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结撒花~
《翻江倒海》正文到这里就完结了,感谢一直读到这里的小伙伴~
后续应该会有一个番外交代匡匡和小乞丐的结局,也许还会有小江大人和小云子更多婚后日常(应该,也许)。
一年前在本地文档里写下题目时,它还叫《魔君的复仇旅行》,本来要讲的故事,是不可一世的魔君被小江打败,丢了面子,于是卧底在小江身边,想方设法让他出丑,却次次遭遇回旋镖,出了更多的糗。在最初的想象里,这是一趟纯粹爆笑的旅行。
但写作是一件奇妙的事,它并不像想象中那样可控,就像旅行,或者人生,总会有意想不到的展开。走了很远,况味后知后觉。
如果你和我一样有笑到,感动到,那就是这趟冒险的意义。
愉快的旅行结束了,希望你我都能带着同样的......
《翻江倒海》正文到这里就完结了,感谢一直读到这里的小伙伴~
后续应该会有一个番外交代匡匡和小乞丐的结局,也许还会有小江大人和小云子更多婚后日常(应该,也许)。
一年前在本地文档里写下题目时,它还叫《魔君的复仇旅行》,本来要讲的故事,是不可一世的魔君被小江打败,丢了面子,于是卧底在小江身边,想方设法让他出丑,却次次遭遇回旋镖,出了更多的糗。在最初的想象里,这是一趟纯粹爆笑的旅行。
但写作是一件奇妙的事,它并不像想象中那样可控,就像旅行,或者人生,总会有意想不到的展开。走了很远,况味后知后觉。
如果你和我一样有笑到,感动到,那就是这趟冒险的意义。
愉快的旅行结束了,希望你我都能带着同样的勇气和力量,回到生活中去。
感谢相遇,我们有缘再会!
翻云魔君×小江丨翻江倒海 chapter 27 江湖(下)
【大结局后篇】
火势越来越大,要将人的魂魄融化一般。
魔君那双备受酒仙折磨而蒙上雾气的凤眼,此刻却越发清明。
烈火的号叫在他耳中渐远,酒仙的怒吼也不再肆虐。
他好像什么都听不到了,只有一颗心在胸中跳动的声音,鼓动着他的灵魂。
他的衣领被松开,半跪在地上,头顶上方三寸,是小江的脸。
这个人刚刚吻了他,热浪中的嘴唇是冷的,像冰泉,像寒梅,像死亡。
从那冰冷的双唇中吐出的告白,却比这烈火更炙热,足以将人心焚化。
魔君注视小江的眼,情动而决绝的桃花眼。
他伸出双手,轻轻捧着小江的脸,身体迎向上,吻住了他的唇。
一个绵长的回吻。
唇瓣被魔君温柔含住,小江尝到了血腥味,自己口中因连日......
【大结局后篇】
火势越来越大,要将人的魂魄融化一般。
魔君那双备受酒仙折磨而蒙上雾气的凤眼,此刻却越发清明。
烈火的号叫在他耳中渐远,酒仙的怒吼也不再肆虐。
他好像什么都听不到了,只有一颗心在胸中跳动的声音,鼓动着他的灵魂。
他的衣领被松开,半跪在地上,头顶上方三寸,是小江的脸。
这个人刚刚吻了他,热浪中的嘴唇是冷的,像冰泉,像寒梅,像死亡。
从那冰冷的双唇中吐出的告白,却比这烈火更炙热,足以将人心焚化。
魔君注视小江的眼,情动而决绝的桃花眼。
他伸出双手,轻轻捧着小江的脸,身体迎向上,吻住了他的唇。
一个绵长的回吻。
唇瓣被魔君温柔含住,小江尝到了血腥味,自己口中因连日服药而挥之不去的苦涩,也无处遁形地传到魔君的唇边。血与苦相会,那是一种比爱的甜蜜更令人心颤的滋味,他们不由得抱紧了对方的身体,几乎要将彼此的骨血融入到自己当中去。
不知从何时起,魔君脸上的印记开始现出幽光,继而颜色越来越浓烈,变作殷红,终于绽放如火。
破!
他们同时听到一声野兽般的嚎叫,花印处金光大作,一团黑烟从这里逸出!
炼金术士的力量封印,被解除了。
那团黑烟便是酒仙,它被这股力量硬生生挤出魔君体外。
小江惊看魔君。他右脸的花印已化作粒粒萤火微尘,萦绕在他的剑上。
那张花脸此刻皎洁如画,眼眸明亮,灿若星河。
魔君举起剑,一剑将那团黑影捅穿!
酒仙中央被剑光开了个大洞,黑气急剧退散,它发出可怖的咒骂,声音断续,溃不成句。
又一剑,包围法阵的大火让出一道口,魔君携小江跃出法阵。
黑烟被金色光芒穿膛破肚,跌入烈火中。
二人卧倒,躲避爆裂的音浪,许久才爬起来。
“我明白了……”魔君恍然大悟道,“爹娘之所以将这力量封印,是怕我心志不坚,滥用力量,为祸人间。只有当我的心志足够强大时,才能驾驭这份力量。”
“爹娘是用他们的爱给我留下这道封印的,那么能解开这封印的,也必定是爱。一个心中有爱的人,一个被爱着的人,无论如何都不会弱到哪里去。”
他顺势揽过小江的肩膀,大胆地揽入自己怀里:“小江大人,谢谢你这么爱我。”
“啊?”小江皱眉。
“因为爱,我才能解开封印,释放无穷力量,冲破一切阻碍。”魔君说得深情,深情之余还有一点志得意满。
“……”小江刚刚觉得力量觉醒的魔君有一副天人之姿,正有些神思荡漾,魔君一开口说话,便将他的神思拽回了大地上。
“怎么,难道你不这么认为吗?”
“你身后。”小江伸手一指。
魔君一回头,酒仙赫然扑到眼前。
他大喝一声,举剑便挡,将它格出几丈远。
“它怎么还活着?!”魔君惊愕。
但见那团黑烟开始高速旋转,卷起狂风,带起尘土与草屑,刮得人脸生疼。
酒仙发出放肆的狂笑:“人类的血肉之躯果然是最好的进化容器,多亏这些宿主的滋养,我终于实现了实验室完成不了的进化。从今往后,我就是我自己的主人!”
魔君听得一头雾水:“什么意思?”
小江简短道:“意思是,它有了自己的身体。”
“不够……不够……”
黑烟持续转动,张开深渊大口,将周边的一草一木,鸟兽鱼虫,以及任何它能控制的生命体都吸入其中,越来越膨胀。
然后,从它身上射出两个光点,定在小江和魔君身上。
“以及,它要杀了我们。”
轰!轰!轰!
草木鸟虫被吸入黑烟,又凝结成一发发炮弹,对两个人狂轰滥炸,小江和魔君施展轻功躲避。
“小江大人,你躲远一点,看我用炼金术士之力把它打翻!”
魔君像刚才一样举起剑,对准酒仙,潇洒一挥。
剑上的光芒却像熄了火,闪动几下便黯淡下去,再也无法造成隔空打击的效果。
“诶?”魔君疑惑地看着手中剑,“等等,这回合不算,你先别开火……”
轰!
半晌,魔君灰头土脸地被小江从土里拔出来,暂时隐蔽在一块大石后。
小江看着魔君脸上恢复原样的花印,大致明白了其中原理:
“看来这力量不是随时都能取用的,只有当印记发出红光时,才能发挥最大功力。你刚才一击耗尽了力量,现在那印记的光退回到幽蓝,只有从头等待。”
“啊?这就没了?”魔君的一脸亢奋也熄了火。
小江拍了拍魔君的肩膀:“没关系,爱可以释放无穷力量,冲破一切阻碍呢。”
“……”魔君又羞又恼,不甘心地转了转眼珠,灵机一动。
他弯起嘴角:“小江大人,要不你再亲我一下?”
“什么?”小江假装没听见。
“我亲你也行。”魔君拉长了尾音。
“不必劳烦了。”小江婉拒了。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酒仙的实力明显远在他们之上,已不是一介凡人能对抗的。
“还有真炎酒吗?”小江问魔君。目前看来,能对酒仙造成实际伤害的,除了炼金术士的力量,就是真炎酒。
“有!”
魔君在百宝袋里翻了一圈,寻觅出两个酒杯,把酒斟上。小江似已习惯了他这种难以评价的仪式感,静静地看着他倒酒。
魔君将一只酒杯递给小江,另一只拿在自己手里。
“小江大人,咱们来个交杯酒……”
小江很快接过酒杯,兀自一饮而尽。
魔君只好讪讪地自己把酒喝下。
“还记得明玉神功的心法么?”小江忽然开口。
“当然。”那是疗伤时小江一遍遍教给魔君的,意识交叠,心念相通,他怎会忘。
“那我们就来个双剑合璧吧。”小江轻描淡写地说。
“双剑合璧”对于武林中人来说本是个寻常的词,但是从小江嘴里吐出来,还带上了“我们”,顿时令魔君有种呼吸一窒的幸福感。
为了以后多听他说这种话,这回死也要活下去。魔君坚定地对自己说。
砰!
二人藏身的大石被酒仙碎作齑粉。
却见小江和魔君闪身跃起,两道剑光在空中画了个弧线,化作一股向酒仙射去。
“以卵击石。”酒仙满不在乎接下这缕剑光。
嘶——
它惊讶地发现自己的实体被灼出一个洞。
真炎火顺着剑光喷薄而出!
小江和魔君持剑,他们已将真炎酒内化,随着明玉神功的发动传递到剑上,刺入酒仙的实体。
“蝼蚁!”酒仙一挺一缩,吸住了二人的剑,令他们动弹不得。
“啊!”魔君头一痛,一瞬间几乎灵肉分离。
“它要把我们也吸进去,运功别停!”小江道。
二人勉力相持,但还是不可避免地被酒仙越吸越近,就要与那团黑暗融为一体。
忽然白光大作。
那股吸力被拦腰斩断,小江和魔君向后跌了出去。
定睛一看,竟是两个披着人类衣裳的野人。
“来者何人?”酒仙对搅局者不满。
“我还要问你是谁呢!”怀灭冲酒仙道,“我本在别处与人决斗,眼看就要赢了,却被你一阵妖风吸到这儿来,你该当何罪?”
“明明要赢的是我!”断浪严肃纠正怀灭。
他抬头看了看酒仙,问了句:“你这发型在哪做的?”
“两个野人,别捣乱!”魔君从地上爬起来,“这怪物可不是你们对付得了的。”
“你说什么,大花脸?”断浪斜眼,“不如我先结果了你。”
话音未落,他就被狂风卷来的东西狠狠砸翻在地。
是两个人。
“这……这是哪儿?”铁中玉捂着撞出包的额头,另一只手还握着烤野兔的竹签。
“你们不是在逃婚吗,怎么也来了?”魔君看着摔成一团的马文才和铁中玉。
“为了不被人追上,我们想去一个谁也找不到的地方,就走到了这里。”马文才灰头土脸道。
“……”
酒仙哈哈大笑:“食物自己送上门来,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你觉得自己很强?”断浪冷笑一声,“断大爷我生平专挑强手,还没败过!”
怀灭冲断浪道:“我提议,今日谁打败了这个黑家伙,谁便是胜者。”
“同意。”断浪说,“若我胜了,从此你便不可再自称上天的宠儿。”
“你也一样!”
两人同时发功,掌波竟将酒仙向后推了一寸,不过很快他们就被酒仙轰出去一丈,他们刹住脚步,勉力支撑。
魔君见状无语,从百宝袋里取出更多真炎酒来,抛给他们。
“黑家伙叫酒仙,它怕这个。”
“酒仙怕酒?有趣,有趣!”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由远及近,转眼就到了他们面前。
李高才一身书生装束,青衫负剑。
“有免费的酒喝,怎么不叫上我?”
“你又来凑什么热闹?”魔君对这些熟人自作主张的连番登场已是应接不暇。
“来还江少侠一个人情。”李高才道,“江少侠,我现在可以替你斩东西了。”
“好。”小江笑答。
空气中突然传来一阵银铃般的笑声,还有迷魂慑魄般的香气。
小江的手忽然被魔君握了起来,手心有汗,他转头看,魔君的脸开始发青。
一排衣着华丽飘逸、容貌绝美的女子款款降临,所有人看得发呆。
“小翻翻,最近都没来总坛请安,是不是皮痒了?”
“各位师姐在上,小弟怎敢怠慢?”和酒仙激战这么久,小江第一次从魔君脸上看出畏惧的神色来,“这不是,忙着替师姐寻一件绝世宝物嘛,这才耽误了……”
为首的女子看了看空中那黑漆漆的一团:“这就是你寻到的宝物?”
魔君擦着汗,正要回话,另一个女子笑吟吟地说:“大师姐,我看他寻到的宝物不是天上的那个,是他手里牵着的这个吧。”
小江耳根一热,撒开魔君的手。
大师姐也笑了:“你这宝物成色不错,今日暂且饶过你。”
她们展开队形,拔剑。
马文才和铁中玉也拔出剑来。
“大眼仔,小哭包,别跟这儿凑热闹,哪来的回哪去。”魔君道。
“既逃了那牢笼,便不再回头。”马文才笃定道。
“与其苟活着被逮到,还不如在这儿大战一场。”铁中玉道。
“少年人好气性,颇有本状元当年的风采。祝福你们。”李高才正冠拔剑。
所有人各显神通,以真炎酒为矛,攻向酒仙。
酒仙不断吸取生灵之气,它的躯体也不断地被真炎洞穿,终于窟窿越来越多,渐渐吞噬于烈火。
“赢了!”众人欢呼。
断浪和怀灭开始争论谁斩了最后一刀的问题。
“不,等等。”小江凝眉。
火焰以一种诡异的方式蠕动起来,酒仙竟再次升起。
这次它的块头更大,吸力更强,所有人几乎都已站不稳。
“一个人最宝贵的精神,就是从一次次打击中学到东西,重新站起来,变得更强大。”酒仙的声音森然响起,“我是一个学习型的系统,在你们对我的连番打击中,我已经又一次完成了进化。现在,你们的真炎酒已经奈何不了我了!”
爆炸在地面蔓延,众人躲闪,一时乱了阵脚。
酒仙狞笑着缓慢下沉,空气中的强压快要将人的骨头压断。
“所有人趴下!”
从远处传来一个内力雄浑的声音,自带回声。
声音来自一个扩音器,扩音器被放置于一部……装甲车上。
车盖上坐着常春,他头戴钢盔墨镜,肩抗火箭筒。
Duang!
酒仙瞬间被炸穿!
机关炮缓缓升起,民安和安桥探出头来。
“射击!”
突突突突突突——
酒仙被打成了筛子。
民安和安桥击掌。
“太酷啦!”
众人在经历了为时不短的惊愕后,知趣地让出战场。
“不错嘛酒仙,你破坏了定位系统,修好它可费了我不少工夫啊。”常春看着空中这个黑色庞然大物。
“常春!”黑气滚滚,向装甲车袭来。
“小T,展开屏障。”常春已无需将手伸入民安肚子里的四次元空间,只用一部超时空对讲机便能下达指令。
“收到。”
一层巨大的弧形保护膜张开在所有人身前,那些黑气撞上保护膜,纷纷化为粉末。
“常春,你欺人太甚!”酒仙声嘶力竭道,“你让我有了自我意识,却拒绝给我自由。你让我产生对人类世界的欲望,却把我困在实验室。”
“你真该死!”
空气再度震荡。
酒仙巨口一张,竟吸收了所有攻击!
被击穿的部分全部合拢,它又膨胀了四五倍,从这团黑烟下方,又长出两缕黑烟,像鸵鸟的腿,往地上一剁,所有人都被震得飞起,就连装甲车也离了地面。
酒仙狂笑:“没想到吧常春,多谢你的打击,我正在指数级进化。下一步是什么?导弹?核弹?没用的,我会照单全收,把它们全部变为我的力量。明白吗?我已经无敌了!”
保护膜破碎,常春的钢盔墨镜都被这股震荡甩掉,他的头发迎风凌乱,脸也被刮出好几道口子来,却不慌不忙道:“你刚刚说了无敌,是吧?”
“是又怎样?你的死期到了!”
“你进化得不错,确实能派上些用场了。”常春对酒仙说。
“什么?”
常春拿起对讲机:“小T,准备旅行者子弹。”
“收到,已装载。”
从民安的四次元肚子里弹射出一把手枪,常春接在手里,抬手便是一枪,射入酒仙的巨口。
“就这么把小手枪,你在给我挠痒痒?”酒仙嘲弄道。
“味道如何?”常春吹了吹冒烟的枪口。
“都说了没用……”酒仙说到一半,突然顿住。
“这是……这是?!”
