嘴里流出。他一整天都在想这个特别的约见。一整周。是从最后一次见面开始的，如果他对自己坦诚的话。好像汉密尔顿在工作时的冰冷与沉默，拒绝沟通都是在戏弄他似的。伯尔因念念不忘而变得心神不宁。

有一个下午他注意到汉密尔顿明亮，深邃的眼睛从桌子另一端注视着自己，很快就移开了。他们的对话很简短，开门见山；一道薄薄的堤坝阻住了滔天的洪水。

他们从以前开始就这样吗？伯尔记不起来了。但要是汉密尔顿不愿意想这件事，他也不会。因此，随着在律所时彼此越来越远的距离，他们定下了第二次见面。

汉密尔顿敲了一下酒店房门，已迫不及待，伯尔让他进去。没有任何一句话，汉密尔顿把钱扔在茶几上，仿佛再多拿一秒自己的手就会被灼烧至穿，然后进门亲 吻他。信封被放在床头柜上，俗气的台灯在它的一旁，奇怪地不协调———当汉密尔顿像恶魔般吻着他时，亚伦的眼角注意到了那个信封。他把伯尔推进房间，进一步抚摸，伯尔感觉自己要失控了。

那么下一晚将会是什么呢？

“您今晚真安静啊，上校。怎么了？您的辩护词去哪了？”汉密尔顿抓住对面人的下巴，紧而刻薄。他没等伯尔回答，手从伯尔的肩膀处一路向下，他袒露的胸，腹部；在伯尔还未松开的皮带下方游走。伯尔闭上眼睛，允许让快乐入侵他的思绪，而逻辑什么全都去见鬼。

“你真是如此才华出众，上校…...”汉密尔顿低语道，逐渐进入状态。

伯尔断断续续地看着数字时钟，设法让自己沉浸于——又一次——此刻他正在做的事。他不假思索地把他俩都推向地板，夹带着半张床单，与汉密尔顿在地毯上交///合。他们的一喘一息，将伯尔时而带到了幻境，时而回到了现实。

亚伦大叫出声，他咒骂着，在颤抖中高///潮。他感到亚历山大的指甲扎进了自己的背，撕裂了一层皮肤。慢慢地，亚伦平静下来，无法从下面那个男人身上抽开，被禁锢在亚历山大的两腿间。有那么一刻他们凝视着彼此，直到亚历山大在艰难的呼吸中羞愧地移开目光。

“我抓伤你了…...”

“我知道。我不在乎。”

话语从嘴里吐出变得毫无意义，只是噪音般填补了这死一般的沉寂。伯尔抽身离开，取下保护措施，将它扔进了最近的垃圾桶。他小心翼翼地仰面躺下，在皮肤上的划痕碰到粗糙的地毯上时发出了嘶嘶声。他只模糊地意识到膝上正在形成的瘀伤；因为被拉扯而感觉发紧的发际线。突然间，这两个人内心深处的情况发生了变化，情//欲带来的痛苦将他们击倒，他胃里那股令人愉悦的渴望之火也转错了方向。

“这儿……等等……”汉密尔顿朝从床上掉下来的被子走去，把它完全拿下来放在地板上。他默默地向伯尔示意，请他躺在上面，不要躺在地毯上，同时避免眼神接触。这是一件好事，亚历山大想，因为他根本不确定他眼睛周围湿漉漉的是汗水还是什么更情绪化的东西。

伯尔默默地谢过他，然后在柔软的被子上躺了下来，他的裸体只是现在让他有些尴尬。如果他注意到了，汉密尔顿也什么都没说。他把另一半毯子递给亚历山大，亚历山大温顺地接受了。他们俩在地板上躺了一会儿，床左边床头柜上的钟显示着1点46分。汉密尔顿忍住了想靠近伯尔身体散发出的温暖的冲动;想起了台灯边的钱。

亚伦的呼吸越来越有规律。他在入睡和清醒里浮浮沉沉，避免过多地去想一旁的身影，而更多地去想他背上正在形成的伤痕。就像战斗留下的伤疤，他愉快地想——这是他进入梦乡前的最后一个念头。

亚历山大就没那么幸运了。他相当清醒地站了起来，极其缓慢地穿好衣服，小心翼翼地避免吵醒地板上熟睡的人。关上刚刚经历的那扇门，汉密尔顿的思绪变得杂乱无章，快乐与痛苦、过去与现在、爱与欲、理智与命运都相互交织。这个想法绝望地出现在他脑海：这并不像伊莱莎说得那么简单。

他混乱而未定义的想法形成了它们自己的精神空间，亚历山大跨过伯尔向门口走去。他知道他面临着一场冰冷的驾车回到贝茜身边的旅程——她正睡在他们的卧室里，独自一人，门锁着。他心里有极小的一部分在想着，要花多少钱才能让亚伦温暖的身体整夜陪伴在他身边。

史向jamilton，无前后意义。

无厘头幽灵文学，但幽灵是Jefferson。

托马斯·杰斐逊魂归大地。

01

孩子们的哭声，友人的哀悼。

杰斐逊躺在蒙蒂塞洛的软床上，疲惫地闭上了双眼。他的爱人、战友、已经死去的，熟人、朋友、敌人，似乎都在朝他靠近，伸出双手。

那就这样吧。杰斐逊有些轻飘飘地想，美利坚有因为我而变得更好吗？未来的她会走向何方呢？我们新生的国家会在民主共和的路上坚定地走下去吗？——麦迪逊和门罗会帮我解决这一切的，那些藏在黑暗中，仍在蛰伏的联邦党人——

七月四日的钟声敲响，意识在此刻消散。

托马斯·杰斐逊，十八世纪著名的无神论者。上帝不向他敞开大门。

杰斐逊再睁开眼时发现自己站在海边。

靛蓝色的大海，刺眼的阳光在海面上碎成细细的银子，礁石是黑的，海风掀起一道道浪——这是在美国很难见到的景色。

“这……”杰斐逊愣了一下。片刻后他的五感才缓缓归位，像一个大梦初醒的人一般。大海的腥味，日头的毒辣，身旁吵吵嚷嚷的工人，世界在这一刻苏醒，而杰斐逊茫然地看着这一幕，有些不知所措。他感到身体轻盈，低头看，发现自己的手掌已经不再遍布皱纹，衣裳整洁漂亮，连困扰他晚年许久的腿脚问题仿佛也消失了。

“这是哪儿？”杰斐逊喃喃道，“我记得我应该躺在蒙蒂塞洛……帕茜在我身边，还有小伦道夫。按理来说，我应该已经离这个世界远去了，我是在做梦吗？可我怎么会梦见这里，我从来没有来过这个地方。我敢发誓，在美利坚与法兰西都不会有如此景象！”

不远处有个手持账单的男人，正躲在草棚下核对着什么。杰斐逊想了想，还是快步朝他走去，伸出右手：“先生，很抱歉打扰——”

他的手从男人身上穿了过去。

男人像是什么都没感受到一般，低声咒骂着什么，左手不停地捻动衣角：“该死的鬼天气，”他抹了把头上的汗，“上帝啊，但愿那些家伙别偷懒！不然我发誓我会用鞭子抽烂他的腿！”

他一甩账单，从杰斐逊身体中穿了过去。如同穿过一片薄雾。

杰斐逊彻底愣住了。

他花了好些时间才从震惊中回神，旋即干笑了两声：“看来我还是死了。这是什么？我的灵魂此刻在这里游荡吗？那至少让我知道这里是哪吧。”

托马斯·杰斐逊并不对死亡感到恐惧——至少此刻——他早就感受到死神的召唤，1826年中，他和所有垂暮的老人一样，有点蹒跚地走向既定的结局。恐惧已经不再困扰他，他已经完成了所有的使命，只是安详地看着结局降临在他面前。

杰斐逊发现，别人看不见他，碰不着他，感受不到他，而他可听，可看，可闻，可感。他四处游荡，饶有兴趣地观察周遭的一切，黑人奴隶劈砍甘蔗，酒鬼在街上拖沓脚步，码头热闹非凡，水手来来去去，到处都有人在吵架，男人粗鲁，女人长长的裙摆正在飞舞。“这里像是被当下的文明世界抛弃了。”杰斐逊评论道，“混乱充斥着这里——这里至少比我的国家落后了大半个世纪！”

这是个热带海岛，但具体究竟是世界上的哪个角落，杰斐逊尚未得知。他无法和行人交谈，少有人把这个地方的名字挂在嘴边。

啊，说起海岛。

被尘封多年的记忆有些松动，杰斐逊突然想到一位故人，和海岛的日头一样热烈，来自遥远的加勒比海。故人早已死去，皮肤组织溃烂，估计这么多年过去，骨头也开始腐朽，发黑，和他令人无法苟同的思想一起化成黄土了。

黄土的主人就来自这种地方吗？和他一样，锋芒外露，让人烦躁的热岛？

太阳已经有些偏西，路上的人少了许多。杰斐逊靠在一家酒馆外墙上，静静地看着过往人群。

一抹红色从他眼前闪过。

很熟悉的红色。那是一个小孩子，怀里抱着几本书，嘴里念念有词，像是在算着什么。他的步伐不快，但是又稳又轻，让人想起草场上的马儿。

杰斐逊一震，直接向那孩子跨出一步：“你等一下——”话音刚落他才反映过来，没人能够听见他的声音。他有些懊丧地锤了锤头，没发现那孩子的步履一顿，回头看向杰斐逊。

“先生，是您找我吗？”

什么？

杰斐逊慢慢抬起头，看见一双熟悉的眼睛。

红棕色的头发，衣服有些破旧但十分整洁。令人难以移开目光的是那双眼睛，紫罗兰一般的颜色，漂亮的让人愣神。但这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他——

那孩子说：“先生？你怎么了？”

杰斐逊的嘴张了又合，他思量许久，大脑还是有些混沌。最后，他一步步朝那孩子走去，蹲下身子，轻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孩子眨了眨眼，笑了。

“亚历山大·汉密尔顿。很荣幸为您效劳，先生。”

一阵海风扫过街道。

这是一场梦。是一次久违的重逢。

还是小孩子的汉密尔顿就这样站在他面前，礼貌又疏离地笑着。他能看见他，能听见他讲话，为什么？

杰斐逊最后只是问：“你今年……几岁了？”

汉密尔顿看起来有点疑惑，但是依旧礼貌道：“十四。先生，我今年十四岁。您是从外面来的吧？”

杰斐逊点点头。

十四岁。那么现在应该是1769年。

1769，他这时应该在弗吉尼亚议会，号召好友们一起反对英国的高额税收。

这真是一种奇妙的体验。人在死后回到了半个世纪前，来到了远隔大洋的海岛上，见到了还是小孩子的政敌。奇妙到魔幻，十四岁的汉密尔顿就这么鲜活地站在他面前，鲜活的，皮肤温暖，心脏仍在跳动，面上带着一丝迷惑不解。

汉密尔顿沉默了一下，随后开口道：“先生，请原谅我的无礼。但您的穿着看起来并不属于这里，您是坐船来这里做生意的吗？”

杰斐逊盯着那双蓝眼睛，摇了摇头：“不。我是来这里找人的。”

“找人？”

“是的。找人。我对这里不太熟悉，你可以带我走一走吗？”

汉密尔顿看了看天，思考片刻，点了点头。

于是杰斐逊跟着汉密尔顿在岛上随意走了起来。海风此刻强了些许，天和大海都被落下的太阳染成紫色，像烛火的内焰，燃烧到尽头，一点点变淡下去。

汉密尔顿停了下来。

“很漂亮。”他自言自语道，又转头看向杰斐逊，“先生，您要找谁？也许我会认识。”

杰斐逊盯着那双眼睛。他突然笑了一声，道：“已经找到了。”

“什么？”

杰斐逊摇摇头，望向天边。

他突然想起很久很久之前，他曾和汉密尔顿一起出海钓鱼，华盛顿领头，试图修补破裂的内阁同僚关系。结局是二人不欢而散，分别给华盛顿总统写了一封攻讦对方的弹劾信。当天是怎样的天气？杰斐逊忘记了，但他猜测那天天气应该不错。

那天汉密尔顿站在海边，太阳逐渐离场，天地都在缓缓褪色，他望着海，缓缓道：“Maintenant, je pardonne cette douce manie.”①

其余的细节杰斐逊都记不清了，只有这句从汉密尔顿舌尖滚出来的法语印在了他脑子里，和褪色的天，烦躁的心情和汉密尔顿那时有些晦涩的眼睛一起。杰斐逊那时没有说话——他那时发现汉密尔顿确确实实和大多数美国人都不一样，许多美国本土人更像陆上蛰伏奔跑的兽，而汉密尔顿则是一片阴晴不定的海域，杰斐逊在那一刻听见了他身体里的回声。

“你手里的书是什么？”杰斐逊没有回答汉密尔顿，一拐话锋，“《批评论》、《君主论》……呃，好吧。抛开马基雅维利不谈……你喜欢蒲柏的诗？”

汉密尔顿双眼一亮，仿佛突然被点燃了般：“当然！先生，您也读过这些书吗？”他显得有些急迫和兴奋：“我很喜欢这些书。上帝，读书是多么令人舒适！……先生，您对马基雅维利有什么看法吗？”

杰斐逊一时语塞。他能对着四十岁的汉密尔顿恶语抨击，但是无法对着一个小孩说出“哦。你以后会变成一个令人生厌的马基雅维利分子！”之类的话。半晌，他叹了口气，斟酌着说道：“亚历山大，你自己的看法是最重要的。”

几十年过去，再浓烈的恨意都已经消逝。杰斐逊会怀念当初那段在内阁鸡飞狗跳的日子吗？还是算了吧。旧时光只适合用来咀嚼，不适合重温。只是偶然间瞥见蒙蒂塞洛厅内的那座半身像，杰斐逊会恍惚片刻。

1804年。多事之秋。杰斐逊的亲人在此刻离他而去，与英法两国的关系扰的他头痛，选举恰巧在这时降落，压力与悲痛沉沉地压在杰斐逊头上。然后他翻开报纸，看到了亚历山大·汉密尔顿死于决斗的新闻。

……

“你以后会走向怎样的未来呢？”杰斐逊突然道，“亚历山大，你以后想做什么？”

汉密尔顿看向杰斐逊，杰斐逊看到那片海域在燃烧。

“不瞒您说，先生，不瞒您说，”汉密尔顿说，“我会离开这里。”

杰斐逊笑了。

“是的。你能。”他说。

这样一个男人。当初杰斐逊与他和平共处过，他们经常一起用餐，讨论问题，后来他们之间势如水火，斗的头破血流。再后来，海域干涸了，于是杰斐逊再也没机会看到那样一片会燃烧的海。那是很奇妙的景观，尽管杰斐逊不愿承认，但终其一生，燃烧的海都重塑了他。他怀念那片海域。

天色逐渐暗了，杰斐逊感到一阵无形的引力牵引着他，叫他离开。

“或许我要走了，”杰斐逊超汉密尔顿欠欠身，“再见。”

汉密尔顿看起来有些失望：“好吧。先生。对了，该怎么称呼您？”

“不用了。”托马斯笑了，“我们会再见面的。在不久的将来。”

最后一丝光线被淹没，托马斯·杰斐逊消散在夜色中。

①选自法文诗歌《诗是我的寄托》，该句译为“现在我原谅这甜蜜的狂热。”

*年龄操作，养父子，迟到的生贺

* @君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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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你通常没法见到与亚历山大同岁的孩子在外帮工，除非他们失去了圆满的家庭关系、稳定的收入来源或寻常的社会地位。对可怜的亚历山大而言，这个“或”甚至得变成“和”。

亚历山大如今13，远没有长到一个能被经济社会宽容接纳的年纪，愿意雇佣男孩的人并不多见。他跑了两个多周，将近大半个市，才被一家杂货店的老板留任。他清晨送菜，白日顾店，夜里记账，干着三份活计，尽管只拿到一份工资。

一日，他打包好要送的菜，刚载到车上用麻绳捆紧，就见老板走了过来，问他这趟是否要去劳伦斯家。是的，先生。他回答。于是老板告诫他谨言慎行，千万别得罪他们的大主顾。

经询问，亚历山大才得知这家的小儿子昨夜因体弱离世，宅邸上下都笼罩在一片忧郁的悲伤中。亚历山大朝老板点了点头，看起来煞是可靠。

约莫十分钟后，他将车停在了后厨外的院子里，与仆人们一起卸车。从他不动声色的观察来看，事态尚没有老板所说的那般严重，起码后厨间井然有序。毕竟活着的人还得要活，该吃的饭还得要吃。

既然如此，亚历山大就在角落里的一张矮板凳上坐了下来，等厨娘给主人佣人备好早餐，再匀出一点做剩的边角料给他。这“边角料”产生于所有人心照不宣的儿童关照，虽说亚历山大有一副急脾气，偶尔还像小牛一样倔强，可他的聪明干练还是为自己赢得了众多喜爱。