“这是我们和季得生实验室联合研制的,强制穿越药剂,代替火药装在子弹中,专门作用于非人体。”常春信手从民安肚子里取出一台掌上电脑,飞快在键盘上敲击参数,“每一颗子弹都可以精准设定时空坐标,它会带着你去往指定的时间地点。顺便一提,你的终点是距离地球4.2光年的半人马座α星,你将重新作为MIGI系统被载入零号迷雾探测器,凭借你超强的吸收攻击与进化能力,成为星际舰队的重要战力。你的对手很强大,祝你好运。”
常春按下确认键。
“常春!你这个奴隶主……”
“Bon voyage.”
随着小T的一句不带感情的告别,酒仙告别了这个世界。
遮天蔽日的黑烟嘭地消失,无踪无影。
被震到半空的古代众人这才落地。
“发生什么事了?”他们犹在梦中,摸不着头脑。
但很快,他们的茫然就被更大的危机取代。
酒仙的骤然离去,带来了极大的压强差,又一股狂风乍起,这次是通天接地的龙卷风。
“快上车,我们离开这个地方!”常春向众人招手。
车舱装不下所有人,几个内力没那么深厚的人进入舱内,其他人扶在车外,没人追问这辆不用马拉的车究竟是什么玩意。常春一脚油门踩到底,朝龙卷风行进的相反方向逃离。
但龙卷风更快。
“爱情来得太快就像龙卷风,离不开暴风圈来不及逃……”民安私自安装的车载音响,不合时宜又恰如其分地响起来。
“关掉!”魔君死死扒着装甲车边缘,冲里头喊道。
他看向同样辛苦抓着炮筒的小江,关切道:“小江大人,还撑得住吗?”
“顾好你自己。”小江被风吹得压低了头,无暇看他。
他们还是被龙卷风追上了。
“大家抓住!”
车在风中困顿,摧枯拉朽的风力,要将车外所有人掀飞。
他们运转内力,与风抗衡。
狂沙碎石中,小江看到魔君将一只手伸向了自己。
“小江大人,握住我的手。”魔君迎风注视着他,“这次我不会再放开你了。”
魔君微笑,面容笃定。
小江静静地看着他。
啪。
一颗细小的碎石打中了魔君的下巴,他吃痛,拽着炮筒的另一只手不由得一松。
“啊——”
魔君瞬间被卷飞,旋转着小作空中一点,消失在九霄云外。
两个月后。
酒仙秘籍的秘密终于藏不住,为江湖人所知。二十年前薛盟主与炼金术士的那场血战,真相大白。
一行人找过魔君,到处寻不见踪迹,又全无消息,人多半是死了,魔教总坛的女子们给魔君立了块衣冠冢,叮嘱小江若来日魔君托梦或诈尸,记得告诉她们。
小江辞别常春——他正在修理穿越装置,准备回到2001年。民安和安桥则玩心正野,并不着急回去。
时已暮春,小江决定往南走。
听到沿街小贩叫卖梅干菜酥饼时,便知人已到了江南。
梅子黄时雨,熙熙攘攘的集市也变得风姿绰约。
“公子,买扇吗?”路边摊主热情招呼,“买两把,赠一话本。”
“爹爹,我要看话本!”旁边一小孩嚷道,“老板伯伯,是不是出新了?”
摊主抽出话本,对小孩亲切笑道:“没错,今天刚到的新本,正讲到英雄齐心双剑合璧大战海怪。”
“我要看我要看!”小孩缠着爹爹,“我要看小江大人打败恶人!”
小江心一跳,看向话本封面。
歪歪扭扭的一张画,依稀可辨是两个拿剑的人。
《俏剑客与美云子》。
乡野间,稻田旁的小屋,屋门锁着。
仆人从外头打开窗子,将食盒送了进去。正要关上,被一双手死死拉住。
“哎你干嘛,快松手……”
“把你们老爷叫来,这鬼地方本座一天也待不下去了!”
仆人挣脱不得,只得说:“不是都说了,你腿脚多有不便,不宜随意走动,这段时间你就安心养伤,啊。”
“这不是养伤,是坐牢!”魔君嚷道,“你们把我关在这里,一天到晚让我写话本,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嘿,要不是我们老爷把你从水里捞上来好生医治,你现在已经是个死花脸怪了。连知恩图报都不懂,什么人呐!”
“就你有老爷?我告诉你,我主人是个盖世英雄,等他来了,你们可就遭老罪喽!”
“吓唬谁啊你。”
“救命啊!救命啊!”魔君冲窗外大喊。
“你就叫吧,你叫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来的。”
“救命!救——”魔君忽然不再出声。
他越过仆人望向前方,痴痴愣住。
清风霁月的面孔,白衣胜雪,竹一般立在斜风细雨中。
“小江大人……”
魔君念着这个朝思暮想的名字。
“你是何人?”仆人问小江。
“小江大人,你终于来了!你看他们……”魔君的声音几乎带上了哭腔。
他伸出双臂:“小江大人,我的腿受了伤,需要你抱……”
“这位小哥说得对,”小江忽然开口道,“你是该好好报答这家老爷的。”
“诶?”
“好好写话本吧,我也想看到最后。”小江说完,转身离去。
“小江大人——”
“不行,这个人我不能放。”
这家老爷是个商人,小江拜访他,得到这样的答复。
小江拱手道:“救命之恩,自当全力相报。老爷有何吩咐,或财或事,江某愿行之。”
“不是钱的事,也不是报答的事。”商人答道。半晌,叹了口气。
“我已发誓,一年内不做善事,若无心做了,便作恶抵消。”
这倒是桩奇怪的誓。小江问道:“可否告知缘由?”
“我遭爱人背叛,却无力报复。我日思夜想,得了心病。听说止善山庄可帮人复仇,我便找上门去。庄主叫止善道人,听了我的倾诉,说要报此仇不难,但我得先回去,保证一年不做善事,然后再去找他,到时必帮我复仇。”
“既如此,为何救下他?”
“我……没忍住。”
小江思忖片刻,笑了。
“你不是无力报复,你是不忍报复。”
商人一怔。
“所谓一年不做善事,不过是止善道人的幌子。他已看出你是个心软的人,若你真杀了你所爱的人,一定会抱憾终身。你不是做恶人的料。”
“你胡说,我恨透了那个妇人,恨不得杀之而后快。”商人咬牙道。
“那好。”小江站起来,“把人关起来写话本,比起救人一命,根本算不上作恶。真正能抵消这善行的恶事,是杀了他。”
小江把剑递给商人:“若你真想报复,就动手吧。”
商人拿着剑在小屋前站了半晌。
窗子开着,魔君疑惑地看着他。
“他在干嘛?”魔君问小江。小江不答,抱臂而立。
终于,商人抽出剑,狠命一劈。
砍断了门上的锁。
他一声长叹:“年轻人,你说得对,我的确不是做恶人的料。你们走吧。”
小江谢过商人,带魔君离开。
临行前,小江好奇问商人止善山庄在哪里。
商人答道:“没有山也没有庄,只是个门派的名字,止善道人自称庄主,身边也不见旁人,但只要他一出手,便没有办不到的事。他说,自己的本领都是跟一个大恶人学的,在止善行恶上一骑绝尘。行善之人不得好报,唯有作恶才能活下去时,找他便是。”
雨暂歇,山间水雾弥漫,小江和魔君偶然见到一方开阔的草地,阳光透过缓慢移动的云层投下来。
魔君坐在改良四轮车上,可以自行操作控制方向和速度,不用人推。他正在学着适应这辆车。
“这些日子没有一个人找到我,我还以为要老死在那间小破屋里了。”魔君一路上喋喋不休,向小江倾吐着委屈,以博取同情的拥抱。
“对了,秦假仙呢?本座消失了这么久,也没见他来找。”
小江欲言又止。
他打算等魔君伤好了再告诉他,秦假仙在武林大会文试中拔得头筹,被新任武林盟主收入门下了。在确认加入门派无需为掌门鞍前马后全年无休,也无需替掌门筹钱挨揍追心上人后,秦假仙欣然跟了新主。
小江推说不知,魔君便没再追问。
他摆弄着四轮车上的机关玩了一会儿,又问:“小江大人,你还有什么事是我不知道的吗?”
他顿了顿,又摆摆手:“算了,就算有我也不想知道。”
小江看着他笨拙地调试四轮车在原地打转,想了想。
“倒是有一件。”
“什么事?”魔君先是好奇,继而不安,逐渐恐惧,“你不会还背负着什么暗杀我的任务吧?我听说过那种,骗财骗色,把人骗得死心塌地一无所有之后,再给他致命一击,杀人诛心……”
“你也是很可爱的。”
短暂的静谧。
“你说什么,我没听见!”魔君嘴角上扬,得寸进尺,“你再说一遍呗!”
他知道小江才不会理,不过没关系,往后的日子,他还有许多时间可以听他讲。他从小江的笑眼中得出了这样的结论。
小江转身,向有光的地方走去。
脚步轻快,心花怒放。
翻云魔君×小江丨翻江倒海 chapter 26 江湖(上)
【大结局前篇】
“爹爹,什么是江湖?”
“江湖嘛,就说来话长了。最早写下这个词的,是咱们的古人庄周。‘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庄周?是画上的那位白胡子仙人吗?”
“那是后人画的,他不是仙人,只是一个穿着粗布衣裳,以钓鱼和卖草鞋为生的江湖人。”
“可孩儿听说,那庄周本事很大呢,他为什么不做官?”
“他做过官,只做过一个漆园小吏,后来便辞官卖草鞋,连楚王邀请他做宰相都不去。”
“为什么呀?”
“因为他不愿做一只受人敬仰却只剩下骸骨的神龟,宁愿做一只自由自在的野龟,拖着尾巴在烂泥中爬行。”
“江湖是烂泥吗?一个人怎会喜欢烂泥的?”
“江湖就是江湖。”
有暖阳照在身上。...
【大结局前篇】
“爹爹,什么是江湖?”
“江湖嘛,就说来话长了。最早写下这个词的,是咱们的古人庄周。‘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庄周?是画上的那位白胡子仙人吗?”
“那是后人画的,他不是仙人,只是一个穿着粗布衣裳,以钓鱼和卖草鞋为生的江湖人。”
“可孩儿听说,那庄周本事很大呢,他为什么不做官?”
“他做过官,只做过一个漆园小吏,后来便辞官卖草鞋,连楚王邀请他做宰相都不去。”
“为什么呀?”
“因为他不愿做一只受人敬仰却只剩下骸骨的神龟,宁愿做一只自由自在的野龟,拖着尾巴在烂泥中爬行。”
“江湖是烂泥吗?一个人怎会喜欢烂泥的?”
“江湖就是江湖。”
有暖阳照在身上。
他本该留在那个寒冷的月夜,怎会又晒到太阳的?
小江蓦地睁眼。
这里不是西天,不是地府,是人间的客栈。
他没死,说明魔君还是为他引了毒。
经脉间的滞涩感和痛感都已消失,毒已彻底解了。胸口的伤不再流血,显然是用了上好的治伤灵药,因为解了毒,终于发挥了它的功效,使伤口加速愈合起来。小江坐起来,试着运功,惊讶地发现内力已恢复了六七成,打坐调息一番,体感重新变得轻盈起来。
但他的心越来越沉,能将毒解得如此彻底,让他的身体恢复到如此地步,必然是借了酒仙的功力。魔君这般使用酒仙的力量,代价是显而易见的。
小江下了床,屋内只有他一人。床头叠放着干净的衣服,桌上放着药包,茶碗下压着一张字条,歪歪扭扭的字迹:多喝热水。
枕下藏着钱袋,魔君把身上大部分钱财都留给了小江。百宝袋开着,旁有一药瓶,其中的药是用来压制酒仙的,此时已经空了。看来魔君引完毒后,便服用了此药,暂时压制酒仙吸食精血的欲望,而后外出,不知去往何处。
下楼询问,店小二说那位花脸的客官从外买药回来,听闻后日便是武林大会收官之日,便匆匆离去了。
武林大会?莫不是想借江湖各路人士聚集之机,当众澄清二十年前薛盟主与他父母那场大战的真相?
小江谢过店小二,租了匹马,飞驰而去。
魔君没有去武林大会。
小江问出的那些话,是魔君教店小二说的。
而他去了另一个方向。
废弃的村庄,自从二十年前被夷为平地后,便被视为不祥之地,再无人踏足。这里荒草丛生,被死亡气息笼罩着,当年那些惨死的人,已尸骨无存,只在村头象征性地立了一片冢,刻上所有人的名字,自然不包括魔君的“罪人”父母。
魔君找了许久,终于在干涸的河床边,找到一朵赤蔷薇。
这不是会开在这个时节的花,周围也没有任何一株与之相同的花,准确地说,它是这村子里唯一的一朵花,在寒风中兀自开着。
那是他母亲身上携带的种子,落地生花,不畏严寒风雨,不怕真金火炼,是他父亲送给她的定情信物。魔君在自己的记忆里看到,母亲生下他之后,每当与父亲拌嘴,便会拿出这种子故作长吁短叹:为娘的不智,怎会被这小玩意骗了终身。父亲也抱着小魔君长吁短叹:为父的委屈,怎会被你母亲的美貌骗了身子,又被威胁着始乱终弃。
他们逗弄小魔君的脸蛋,都说以后长大,千万不可像自己那般傻。
如果他们泉下有知,定会骂他一句“傻儿子”吧。
魔君从怀中掏出一壶酒。
“孩儿长大了,可以陪你们喝酒了。”
寒风把土地吹得冷硬,魔君跪在赤蔷薇前饮着冷酒,贪婪地在脑中回看那些记忆,那些他不曾记起,鲜活如在眼前的记忆。
经脉一震,胸中鼓动,他知道是酒仙回来了,没想到这回常春的药失效得如此快。
“这算什么?故地重游啊?”酒仙嘲弄道,“别急,先去找人吸了精血,有的是时间给你游。”
魔君掏出最后一粒药丸,还未及送入口中,药丸便在半空被震了个粉碎。
他眼眸一凛,酒仙已经开始控制他的身体了。
“好了,是你自己走,还是我帮你走?”酒仙声线慵懒,已是游刃有余。
“今天我们谁都不走。”魔君缓缓道,“你看看这是哪儿?”
一秒钟后,魔君脑中响起酒仙的怒吼:“黄口小儿,你想害我!”
魔君握住赤蔷薇的茎,将其连根拔起。
长有荒草的坚硬土地,如地毯般被掀飞,于其下精光乍现的,正是当年魔君父母绘制的法阵!
魔君被一阵狂风压倒在地上。
酒仙在他体内疯狂乱窜,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你以为这样就能困住我?别天真了,当年你父母就没能降服我,如今你不过是借了个年久不用的旧法阵,能奈我何?”酒仙在魔君脑中怒吼。到现在,它愤怒的也不过是被一个愚钝的后生摆了一道,根本不觉得受到了什么威胁。
魔君的四肢开始变得僵硬,他竭力抗拒酒仙对他的控制,汗如雨下。
“别挣扎了,这破法阵没用的。”酒仙怒而转笑,“告诉你个秘密吧,你父母虽然是顶级的炼金术士,但局限于时代,他们炼不出高纯度的火,奈何不了我这个从现代来的酒仙。不得不承认,他们的确很强,着实伤了我的元气……”
魔君在挣扎中咬破了舌头,鲜血滴落,他却笑了起来。
“那我也告诉你个秘密吧,”魔君顶着重压仰起头,将最后一滴酒倒入口中,“这喝了让人说真话的酒,味道还真是不错呢。”
魔君像吹蒲公英的种子一般,张嘴送出一口气。
一团烈火便腾地冒了出来!
“真炎酒?!”酒仙的声音第一次变得惊恐。
还在常春实验室作为零号迷雾接受测验时,它便领受过“真炎”的威力,那纯度足以隔绝它的力量。魔君曾诱骗小江喝下这真炎酒,结果自己差点被烧死,酒仙从未想到魔君竟还有胆量碰这东西。
“住口……住口!”
酒仙在魔君脑中乱搅,几乎把他折磨得灵魂出窍,但火势越来越大,封住了整个法阵。
酒仙已无暇对魔君放狠话,只集中精神争夺身体的掌控权。只要抓紧这最后的时机把他完全控制住,还是能逃出这方法阵的。
但魔君已拔出他的剑。
“你要做什么?”