这天的早餐是一碗带着咸味的白粥。亚历山大简单地吹吹热气，下一秒就囫囵吞枣地喝了个精光，免得耽搁杂货店营业。他隐约感到谁的视线，可抬起头时，只有厨娘朝他露出温和的微笑。

02

劳伦斯注意到那孩子已经有几周了。他有课业，以及父亲安排的工作，不是每天都有机会去到后厨。偶尔醒得早时，他走到花园里，恰好遇见那孩子蹬车过来，或近或远。佣人们卸货，称那孩子为“亚历山大”。

他看着亚历山大坐到角落里的一张矮板凳上，小心翼翼地用餐，心想如果有机会，他一定会请对方吃比白粥或面包更好的东西。因为亚历山大实在太瘦小了，哪怕是劳伦斯才七岁多的弟弟，似乎都能将对方掀翻在地。

就在劳伦斯开玩笑似的想到这之后，没多久的一天夜里，他七岁的弟弟夭折了。

受珀耳塞福涅的低语干扰，劳伦斯的心绪渐渐改变。对他而言，亚历山大带来的不再是一种仿佛发现了流浪街头的小狗来此觅食的惊喜与愉悦，而是“真高兴你还在这”的安心。

所以他悄无声息地走过去，问：“味道好吗？”

“当然。”亚历山大回道。

紧接着，男孩吓了一跳，几乎从板凳上跳了起来，捧着餐盘，显的有些无措。“抱歉，先生。”他说。

“没关系，”劳伦斯连忙解释，“是我打扰你了。我是约翰·劳伦斯，这家里的长子。”

“亚历山大·汉密尔顿。”

一板正经的男孩与劳伦斯像成年人那般行了握手礼，算是结下交情。

03

这几日来，劳伦斯被家里催着相亲，始终闷闷不乐。他趁清晨了了不计其数的时间对亚历山大发牢骚，说他的父母无非是想见他有个孩子，要是他能够不婚不育就有个孩子好了。

“我们都清楚这是不可能的，先生。”亚历山大说。如今他的早餐里多了其他一些蔬菜，临走时还会带走包含一根鸡腿的午餐。

“怎么不可能？”劳伦斯仿佛被突然地给予神示般，露出闪闪发亮的眼神，“我还有你啊，亚历山大。”

他说：“我清楚这有点利用你的意思，希望这个请求不会影响你对我的看法，或我们之间的关系。如果你不愿意，那么拒绝就好，但如果你愿意，可以让我收养你吗？”

亚历山大的沉默使劳伦斯感到些许忐忑与焦虑。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听见男孩的回话：“当然了，先生，我愿意。”这一刻，男孩的那头红发像火焰一般使他的内心灼烧起来。

“可，”亚历山大顿了顿，似乎要用千钧的力气才能说出下面这个单词词，“papa……我一定要这么喊您吗？”

“哦……”劳伦斯愣住了，差点被过去18年来都未曾体验过的满足与幸福击晕过去。想象一下吧，听这样一位乖巧懂事的孩子喊你“papa”——父亲，他也是能够成为父亲的人了。劳伦斯微笑着回道：“感觉别扭的话，没必要勉强自己，亚历山大。”

“不过，”他又迅速补充，“不勉强的时候可以多喊喊。”

作者： CheethamCouldNever

地址：45870931

关系：亚伦伯尔/亚历山大汉密尔顿 

fandom: 18c rpf/Hamilton音乐剧

分级：Teen And Up

⚠️有关cannibalism 的生动描述

Summary:

“通常所言的爱，

即适量白嫩精细之人肉

满足贪婪胃口之欲”

圣奥古斯丁之自白*

*出自亨利菲尔丁，《汤姆琼斯》

伯尔已经得罪他太久了，以至于他们注定要一起惹上麻烦。

这么多年过去之后，亚历山大终于意识到，他无法再回想起遇到这个人之前的生活。老实说，他并没有那么努力地去想，有那么多沉重的回忆在他一想到时就追捕于其后。但即使是考虑到那样的小细节，亚伦依然在场。

他刚到殖民地，一封向几个显赫家族推荐他的信牢牢地塞在大衣的内袋里时，伯尔已经在那里了，已经是位毕业生，已经远远地走在了他的前面。正如他带到美国的那封信中所暗示的，他是爱德华兹-伯尔家族的一员，深深植根于殖民地的宗教生活，他的父亲是一位校长，祖父是一位声名显赫的牧师。他们两人，哦，都曾经担任新泽西学院的校长，直到他们去世为止。因此，亚伦成为了与姐姐共享的一笔遗产的受益者，并因他令人印象深刻的血统而获得了良好的声誉。

汉密尔顿踏上美利坚土地的那一刻，那个人已经在那里了，就在这个新国家，就在他待过一段时间的城市里，在他的社交圈里奔走。他和每个人都是好朋友，是最容易相处的人，性格开朗，色彩斑斓。就像画家在同一时间里把他所有的色彩都泼洒到画布上那样。一个前途无量——如果有前途可量的话——的年轻人。

亚历山大因此而怨恨他。

他所遇到的趋势还在继续。事情并不是这样发展的，不完全是，汉密尔顿自己也承认，他可能把整件事想得太多了，以至于在他自己的眼里它变得太过真实，但他就是这样看待这件事的。亚历山大被新泽西学院不那么温和地拒绝，才刚刚开始在国王学院学习，而伯尔在战争刚开始时就参了军。当亚历山大自己设法用他的学习生涯换来一支步枪时，伯尔已经被人们当作魁北克的英雄来谈论了——这人和关于他的这些传说真是荒唐可笑，小伯尔根本不可能把将军背在背上。第一个获得军衔的人，在战斗中与他直接指挥的军人在一起并肩作战，他们共同的朋友永远赞赏他在战争中的勇敢和行为。他第一个在纽约州开始执业，一个迅速组建的家庭已经为他准备好了。

伯尔。伯尔。伯尔。

在某种程度上他生活中太多事情都与伯尔有关，以至于他再也无法把自己单独分离出来。 

你听说伯尔做了什么吗？这个问题成为他大多数谈话的本质，即使他设法克制自己不朝这个方向前进，意识到他的一些朋友——莫里斯，是莫里斯——每次这个熟悉的名字被提起时，都会开始用滑稽的眼神看他。亚历山大宁愿让大地吞噬他也不愿让他们嘲笑。伯尔令人讨厌不是他的错。

亚历山大花费力气和时间在他们之间创造了一个距离，是人为的，但足以让他平静地生活，而亚伦，似乎是很享受快速跃过它、连汗都没出一滴的过程。

用他无法得到的一切来嘲弄他。

也许他想靠近。也许他也发现他们太过相似以至于做不了敌人。尽管亚历山大有能力阅读他人的思想和行动，就如同它们都被盛放在他面前的盘子里一样，但他发现不可能理解伯尔对他的想法。

当他们在一起时，亚伦可以…...用很多形容词描述。不可思议地迷人而殷勤，给人感觉像极了一只猫，乞求从你的盘子里得到点吃的奖励。他那锐利的淡褐色眼睛直视着亚历山大，唇上挂着会心的微笑，就像他正要告诉他一些仅限于他们两人间的可怕秘密。伯尔这样的时候，是最糟糕的。这一直给汉密尔顿一种他最想从胸口根除的感觉。一种归属感。亚伦在那些会面上给他的平等感。好像他们两个的立足点一直是一样的。好像没有必要跳得更高。

这些会面不可避免地导致了其他一些冷淡而正式的，伯尔疏远而冷漠，迫使将军又后退一步，再次赞同他。这就是他冷漠的天性混合着激情的地方，随之而来的是不可避免的对某些东西——几乎是任何东西的恳求。帮助，政治支持，金钱。天啊，更多时候是钱。他的经济状况如此可悲，汉密尔顿忍不住要给他以他想要的，总是得到这种温暖的微笑作为回报，安静而矜持，保留给特殊场合。

事情就是这样发展的。伯尔有时是一个样子，有时又是另一个完全不同的样子，这取决于时间、同伴或他个人当前的需要，而似乎除了他之外没有人看得出来。他们的熟人更倾向于用尊重和关注包围他，他那可怕的生活环境和性格就更不用说了。仿佛他能用几下微笑和几句殷勤解决一切问题似的。“伯尔上校有种倾听的天赋，他能让你相信自己的想法很重要”。把他吊起来勒死，说的什么胡话。

于是伯尔成了当下政坛的焦点。伯尔独自一人。伯尔是纽约律师界的风云人物，他总是知道如何用很少的话讲明所有事情。伯尔处在进债务人监狱的边缘。伯尔比房间里的任何人都更能吸引目光。伯尔不值得信任，他自己的政党也害怕他。伯尔不顾一切地往上爬。

命运总得在某个时刻追上他们，或早或晚，亚历山大能通过体内的每根骨头感受到它，感受到它逐渐临近，命运微弱的呼吸打在他后颈，而他汗毛竖起。

他没有想要事情变成那样。这整段时间唯一驱动他的是阻止亚伦获得他不知该如何行使的权力的冲动。看着一汪血缓慢地从另一个男人的头部流向壁炉的墙，在昏暗的屋内比起红更接近于黑色，几根蜡烛发出的光照亮不了他毫无动作的躯体，至少他是这么告诉自己的。

亚历山大很久以前就知道一件事：他不能靠做饭来拯救他的生活。有几次，他让仆人们自行其是，像这一天的情况——他家人在奥尔巴尼，他最终会从附近的商店购买食物或几乎完全不吃东西，当你全神贯注于工作时，那并不难做到。

他知道他可以设法点燃壁炉，他很清楚他可以做到这一点，但夏天的空气已经过于干热了，他担心额外的热量会使尸体腐烂得更快，死肉的气味会变得太浓以至于无法去除或掩盖，还会引来苍蝇。所以他没有点火。

相反，他确保窗上的窗帘被拉上，门也都被关紧了。如果他能把尸体移到地下室一段时间，他就有时间处理尸体，之后在夜色为他提供足够安全的掩护后将亚伦的尸体拖到最近的水源或树林处，这样野生动物就可以解决剩下的。他顽固地放弃了这个想法，决定等有更多回旋余地之后再考虑。毕竟，他现在很忙。

切掉人肉比看起来要难得多，这让亚历山大相信，伯尔砍掉他一名士兵的手的战争故事只不过是伯尔选择不反驳的另一个谣言。考虑到他不知道磨石在哪里，他花了一段时间来磨厨刀，然后才设法从亚伦的臀部切下一片肉，切得太薄了，皮肤占比更多，某种好似厌恶的情感从他胸口涌起。

你认为你在这儿干什么？

作为一个狂热读者的身份有时会对你玩一个你无法预料的把戏，就像现在房间里发生的事情一样，汉密尔顿把那个男人的一部分掂在手里，手指因那几乎不再淌的血液略带粉色。也许是因为伯尔的心脏很久以前就停跳了。十分钟？三十分钟？一个小时？亚历山大花了多长时间才朝那个方向走？

如果他能对自己诚实一小会的话，根本没那么长。

他试图回忆这本书是否还在他的手里——也许在斯凯勒将军的手里?——他记得自己坐在椅子上读着它，靴子散落在地，双腿交叉在扶手椅上，温暖的晨光轻轻地抚摸着书页。慢慢破坏着易碎的纸张。

那是本旅行类的书，确切地讲，是一本旅行日记，只是众多旅行书籍中的一本，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嗯，几乎没有。书的大部分内容都是作者在欧洲国家不同角落的冒险经历，那些他以前都读到过。但有一件是新的。在他的旅途中，作者遇到了一个人，另一个天生的旅行者，他参观了位于离英国殖民地不远的岛上的一些小部落，涉及到他们死去的成员时，他们会进行食人仪式。仪式本身的精髓是通过食用死者的肉体来获得死者身体或精神上的特质。作者把这个想法斥为一种野蛮的偏见，然后开始继续他的叙述，远离那令人反胃的主题。

但亚历山大还记得。

当他慢慢地从肉上切下一层皮肤时——后者没有让步，固执地贴着前者——他的眼睛徘徊在另一个男人的躯壳上。亚伦脸上蒙着一种灰色，他的马裤在腰部被扯开露出苍白的肌肤，现在当中有片鲜红的区域——汉密尔顿做了个切口。如果还有任何灵魂滞留在这躯体里，它也不会存在很久。

一块在他指间依然温暖着的肉，被他放在舌上。

这不像吃他曾试过烹饪但未煮熟的牛肉，咬了一口就被他放弃。也不像是试图在冬季的军营里炖煮一只鞋子，战时他们的供应贫乏而稀缺。生肉——亚伦——因残留的血液带有一种柔和的、略带金属的味道，由于缺乏任何准备，它比他那不成功的烹饪尝试更难咀嚼，但确实可以。亚历山大不期望把他全吃下去，尽管他体质温和，但伯尔仍然是一个吃得够多足以杀死汉密尔顿的成年人，但他可以尝试多吃一些。

把手指举到嘴边，他用唇含住它们，慢慢地吮着，舔掉皮肤上一丝甜味，闭上眼片刻，想象着这位自鸣得意的人在法庭上的画面，他眼下小小的愉快纹路。我想你欠我一杯，将军。

切下来另一片比第一次容易得多，缺失皮肤的切口帮了他的忙。也许这是他的幻觉，陶醉在这短暂的胜利时刻——如果他能这样称呼一次无意的谋杀的话，但好像每咬一口都有某种必不可少的事物流经他的身体，它填满他直到边沿。就好似伯尔的灵魂从那废弃的容器里转移到了他身上。想到这里，亚历山大浑身发抖，他伸出染血的手去取身边桌子上的一个酒瓶。慢慢地喝着酒，虔诚地将两种味道融合在一起，他脑海里浮现出教堂圣餐的记忆。

他无法为亚伦做任何事，因为他的死似乎是立即发生的，那双明亮的眼睛变得呆滞而遥远，茫然地凝视着虚空。亚历山大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小心地合上它们。但亚伦?亚伦现在可以为他做很多事，在他死后。如果可以的话，报答他从他那里得到的一切恩惠。也许，也许这样他会得到一种全新的、更好的存在形式。没有复杂混淆的信号，没有双重性，没有致命的误解。

成为一个完整的、统一的存在，任何时间和境况都不能分开，这不正是伯尔——以及他自己——所渴望的吗?现在他们对彼此比任何人间都更能坦诚相待。

而如果伯尔和他有任何相像，就像那人自己似乎认为的那样？

他也会做同样的事情。

注记:

我凌晨两点的想法....不论如何，我想很清楚作者不提倡食//人、不食//人，并且谴责食//人，除非它是作者所喜欢的虚构作品的一部分。

无论如何，没有对任何部落不尊重的意思，如果你感兴趣，下面有一些关于不同群体的殡仪仪式和传统的文章链接

  好久没更新了。

  这里是弹丸！Amrev外部人士设定整理第二弹（第一弹请点击这里 ）——包含一些在外部认真调查的有心人士，还有某几位被我拉来强行走个过场的战前众。

  （其实是写给自己看的，因为设定太多太复杂了。无所谓，我会忘记/吃书orz）

-o-

  调查小队四人组（暂定名称）：

  ⭐加弗努尔·莫里斯：

  前"弹丸"组织的一员，外交家。因为工作原因必须去趟欧洲（法国），所以把自己的位置交给了汉密尔顿。谁料忽然黄热病大爆发，他一时半会儿是回不了美国了。

  小时候被开水烫伤，右半边身子和手臂上的皮肤和肌肉损毁严重。后来又被卷入车祸，左腿上安了条运动型假肢（据说这种特殊型号很适合和妹子逛街）。是个有些多灾多难的人。（←但众所周知，弹丸论破是遵循运气守恒定律的……）

  是约翰·杰伊和罗伯特·利文斯顿的多年好友，年轻时经常一起出去玩。对两人渐行渐远一事很是头疼。

  炮‖友众多，还和塔列朗共享了几位。业余爱好是在笔名的掩盖下写官‖能‖小‖说，投稿到涩‖情杂志上。不愧是你啊。

  ⭐阿尔伯特·加勒廷：

  纽约大学的原住民语言文化学教授。是的，这是个很冷门的研究领域，但加勒廷自己也清楚，经常拿这个自嘲。

  原本是"弹丸"组织的成员之一，在约翰·劳伦斯死后被推荐上来。但他不久就厌恶了这种深陷政治场中窒息的感觉，遂果断辞职，回到了心爱的大学继续教书。他走后，空余的席位交给了菲利普·弗雷诺。