肢体已不灵便,魔君用牙咬着甩开剑鞘,然后将剑尖对准自己的胸膛。
“真炎酒再烈,也只会困住你一时。不过若宿主身亡,你也会消失,这是你亲口告诉我的。”
“你想同归于尽?!你疯了!”
酒仙一边咒骂,一边疯狂阻止魔君。
魔君的意志就在撕裂的边缘,他一边忍受脑中阵阵剧痛,一边拼命将剑向心脏处刺去。
“你我合体,会成为天下最强,你这么做,除了丧命,到底能得到什么?”
“得到什么……”魔君死死攥住手中的剑,“酒仙,你不会懂的,我们凡人有父母之仇必报,有恩必还,朋友之义必不负。”
拍立得的小像在他衣襟里,轻轻蹭着他的胸口,魔君嘴角浮起微笑:
“有要守护的人,死生无惧。”
他一直觉得,人这一生只要能拥有一个人的心就够了。他只在乎眼前人,不爱江湖,所以每当小江把他置于江湖之后时,他都会被刺痛,好像他的真心永远得不到对等的回应。如果江湖是个人,他一定要把那人找来打一顿。
却也正是在江湖,他才能与小江开始这一段啼笑皆非的旅行,见过江湖人,江湖事,喝过江湖酒,留下绝无仅有的回忆。
这是最坏的江湖,也是最好的江湖。
他没那么无私,做不到像爱小江一样爱江湖。
但这一次,他决定守护小江的江湖。
手劲被酒仙控制,已无法再前进半分。
正当酒仙得意时,魔君按下剑柄上的按钮,一阵咔哒声响起,剑尖竟自动拉长!
“我打不过你,我就不信常春大夫的‘科技’也打不过你!”
“住手啊——”酒仙徒劳嘶吼,眼看那剑尖一寸寸伸长,就要刺入魔君的心脏。
魔君觉得自己这番很机智。不仅用真炎酒修复了法阵,在武器上下了工夫,还成功借店小二向小江传递了假情报,把他支走。
这一路和小江斗了那么多回智,也被他欺负了那么多次,今日也该让本座赢一回了。
再见了,小江大人。
大火燃烧,发出爆裂的巨响。
寒刃破开血肉,鲜血滴落。
是一个人掌心的血。
剑尖被这只滴血的手拽开,另一只手,握住了魔君拿剑的手腕。
被火焰灼伤的手。
天底下最温柔的手。
手腕一痛,剑落地,魔君凤眼圆睁,惊得直结巴。
“你、你怎么找、找到……”
“我来是想告诉你一句话,这句话我已经忍了很久,再不说就没机会了。”
小江一双桃花眼扫过来,目光灼灼,钉在魔君脸上,从里头射出的精光简直比火焰还要骇人:
“想与我斗智,下辈子吧。”
魔君张嘴愣了半晌,直到小江拉起他的手腕。
“跟我回去。”
魔君回过神来,欲将小江推开:“小江大人,你快走,我马上就要被酒仙彻底控制了,到时候我变成吸人精血的怪物,这儿只有你一个活人,它一定会对你下手的!”
“你不会变成怪物,我会一直看着你。”小江牢牢握着魔君的手腕,“找常春,找高人仙人道人,天无绝人之路。”
“来不及了小江大人,你不是它的对手!”
小江不由分说,拽起魔君便走。
魔君无计可施,情急之下只好使了吃奶的力气,一掌击向小江后腰。
小江眼都未眨,回手一巴掌将魔君扇翻在地,着实令他晕了几秒。
待他眼冒金星恢复意识时,上半身已被小江拎起来。
小江单手拽着魔君的衣领,俯视他说道:
“‘小江大人,你不该招惹我’,是不是觉得自己很威风?你不让我一死了之,口口声声说要纠缠我到底,自己却跑来寻死,解释解释你是怎么想的?”
一连串的质问让魔君瞠目结舌,他从没见过小江如此咄咄逼人,语气直接弱了下去:
“我承认,我当时是有点忘形了,你看气氛都到那了……”
魔君试图向后挣脱,却被小江拎得更紧,整个人呼吸一滞,像是一只被扼住命运咽喉的猫。
“‘我喜欢你’是什么冲锋令吗?说完就跑?”
小江仍追问不舍,声音却沉静了许多,带着点若有似无的怨,更令人情动。
魔君抬眼,认真地看着小江:“我喜欢你。正因为我喜欢你,所以我希望你活着。还有你的江湖……我是个粗人,平常只有帮倒忙的份儿,但只要我死了,了结这酒仙冤孽,便可保江湖一时安宁。你和你的江湖,皆大欢喜……”
小江不再听下去,他俯下身,在魔君的唇上印下一吻。
真炎的热浪一层盖过一层,火星溅到他们身上,留下灼烧的痕。小江重伤初愈的皮肤尚显苍白,闯入法阵大火时烙上的灼伤,映在魔君因惊愕而失神的眼里,刺得他眼眶发烫。
燃烧爆炸声不绝于耳,如心神激荡。
蜻蜓点水的一吻,小江离开魔君的唇,他的眼也已发烫:
“从现在起,你就是我的江湖。”
翻云魔君×小江丨翻江倒海 chapter 25 永恒和一日
【取自安哲罗普洛斯的电影《永恒和一日》】
【——明天是什么?】
【——比永远多一天。】
“小江大人,你怎么出来了?毒还没解,你这样会……”
“果然,酒仙还是要用你吸取精血。”小江打断他,“我在你的记忆里看到了,薛盟主便是如此走了邪路。”
引毒使他恢复了一些气力,但只是暂时的,余毒仍潜伏在经脉各处,蓄势待发。胸口的伤难愈合,最该静养。但当深夜时分听到魔君跌下床,连鞋都未穿便夺门而出时,小江便知事情不妙。他挣扎爬起,吞下止疼药和止血丹,以及短时间内增强体力的药丸,便跟了出去。
他目睹了接下来发生的一切。
如果继续为自己引毒,魔君会被酒仙操控,去吸食人的精血。
魔君愣...
【取自安哲罗普洛斯的电影《永恒和一日》】
【——明天是什么?】
【——比永远多一天。】
“小江大人,你怎么出来了?毒还没解,你这样会……”
“果然,酒仙还是要用你吸取精血。”小江打断他,“我在你的记忆里看到了,薛盟主便是如此走了邪路。”
引毒使他恢复了一些气力,但只是暂时的,余毒仍潜伏在经脉各处,蓄势待发。胸口的伤难愈合,最该静养。但当深夜时分听到魔君跌下床,连鞋都未穿便夺门而出时,小江便知事情不妙。他挣扎爬起,吞下止疼药和止血丹,以及短时间内增强体力的药丸,便跟了出去。
他目睹了接下来发生的一切。
如果继续为自己引毒,魔君会被酒仙操控,去吸食人的精血。
魔君愣了愣神,干笑道:“事情不是绝对的小江大人,咱们先回……”
“到此为止。”小江说得干脆。
“不行,”魔君急道,“若不继续引毒,十二个时辰内你会死。”
“我不是在跟你商量。”小江将手按在剑柄上,“再聊下去,便是用它说话了。”
魔君不管不顾走上前去:“以你这副身体,还能做什么?别管那么多了,快跟我回……”
魔君脚步一顿。
小江身法如电,已点了他的穴。
魔君瞠目结舌。他哪来的力气?随即想明白了一件事。
小江是伤了,但不是弱了。对于顶级剑客来说,伤非但不会减弱身手,甚至能在瞬间激发潜力。这是一次次以命相搏换取的能力。
魔君认栽:“是我输了,小江大人,快把穴道给我解开吧。”
小江却正色道:“江湖上不可以再出现第二个薛盟主了。”
语气平淡,却像铅块一般砸在魔君心头。
魔君一怔,自嘲地笑了:“江湖,江湖。你我走了这么远,你还是要你的江湖。”
小江看了魔君一眼。
只一眼。
他转身,飞鸿般消失在雪中。
穴道并不难解,小江内力有失,下手力道不重。
魔君解了穴,看着地上小江留下的东西发呆。
是他在客栈没来得及穿上的外套和靴子。
小江大人总是这般,温和地把人推开,让人无话可说。
魔君默默穿上鞋子,在雪地里搜寻小江。
以他的身体,应该走不远。但他找遍途中一个又一个可能歇脚的地方,就是寻不见小江的踪影。
又过拐角,见一山洞,魔君久违地看到了人影。
洞中有两人,正在烤火。
“这下你惨了,不光马太守的人在找你,就连祝家人也在找你。”
“祝家人找的不是我,是祝姑娘。”
“她也逃婚了?”
“这不是两全其美么,你是不是很开心?”
“谁会为这种事开心啊。”
“那我与祝家姑娘成婚,你便开心了,铁公子?”
“闭嘴吧马公子。”
两人听见洞外脚步声,一回头,认出了魔君。
“花……翻云大哥!”铁中玉开朗道。荒郊野外遇见认识的人,就算没什么交情,也总显得亲切些。
魔君也认出了他们,但他的脑瓜并不支持他记住他们的名字。
“怎么走哪都能碰见你们,呃……大眼仔,小哭包。”
“你说什么!”马文才腾地站起来。
魔君没瞧马文才,径直走向铁中玉:“你不是很会算吗,给我算一卦。”
铁中玉打量魔君,看了半晌。
“找人?”
“嗯。”
“这个我算不了。”
“别开玩笑,平时不是算得很准吗?”魔君心急如沸,已是病急乱投医,“一日之内,我必须找到他,否则……”
“我算不了,因为你一定能找到他。”铁中玉道,“答案就在你心里。”
魔君睁大了眼睛,铁中玉的话,让他着实愣了片刻。
“江湖骗子!”
回过神后,魔君恨恨丢下一句,匆忙继续赶路。
身上穿的衣服是小江从客栈一路带过来的,不知是不是错觉,魔君总觉得身上还有小江的气味。
他不能想象以后这气味再也寻不到了。
如果一个人认定自己只剩下一日可活,他会去哪里?
小江大人的话,会回到他心心念念的江湖去吧。
江湖……江湖在哪里?
会是这冰天雪地的山间吗?
魔君陡然醒转。
不,小江大人不会躲在某个山洞里独自等待死亡,那不是他的江湖,他的江湖,是活生生的人。
到人间去!
小江就在人间。
但他知道今日过后,他便不在人间了。
所以他走入酒肆。
刚掀开门帘,就看到店主在赶客。
店中只有一人在喝酒,在这般闹市,这个时辰,并不常见。
那人被赶,却岿然不动。
问过才知,此人喝了酒便一直念诗,念个不停,把店里客人都念走了。店主还要做生意,只好轰他出去。
小江从怀中取出钱袋,整个交给店家。
“让他呆在这里吧,给他上些好酒。”
店家虽诧异,但收了钱便不再言语。
“你不像有钱人,为何肯为一怪人掏空钱袋?”
念诗的人抬起醉眼。他当然是李高才,只是今日不贩剑,不讲故事,只喝酒。
“饮酒时若身旁没个怪人,该多无趣。”小江背对李高才,在另一张桌前坐下。
“你向来都喜欢与怪人为伴么?”
“从前不喜欢,现在想来也不赖。”小二上酒,小江刚饮了一口,便咳嗽起来。
李高才余光瞥了小江一眼,他一脸病容,隐约可见绷带缠身,明显受了重伤,却衣着单薄,若无其事坐在这里饮酒,不要命一般。
“原来你也是个怪人。”
风从窗口吹进来,小江咳得更厉害。他用酒压下周身寒意,脸颊上浮起不健康的潮红。
“这儿的春天怎么来得这样晚?换作江南,花已开了。”李高才又饮了一杯,“见过那里漫山的桃花吗?我见过。”
“十年前,江南花开日,金榜题名时,正是春风得意马蹄疾,绿酒金杯,亲朋满座,我便像这般饮了一天一夜的酒。”李高才挂着笑,意气风发的光采留在脸上,仿佛在说昨天的事。
小江听得有些兴味。人在知道自己快死的时候,往往和犯拖延症的时候很像,都对周遭的世界更加好奇。他问:“后来你怎会去贩剑的?”
他罕见地口无遮拦,问出了这个颇为冒犯的问题。李高才听了只是大笑。
“君子藏器于身,待时而动,何不利之有?潜龙勿用,潜龙勿用而已。”
他罕见地被一口薄酒呛到,也咳嗽起来。他满不在乎地擦了把嘴,声音转黯:
“谁知这一待,就待到了今日。”
只有他自己知道,当初那一腔热忱是怎样被浇灭的,他又是怎样日复一日地在权力游戏中周旋生存,直到心灰意冷,抽身而去。
他天赋异禀,学剑三年有成。可骨子里他到底还是个读书人,在官场上是异类,在江湖中也还是异类。学不会做官的状元,和贩剑说书的侠客一样脱轨。
岁月蹉跎,他永远过着不属于自己的生活,一文不名,一事无成。
“关山难越,谁悲失路之人?萍水相逢,尽是他乡之客。”他又难以自抑地念起诗来。
小江一言不发,很快喝完了他的酒。他已准备出去。
李高才双腿一迈,跨过长条木凳,转过身坐着,对小江道:“要我斩什么?”
“斩?”
“我是个拿钱办事的剑客。你花钱请我喝了酒,我就得替你斩点什么。”李高才喝得面红,一双眼却狡黠流转,带着习惯性的笑意。
小江只一声轻笑:“我要斩的东西,你斩不断。”
他看着李高才说:“因为你是个瞎子。”
“什么?”
“你还有明天,却闭目不见。要知道有些人张着眼睛,想看一眼明天,都已经做不到。”小江语气平静,面色清冷,“我不会请一个瞎子替我斩东西。”
李高才的笑僵在脸上。失意的,自嘲的,半真半假的笑。落笔千言的李壮元,此刻一句话也说不出。
“什么时候你能看见了,再拿起你的剑吧。”
小江捞起剑挎在腰间,拖着沉重的身躯挪入风雪。
雪下得小了些。
店里还是只有李高才。他还在喝酒。
但他已不再醉。
今始方知,这世上竟有越喝越清醒的酒。
帘动,雪片飞入酒碗。李高才放下冷了的酒,抬眼一看,来人是魔君。
魔君风尘仆仆,认出李高才,张口便问:“可曾见到一个受了伤的剑客?”
“你找他?”李高才不紧不慢道,“恐怕那剑客不想被你找到。”
魔君来到他桌前,高大身形的阴影压在他的酒碗:“不听故事,不买剑,告诉我人在哪里,多少银子。”
李高才却只顾低头饮酒:“本状元今日只喝酒,不赚钱。”
“你这臭书生,神气什么。”魔君一时焦急,口不择言,“再不说,休怪本座对你不客气。”
“嘘……”李高才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别打岔,我在想明天的事情。”
魔君捏着拳头道:“你再想,本座就让你没有明天。”
李高才丝毫不为所动,只是喃喃自语:“如果没有明天……我是否还会像现在这般活着?”
他眼光渐明,好像从一场漫长的梦中醒来。
然后慢慢地笑了。
李高才解下钱袋抛给魔君:“我从不白收别人的钱,也不白喝别人的酒,那剑客请我喝了酒,你替我把钱还给他吧。”
李高才负手大笑出门,跨入黑夜。
魔君追出去,人已不见踪影。
他错愕,打开李高才留给他的钱袋,里头一张字条,写着剑客去向。
雪停了,月出东山,在河面投下倒影。
小江登舟渡河,艄公摇橹。
圆月与湖光山雪辉映,算得上人间美景。
最后看到的是这般图景,也算无憾。
小江已经极其疲倦,他靠在船头,定定地望着那轮明月。
月光在他眼中逐渐模糊,规律的摇橹声催眠曲般淌在耳里,他几乎随时就要睡去。
小舟在水中央停了下来。
小江瞥向船尾的艄公,迷蒙的双眸陡然清醒。
仓啷!
银剑出鞘,寒光射在船夫脸上。对方摘下斗笠,正是翻云魔君。
魔君从船尾走向船头,被小江的剑封住去路。
“别过来。”小江低声冷语,剑尖抵在魔君胸口。
魔君却视而不见,向前挺进一步。小江剑尖一缩,后退一步。
魔君得寸进尺,步步紧逼,直到小江退到船的边缘,退无可退。
“小江大人,你不该招惹我。你招惹了我,我便会一直纠缠你,别以为你能一死了之。”
斩钉截铁的话语,使小江的剑动摇。
剑上力道减弱,魔君一把扯过剑尖,拽向自己的心窝。
小江一惊,竟不得不反向使力,欲将剑撤回,却被魔君死死箍住。
在小江错愕的目光中,魔君一字一句道:“杀了我,不然我一定要救你。”
魔君似有千钧之力,小江挣脱不得,伤口崩裂。
止痛药的作用已经消失殆尽,每一次呼吸都带来胸口撕裂般的剧痛。血红浸透绷带,周身的毒已压制不住,经脉如沸。他沁出冷汗,眼前发黑。
小江勉力握剑,苍白的嘴唇牵起一个无力的笑,声音轻得缥缈:“我伤你,伤得还不够多吗?”
“你太小看我了,小江大人。”魔君也笑了,“我已知晓你是什么样的人,所以就算你再伤我,我也不会受伤。”
“小江大人,我喜欢你。”
魔君的眼神认真,干净,少年般任性,他就那样温柔又坚定地看着小江,令他心神震荡。
血从小江嘴角溢出。
他的手再也抓不住剑,向后倒下。
魔君在小江落水前接住了他。
滚烫的血和冰冷的汗,混杂着从那张没有血色的脸上滑落,小江仰倒在魔君怀里,痉挛着大口呕血,染红了扶着他下颌的魔君的手。
“酒仙,引毒吧。”魔君掀开小江的上衣,露出黑气聚集的狰狞伤口。
“想好了?”
“想好了。”
水面微澜,倒映着明月星河。
月西沉时,又会是新的一天了。
明天会不会到来?黑夜里的人并不知晓。
如果明天不来,那么此刻便是永远。有何不能释怀?
魔君看着身下的人,失去意识的时候,他的眉头才会紧紧皱起,现出他肉眼凡胎的本质来。他也只有一副凡人的肩膀,一颗心,一条命,却总是背负了太多。
魔君伸出手,轻抚小江眉心的结。
“小江大人,你辛苦了。”
“余下的,就由我来背负吧。”
翻云魔君×小江丨翻江倒海 chapter 24 印记
【上主线 大结局倒计时】
“小乞丐的毒甚为刁钻,现下寻访神医,莫说未必配得出解药,便是时间也已来不及,所以只有运功疗伤一途。”
“运功解毒,光靠外力是不行的,还得靠本人自行运功,方能将毒逼出来,而小江大人你伤势过重,根本无法运功,所以我想,我可以替你运功。”
魔君已经找到了一处干净的客房。多亏有百宝袋,他能带着小江多走些路到镇上去住。
屋中炭火烧得正暖,小江靠在床头,拥着被褥:“如何做到?”
“酒仙正在我体内变强,它的一些能力,正在化作我的能力。记得吗?它曾经侵入我的脑袋,操纵过我的身体,从现在起,我也可以做到这些。”
“现在它还能操控你么?”这是小江比较关心的问题。...
【上主线 大结局倒计时】
“小乞丐的毒甚为刁钻,现下寻访神医,莫说未必配得出解药,便是时间也已来不及,所以只有运功疗伤一途。”
“运功解毒,光靠外力是不行的,还得靠本人自行运功,方能将毒逼出来,而小江大人你伤势过重,根本无法运功,所以我想,我可以替你运功。”
魔君已经找到了一处干净的客房。多亏有百宝袋,他能带着小江多走些路到镇上去住。
屋中炭火烧得正暖,小江靠在床头,拥着被褥:“如何做到?”
“酒仙正在我体内变强,它的一些能力,正在化作我的能力。记得吗?它曾经侵入我的脑袋,操纵过我的身体,从现在起,我也可以做到这些。”
“现在它还能操控你么?”这是小江比较关心的问题。
“能啊。”魔君一脸贱嗖嗖,“如果我这样回答,你是不是还要抓我回去?”
小江眉梢一挑:“你可以试试。”
魔君故意躲远了些,笑道:“当然不能了,它现在只能与我共享视线,看不到我的想法,更操纵不了我的身体,但我却可以使用酒仙的这些初始技能。”
“你要对我做这些?”小江直直望向魔君,目光锐利,让他不禁咽了口唾沫。
“也,也得小江大人你配合才行。只有全然接纳我,事才能成。”
“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小江不动声色道,“你在要求我,把全副身心交给你。”
魔君眼波一震。不是区区疗伤吗?怎到了小江口中,就变成了又交身又交心的人生大事?
诶?小江不会以为,他在向他求婚吧?可他还没想过这些,准确地说是还没敢妄想过,况且这跟疗伤的事八竿子打不着,可这要怎么解释呢?“对不起小江大人,我没想跟你私定终身”?不不不,这样误会就更大了……
小江看着魔君脸上阵阵红红火火,终于又开口道:“如果你拿它做什么奇怪的事,我怕是阻止不了你。”
“原来是这个意思啊……”魔君松了一口气,“我哪会做什么奇怪的事。”
“比如,让我穿着你的衣裳去街上溜一圈。”
“本座的衣裳怎么了?”魔君不满,挺起白花花的肚皮。
小江莞尔。魔君身上有几样事是说不得的,他的智力,他的美貌,他的品位。
“一会儿开始的时候,你便念诵明玉神功心法,一是为了让我依你的路数运功,避免与你体内功力相冲,伤及经脉,二是保持理智,免得在识海里迷失。”
魔君与小江在榻上相对而坐,身上只着单衣。魔君伸出手,小江正要伸掌与之相碰,魔君却将手绕到小江肩后,轻轻一揽,额头相贴。
眼睫相会,鼻息交错,小江竟一时乱了呼吸。
“小江大人,我要进去了,那个,从没试过,可能会有点痛……”
“快点开始吧。”小江生硬道。
魔君扶着小江的后脑,运转酒仙,探入小江的识海。
“唔!”小江瞳孔骤然一缩,如遭雷击。
“很痛吗?”魔君感到小江反应剧烈,一时不敢动。
“别停下来……”小江强忍精神被入侵的奇异不适感,念起明玉神功心法。
魔君在小江的识海里越探越深,两人仿佛都已抽离肉身,沉入深海,只有心法口诀之声,维持着他们与现实世界的唯一联系。
小江的识海像一座迷宫,不见底,不见光。魔君似乎已下潜许久,却处处闭锁,空无一物,只有偶尔掠过眼前的,看不真切的记忆碎片。
魔君伸出手,试图抓住那些不断下落的碎片。
但那些碎片就像飘絮,一片也抓不到,越来越多,遮蔽视线。
终于当一切散去时,他眼前多了一个白色身影。
白到近乎透明的,小江的轮廓。
是小江,但又不是小江。这里的小江不认识他,目光是冷的。
白色小江手持长剑,身后守护着什么东西。细看,是一扇门。
看来只有进入那扇门,魔君才能真正与小江的意识融为一体,代替他运功疗伤。
墨色长发飘在水中,像画中人。
“怎么称呼你?呃……白小江大人?”
魔君试着走近,还未靠近半步,全身就已被剑风笼罩。
魔君翻身躲避:“你跟小江大人是一伙的对吧?你得放我过去,我才能救他!”
说话间,他的衣裳已经破开三道口子。
好家伙,来真的……魔君只得出剑。
“对不住了!”
剑气相遇,在幽深海底撞出白色激流。
远方,小江念诵心法之声也随之动摇,识海震荡,他的整个人也摇摇欲坠。
“继续念,别停下!”魔君大喊,但他的声音很快被深海吞没。
现实中的小江只觉浑身煎熬,又无处着力,下意识一使劲,捏在魔君腰间。
“啊!”识海里的魔君感应到疼痛,身形一滞。
白色小江的剑气毫不留情地追上来,一招见血。
痛!魔君捂住肩膀。
与这鲜明的疼痛相伴而来的,是一些细碎的片段。
是一碗粥,一只手镯,两块坟墓。以及耳语般的声音。
“娘,这粥太甜了,我喝不下。”
“喝吧,喝了病就好了。”
……
“小江,你去哪儿?”
“天门。”
“可那是……”
“请娘放心,孩儿定会为父亲报仇,活着回来。”
……
“娘,我回来了。”
“孩儿终于不用再伪装,终于能让你和父亲在一起了。”
“耽搁了这么久,你不会怪我吧?”
“娘,你听到了吗?”
……
魔君从这些声音里挣脱出来,抬眼看对面。白色的身影,漆黑的剑,以及……悲伤的剑意。
白色小江是这扇门的守护者,眼中无悲无喜,只顾杀灭试图入侵的人。
但他并非没有理智,他已在战斗中发现,对方的路数变了。
魔君不再与白色小江激烈对抗,只护住身上要害,任剑风割开他的皮肉。
血液飞溅,深海中晕成血雾。
而在切肤之痛中,更多记忆片段出现在魔君眼前。
过早染上鲜血的少年的手。
名为朋友的敌人。
短暂拥有,很快失去的微笑。
亲手逗笑,亲手埋葬的孩童。
以及黑夜,更多的黑夜。
那些片段,一定在不知多长的年月里,以一种无法量化的痛感,反反复复折磨着小江大人。
那把漆黑的剑,以一种自毁式的决绝,斩向每一个来者,斩断被救赎的可能。
魔君扔掉手中剑。
白色小江一惊,剑却不止,朝他前胸刺去。
剑光越来越近,魔君只注视它的倒影,所有无处遁形的悲苦,不堪,血污,阴暗。
仿佛一头怪物张开血盆大口,用没人听得懂的语言问:你会接受这样的我吗?
魔君眼中有悲,却迎剑笑道:“这样的剑,是伤不到我的。”
嗤!
长剑洞穿魔君的胸膛。
海底震荡,掀起尘泥。
巨石挪动之声。
门开了,有光透过来。
白色小江手中的剑,正一寸寸化作微粒,魔君胸前,毫发无损。
“你已经不需要它了,”魔君看着一脸错愕的白色小江,“不需要再用它,伤害你自己了。”
深海变得很暖。或许是外头屋中炭火烧得旺的缘故。魔君想。
如果他退出识海回到客栈,便会知道这温度来自小江,不自知的拥抱。两个人在不自知的此刻,紧紧相拥。
身心相连,魔君依照小江的心法,在他的身体里运转起明玉神功。
小江指尖开始渗出黑血。魔君找到隐匿在他血脉中的毒,用神功将其逼出体外。
原理虽易,却是个极精细和凶险的过程,稍有不慎,满盘皆输。
不多时,两人都已大汗淋漓。
小江眼前,也出现了未曾看过的景象。
意识的进入并不是单向的,身心重叠间,小江无意间潜入魔君的识海。
这里有许多光怪陆离的图案,和魔君一样线条粗犷简单,看不出个所以然。还有一些闯荡江湖的记忆,耍威风和挨揍的本事都不错,招笑的场面多,不见有什么悲伤时刻。
直到前方出现一片燃烧的村庄。
一方巨大的法阵,遍地尸骸。活着的人只有一对炼金术士夫妇,他们怀抱的婴孩,应是翻云魔君和他的父母。还有正在对他们发起攻击的,薛盟主。
是传说中那场惨烈的战斗。邪恶的炼金术士为炼就无敌神药,竟以一整个村子的村民性命为祭品,开启法阵,薛盟主与之大战三天三夜,同归于尽。薛盟主的牺牲,至今为武林中人铭记。
此刻,那对夫妇正在竭力对抗薛盟主,甚至不惜用身体挡下杀招,护住怀中的小孩。
如此疯狂的炼金术士,也和常人一样舐犊情深么?小江看得出神。
薛盟主对已是强弩之末的夫妻俩说了些什么,听不真切,小江欲上前一探究竟,这时薛盟主转过脸来。
小江大惊。
与此同时,天崩地裂一声巨响,小江被震出识海之外。
“噗!”小江喷出一口血。
意识连接瞬间断裂,魔君被生生从小江的识海中弹出来。
一睁眼,赫然是衣襟染血的小江,失力向后仰倒。
魔君赶紧扶住他的后颈,右手掌心贴在他胸前,发力护住心脉。
“怎会突然破功,是什么伤了你?”他焦急问道。
小江眼神涣散,吃力道:“薛盟主……酒仙……别信……”
话未说完,又一口鲜血喷涌,他再发不出声音,眼前陷入黑暗。
“小江!小江!”
魔君撕开小江的单衣前襟,除去他身上的纱布,大惊失色。
黑气在他胸口伤处汇集,并开始向心脏移动!
明玉神功舒经活血,本意是加快毒素排出,然而此刻骤然破功,导致全身毒血倒流,而且速度奇快!
“酒仙!想想办法!”魔君完全来不及领会小江说的话。
只听酒仙慢悠悠道:“引毒吧。”
“把他体内的毒渡到你的身上,用我吸收。”
顾不得许多,魔君将小江放倒,俯身对准他胸前的伤口,覆上了自己的唇。
剧毒黑气停在离小江心脏极近之处,掉转方向,从伤处溢出,流向魔君。
伤处又痛又麻,小江视物不清,从那温热的触感已知晓魔君在做什么。
“不要……”
他试图抬手推开魔君的脑袋,但力微不济。魔君握住他的手腕压在榻上,在他的抗拒中将毒源源不断渡入自己体内。
不知过了多久,魔君总算阻止毒血向小江的心脏回流。毒已引出了一些,但还有更多留在他体内。这救急之法极耗体力,无论是引毒者,还是被引毒的人。小江挣扎力竭,已昏睡过去。魔君也不得不停止,这毒是一次清不完的。
他运行酒仙之力,将渡入体内的毒化解,如此又过去半日时间。魔君倦极,几乎抬不起手,只余出几分气力给小江掖了掖被角,便一头倒在他身侧睡去。
直到深夜,被一阵夸张的饥饿感惊醒。
他从未经历过这种饥饿,伴随着巨大的恐惧,绝望,和无底洞一般的欲望。
他甚至来不及穿好衣裳,便滚落床铺,踉跄着冲出客房。
他被饥饿攫取了神智,并没意识到自己赤着脚在雪中狂奔,小镇灯火被他抛却在身后。
直到口腹被填满,他才终于缓过一口气。
等等……
我在……做什么?
眼前景象令他浑身如坠冰窖,远超饥饿带给他的惊惧。
一头山麂倒在雪地里,皮肉还有余温,身上的血却已被抽干。
它的血,就挂在魔君的嘴角。在他的唇齿间,喉咙里,在他的胃中滚烫。
“酒仙,你对我做了什么?”魔君厉声问道。
“你以为救人性命,是不需要代价的么?”酒仙声音轻佻,像是早准备好了欣赏他的窘态。
“此人毒入肺腑,本已无药可救,你为他引毒,我替你化解,本质上是起死回生。起死回生是什么?禁忌之术啊。若不以等量的生命精血进行交换,又怎能支撑得起这份能量呢?”
口中浓烈的腥膻气使魔君欲呕,他往嘴里塞了把雪,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为何不早说?”
“你也没早问啊。”酒仙笑道,“再说,你有别的选择么?”
“不,你是故意的。”魔君冷冷地说,“我与小江大人身心合一,本来一切顺利,是你在我的识海中动了手脚,袭击了他,才让我们功亏一篑,毒血倒流,以至于只能选择引毒一法。”
“聪明人的脑子没白进啊,这会儿你还挺机灵的。”酒仙悠然答道。
“你究竟想做什么?”
酒仙笑而不答,只说:“快回去吧,十二个时辰内若不把剩余的毒引出来,这个人必死无疑。”
“什么?”
“没错,一旦开始引毒,倒计时便已经开始了。除了做到底之外,别无他法。”
“你!”
魔君怒极,头脑反而渐趋冷静。他沉声道:“做完之后,恐怕就不止是吸鹿的精血了吧。下一步是什么?人?”
一个想法突然击中了他,与小江说的话重叠在一起,脸纹剧痛。
二十年前的记忆第一次清晰地出现在他眼前。
燃烧的村庄,血色法阵,死寂。
幼时的他和他的父母,还有,薛盟主。
一颗血丹徐徐升起,那是献祭了所有村民,用他们的精血炼成的。
难道他的亲生父母,真是传闻中所说的,为了变强无所不用其极,十恶不赦的炼金术士?
那血丹在空中飘了一阵,然后飘向了——
薛盟主。
魔君突然读懂了小江的话。
薛盟主……酒仙……他们才是屠杀村民的刽子手!