  似乎是整个故事中唯一一个正常人。

  ⭐马丁·范·布伦：

  昵称"小团子/Matty"的天才高中生侦探（←唐突弹丸论破原作呼应）。有着一头蓬松红发的小矮个。

  因为黄热病爆发等原因，在纽约老家开酒店的父母资金链断裂，范布伦不得不申请了休学，一个人在DC打工。

  主线开始之前，他在阿伦·伯尔的律所中干杂活；也正是在这段时间里，因为某些特殊原因认识了安德鲁·杰克逊，并成为了好友。

  自尊心相当强烈，穿着极为整洁。看起来似乎是个很温和的、总是面带笑容的孩子，可是……？

  （在某种意义上，他可以算警局的顾问侦探）

  ⭐威廉·科贝特：

  极其毒舌的媒体人，散文家，总是丢东西的furry圈兽装制作者。详见设定集第一弹。

-o-

  一些其他战前人：

  ⭐安德鲁·杰克逊：

  真实身份成谜的便衣警察，目前在DC活动。红毛暴力皮裤条子，出场时经常戴墨镜。目测是个危险人物。

  （明明看上去是个法外狂徒，居然成了执法者——美‖利‖坚的未来完蛋了）

  年轻的时候搞过朋克乐队。

  偶尔偷偷带未‖成‖年‖人（特指某只小团子）进入案件现场，让后者积累一些现场调查的经验。他的上司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在公寓里养了只特别喜欢骂人的鹦鹉。但在鹦鹉面前时，脸色反而柔和了一些……？

  ⭐约翰·考德威尔·卡尔霍恩：

  脾气有点古怪的南卡罗来纳大学社会学助教。在考研。内耗极其严重，脑内构建了一套逻辑缜密但"显然哪里出了点问题的"社会学理论，快把自己折磨疯了。

  易燃易爆，请勿靠近，尤其不要和他吵架。否则他可能会哭。

  ⭐亨利·克莱： 

  夜总会头牌，脱/衣/舞/男一枚。特别能说会道，口才极佳，兴头上来了还能跳桌上拉一曲小提琴，总之是个很有趣的人。不知道为什么选择当脱/衣/舞/男，不懂。

  很喜欢也很擅长打牌，就是会出老千骗钱罢了。

  和范布伦意外玩得很好，两个人都很热衷于参加派对。杰克逊的面部表情可想而知了。

  ⭐丹尼尔·韦伯斯特：

  《与魔鬼辩论》访谈节目主持人，主要评论一些社会新闻，还会邀请嘉宾去节目上做客。口才是所有出场人物中最好的。

  赌博，花钱如流水，嗜酒如命，杯子里装的不是水而是白兰地——相当符合一个黄金时段节目主持人的刻板印象（啊？）

  "韦伯斯特的生活三原则是：绝不偿还任何能逃过的债务；不做任何可以拖到明天的事情；不做任何能找别人替自己做的事情。"——尚未出生的爱默生如此评论道。

  （不知道为什么长得很像比利乔）

  ⭐约翰·昆西·亚当斯：

  约翰·亚当斯的大儿子，才华横溢的多语言翻译家。因为工作原因，经常需要飞来飞去的。在俄罗斯时喜欢上了冬泳和皮草帽子。

  抑郁症患者，需要抽很多很多烟才能放松一点，不那么焦虑。主线期间和母亲、弟妹一起被隔离了，只能空为自己的父亲着急。

  总在担心自己的酒鬼弟弟查尔斯，但你这个不管三七二十一跳波多马克河里裸//泳的家伙也没让父母省心多少啊！

  ⭐约翰·伦道夫：

  单人脱口秀演员，使用女声伪声（听说真声也和女声差不了多少），走到哪里都有一批很忠实的听众。嘴皮子非常能说。至于说的话能不能信，就是另一回事了……

  是个人都知道他不/孕/不/育（XXY综合征），但千万别用这个事实攻击他。你会后悔的。

  ⭐詹姆斯·波尔克：

  杰克逊朋友家的小孩。还在上小学，但已经开始看深奥的政治学书籍了，还一脸严肃。更要命的是他居然看懂了。令人不寒而栗。

-o-

  以及某个来串场的交际花：

  ⭐夏尔·塔列朗：

  只是来串个场的家伙。在全球范围内搞外交和房地产的。不是什么重点描述对象。（？）

  未完待续。如果我想起/一时兴起要加新人物，还会再出个第三弹的。

详细信息见合集

翻译组：被鬼啵玩弄于鼓掌之间翻译组

组内成员老师（@東楂野 @好像吃了很烈的地球 @苏•Patriot•九一（赶工rd版 ）

⚠️含有可疑🌟以及麦银行为描述

⚠️此章含ah/ab斜线有意义（但含量不高）

在前往目的地的路上，汉密尔顿开始出汗，下午的热浪像是一种酷刑。他发现自己正找各种借口离开办公室：他需要买日用品。他需要呼吸点新鲜空气。他需要去买午餐。亚伦不再提问题，大部分时间都一个人沉默着。汉密尔顿对前述恩惠心存感激。特鲁普曾经担忧过，但在莫里斯的强烈要求下作罢了。

亚历山大看了一眼手机，没有短信。他已经养成了在早间散步的习惯，以便清醒头脑。每次他从纸堆后抬起头来时，上校就在他的对面，像酒吧里的那面镜子。他卷起衣袖，跳过一个水坑。城市里死气沉沉的气息像一条湿毯子般覆盖在他的身上，亚历山大从没感觉如此不自在过。

他盘算着去看看他的妻子，去奥尔巴尼所需几小时的通勤时间，以及问贝茜是否愿意去一个远离喧嚣的地方共度一个周末长假。他的妻子很谨慎，甚至冷漠，而随着真相逐渐浮出水面，汉密尔顿感到沮丧：她不再信任他了。

这就是在早间散步的缺点：令人不快的思绪。今天早上，就像最近的大多数早晨一样，这些思绪集中在了贝茜身上。他的婚姻正走向破裂。对此毫无办法。

那天早晨，汉密尔顿独自坐在办公桌前——伯尔又迟到了——用右手食指平衡着一根钢笔，试图回忆起他最后一次与贝茜亲密相处的情景。强迫自己思考；直面它。她在一年前生下了他们的最后一个孩子，就这样了，像是在空框里打了个勾。汉密尔顿猜想总是会这样的，一旦团聚的激动感消失，日复一日的现实悄然降临，他们就会依靠彼此来维持稳定，但这并不能减少任何伤害。贝茜忙于项目和新朋友，就是那样。事实如此。她一直是这样。

亚历山大会抓起外套，脸色发烫，一言不发地离开办公室。 

这天早晨，他发现自己正身处城里一个陌生的地方，沉溺在思绪的泥潭中。他抬头望着那些楼房，试图弄明白自己被困在了哪里。他再次掏出手机，因GPS失灵而咒骂起来。一辆出租车的喇叭声鸣起，让他离开马路，汉密尔顿跳上人行道时骂得更大声了。

“迷路了，汉密尔顿先生？”她一直站在那儿，等待着，一眼就认出了他。伊莱莎·朱梅尔转身锁上了身后的车门，亚历山大转过身看着她。 

“不好意思？我认识您吗？”他的脉搏在他试图辨认那位似曾相识的金发女郎时加速了，他慢慢地、忧虑地走近她。

“我是玛利亚·雷诺兹的一个朋友。”伊莱莎靠在坚实的砖制楼房边嘲弄道。她笑了。

亚历山大压低了声音：“你刚刚说什么？”

“放轻松，亚历克斯。”伊莱莎责备道，“我不是来揭发你的。”

他皱起眉头，涨红了脸，接着她伸出手：“伊莱莎·朱梅尔夫人。我们在前世见过几次面。”

仍然沉默着，汉密尔顿握了握她的手，被弄糊涂了。

“我有时看到你在街上闲逛，在这附近，所以必须过来打个招呼。我就住在离这儿几个街区远的地方。”她漫无目的地指了指，做出一副假装关心的样子，“你总是看起来不太高兴。”

伊莱莎看着亚历山大脸上的表情从困惑变成了愤怒。她从他的肩膀上拂下一片叶子，咯咯笑了起来。“他们告诉我说你应该很友好，很有魅力，但你看起来却如此严肃而沉默。你今天怎么了？”

“我——我在等我妻子给我打电话。”他信心不足地举起手机。“她生我的气已经好几天了。”

伊莱莎夸张地撅起嘴：“很抱歉听到这个。”

汉密尔顿仍然保持着警惕，他后退一步，摇了摇头：“你看，朱梅尔夫人——”

“——请叫我伊莱莎吧。”

“伊莱莎。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找到我的，但我得回去工作了。谢谢你。”汉密尔顿感到女人的手搭在他的胳膊上，便转身要离开。

“莫里斯。古维内尔·莫里斯，你认识他吗？”她尝试道。

汉密尔顿猛地停下脚步，看着她：“......是的。你是怎么认识他的？”

伊莱莎露出锐利的微笑，更加用力地抓着他的胳膊，小心翼翼地回答说：“我曾在当地找离婚律师的时候找到了他。我们是在几周前的一个单身聚会上认识的，他提到了你的名字。在我追问他的时候，他说了些什么，似乎很不高兴。”

“单身聚会——？”

伊莱莎无视了故事中泛起的涟漪，接着说下去：“他告诉我在过去的几个月里你的精神状态不好，你在城里四处游荡，需要一些消遣。”亚历山大突然间停下来，猛地抽走他的手臂：“他说什么？”

伊莱莎回答道：“哦，别这么不高兴。我们当时都喝得烂醉。而且我怀疑他没认出我。他以为我只是随便什么人。”一片乌云遮住了太阳，远处传来的低而柔和的雷声使她抬起头来。她举起手掌，查看有没有下雨。

“看起来不太妙，汉密尔顿先生。”伊莱莎又尝试道。她亲切地指了指自己的房子：“......你想进去等它过去吗？”

汉密尔顿又后退几步：“我无意冒犯，但我真的得回办公室了。”

绝望地，伊莱莎打出最后一手牌：“你似乎迫不及待地想回到你和杀死你的凶手共用的办公室里去。”

她愉悦地看到汉密尔顿的表情变得更为阴沉。他的声音低了下来，走近几步：“不好意思？”

“你听到我说的话了，汉密尔顿。”伊莱莎卸下她友好的外衣，“我知道你和我的前夫之间的所有往事。”

汉密尔顿瞠目结舌，雨开始下起时，伊莱莎又抓住了他的手臂。她领着他沿人行道往回走了几英尺，走进她的住宅楼里的一条狭小、黑暗的走廊。外面，第一道闪电划破了天空，把亚历山大吓了一跳。他回头看着她。

“亚伦·伯尔是你的前夫？”将军跟着她走过一条灯光昏暗的走廊。“我没听错吧？”

伊莱莎轻快地走在他前面，举止间不再带有玩味，汉密尔顿努力地跟上步伐。她领着他们走上一段狭窄的楼梯，来到三楼，在此之间汉密尔顿一直在想为何自己没有更努力地反抗她。一进公寓，她就忙上忙下。她用脚踢上门，用手抚着头发，仔细地把一束松散的金色卷发绑回垂到脖子根部的凌乱的马尾辫里。伊莱莎转过身来，对客人露出灿烂的笑容；亚历山大知道了自己问题的答案。

“为什么叫我来这里，朱梅尔夫人？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汉密尔顿开口道，对她的矜持不以为然。她示意他坐在一扇嘎嘎作响的窗户旁的一张双人沙发上。当他在那不舒服的靠垫上坐立不安时，她向厨房走去。

“你想喝点什么吗？”

汉密尔顿不耐烦地转过身来：“我宁愿你告诉我为什么找我，以及你究竟想要什么。”

“我们想要的东西是一样的。”伊莱莎回来了，端着一杯水在一张角桌边坐下。她的目光扫视着他，让他感到惴惴不安。在一阵令人不适的停顿之后，她讥讽地继续说道：“我可以帮助你，前提是你帮助我。”

亚历山大把目光移开，呼出一口气。伊莱莎继续油腔滑调地说：“我们这样见面是上天的安排。”

“别装腔作势了。马上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我不会牵扯进任何阴谋。”他又把目光投向了她。

伊莱莎不由自主地笑了。“你真不可思议，汉密尔顿先生。确确实实的独一无二。你的妻子知道你正和一个凶手合作吗？这就是她如此伤心的原因吗？”

“别谈论我的妻子。”亚历山大在用愤怒的目光与女人对视时感到口干。她再次不明所以地笑起来，摇了摇头，汉密尔顿移开视线。

他的目光捕捉到了右侧书架上的几本书，又扫视了一遍房间，发现了书架底部的一小摞色///情读物。奇怪的是，他想起了自己最喜欢的哲学家对于人性弱点的阐明，以及当他向贝茜解释其观点时，她是如何太过迅速地表达赞同的。

当伊莱莎看着汉密尔顿在内心展开一场辩论时，一幅人性缺陷的图景也在她的脑海中展开。她重重地叹了口气。这令人厌倦。

“我们比你想象的更了解彼此。”她说道，外面雨声逐渐加紧，她的声音也越来越大。“你无法忍受和他待在同一个房间里，对吗？这就是你出去散步的原因吗？”

汉密尔顿揉了揉脸，在心中记下之后要责备莫里斯对待私人信息太过不经意。“这有什么关系，伊莱莎？是的。好吧。我得远离他。”

“那么我有个建议，汉密尔顿先生，如果你允许的话。”她试着用宽慰的语气说话，几乎像母亲一般。他紧盯着她。

“什么意思？”

“我理解你。你想使自己的行为正当有理。你想要感觉自己在做正确的事。”

汉密尔顿回到座位上，嘲弄道：“谁不想这么感觉？”

她无视了他的点评，倾身向前，低语道：“帮我报复他。”

“朱梅尔夫人，请你——”

亚历山大还没来得及拒绝她的请求，伊莱莎便举起一只手。她朝他走过去，并在小双人沙发上挨着他坐下来，离得太近以至于使汉密尔顿感到不适，她把一只手放到他肩膀上，紧紧地捏着。她向前倾了倾身，靠得太近了。突然间，她的低语声在他耳畔响起：“我完全明白你在想什么，亚历山大。而你明白我们可以一起摧毁他；我的事业和你的头脑。让他为自己造成的痛苦付出代价。”

亚历山大闭上眼睛，心跳加快，听出了她语气中的暗示，感到她的气息贴近他的喉咙。他无言地听了几秒钟雨声，试图将注意力集中在其他什么事上。

“我们......重归于好了。”他解释道，“我们至少还能说话。他对律所有所帮助，而且我没有理由相信他参与了任何可疑的事情——”他感到她的指尖离开了他的脖颈；听到了她像游戏开始时的铃声一般的笑声。

“你不会相信我能说出的事，汉密尔顿先生。”

某种冰冷的东西正中亚历山大的胸膛，他感到头晕目眩。

“不好意思，朱梅尔夫人，有什么好笑的？”

“哦天哪，看你多固执，”她叫道，向后仰起头。她回头望着他，一种玩世不恭的表情刻进了她精致的五官。

“别瞒着我，伊莱莎。”他回答道，“告诉我你想要什么，这样我就可以结束这场会面，然后回去工作了。”

“我想要你和我一起羞辱亚伦·伯尔。”伊莱莎重新在座位上坐下，露出灿烂的笑容。“而我想成为这种羞辱的传递者。”

听到这里，亚历山大不由自主地笑了出来。他看向伊莱莎，后者脸上带着一种热切的表情。他开口道：“伯尔不需要别人来羞辱自己。下一个。”

他从座位上站起来，伊莱莎抓住了他的袖子：“你我有一个共同的敌人，亚历山大。我知道人们是什么样。从我以前的职业中知道的。他就在我需要他在的地方。你所要做的只是露面。”

亚历山大保持着沉默，等待着。当没有得到进一步的解释时，他把袖子从她的手里抽出来，叹了口气：“你到底在说什么？”

“你真的不知道，是吗？”伊莱莎抬起头期待地看了他一会儿。接着，她欢快地说：

“你的同事在卖///银。”

汉密尔顿对这个词沉思了一会儿，归纳着，把目光移开。突然间，一切都说得通了：早晨的迟到，疲惫，谎言。他为上校感到不适，接着是尴尬，因为他知道上校一定比汉密尔顿所意识到的更加绝望。另一个小小的温和声音说，伯尔总是能为了钱做任何事，而谁在乎他如何贬低自己——这是他的本性。汉密尔顿眨了眨眼睛，回头看着伊莱莎，她的脸上仍然挂着刻薄的微笑。

“我们两人都会从中受益，你知道的。”她上下打量着他，挖苦道：“你甚至可能会喜欢它。”

听到这里，汉密尔顿的思想又重归现实。他摇摇头，朝她的前门走去，用坚定的声音说：“如果你的意思和我所想的一样，那么你比我想象中还要堕落。”

“你骗不了我，汉密尔顿先生。你和我一样迫切地想要这个。这就是你的理由。就在这里。”她在他身后大声喊道，把一根手指抵在双人沙发的扶手上，“现在是你帮助一个被盗窃的受害者重获尊严的时刻，而且通过这个过程，你也能重获些尊严。”

汉密尔顿快步走回她身边，压低了声音：“我的尊严？你疯了。你期望我把我的婚姻，我的事业，我的‘尊严’，如你所说，都置于危险之中，就因为你和他之间的一点小事——”