就在此时,法阵大火燃起,隔开血丹和薛盟主。
薛盟主隔空出掌,在夫妻俩身上打出一道道血印,却无法突破法阵大火。
“快去拿血丹,拿到它我们就天下无敌了!”魔君听到酒仙的吼声。
“休想。”年轻的夫妇浑身浴血,依然不难看出,女子面容姣好,男子俊朗挺拔,二人又一次相扶站起,双剑合璧,催动法阵。
“啊——”薛盟主发出野兽般的惨叫,他全身被烈火灼烧,这把火似是要将他的灵魂连同酒仙一道焚烧干净。
“杀了他们!”这法阵中的火专克酒仙,它已无路可逃。
薛盟主却已不敌,只剩下一张嘴还能威胁着求饶:“你们该知道,身为邪魔外道,与武林正道作对是何下场吧?休战,我自有办法让你们不必承受骂名。”
女子冷笑,一双凤眼明亮:“我等学不会道貌岸然行龌龊之事,便不与你正派合流了。”
男子也想说什么,发现话已经被女子说了,便长身挺立,大义凛然道:“娘子说得对!”
二人合力操控阵火,将薛盟主彻底击倒在法阵中。
“废物。”酒仙咒骂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薛盟主,忽然化作一股黑烟,从他的身体蹿出,向婴孩猛扑!
两个血洞。
夫妻俩用身体挡下了酒仙的最后一击。
婴孩开始啼哭。
酒仙大势已去,拖着残躯逃入薛盟主怀中一部秘籍,实体化的《酒仙秘籍》,是他用来掩饰酒仙真正面目的道具。此后酒仙被封印二十年,换来二十年的江湖太平。
夫妻俩用最后的力气抱起婴孩。
“云儿眼睛像你,鼻子像我,都好看。”男子抱着小孩,眼睛却眷恋地看着女子。
“要是酒仙卷土重来,云儿拿什么对付它呢?”女子自知大限已到,眉宇间更加担忧。
二人对视片刻,心下了然。
“还有力气么?”
“嗯。”
“来吧。”
夫妻俩握住彼此的手,贴在婴孩脸颊,缓缓注入力量。指尖滴血,变作花纹印刻在婴儿的右脸,火焰一般。
女子抚着婴儿的脸:“云儿,这是你的护身符,这里头封印着世上一等一的炼金术士的力量。等到时机成熟,封印自会解开,助你一臂之力。解开它的条件是……”
“娘子,我们云儿这么小,他听得懂吗?”男子奄奄一息,仍不忘插科打诨。
女子靠在男子肩头,点头道:“也是,此时不必说,到时他会懂的。”
“别哭啦云儿,爹给你看个好玩的。”男子对婴孩做了个鬼脸,把他逗笑,“这就对了嘛,你看你笑起来多帅,跟你爹多像。”
他望向女子,想让她也笑一个,但他已说不出话。
女子已懂得他要说的话,对他报以微笑。
他们在微笑中气绝。
魔君回过神来,泪已沾襟。
原来他脸上的印记,不是恶魔的印记,不是罪人的印记。
是守护的印记。
他有过爹娘,爱他如生命的爹娘。
“你杀了我的父母。”他说。
酒仙略惊。对于它来说,刚才只过去了极短的一瞬,它并不知道魔君看到了什么。
“害死你父母的是薛盟主,他为了变强才去吸食那些村民的精血,我不过是个工具而已。”酒仙狡辩道。
“是你想要变强,才把人当作工具,驱使他们为你杀人,吸取精血。”被小江的脑子同化过不久,现在的魔君反应很快。
“这明明是共赢。”酒仙反驳道,“我说过,你是我见过最合适的宿主,你我合力,会变得比任何人都强大。这不也是你的夙愿么?”
“再说,”酒仙以退为进,“你若不想拿活人献祭吸食精血,现在停下便可。你不救这个人便是了。”
魔君开始懂了,在酒仙的世界里,只有变强,没有善恶。它了解人类的欲望,却没有人类的情感,面对他的杀父母之仇毫不心虚,对他在救小江还是惜人命之间的两难嗤之以鼻。如果他生活在酒仙诞生的现代,大概会看到人们形容它的用词是“工具理性”。
“你是不是还想着,用先前常春博士给你的药压制住吸食精血的欲望?可惜我已进化,他的药过时了,连三天都挺不过去,过后你还是控制不了自己。”酒仙贴心提醒道。
魔君很快做出了决定。
“回去,救人。”
他听到酒仙满意地笑了。
魔君咬牙起身,刚走出几步就顿在原地。
山路转角站着小江。
他低头注视着山麂的尸体,目光上摇,扫至嘴角挂血的魔君。
魔君不知他怎有力气追到这里来的。
但银剑已重新佩在小江腰间。
翻云魔君×小江丨翻江倒海 chapter 23 为你自己而活
【糖刀俱下】
轻装简行,魔君回到了匡连海和张震藏身的地宫。
门口有守卫,见来者不善,拔剑上前,还未近身,便被魔君掌风推翻在地。
砰!
又一掌,洞门大开。
鉴于此前在这里遭受过的一切,魔君此行便没打算客气。
他要将这地宫搅个底朝天,揪出那两个人暴打一顿,拿到解药,然后在“魔君大人对不起”的求饶声中一把火点了这里。
仗酒仙之威,魔君闪电般突入地宫,终于在一处关口迎来了大队阻拦。
为首的人用内力提高声音,试图不被魔君在气势上压一头:“来者何人?”
魔君则游刃有余一叉胳膊:“瞎了吗,我是谁你们不知道?赶紧把你们主子叫出来。”
“无礼狂徒!”为首的抽出剑,身后众人也纷纷出剑。...
【糖刀俱下】
轻装简行,魔君回到了匡连海和张震藏身的地宫。
门口有守卫,见来者不善,拔剑上前,还未近身,便被魔君掌风推翻在地。
砰!
又一掌,洞门大开。
鉴于此前在这里遭受过的一切,魔君此行便没打算客气。
他要将这地宫搅个底朝天,揪出那两个人暴打一顿,拿到解药,然后在“魔君大人对不起”的求饶声中一把火点了这里。
仗酒仙之威,魔君闪电般突入地宫,终于在一处关口迎来了大队阻拦。
为首的人用内力提高声音,试图不被魔君在气势上压一头:“来者何人?”
魔君则游刃有余一叉胳膊:“瞎了吗,我是谁你们不知道?赶紧把你们主子叫出来。”
“无礼狂徒!”为首的抽出剑,身后众人也纷纷出剑。
魔君嗤笑一声:“摆这阵势吓唬谁呢?听着,本座今日对你们的脑袋没兴趣,别碍着本座救人,饶你们不死。”
“救人?”为首的冷哼一声,“没想到那匡连海那厮还有同伙,他果然心怀鬼胎!大家勿怕,此人不过单枪匹马,我们一起上,围死他!”
“同……伙?”魔君歪了歪头,“不是,你们怎么埋汰人呢?”
小江的声音从他胸口传来,轻微的共振,酥酥麻麻:“他们不是雪莲教众。”
魔君定了定神,再仔细一看,才发现从一开始便隐约感到不对劲的地方。
对面这些人统一穿着白色衣裳,领口处低调地镶着门派纹样。
“是天山派啊……”
天山派怎会守在匡连海的地宫,莫不是他们已将这里占领了?
魔君恍然大悟,摸着后脑勺笑道:“嗐,误会误会,你们也跟匡连海有过节?那太好了,我正要找他算账……”
他的声音没有传进任何人的耳朵,因为天山派的白衣弟子们已摆好阵势攻了过来。
“别这样,我不想欺负弱小。”魔君说着,已做好迎战架势。
他悄声道:“小江大人,正好让你见证一下,什么叫作无敌。”
“小云子。”小江反应冷淡。
“嗯?”
“他们还不知道你身上有酒仙秘籍,别暴露。”
“啊这……”
很快魔君就向小江证明了,身怀酒仙秘籍的他,在逃跑领域一骑绝尘。
他甩开追兵,向地宫更深处前行。有了小江的提示,他得以在这迷宫一样的地方一路畅行。地宫随处有打斗的痕迹,看来此前天山派与雪莲教已展开激战,匡连海与张震或已战败被困,或已仓皇逃出。
“哼,活该。”魔君咬牙冷笑。同时又觉麻烦,若找不到小乞丐,是否还寻得到解药。
他悄然掠过已被天山派占领搜查的匡连海与张震住处,看来他们想从这里寻找夺取酒仙秘籍的法宝。
“真讽刺啊,他们如此大费周章,却不知酒仙秘籍根本不在那破箩筐身上。你说,人要是少一些贪念,这世上的蠢事岂不就少了很多?”魔君故作深沉,向小江展示自己的人生智慧,全然忘了此前他大费周章谋取酒仙秘籍,却不知秘籍就在自己身上这件事。
“等等。”魔君正要向前走,被小江叫住。
“怎么了?”魔君环顾四周,并未发现异样。
“这里不对劲。”
违和感来自习武之人的直觉,尤其是小江这种杀手出身的武者,哪怕是最细微的空气流动也能引起他的注意。
“左边。”小江低声道。
魔君不似小江那般直觉敏锐,但听了小江的话,他已举剑朝左侧石壁劈下。
轰!
整块石壁被破开,这竟是一道细薄的假墙。
墙后赫然立着两个人,灰尘中只依稀看到轮廓,却足以辨认。
匡连海和张震。他们身后是一个逼仄的空间,二人相扶而立,已受了伤,看来是寡不敌众,暂时躲避于此。张震左臂骨折不能动,匡连海应是被点了要穴,周身行动不便。
魔君仰天大笑,一张过于典型的恶人脸:“二位,踏破铁鞋无觅处呀。”
说着便缓缓朝他们走去。他故意走得很慢,认为这样可以营造压迫感。
“别过来。”匡连海和张震向他连连摇头。
“这会儿知道怕了?当初害我的时候怎么说?”魔君满意地看着二人的反应,狞笑着逼近。
吧唧。
他听到一声轻响,脚下踩中的那块方石板,微微下陷。
他看到匡连海和小乞丐双双叹了口气。
脚下倏然一空。
咻——
三人齐刷刷摔了下去。
“正愁酒仙秘籍何处寻,你便自投罗网,真是蠢得一如既往啊。”匡连海的声音。
“撒泡尿照照你自己,配当本座对手吗?待会挨揍的时候可千万别求饶。”魔君的声音。他顺便摸了摸胸口,幸好百宝袋还在。
“好端端的把自己困进陷阱,一般人确实没什么资格做你的对手。”小乞丐的声音。
火折子燃亮,黑暗的密室里出现三张满面尘灰的脸。
只一对视,火光骤缩。
杀气在暗室中弥漫。
张震抢先一步站出来,他流汗扶着骨折的左臂,面上波澜不惊:“你来干什么?”
“干什么?”魔君冷笑,“自然是揍人。”
“你情愿在这种地方动手么?”
“无所谓,只要打到你们痛就好。”
“然后呢,困死在这里?”小乞丐笑道,看向匡连海,“那我们倒也不亏。”
“少废话。”
魔君已不耐烦,正欲动手,小乞丐指着魔君身后石壁又道:“别乱动,你要是碰了那个,可就彻底交代了。”
魔君将信将疑地缩回了手。
“这地宫是一座堡垒,各处安插了机关暗器,以及你刚才踩中的,陷阱。”小乞丐解说道,“要走出这陷阱并不难,只是需要力大之人启动机关。我与大恶人都受了伤,力单难支,需要与你合力,方能操纵机关,脱离这陷阱。”
魔君张着嘴愣了半晌。
“你们把我往死里整,然后我还得帮你们,是这意思吧?”
小乞丐点点头:“还有,给我把断骨接上,以及,帮大恶人解穴。”
“我是不是还得抬个轿子把你们送出去?”魔君一手拎起小乞丐的衣领,“那我便好人做到底,直接送你们去投胎。”
暗室中响起轻微的咳嗽。
只一声,匡连海已然变色。
魔君将小江从百宝袋中扶了出来,一边查看他的身体,一边低声问“你没事吧”。
一抬头,只见匡连海看着小江,惊讶,不忍,躲闪,失而复得,不可复得,最终将复杂的心绪掩在漆黑的眼底。
“哎哎哎,看够没?”魔君挡在二人中间。
半晌,匡连海低声道:“小江,……”
“别小江小江的,小江大人的名讳是你叫的?”魔君立刻打断他,低头对小江道,“小江大人当心,离这两个货远点。”
那百宝袋着实令小乞丐新奇片刻,然后他将目光投到小江身上,看着他因重伤和中毒而惨淡的脸色:“我就知道你没那么容易死。既然你还半死不活地活着,那我们就有的谈了。”
“现在你不能动我们了,一根汗毛也动不得。”他笑吟吟对魔君道,“帮我们脱困,解药给你。”
魔君不屑:“你们都这个鸟样了,还跟我谈条件?”
匡连海道:“都是过来人,我知道你不想他死。”
“我tm给你脸了!”魔君一拳打在匡连海脸上,打得他向后直飞出去,撞到石壁上,震得室顶灰尘簌簌掉落。
小乞丐看了匡连海一眼,见他抬手拂去嘴角的血,半边脸颊肿起来,便对他笑道:“何必呢?”
魔君甩了甩微微红肿的拳头:“我只帮你们离开这个陷阱,而且,我要先拿到解药。”
他的确不想与眼前二人过多纠缠,毕竟此行,拿解药才是目的。
张震道:“我想答应你,只是解药不在我身上,在这地宫某处。”
“我会信你?”魔君横眉,“你一味耍花招,怎知我就不会杀你?”
张震摊手:“不信便不信,今日被围,本就生死难料,与其死在天山派那群蝼蚁手里,倒不如在你这来个痛快,至少也算是恩怨两清。”
张震从怀里掏出一样东西,魔君接过,是一张地宫线路图。
“看到那颗小星星了么?沿着地图走,那里有一道暗门,暗门后的密室中,便藏着解药。密室机关的解法,在地图密文上,火烤可得。”
魔君盯着地图,仍不能相信素日诡谲多变的小乞丐,能如此轻易地说实话。
“他说的是真的。”匡连海道,“你不相信他,可以相信我。”
魔君嗤笑:“你谁啊?你的信义值几个钱?呵,真把自己当盘菜。”
“小江,这是我欠你的。”匡连海看向小江,声音平淡,眼波微澜。
“得得得,说事就说事,别攀扯那些没用的。”魔君窝了好大的火,回身看小江,见他也面无波澜,无恨无怨,心里这股闷火便燃得更盛。
“我有必须要做的事。那个人出现了。”匡连海道。
小江神色微动。当年做局杀害同门,嫁祸给小江,又牵连到匡连海,致使他被逐出师门,远走大漠的那个人,就在今日围攻雪莲教的天山派诸子中。原来匡连海回到中原,既是为谋夺酒仙秘籍,更意在调查当年的事,借助巨大的利益引蛇出洞。
无论在西域获得多少拥趸,他的目光却仿佛永远停留在了五年前的雨夜。命运的空洞蚕食着他的灵魂,同后颈的罪印一起,烙上意难平。
到底意难平。
小江沉默片刻,道:“你去吧。”
魔君在旁发愣:不是,小江为什么这么懂啊!
气得他头发直翘。
“云兄弟,帮他们解穴接骨吧。”
魔君“切”了一声,咬牙照做,口中还不忘念叨:“这是看在小江大人的面子上,不然本座对付你们就像捏死一只蚂蚁那么简单。”
他嘴上骂骂咧咧,心如明镜。现在天山派认定酒仙秘籍在匡连海手上,势在必得,他们所能做的最多也只有保命而已。魔君有酒仙的力量,匡连海和小乞丐已无法动他分毫,更别提抢夺酒仙秘籍。已陷被动,若他们敢节外生枝,只会是死路一条。
做完了这些,魔君又按匡连海和张震的指示,用酒仙之力推动密室中一块巨石,顿时机关转动,暗室开解,通道出现。
他们在岔路处分道扬镳。
张震头也不回向外走,匡连海稍作停留,对小江道:“多谢。你我的恩怨,日后再解。”
小江答:“你我已无恩怨。”
匡连海一愣,脸上浮起浅淡的笑:“也好。”
正要再说什么,小江突然被魔君握住手,然后一把抱起。
“以后别让本座再碰见你,不然我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魔君放了这挑衅的语句,抱着小江昂首阔步离开。
在密道里走出很远,小江终于开口:“不重么?”
魔君满口应道:“不重不重,小江大人你多吃点——”
“人都没影了。”小江道。
魔君脚步一滞,但见小江的脸上有难掩的狡黠。
宣示主权的幼稚把戏被戳穿,魔君悻悻放下小江,把他安顿回百宝袋,花脸发红向前走。
“走反了。”小江提示道,“你慌什么?”