“别告诉我说你不想像我一样看到那个混蛋受辱。”听到这里，伊莱莎沮丧地把拳头猛捶在双人沙发的扶手上，沉闷的砰砰声，她令人发腻的友好外表正在瓦解。他们对视了一会儿，她接着说道：“别告诉我说你不想看到他为对我们所做出的事付出代价。”

汉密尔顿咽了一口唾沫，不肯将目光移开，于是他的问题便滔滔不绝地涌出口来。

“而你建议我现在这么做？去某个肮脏的汽车旅馆里找他对峙？之后呢？去找当局？把他抓起来？你知道纽约州的教唆犯罪法是怎么运作的吗？我们都会受牵连，你个白痴。律所也会被牵连。它立刻就会破产。你和这团伙里一起工作的人都会被扔进联邦监狱，直到你们烂在里面为止。”

女人毫不退缩。

“你一定要把这仅仅当作报复。”伊莱莎反驳道。“我会把你送到他那里去，我知道他做这事的时候呆在哪里。我知道他什么时候会准备好，也知道怎样使他同意。主要的，是钱。和自我满足。他会做的，汉密尔顿先生。他比你知道的更绝望。即使他不......一想到他见到你时脸上的表情......发现了他隐藏最深的秘密......棒极了。不需要当局参与。”

“简直疯了。”

伊莱莎看到了汉密尔顿眼中闪过的兴致，抓住机会说：“这是双赢的局面。你最多要做的就是揭发他。然后我们可以勒索他。”

听到勒索这个词，亚历山大挣脱了她：“这是个危险的假定，伊莱莎。”

她假装没听见，愉快地举起一只手，接着让它落到自己的大腿上：“或者你可以付钱给他，然后对他为所欲为。在这两种情况下，我们都能得到自己想要的。诚然，其中一种更加令人愉快，但不管哪种我都不在乎。”汉密尔顿厌恶地推开她。

他只让自己考虑了一会儿。只需要一次，一次羞辱的揭露，之后伯尔就得任他摆布了。

他想到贝茜对那个杀死她丈夫的男人的炽烈恨意，汉密尔顿想象着妻子为他的不忠行为鼓掌的狂野景象。这想法使他觉得自己十分鲁莽，而他短暂地怀疑了片刻是否所有的复仇行为都该是高尚的。或者，如果有些，在某些时候，是否过于卑劣肮脏而见不得日光。

                              ***

这个问题与伊莱莎的建议并无混淆。她把话说得很明白。第二天晚上，汉密尔顿一个人在办公室里反复思考着这段对话，害怕回家直面贝茜。他知道如果自己告诉她，直视她的眼睛解释一切，他的决心就会动摇。

姓朱梅尔的女人让事情变得很简单：他将会在酒店房间里与伯尔对峙，让他难堪。这将指向——汉密尔顿对这一部分尤其感到懊恼——勒索。这句话在他的脑海中回荡。汉密尔顿在空荡荡的办公室里踱来踱去，走到宽阔的窗户前，凝视着窗外闪烁的天际线和下面一行行亮起灯光的车辆。他把头抵在冰冷的窗玻璃上，呼出一口气。

那天下午，汉密尔顿在内心中把他们争吵的其余情节演绎了一遍。

雷诺兹夫妇，他在脑海中看到自己试图向伊莱莎解释，后者摆了摆手，似乎不在意。我以前也曾经遇到过这种事，只不过被欺辱的是我。

“那么，这次由你站在对立面，难道不合情理吗？”他听见她的声音说。

这是不对的。

“谋杀也是不对的。”

汉密尔顿看到她眼中胜利的神情，不忍心向她解释他也拿着枪。他发现自己在想决斗守则，接着迅速地意识到这对她无关紧要。 

他又在窗户前重重地呼了口气，一根手指划过凝结的水珠。

我不能和他上///床，伊莱莎。

他看见那个娇小的金发女郎又耸了耸肩。“那就强迫他。”

听到这里，汉密尔顿感到五脏六腑一阵翻腾——你真卑鄙。

她接着解释说，她会不惜一切代价毁掉她的前夫。她会揭穿他，或者把他出卖给某个皮//条//客，把他的名声和生意一并烧成灰烬，还会让法院带走他的女儿。

“无论如何我都要报仇，亚历山大。我猜你想参与其中。” 

汉密尔顿走到靠墙的沙发旁，在上面躺下，盯着天花板，试图弄明白如果伯尔和这个女人只是彼此的眼中钉，为什么会又一次联系在一起。

伯尔没有透露他正为钱而挣扎——但话说回来，他从来没有过。想到这里汉密尔顿暗自苦笑起来。不，他总是特别擅长伪装成一种人，而实际上他属于另一种。汉密尔顿闭上眼睛，试图回忆起他们一起参加过的晚宴和社交聚会。有那么多，在那么久之前，它们一起在他的脑海中浮现。

房间里挤满了人，桌子因上面堆满食物而吱嘎作响，但他们只看见彼此。有些时候是好事，但通常是坏事。

一开始，它是令人激动的。汉密尔顿试图重现他和约翰在军营里的那种感觉。把伯尔的暗示误读作调情，在诽谤性的报刊中读出他想要的东西，给丑闻散布者灌输他的怀疑——希望？——假设上校对男人的看法和他一样。而每次亚历山大试图建立那种联系时，它都会动摇。而每一次，他的迷恋都转为了怨恨。

想到这些，将军睁开眼睛，脸红了。就是这样，真的。三十年的误解。

但如果伊莱莎所说可信——

汉密尔顿不想考虑这个问题。他心不在焉地揪着沙发上一根松了的线。

“你被他吸引了吗？”他再次在脑海中听到了伊莱莎的声音。“这是个很简单的问题，亚历山大。”

起初，他确实是。

他的回忆到此为止，他记得自己从伊莱莎令人不适的双人沙发上爬起来，冲出她的公寓，既困惑又沮丧，因莫里斯对他的信息如此漫不经心而感到愤怒。回到办公室后，他拒绝跟莫里斯说话，导致后者砰的一声沮丧地关上办公室的门。汉密尔顿无法解释自己去了哪里，而再一次和伯尔单独待在一起并要假装没事使他感到愚蠢。

与伊莱莎的相遇已经过去了整整两天，而现在，独自一人待在一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城市里，汉密尔顿终于使他最黑暗的记忆得以复活。

                                 *** 

伯尔靠在软垫椅子上，打量着周围的旅馆房间。

他用手在织物上擦来擦去，想知道在他周围的房间里有多少相同的椅子被放在相同的位置上。他非常想把它记在日记簿里，甚至在发现自己心不在焉地在口袋里寻找它后，才想起它不见了，而他已经记不清过去几个月里他曾有过多少客户。他试着感觉一切在掌控之中：掌控自己，周围的环境，他的命运。尽管他根本做不到。只是个待在租来的房间里的人。

他为自己能给人留下这样的印象而感到自豪。毕竟，印象是产生持久声誉的重要因素。尤其是第一印象。他向后仰着头，紧紧抓住椅子的扶手，就像一个坐在王座上的皇帝。

床头柜上的时钟显示晚上11点。他的客人应该很快就到。亚伦试着不去想自己当初是如何陷入这种境地的，他试着将注意力集中在单调的事情上。

每次都像这样，或许再过一个小时，他就会拿到一大笔钱。从A点到B点是一种惯例。

如果有更简单的方法来获得这些资金，亚伦早就该找到了。

他把自己的情感整齐地打包分到合适的隔间里去：西奥，年轻而聪慧，是他唯一无条件爱的人。另一个是令人恼火的伊莱莎·朱梅尔，她利用独特的胁迫和威胁手段将他诱入了事态的转折点。还有些不知名的面孔（太多了，多得数不清），通过反抗着划分，在他的灵魂中自成一体。没有什么逃不过定义。要征服自己的感情，需要从这一步开始；要了解自己的敌人，需要给他一个定义。