魔君把百宝袋往衣襟深处使劲一揣,闷闷吐了口气。
小江他,真的很坏心眼。
他们按地图指示寻到了藏解药的密室,临到跟前却傻了眼。
那只有用复杂机关才能打开的密室门,此刻已经洞开。
地上躺着几个天山派白衣弟子,显然是闯入此地,被机关暗器所伤,均已毙命。
魔君箭步上前,去翻找屋中藏品,果然已被洗劫一空。
那些人为了寻找酒仙秘籍的转移方法,将这里翻了个遍,把有用的没用的瓶瓶罐罐全部掠走。
来晚了……
魔君正一筹莫展,从地宫深处传来轰隆隆的响声,脚下震动。
“快跑!”小江喊道。
魔君刚迈出石门,“轰”的一声,身后的密室猝然坍塌。
“可是,解药……”
“别管那个了,先逃出去。”
为了不暴露自己,魔君边逃边留意躲避天山派的人。不过一路上鲜少见到他们,因为天山派众人大多去了另一个方向。
匡连海和张震没走多远,便遭遇天山派追兵。
饶是地宫地形复杂,留给他们的路已不多。
只有引爆各处,制造混乱,才能搏取一线生机。
这同时也将他们自己置身于灭顶的危险之中。
但对于这两个人来说,一线生机便已足够。
他们游走于碎石与利箭间,旋开一扇门。
地宫修得很深,离地面很远,但这里是一口隐蔽的深井,井中有一根铁索,将人缚于其上,运转机关,可直通地面。要想逃出生天,这是目前唯一的机会。
这时门外有一瞬间的破空之声。
张震目色一凛,飞身至匡连海背后。
他已来不及出剑。
噗!
铁菱扎入他的左肩。
他被这股冲击力带倒,忍痛反手一镖,逼退来人,然后迅速旋上石门。
匡连海给张震拔出铁菱,痛出他一头冷汗。
远处爆炸声此起彼伏,门前脚步接近,匡连海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
“匡师兄,别来无恙?”
匡连海迅速扯了段布条,缚在张震肩头止血,淡淡道:“自然比不得陆师弟,杀同门,搏富贵,无往不利。”
陆谦,匡连海的二师弟,年纪大过匡连海,但练武资质平,入门晚,靠着温厚的性格和好人缘在这一辈立足。匡连海离开天山后,他取代了大弟子之位,人望渐盛,只要武功足够精进,日后成为掌门并非难事。
陆谦说话总是不疾不徐,从不给人压迫感,此时也不例外:“师兄空口诬蔑,是因为走投无路,我不怪你。更何况,根本不会有人信你。”
“五年前你还是天山派大弟子时便无人信你,而今你早已是勾结魔教的师门败类,焉有何人信你?”陆谦笑道,“师兄,把门打开吧,或许我还能像五年前一样,替你说些好话。”
五年前匡连海被逐出师门,陆谦的确帮他求过情,现在看来,不过是伪君子的落井下石之言。
匡连海简单处理了张震的伤口,把他固定在垂到井底的铁索上:“几年不见,师弟的武功总该有点长进吧?小小一扇门都打不开?”
陆谦气沉丹田,全力发出一掌。
他的内力的确有所长进,只是还不够。
掌力碰到石门便被反噬,陆谦整个人朝后飞出去,狼狈着地,被左右扶起。
匡连海大笑高声道:“师弟,酒仙秘籍也是挑人的,你想据为己有,也得有那两把刷子才行啊。”
陆谦面色一冷,吩咐手下强攻。
凿门声很快此起彼伏,催命符一般。
匡连海启动机关,让铁索将张震吊上去。
铁索缓缓上升,匡连海的手臂却被拉住。
“你不上去么?”
匡连海被小乞丐拽着,微微带离地面,正常情况下这条铁索机关一次只载一人,现下多了一人,被坠得极慢。
“放手。”匡连海试图挣脱,却被张震抓得更紧。
“你打算死在这里?”张震目光很冷,声音也很冷。
“陆谦图的是酒仙秘籍,得不到的话,他不会杀我。我刚好可以利用这一点,与他在这地宫一搏。”匡连海冷静道,“错过这个机会,便再难杀他。”
“无论你能否杀他,你都一定会死。”张震道,“从我们没能得到酒仙秘籍那一刻起,败局已定。”
“不是‘我们’,是‘我’。”匡连海看着小乞丐,“这件事本就与你无关,扮家家酒的游戏结束了,收收心,回到你该去的地方。”
“回去?”张震冷哼,没有笑意地一笑,“我本该死在五年前的琉璃阁,与恶人王同归于尽,是你让我活下去,变强,找到你。如今我做到了,你又想让我回到哪里去?”
匡连海眼眸一震。他又看见了那个14岁的少年,那个身陷泥淖却眼中有光的少年。
他也看见了自己,彼时他也曾是少年。
小乞丐右手抓住匡连海的手腕,左手掏出匕首,横在匡连海颈前。
“我说过,与其看你死在那群鼠辈手里,还不如死在我手里。”
左肩伤口崩裂,鲜血汩汩流出,淌下张震的胳膊,漫过刀柄,滴落在匡连海胸前。
血滴烫得他发痛。
“是我误你。动手吧。”匡连海闭上眼。
半晌无声。
只有风声,凿门声,与世间所有喧嚣之声,不绝于耳。
刀锋微颤,匡连海睁开眼。
第一次,他看见了小乞丐的泪。
他胸口一热,轻易夺过小乞丐手中已拿不稳的刀,抛下,然后向上抱住了他。
迟来的拥抱,小乞丐脱力垂手,流着泪说:“若以后再无一个大恶人叫我活下去,我又有何理由留在这世间?”
泪与血融化在匡连海胸间,恍然间他好像悟到了什么,但已太迟。
他伸手压了压小乞丐那头从不服帖的乱发,在他耳边说:
“从今以后,为你自己而活。”
匡连海松开了手,坠入暗处。
石门被破开。
齿轮迅速转动,铁索疾速上升,将小乞丐带去有光的地方。
那束光在他的泪眼里,变得不可承受。
爆炸坍塌之声在身后响,魔君逃出洞穴。
他远远看着已无法再回去的地宫入口,面白失神。
“解药……没有了。”他几乎失声。
“生死有命。”小江答得淡然。
魔君耷拉着脑袋蹲在地上,头发凌乱,尘灰满面,像一只失魂落魄的大猫。
一块手帕被递到他手上。
“把脸擦擦。”
身侧是小江,他已掌握了从百宝袋里出来的方式。
魔君握住手帕,连带着握住了小江的手。
“干什么,我还没死呢。”小江被这双大手捏得发窘,却不忍抽离。
热流源源不断地从魔君的手掌传入他的手心,涌入周身经脉,暖得他想睡。
魔君就这般在雪地里拥着小江坐了一会儿,直到小江又开始咳嗽,他才回过神来。
他把小江身上的袍子拢了拢,神色间一扫阴霾:
“小江大人,我有办法了。”
翻云魔君×小江丨翻江倒海 chapter 22 放肆
【本鸽今天就要发糖发个痛快!】
小江在榻上睡着,魔君蹑手蹑脚向门外走去。
“干嘛去?”身后冷不丁响起小江的声音。
魔君脚步一顿,背对小江:“我……出去走走。那个……你睡啊。”
“回来。”
小江因伤而中气不足,语气淡而轻,在魔君听来,却有一种不容忤逆的压迫感。
他乖乖退回榻边。
“真的只是走走,”魔君摸着鼻子说,“嗯……赏雪。”
“是去赏雪,还是去铲雪?”
只见魔君背上,负着一个巨大的圆包袱。
“包打开。”小江语气仍无起伏。
魔君只好照做。
一袋子武器。不过只有一把刀和一把匕首算是像样的,其他大多是捡来的锄头钉耙零部件,甚至还有竹棍木棍,被魔君削尖了充当武器。
“何...
【本鸽今天就要发糖发个痛快!】
小江在榻上睡着,魔君蹑手蹑脚向门外走去。
“干嘛去?”身后冷不丁响起小江的声音。
魔君脚步一顿,背对小江:“我……出去走走。那个……你睡啊。”
“回来。”
小江因伤而中气不足,语气淡而轻,在魔君听来,却有一种不容忤逆的压迫感。
他乖乖退回榻边。
“真的只是走走,”魔君摸着鼻子说,“嗯……赏雪。”
“是去赏雪,还是去铲雪?”
只见魔君背上,负着一个巨大的圆包袱。
“包打开。”小江语气仍无起伏。
魔君只好照做。
一袋子武器。不过只有一把刀和一把匕首算是像样的,其他大多是捡来的锄头钉耙零部件,甚至还有竹棍木棍,被魔君削尖了充当武器。
“何时入的丐帮?”小江讥讽一笑。
魔君硬着头皮站在那里,每当小江露出这种只抬起一边嘴角的笑时,他便要犯怵。
“解毒的事不能再拖了,我要找那小乞丐,让他把解药交出来。”
小江不置可否,先表达好奇:“那这包袱是?”
“他若不交代,我便用这些让他尝遍酷刑。”魔君握紧了拳,“不,就算他交代了,我也要把他打到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而且,我已经做好了万全准备。看!”魔君拎起桌上另一个大布包,往床头一墩,“这些都是你的吃食,我不在的时候,你饿了就从里面拿,管饱。”
布包中垒着高高一摞大饼。
小江看了看“武器”,又看了看大饼,叹了口气。
魔君拍着胸脯道:“你放心,我已经不是从前那个我了。凭我现在这武力,绝对把他们拿下。”
“我不是担心你的武力。”
“啊?”
“我担心你的智力。”
“小江!”
魔君板起脸,他偶尔也会想起自己是蓝魔教教主:“我发现你现在对本座很放肆。”
小江微微一愣。他的确有时会忍不住捉弄一下魔君,但自从这次重逢后,他已经变得太放肆。这算是好事还是坏事?
见小江不语,魔君的语气又开始发虚:“你就让我去吧,保证速去速回。”
“不行。”小江拒绝得干脆。洗髓丹的事令他心有余悸,他只知道自己再也不想经历一回了。
“解毒不必非得依靠解药,运功同样可疗毒。”
“你连床都起不来,何谈运功?”魔君摇头,关心外露,变成责备一样的语气,“小江大人,你就不想好起来吗?”
“你不轻举妄动,我便好得起来。”
“……”
见小江颇有一副若他走了便要追出去的架势,魔君姑且留了下来。
然后准备肆机溜走。
只是,每当他以为小江已经熟睡,正要拔腿开溜时,那双桃花眼便会倏地睁开,只那么静静地望上他一眼,魔君便像被念了紧箍咒的孙猴子,悻悻坐回床榻。
小江受此重伤,本就精神不济,如此僵持了半日,终于支撑不住睡过去。魔君总算等到机会,起身离开床榻。岂料刚一起身,后腰便被一扥,回身一看,小江左手食指不知何时勾在了他的腰带上,此刻被他的动作带得抬起,人也迷迷糊糊醒转。
魔君又好气又好笑:“小江大人,真有你的……”
“不许走。”小江阖着眼,口齿含糊地说。
他半睡半醒,眉宇间痛楚难掩。
魔君没了脾气,索性由着他勾住自己的腰带,也躺到榻上来。
“我不走,你好好睡,行吗?”如此折腾,还未等他去找解药,小江这副病躯便要先熬垮了。
小江听了魔君的保证,把他的腰带握在手中多拧了一圈,沉沉睡去。
实际上,魔君也已十分困倦,一躺下来,便觉眼皮渐重,恍惚入睡。
一觉醒来,只觉搁在身后的手凉凉的,一个激灵,那手竟是被小江握着,十指交扣。
什么时候?是故意的还是不小心?
魔君心里打鼓,又想到这手实在是凉,便回身给小江掖棉袍。
却不料小江不仅不松开魔君的手,待魔君靠近了,还伸出另一只手臂将他搂住。
魔君无奈:“小江大人,我真不跑……”
“冷……”小江睡着,口中呢喃。
他脸颊消瘦,脆弱无防备,魔君心头一紧。
或许小江大人,真的很需要自己。
他小心翼翼靠近小江的身体,轻轻揽他入怀,将他的头靠在自己的颈窝,听着他的呼吸起伏,相拥入眠。
小江睁眼时,眼前赫然是魔君的胸口。他的鼻子抵在魔君的皮肤上,睡了这么久,竟浑然不觉。
小江向后一缩,弄醒了魔君。
“放手。”小江道。他无法挣脱魔君的怀抱。
魔君却露出委屈的神情:“是小江大人你先抱我的。”
小江低下头,这才发现自己的双手还在紧紧圈着魔君的腰。
他火速收回手,假装无事发生。
魔君却不依不饶:“讲真,小江大人,你这算不算是吃本座的豆腐?”
他果不其然换来小江的一记狠瞪。
他马上赔笑:“失言失言,来,吃,随便吃。”
小江转过身去不理他。
“哎,当心别压着伤口。”
“生气啦?别忘了动气伤身啊。”
小江不搭腔,魔君又道:“不过你发起脾气的样子,还是挺可爱的。”
“闭嘴。”
小江确认了一件事,此番他或许会死,但绝不会无聊。
魔君安静了那么一会儿,又在小江背后念起来:“小江大人,小江大人。”
“这回是正经事。”
小江懒懒道:“说。”
“常春大夫给你的那个百宝袋,里头不是有‘科技’嘛,要不咱们再找找,说不定有能解毒的‘科技’呢?”
“什么‘科技?’”小江不解。
“啊就是……就是帮你退烧的那个药。”魔君花脸一红,“你不知道吗?”
“他塞了很多东西在里头,分别得匆忙,没顾上一一盘点。”
怪不得他不知道退烧栓是什么,差点以为我对他……魔君咳嗽两声:“那咱们现在盘点盘点?”
不大的袋子里的确塞了很多东西,有常春放的,还有民安和安桥放的,说是给他一个人途中解解闷。
多数是他们不认识的,来自数百年后的物什,比如口香糖,墨镜,嘻哈帽,BP机,能打俄罗斯方块的掌上游戏机,即使他们知道这些是什么东西,也派不上任何用场。
魔君打开一个硬纸盒,拈出里面的独立包装:“这是什么?闻起来还蛮香的耶,会不会是特殊草药?”
小江倚在床头,身后靠着魔君放的软垫,抽出说明书来看。
魔君眯着眼念盒子上的字:“至薄幻隐装……更爽薄,更敏感?”
小江看完说明书,夺过盒子丢了回去。
“这是什么啊?”魔君追问道。
“毒药。”小江干脆答道。
“哦。”魔君继续翻袋子,“诶”了一声,“这不是你的衣裳吗?怎么混到里面去了?”
魔君把小江的蓝白条纹衣裳抽出百宝袋,在手里甩:“怎么搞的,都皱巴了,我给你抖抖。”
“不用……”小江伸手欲夺,一样东西便从那衣裳中掉了出来。
正好被魔君接住。
是那张拍立得的相纸,竹林中,小江撞进魔君怀里的瞬间。
魔君看着这相纸,一时发怔。
彼时他一心想夺秘籍,设计了竹林中的一场“偷袭”,却差点反被自己的暗器打中,小江出手相救时,阴差阳错和他撞了个满怀,被拍立得捕捉在这张小画里,看上去就像一个亲昵的拥抱。
那时他们各怀鬼胎,互相算计,一回又一回。却也是因为那段时光,他成了他一个人的小云子,成为了这世上唯一叫他“小江大人”的人。
于是才有了不曾有过的悲喜与嗔痴,像一个长在沙漠中的孩子,忽然淋到了全世界的雨。
恍如隔世。
魔君捏着照片出神,半晌才道:“我说怎么不见了呢,原来在你这儿啊。”
他忽然又一怔:“你……一直留着它?”
小江垂了眼:“是你喝醉了酒落在我这,一直忘了拿走。”
魔君脸上涌起笑意:“你为什么留着它?”
小江正色道:“我从不乱丢别人的东西。”
苍白的辩解。魔君笑开了花:“那你现在舍得还给我吗?”
“拿走。”小江白了他一眼。
魔君擦了擦照片上没有的浮灰,仔细地收在怀里,顺口道:“没事,什么时候你想它了,再问我要。”
“闭嘴。”这是小江今日第二次说这两个字,不过不是最后一次。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对话在屡次白眼和“闭嘴”中进行了下去。
袋子里的东西已经掏了个遍,并没有魔君想要的“科技”。
而不大的屋子不知不觉间被这些东西堆满。
魔君擦了把汗,环顾四周,这才感到疑惑:“常春给你这袋子,能装这么多东西吗?”
小江为魔君的后知后觉扶额:“常春说过,这百宝袋是个‘空间’,外表看起来很小,实际上不仅能放进任何东西,而且能妥善保管,不会随颠簸而损坏。”
“原来如此,”魔君也觉神奇,“能放任何东西,那这个也能装人吗?”
“理应如此。”小江若有所思,“或许常春把这个给我,就是为了把你装走带回去。”
“啊?”
小江笑看魔君:“怕了吗?”
魔君看着小江,也笑了。
魔君神清气爽走在雪后山路上。
“放我出去。”
怀里传来闷闷的声响。
魔君把百宝袋揣在身上,百宝袋里躺着个小江。
“小江大人,躺得还舒服吗?冷不冷?晃不晃啊?”
“不晃……我说了放我出去。”
“我想过了,小江大人,我的确不能抛下你一个人去找解药,你的伤又不能同我翻山越岭,刚好有这百宝袋,既能让你不受颠簸之苦,又能让你我同行。”
魔君不给小江说话的空隙,接着道:“我现在要去找解药,小江大人,我需要你陪我一起,帮我出主意,别让我上那些歹人的当,行吗?”
怀中沉默半晌。
“那你保证,路上不许唱歌。”
闷闷的话被闷闷地说出来。
小江顿了顿,又道:“还有,别死了。”
雪霁初晴,正是寒风凛冽时。阳光却像是有了温度,暖暖黄黄,照在魔君的胸口上。他拍了拍藏在那里的百宝袋,笑如暖阳。
“好,我保证。”
chapter21-3 翻云魔君×小江丨翻江倒海
【为了过审变得支离破碎的一章终于传完了】
小江看着魔君面红耳赤语无伦次解释一通,词不达意越描越黑,索性从他手中抽过药品说明书自己看。
看罢,他轻哼一声,眼中有笑:“你还不如照着它念一遍。”
魔君蹭了蹭鼻子:“你明白就好了,总之我没干什么坏事,我也不想……不是,我也不敢……”
在他说出什么更奇怪的话之前,小江打断他:“所以,你不打算给我穿上了?”
魔君一怔,脸更红了:“哦!这就穿。”
在小江清醒的时候,魔君的动作就变得更加笨拙。他抬起小江的腿,拽着裤子一路向上,练武生茧的指腹时不时擦过小江光滑的肌肤,惹得小江直痒。痒意让他绷紧了身体,心跳加速。魔君动作慢得要命,小江仿佛在承受一场温柔...
【为了过审变得支离破碎的一章终于传完了】
小江看着魔君面红耳赤语无伦次解释一通,词不达意越描越黑,索性从他手中抽过药品说明书自己看。
看罢,他轻哼一声,眼中有笑:“你还不如照着它念一遍。”
魔君蹭了蹭鼻子:“你明白就好了,总之我没干什么坏事,我也不想……不是,我也不敢……”
在他说出什么更奇怪的话之前,小江打断他:“所以,你不打算给我穿上了?”
魔君一怔,脸更红了:“哦!这就穿。”
在小江清醒的时候,魔君的动作就变得更加笨拙。他抬起小江的腿,拽着裤子一路向上,练武生茧的指腹时不时擦过小江光滑的肌肤,惹得小江直痒。痒意让他绷紧了身体,心跳加速。魔君动作慢得要命,小江仿佛在承受一场温柔的酷刑。
终于穿好了裤子,小江对魔君道:“放我下来,我自己躺。”
这几日,为了让他保持半卧,魔君一直把他圈在怀里,没睡过一个整觉。
“可你的伤……”
“你的肋骨有点硌人。”小江简短道。
“哦。”
魔君窘着脸,把小江放回床上,尽量让他避开伤口侧卧。
“你也躺下吧。”小江补了句,“挡风。”
“……”魔君确定小江比先前更清醒了。因为当他清醒的时候,就会变得不那么可爱。
不过这也许意味着,小江的伤情有好转呢。魔君心下一宽,笑着躺下,与小江相对而卧。
“你笑什么?”小江望着他的傻脸。
“嗯?”魔君也望着小江,“我笑,小江大人又救了我一次。”
袒露身份后,魔君已不必叫他“小江大人”,此时这般叫,便有了一种别样的意味。
虽然把自己叫矮了一截,但也是专属称呼,别人叫不得的,不算亏。
小江不动声色:“有没有一种可能,我不是为了救你,而是为了不让酒仙秘籍落入歹人之手,为害江湖?”
魔君想了想,回道:“有没有一种可能,你既是为了保护秘籍,也是为了救我?”
小江微微一顿,接道:“你一向把所有事情都往好处想么?”
魔君不假思索:“你就说是不是吧。”
他目光炙热,烫得小江眼神一缩:“自己猜去。”
魔君笑得放肆:“要我猜,我便猜你就是想保护我,连别的目的都没有。”
小江脸热,瞪了他一眼:“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活到现在的。”
“你就这么愿意相信一个骗过你的人?”
魔君看着小江的眼睛回道:“或许有些人,注定是要靠相信活着的。”
他话里带笑,语气轻飘,但眼神又是认真的,激得小江心神荡漾。
小江多少有点怕魔君的认真,那会让自己的不坦率表露无疑。
那张认真的脸近在咫尺,让他不由自主想要贴近。
“咳咳咳……”痛意来袭,小江捂着胸口咳嗽起来。
魔君紧张地扶起小江,为他顺气。
“没事。”小江咳了一阵,强自忍下。他需要想办法清毒,找不对方法,这伤好不了。
不过,这不是此刻要考虑的事情。
因为他在忙着看一样东西。
是一束光,透过窗棂照在魔君脸上。那张怪好看的脸,那张总能给他带来笑容的脸,被阳光吻过,竟有一种让人呼吸一滞的美。
“天亮了。”小江望着这张脸,失神道。
“嗯,天亮了。”
chapter21-2 翻云魔君×小江丨翻江倒海
读罢说明书,魔君愣在原地。
他揉了揉眼睛,又读了一遍。
小江的病情刻不容缓,可饶是如此,魔君还是给自己鼓足了勇气,才撕开药品包装。
他小心翼翼把小江的身体翻过来,背部朝上俯卧,同时避免压到胸前伤口。
小江应是听不见,但魔君还是红着脸告知:
[图片]
总算完成这一切后,魔君给小江裹上棉袍。药物很快见效,不出三刻,小江身上开始大量出汗,整个人如被雨淋过一般。魔君给小江擦汗喂温水,以补充失去的水分。折腾了半宿,他的体温终于降了下来。
魔君长出一口气,打心眼里感谢常春大夫的“科技”。
他庆幸地看到小江再次睁开了眼睛。
高热又发过一身汗的小江,本已十分虚弱,但一双桃花眼清亮......
读罢说明书,魔君愣在原地。
他揉了揉眼睛,又读了一遍。
小江的病情刻不容缓,可饶是如此,魔君还是给自己鼓足了勇气,才撕开药品包装。
他小心翼翼把小江的身体翻过来,背部朝上俯卧,同时避免压到胸前伤口。
小江应是听不见,但魔君还是红着脸告知:
总算完成这一切后,魔君给小江裹上棉袍。药物很快见效,不出三刻,小江身上开始大量出汗,整个人如被雨淋过一般。魔君给小江擦汗喂温水,以补充失去的水分。折腾了半宿,他的体温终于降了下来。
魔君长出一口气,打心眼里感谢常春大夫的“科技”。
他庆幸地看到小江再次睁开了眼睛。
高热又发过一身汗的小江,本已十分虚弱,但一双桃花眼清亮,掀开棉袍问道:
“这是何意?”
魔君的微笑立时僵住。
刚才在手忙脚乱中给小江裹棉袍的时候,忘记给他穿上裤()子了。
chapter21-1翻云魔君×小江丨翻江倒海
【有战损就有糖&对审核表示亲切问候】
Chapter 21 信
被脸上印记的疼痛短暂唤醒时,魔君听到有人在哭。
那人埋首在他胸前,漆黑的发,苍白的脸。
冰冷的泪砸在他胸口,他一激灵,竟像被灼伤。
他是谁?
我是谁……
神智再次闪现时,他已和这人相连,通过一根极细的钢丝线。他懵懵懂懂,只觉得此人身上有一股好闻的气味,便任由他牵着。
直到,那股好闻的气味被血腥笼罩,他被推离刀剑包围,遥遥坠入马车。朝上看,那个人胸口染血,却在高处对他一笑,然后放开了联结二人的丝线。
骏马狂奔,他眼睁睁看着那人纸片般吹折于风中。
“不——!”
行动先于大脑,他掠出疾驰的马车,向那身影...
【有战损就有糖&对审核表示亲切问候】
Chapter 21 信
被脸上印记的疼痛短暂唤醒时,魔君听到有人在哭。
那人埋首在他胸前,漆黑的发,苍白的脸。
冰冷的泪砸在他胸口,他一激灵,竟像被灼伤。
他是谁?
我是谁……
神智再次闪现时,他已和这人相连,通过一根极细的钢丝线。他懵懵懂懂,只觉得此人身上有一股好闻的气味,便任由他牵着。
直到,那股好闻的气味被血腥笼罩,他被推离刀剑包围,遥遥坠入马车。朝上看,那个人胸口染血,却在高处对他一笑,然后放开了联结二人的丝线。
骏马狂奔,他眼睁睁看着那人纸片般吹折于风中。
“不——!”
行动先于大脑,他掠出疾驰的马车,向那身影处奔去。
右脸纹印处剧痛,思绪却越来越清晰。那些黑白停滞的画面,开始有了色彩和呼吸。
我是……我是……
“天下第一美男子·翻云魔君!”
他是……
一种极其柔软的感觉,却像刺一样扎入他心房。
他的呼吸蓦地一滞,双眼已热了起来。
“小江大人!”
智识回归,酒仙觉醒。
一股前所未有的力量打通各路经脉,充盈全身。
简单借力,便跃出数丈之高。他像一只迷途归巢的鸟,飞向染血折翼的同类。
他接住了那副流血的身体,轻轻紧紧地抱在怀里,缓缓下落。
掠过雾,掠过风,掠过石壁上偶然生长的一枝梅。
他微微俯身,垂首贴向怀中人苍白汗湿的额头。
小江大人,我来接你了。
小江被一阵剧痛拽回些许神智。
旧伤钝如灼,胸口那一镖刺得不浅,肺腑痛极。
随之苏醒的是温暖的触感。
他半卧着,躺在……谁的怀里。他的上衣已被除去,纱布缠绕伤口,身前盖着棉袍,宽阔的臂膀环抱着他,身后贴着温热的胸膛,那里心跳如火。
眼皮重如千斤,费力撑开一线,仍看不真切,只有烛火忽暗忽明。
不敢奢望身后是他想的那个人,却愈发急切地想要验证那个猜想。
他挣扎欲动,却半分力气也使不上,胸口一震,剧烈咳嗽。
一身的伤都被这阵咳嗽牵动,额上立刻又蒙了一层虚汗,纱布渗血。环抱着他的手腾出来一只,轻轻安抚他的背,又用一块清凉的帕子为他拭汗。
然后他听到了身后的声音:“是我。”
是我。
没有什么比这两个字更令人安心的了。
“酒仙吸收了洗髓丹,修好了我的脑子,因为把洗髓丹当作养料,还变得比从前更强了。所以现在,我们很安全。”魔君简短解释道。
他不愿让小江在此时劳心费神,用帕子细细拭着小江脖子上的汗:“别动,也别说话,对伤势恢复不好。”
小江的嘴唇被魔君时时蘸水濡湿,却仍干涩,喉咙更如刀割。
但他心中实在欢喜,哑声喃喃道:“好……我很好。”
小江很不好。
魔君凝眉,忧心忡忡看着这具几乎一碰就碎的身体。
坠落石壁危楼后,小江一直昏迷不醒。胸口中的镖伤了肺腑,所中之毒也随之爆发。魔君本欲带他去城中治疗,但重山难越。每一处颠簸,都会带出他伤处更多血。无法再赶路,只好就近宿在这间废弃茅屋。
两天两夜,小江呼吸清浅,胸口起伏微弱,魔君不敢离开半步。平卧呼吸不畅,加之肩后的伤,魔君便扶他半卧在自己怀中,如此也可随时掌握他的状况。参丹始终塞在小江舌下吊着气,伤药不知敷了多少,运功驱毒也已数回,但过不多时,从那些伤口仍会渗出血来,夜半毒性发作,又是鬼门关。
此时他难得清醒,魔君抓紧温了药。两天来,药是完全喂不进。
魔君侧身扶过小江的脸,把药碗递到他嘴边。
“喝吧,喝了好得快。”
小江脑中一片混沌,点点头,顺着魔君的话接道:“就快好了。”
半碗药下肚,胃立刻拧成一团。小江极力忍住呕吐欲,靠在魔君胸前歇了一会儿,才慢慢把剩下的药喝完。
魔君喂他喝了点清水,小江又开始精神不济,重复着说过的话:“就快好了。”
“别说话了,歇吧。”魔君把盖在小江身上的棉袍向上拉了拉,轻声道。
小江却不愿就此睡去,他强打精神,开始找话题:“你的师姐们都是什么样的人?”
魔君一愣。这还是小江第一次主动问他关于自己的事情。
他有点开心地挠了挠头:“从何说起呢……”
“就从打过你最多次的那位说起吧。”
“啊?”魔君面容一窘,随即一笑。小江会开玩笑了,也许真的就快好了吧。
“是有这么一位师姐,不过呢,没有那么夸张,每回比武,我都是让着她的……”
魔君渐渐把自己讲入了迷,变得眉飞色舞起来,那些因担心小江伤势而挥之不去的阴霾暂时退下他的眉头,除了因圈着小江不能手舞足蹈外,他变得与平时的魔君无异。
疲惫的笑挂在小江脸上,他笑起来总是很好看,即使在病中。烛光闪动,映得他面无血色的脸也仿佛有了生气。
他又听到魔君的声音了,不需要从记忆或铁盒子里搜刮的,近在咫尺,魔君的声音。上下眼皮开始打架,他只想多听一点,再多听一点。
他贪婪地拥着这久违的声音,靠在魔君肩头睡着。
魔君与小江叙了这番话,一直紧绷的精神放松了些,两天来第一次打了个盹。
直到深夜,被怀中灼热的温度烫醒。
魔君伸手去探,小江额头滚烫,身上也烫成一片。掀开纱布看,伤口已经发炎。
“小江?小江?”
小江昏沉着,起初还能应两声,而后魔君扶起他喂退热汤,只一炷香工夫,便吐了个干干净净,连带着牵动肺腑的伤,呕出血来,陷入昏迷。
重新给伤口敷了一通消炎药,魔君再给小江喂退热汤,疼痛使他牙关紧咬,口中见血。药汁溢出他的嘴角,顺着脖颈淌下,无论如何也咽不下去。魔君只得浸了冷毛巾,为小江擦拭身体,以图降温。
夜更深,小江的热度有增无减。他整个人软瘫在魔君怀里,额角刘海汗湿,嘴唇苍白干裂,面颊如焰,身如火烧。他的呼吸纷乱而急促,无意识地溢出微小的痛吟。
魔君抱着高烧昏迷的小江,慌了一会儿神才想起去翻小江随身携带包裹里的“百宝袋”。
那个袋子来自常春,里头放着一些强卖或强送的小玩意,有工具,也有药材,说不定会有上次帮小江退烧的那个“科技”。
匆匆翻找一阵,他竟真的找到了“科技”,不过是另一种。
那药盒上写着“退烧栓”。
翻云魔君×小江丨翻江倒海 Chapter 20 线
小江被自己咳醒。他掀起眼皮,身重如铅。
空气似乎更冷了,山洞外正飘雪。
左肩与右臂的伤处又渗了血,痛得拉扯缠绵。不知为何,这伤总不见好。
止痛药和止血丹所剩无几,衣食短缺,御寒也不能总靠内力。他们需要冒险去最近的市集购买补给。
最大的不确定性显然来自魔君,刚才在小江睡得昏沉时,把玩着他的头发编了满头的小麻花。洗髓丹让魔君的心智全面退回孩童,可见他小时候没少做这种事。
小江把魔君摁在地上,用了不短的工夫拆开那些辫子,重新束起长发。
然后从包裹中取出一根腰带,给魔君系上。腰带上有一小铁环,向外一扯,带出钢丝,丝线极细,几不可见。小江把钢丝的另一端系在自己的腰带上。
这是常春强买强卖给...