感情是这里的敌人吗？伯尔推理道，不。

有必要有个敌人吗？显然是因人而异。

在这些酒店房间的匿名会面，最终使他拿到一笔钱，正如朱梅尔所描述的那样：亚伦是个婊子。一直缺少的（一直以来都在缺少的）就是钱。他暗自笑了。这些认知一直都很有趣。

他想起西奥，此时她正在家里，尽职尽责地写着家庭作业，然后准备睡觉。他这么做是为了她。一直以来都是为了她（和她过世的母亲）。亚伦迅速地闭上了那扇隔间。

他的手机震动起来——一条来自被拦截号码的短信问他在哪个房间，是否锁了门。亚伦起身检查。313号房间。不，没有锁。他叹了口气，等待着。

又一条神秘的短信询问他这场见面的细节。总是最平常的。而且令人尴尬。是的，他很健康。是的，他有保护措施。

你不会把这件事告诉任何人。

不，他当然不会。

这是仅仅一次的事。我通常不会这么做。我保证。

不，你当然不会。

我和我的配偶正在度过一段艰难的时期。

他们自然会理解的。

你刚刚说哪个房间来着？

313。

脚步声越来越近了。伯尔从狭小的房间墙壁上的两面镜子里看到了自己的倒影。为什么他只在晚上见这些人？

一阵怯怯的敲门声。他关掉手机，清了清嗓子，一个接一个地关上了灵魂中的隔间。西奥是第一个。在这一刻，她只存在于遥远的记忆中。接着是朱梅尔。在昏暗的灯光下，他伸手触碰门把手时，手显得比平时要细。时间是11:26；很快，他的终极目标就要实现了。他不断提醒自己这一事实，抑制住胃里翻涌起的恶心。继续做吧。

他的眼睛只花了一秒钟就辨认出了站在他面前的那个人的形象。伯尔站在旅馆房间的门口，月亮悄悄地在他肩头窥视着。

“这一定是搞错了。你走错房间了。”伯尔盯着他同事内疚的脸，感到一阵冰冷的麻木逐渐笼罩他的身体。

“我向你保证这就是我要找的房间。”汉密尔顿回答，他的表情令人费解。有那么一会儿，亚伦想把他赶走。他转过身，面对身后的房间，感觉到另一个人靠得更近了。“这不是你所期望的吗，伯尔？在这里见一位客户？”汉密尔顿的音调有了尖刻的变化。他缓慢而不容置疑地穿过门口，伸手到伯尔身后把门关上。

“我不知道我在期待什么。”汉密尔顿继续说。他扫视了一下房间，避免与上校震惊的目光相遇。汉密尔顿叹了口气：“我不想围绕这个话题兜兜转转。我们都知道你为什么在这里。”

“我没期待你会来，将军。”伯尔喘着气说，既疲惫又警觉。他脱下外套，将它搭在旁边的椅子上。他的脸发烫，挣扎着想说些什么。缓慢地向后退去，他看着亚历山大，并耐心地坐到了床上。

汉密尔顿低头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所以事情到了这种地步。”他交叉起双臂。

伯尔打破了他的凝视，把目光移开，不快地轻笑着说道：“你不必那样看着我，汉密尔顿将军。我在空闲时间怎么做不关你的事。我请你把你的评判放到别处去。”

“你告诉我你是一个酒保。”汉密尔顿反驳道，感到一股热流爬上了他的脖子，“你对我说谎。对莫里斯和特鲁普也是。你还对谁说过谎？”

伯尔站起身来直面着他，一只手抱在胸前：“我还对谁说过谎？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一个人在办公室里翻我的东西，度过你那孤独而可悲的夜晚吗？那你对汉密尔顿夫人说过多少谎？我们什么时候能谈谈那个？”

“你敢——”

“——她觉得你现在在哪儿呢，将军？还是说她不再关心了？”

汉密尔顿咬紧牙关，看着伯尔的表情危险地阴沉下来， 他用凝视把亚历山大锁定在原地。

“你一直在跟踪我，是不是？”伯尔问道，试图弄清楚汉密尔顿怎么会这样找到他。汉密尔顿为了羞辱他不择手段，这一直使他感到惊奇。

有一会儿，两人同情地对视着。

“我没想到你会是这种境况。”汉密尔顿的话语很平静，阻碍在他的头脑和身体之间。一百万个问题在他的脑海里盘旋，而他连一个都无法解决。

伯尔小心翼翼地走近，试探性地把手放在汉密尔顿——不，是客户——的领带上，把它解开。令他吃惊的是，汉密尔顿一开始并没有退缩。短暂的停顿告诉了伯尔他所需要知道的一切。

最终，仿佛想起了什么，亚历山大闭上了眼睛，稳住呼吸。

“上校......”汉密尔顿抓住伯尔的肩膀，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当他把伯尔的手从自己的喉咙上移开时，他又感到一阵尴尬，“你为什么不说出来。你为什么没告诉别人你在做......这个。你会进监狱的。你会失去一切。”

亚伦嗤之以鼻。是的，他会简单地向自己的老对手解释他沦落到了什么地步；汉密尔顿肯定会理解的。他绝不会妄加评论，一定会给亚伦无罪推定。这些讽刺的想法使伯尔的脸上又露出了讥讽的微笑。

他小心地凑了过去，亲了亲面前人的嘴；划分开来。

“我不是为这个来的。”汉密尔顿说，一面设法后退，一面则感到自己失去了信心。

“那你为什么来呢，将军？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伯尔等待着。汉密尔顿张开了嘴，却说不出话来。

伯尔压低声音，再次向他施压：“付钱给我。那么，这不过是一笔商业交易。没人需要知道。”

“不，你不明白，上校——你得听我解释——”

伯尔看着他面前的男人紧张地绞着双手，很好，他喜欢看到汉密尔顿这样，在善与恶之间摇摆不定。

伯尔替他们做出了决定，他向前扑去，把唇贴在汉密尔顿的嘴上。这个吻的激烈震撼了亚伦——尤其是在他的指间，那感觉从那里涌现，一直穿过他的腹部和放松的肌肉。一阵因危险激增的肾上腺素涌下他的脊背，而亚历山大激烈地回吻他，比亚伦准备好的还要强烈得多。他踉跄着往回走，摔在床上，汉密尔顿压在他身上，优雅全无地解下他的领带。嘴唇张开，牙齿激烈地咬着，伯尔想知道自己身上是否留下了痕迹。

有一个隔间，即使在它的反抗中也无法被准确定义。在拼命地想要弄明白自己身上那人后，伯尔停止了思考。最终他会明白的。但现在不是理性的时候。

汉密尔顿双手撕扯着伯尔的衬衫，将它从他的身上扯下，用布满老茧的手指检查着他的胸膛——用指尖刮过伯尔的心明显跳动之处上方的皮肤。他俯下身趁机给予另一个激烈的吻，将伯尔的灵魂汲取而空。他就那样跨坐在伯尔身上，双手托着伯尔的脸，凌乱的床单在他们身下和周围泛起层层涟漪。像海洋般将他们吞噬。

汉密尔顿把衣服扔到地上，放弃了伪装。一个流畅熟练的动作，亚伦用双臂环住了亚历山大的腰。下一个瞬间，亚历山大恶毒地把他拍开，按着亚伦的脖子把他抵在床上。

“今晚这件事你没有发言权。”汉密尔顿咬着牙，危险地说。伯尔闭上眼睛,点点头。

汉密尔顿是对的。这些都是生意。

亚伦再次睁开眼睛，看着身上的人屈服于欲望。他试图忘记自己身在何处，和谁在一起，为了干些什么。空气中充满了他们沉重的呼吸声，把他带回了当下。伯尔不明白他内心的快乐从何而来，汉密尔顿突然间在他身后吐出的话语如此恶毒，以至于伯尔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我早就知道你是个他吗的表字。”汉密尔顿愤怒地嘶声说道。

汉密尔顿的牙齿咬破了伯尔肩膀上的皮肤；伯尔把他推下去，改变了他们的姿势，这样他就可以按住汉密尔顿的手腕，按得太紧以至于变了紫。他看着亚历山大在他身下挣扎，空出一只手掐住亚历山大脖颈挤压着，看着汉密尔顿的眼睛里充满了黑暗和报复，激伯尔去越过界限。

汉密尔顿竭力说道：“你是个他妈的表字。”

“而你太想要了，真是可悲。”伯尔啐道。

汉密尔顿设法摆脱了另一人的控制，第三次将他们翻转过来；另一场争斗随之而来，徘徊在欲望和痛苦之间。他翻过身，用胳膊环住伯尔的脖子，迫使后者保持原位，汉密尔顿进入他的身体时，伯尔发出了一声毫无防备的呻吟。这不是亚伦的约见第一次变成类似打架的事情——但这是他唯一一次对此感到兴奋。

暴力正如伯尔所预料的那样结束了。三十一分钟。棒极了的🌟交。第几位客户......他记不清了。汉密尔顿离开他的身体，向后倒下时急促的呼吸，他那被欲望冲昏头脑的荒谬乱语：我们两百年前就该这么做了。

伯尔不在乎理由，原因和辩解。有些时刻缺乏定义。这些时刻，伯尔知道，往往是最令人满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