小江被自己咳醒。他掀起眼皮,身重如铅。
空气似乎更冷了,山洞外正飘雪。
左肩与右臂的伤处又渗了血,痛得拉扯缠绵。不知为何,这伤总不见好。
止痛药和止血丹所剩无几,衣食短缺,御寒也不能总靠内力。他们需要冒险去最近的市集购买补给。
最大的不确定性显然来自魔君,刚才在小江睡得昏沉时,把玩着他的头发编了满头的小麻花。洗髓丹让魔君的心智全面退回孩童,可见他小时候没少做这种事。
小江把魔君摁在地上,用了不短的工夫拆开那些辫子,重新束起长发。
然后从包裹中取出一根腰带,给魔君系上。腰带上有一小铁环,向外一扯,带出钢丝,丝线极细,几不可见。小江把钢丝的另一端系在自己的腰带上。
这是常春强买强卖给他的小发明之一,称之为“可伸缩可弹射威亚”。据他自己说,此物可随意变换长短,且材质柔韧,最长可达数十米,最适宜拍电影……不是,遛狗。
小江表示自己不养狗,常春笑言备着,说不定哪天就派上用场了。
小江的确没想到这东西还有用得上的一天。
系着这根线,不怕魔君跑远。
魔君感到腰间束缚,伸手去解腰带,又不得要领,自然解不下来,便像个孩子一样原地跺脚,不肯跟小江走。小江于是回头调整他的腰带,使其不至于太紧。骨节分明的纤细手指在魔君腰间游走,魔君看着小江的手,看着他因伤消瘦的脸,还有汗湿在额角的黑发,尽管不明此中意,心却一揪,右脸花纹处随之蓦地一疼。
他轻呼一声,捂住了脸。
小江拿开魔君的手,神情一动。
魔君右脸上的红色花纹,正在幽幽发光。上一次看到这缕光,还是第一回酒仙发作的时候。
红纹早就在魔君脸上,不是酒仙带来的。这道光到底意味着什么?
光渐渐暗了下去,无暇细究,小江牵着魔君去往市集。
下着雪,市集不比平时热闹,倒也熙熙攘攘。
“劳驾,借过。”
驻足观赏街头表演的人听到声音,回头一看,说了声抱歉,侧身让出路来。
一个老头坐在轮椅上,身后戴草帽的樵夫推着他。老头胡子花白,目光时而呆滞不动,时而茫然四望,应是已老糊涂了。
“妖怪老头!”街上的小孩指着轮椅上的人嚷道,立刻被大人牵走:“别说啦,那只是个老可怜。”
乔装成樵夫的小江默默推着轮椅,心下叹气。果然无论怎样伪装,魔君都很难不引人注目。
买了伤药和食物,小江又用山间采来的药材换了一件棉袍,穿在魔君身上,这下他便不用时时靠自己输送内力取暖了。身上的伤数日无好转,小江不敢保证总有内力输给他。好在魔君身上的伤已在愈合,只要保持敷药应无大碍。
喂魔君吃了一碗馄饨,归还了轮椅,小江牵着他离开市集。
为避人多眼杂,小江加快脚步,腰带却被一扥。
钢丝线绷得紧。
回头,魔君驻足在粟特人的摊位前不肯走,痴迷地看着摊主展示商品。
这是件新奇玩意儿,至少在孩童眼里是如此。摊主称之为“魔粉”,只要向人的皮肤撒上一把,不一会儿就有图案显现,闪着荧光,半日不掉色。
“买些吧,给老小孩玩玩。”粟特商贩操着一口异域腔汉语。
像是得了鼓励,魔君更加气壮地立在摊前,满怀期待看着小江。
小江无奈买下,总算能把魔君牵走。
小孩真恼人,他一时间暗想。但他一向是个对小孩有耐心的人,所以恐怕恼人的不是小孩。
恼人的也不是魔君,而是他们的处境。
伤处更痛,每到太阳落山后便如此,愈晚愈烈。小江不敢歇,以那根细丝牵着魔君,隐入黑夜。
石壁危楼。
时值正午,太阳白晃晃照着,却无温度。北风寒。
一条极狭台阶攀附在石壁上,陡如涌涛。
小江带着魔君走走停停,爬了两日的山,才看到这座孤悬于石壁上的危楼。王术士云游四海,打探到他的踪迹已属不易,又带伤在这寒冬里越岭翻山,待登完最后一级石阶,小江已觉脚软。他靠着石壁歇了一会儿,叩响了门。
无人应。门虚掩着,小江推门进入,上楼。
一路无人,层层向上,正要推开顶楼最后一扇门,一褐衣童子拦住了他们。
“你们是何人?”
“江湖人,”小江答,“冒昧来访,向王术士求洗髓丹解药。”
“这儿没有什么王术士,你们请回吧。”童子答道,这就要关上门。
小江从怀里取出一个小盒,呈给童子:“扰人清净,非在下本意。还请将此物转交贵主,聊表歉意。”
童子拿着盒子进去了。不多工夫,顶楼门开。
“二位请进。”
小江带魔君跨入门槛,门重重关上。
顶楼是露台,山下风景尽揽。
王术士背对他们而坐,把玩着小江送的珍奇珠子,笑道:“投其所好,少侠是有备而来。”
小江拱手作揖:“求人办事,岂有空着手的道理。”
小江将魔君带到身前:“在下的……兄弟,中了洗髓丹,智力全失,恳请王术士救人,将他恢复原样。”
王术士却不接茬,他转过身,上下打量小江一番:“我这座楼本就在高山之上,还要另外登848级台阶,以你这等伤情,还带了个拖油瓶,实属不易啊。”
“小伤而已,江湖讨生活,难免。”小江无心与王术士闲聊,“还请……”
王术士再次打断他:“你中毒了,知道吗?”
小江眼神一凛。左肩和右臂伤势缠绵,隐约有发炎迹象,近日头脑时常昏沉,什么也吃不下,他还以为是天寒和劳累所致。
他早该想到的,张震做的暗器,岂会无毒。而且这毒,恐怕就是为对付他而制,因为知道他出身天门,本就是用毒防毒的高手,所以才会用这种不易察觉的慢性毒,让他失去防备。
“你终于发现了啊。”王术士摇摇头,眼中半含笑,像是嘲讽。
“多谢前辈提醒。”小江道,“晚生自会应对,现下还请您施以援手,救回我这个兄弟。前辈若有任何需晚生效力之处,必赴汤蹈火。”
王术士注视着小江,语气里有难以捕捉的意味深长:“你对你这个兄弟,果然用心至深。不知你对故人是否也一样呢?”
何意?小江疑惑不语。
王术士转而一笑:“想必你已从江湖人口中探得,王术士脾气古怪,制药有个习惯,只要炼出一种丹药,便一定会做出另一种丹药与之互解,以此立身。所以这洗髓丹,必然有解。”
小江眼前一亮。
王术士对童子使了个眼色,童子便去内室取出一竹筒,交给王术士。
竹筒不大,刚好握在王术士手中。
王术士递出竹筒,向小江示意。
小江向王术士走去,解药近在咫尺。
只听得王术士一声冷笑:“只可惜,这儿根本没有王术士。”
话刚出口,从那竹筒里倏地射出一镖!
这样近的距离,本来避无可避。
寒星一闪,小江已将镖接下,停于指间。他用了内力,镖再无法前进半分。
顶尖剑客为了活命,无论多近都接得下。
除非对手比他更狠。
已停下的镖尖突然长出一截。
嗤!钉入小江胸口。
“唔!”
小江眼前猛地一暗,剧痛几乎令他昏厥。死亡般的窒息中,浑身气力迅速流失。
“王术士”从案前缓缓站起,抚掌笑道:“瓮中捉鳖的戏,就是要做全套才好玩。”
他撕下面皮,那张笑脸并不令小江意外。
张震。
小江拽着魔君跌跌撞撞后退,靠在门上。门闩紧锁。
雪莲教众包围了他们,从天而降般。
小江全身都在剧烈颤抖,冷汗滚滚而下,以至于小乞丐说的话听得不真切:“王术士的消息是我放出去的,真没想到你会这么容易上当。难道……你也被我毒傻了?”
小江听到最后一句,铮然抬眼,目如寒冰。
眼前黑雾退了些,他看到包围人群中站着匡连海。
张震对匡连海俏皮挥手:“我说什么来着,你不在,事情只会更顺利。”
“闭嘴。”
匡连海看向小江,血已染红他的前襟,整张脸浸在冷汗里,森森的惨白。几乎与死人无异,只有一只手还紧紧抓着魔君。
匡连海道:“把他交出来,你……”
“你还能留个全尸。”张震抢白。他大概是很怕匡连海后半句讲出“你走吧”之类的话。
张震正要再说什么,身上突然挨了一块小石子。
魔君拾起地上的石子向他们掷去:“坏人……坏人!”
张震被逗得咯咯直笑,匡连海不语。
张震笑着,反手一镖,射向魔君。
这一镖不会要了他的命,但会让他吃足苦头。
钉!
剑光一闪,镖被小江击飞。紧接着,“嘭”的一声响,门闩被他挑碎,顶楼门大开!
小江带魔君跃出楼门,迅速把魔君拉到高楼边缘,手滑向腰带,按下按钮。
弹射!
小江并不是毫无防备,只是关心则乱,知其可能是计,仍踏入虎穴。
所以他事先留了一手。
常春的可伸缩威亚不仅可以牵人,还可以设定距离,把人弹射到指定地点。
但这是极其冒险的做法,必须做好计算和防护措施。
小江连这些也算好了。
弹射装置先快后慢,魔君在距离地面一尺处悬停。身下是厚而软的草垫。
早已等待在附近的车夫策马而来,将魔君迎入车。
自然也是小江安排的。车夫拿了小江的报酬,答应把魔君送去常春处。
当然,这一切都建立在最坏的前提上。
最坏的事情果然已发生。
张震下令:
“追!”
众人一拥而下。
小江已守在阶梯口,848级台阶的尽头。
通往危楼石壁之下的路只有这一条,他们无法像魔君那般直达壁底,只能走石阶。
小江挥剑便斩,立时有数人惨叫着坠落。
这极狭极险的石阶口成了易守难攻之地。
众人一时被杀得发怵,不敢贸然上前。
小江伸手摸向腰间,把钢丝的另一头从腰带上解下,忽觉手上一紧。
石壁下,马车上,魔君拽住了钢丝。
隔得太远,看不清魔君的神情,只见他冲他拼命摇头,丝线绷得紧。
魔君的手被钢丝划破,细小的血珠沿线滴落。
他的右脸又开始痛,红色花纹亮起幽光,也像血一样。
“不,不——”他只能喊出简单的字词,连不成句。
钢丝线的这头是一个银色金属圆环,此刻圈在小江的左手食指上。
小江遥遥望着魔君,那身影已经很小。他心口一痛,噗地喷出一口血,那圆环便成了血色。
他拭去圆环上的血,冲魔君一笑。
笑意无悔。
然后将手伸向虚空,银色圆环脱离他的食指,迅速消失在风中。
马车开始狂奔,载着生的希望绝尘而去。
小江回身对敌,日光惨白,洒落在他惨白的脸上。
而剑过之处,片片血红!
匡连海看得心惊。
重围之中,小江如同困兽,白衣浴血,只凭一口气死撑。
他知道小江这般做,便是已存了死志。
雪莲教众显然不是他的对手,但足以把他耗到流干最后一滴血。
——受尽折磨死去。
匡连海于是提刀上前。
他缄默不言,小江知他是想给自己一个痛快。
但现在不行,他必须拖到魔君的马车跑远,越远越好。
小江且战且退,半截身子已在陡梯外。
阶梯下方突然一阵喧嚣。
不多时,一队白衣弟子已冲了上来。小江位于二者之间,两面夹击。
“是天山派的增援!”雪莲教众喜道。
小江眼一眯。
增援?
不,他们不是一路人,否则不会此时才来。
是监视!
雪莲教众冲白衣弟子道:“快杀了这个人,去追秘籍——”
小江提了一口气,高声道:“匡连海,不是说好了,秘籍归你,银子归我,怎么秘籍到手了,便要杀人灭口?”
众人皆是一愣。
“休要听这厮胡言。”张震上前,举刀便砍,被一人拦下。
是带队的天山派青年,论辈分,是匡连海的师弟。他入门晚,未曾与匡连海相处,只听说过他的串通魔教之举,而今又挟秘籍请求回归,是以对他颇为不齿。
青年冷眼看着匡连海:“怎么说?”
匡连海:“绝无此事。秘籍在此人同伙手里,现已逃脱,我等正要去追。”
青年又审视张震:“那你杀他是为何?”
张震:“此人巧舌如簧颠倒黑白,必须死。”
小江作惨笑状:“秘籍已在你们手里,我还有何话可说?”
他又吐出一口血,强撑着对青年道:“他们杀我灭口,是为隐瞒已得酒仙秘籍的事实,好独占秘籍,以图后事。在下倒霉,不慎听到只言片语,便遭此……咳……杀身之祸。”
小江的身子低了下去,他伏在阶梯边,眼前黑雾越来越浓,眩晕难支。
这本是一道并不高明的离间计,稍加冷静分析,便能看出破绽。可酒仙秘籍的诱惑太大了,况且又有匡连海献假秘籍在先,天山派已对他颇为不信,更别提他过去还背负着“串通魔教”的罪名。
青年对匡连海道:“放下刀,我们好好谈谈。”
匡连海冷笑,对于青年的反应,他并不惊奇。
青年逼近:“搜个身,若秘籍不在你身上,我们自然可以并肩作战。”
匡连海淡淡道:“好啊,如果阁下担负得起错失酒仙秘籍的罪责,我愿意放下刀。”
青年一愣。
“再说,阁下也搜不出来。”匡连海趁势道,“这酒仙秘籍不是一本书,而是无形之物,寄居于人体,为宿主提供高武力。此刻它就寄居在逃跑之人的身体里,若不立时去追,才是中了别人的计。”
青年用了不短的时间去消化这番话里的信息,半晌道:“无形之物?凭什么相信你?”
他已经开始动摇。
“他说得不假。”小江气若游丝道。他已无力起身,身体像是被血粘在石阶上,手却勉力抬起,捉住匡连海的手,“这就是证据。”
匡连海的手背,出现了一道荧光印记。
“你!什么时候……”匡连海惊道。
“这是酒仙的印记,酒仙就在他的身体里……”
只有小江知道,这是粟特人的小把戏。在天山派众人赶到时,他把小孩子玩的“魔粉”撒向了匡连海。
小江紧抓匡连海的手不放,青年看着荧光印记,渐渐面冷。匡连海失神甩开小江,小江便滚落出去,大半身悬在陡梯外,只一双苍白染血的手扒在石阶边缘,气力已衰。
身下是深不见底的迷雾。
呼吸愈发困难,溺水一般,小江竭力吐字,只能发出微弱的低语:“莫要上当,别让我……咳……白死……”
青年不再听匡连海辩白,发动响箭,向天山派请求增援。
可以了。他们不会去追魔君。
心弦崩断,终于不必再强撑这一口气。
小江忽然觉得很疲倦,黑暗就像无边海浪压过头顶,静默着将他吞没。
他没看到自己的手指离了石阶。
耳边是极寒的风,他知道自己在坠落。
他好像在很远的地方看到了,那疾速下坠的,是雪白血红的一道影,终点是注定的离别。
他在坠落中失去了意识。
群鸟惊飞。
但迷雾下不是离别。
他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翻云魔君×小江丨翻江倒海 Chapter 19 语句
【斗了半夜,再不过审我要闹了!】
从浅短的眠醒来,发觉自己还抱着那副已被zuo软的身体时,匡连海松开手臂,那不着cun缕的身体便向床榻更深处陷去。
匡连海取出堵住小乞丐嘴巴的衣带,为了不听他胡言乱语,方才一直没有拿下来。这衣带和他的下//身一样,浸着nianhua的ye体,软作一滩春//水。
匡连海穿起衣衫,欲径直离去,忽然想起这里是自己的房间。
他干咳两声,拍了拍小乞丐。
“我这里夜不留客,你请便吧。”
话说出口,总觉得哪里有点怪。
小乞丐无力地瘫在床榻里,连呼吸都细不可闻。匡连海伸手一探,竟是已闭过气去。
匡连海眼神一凛,将小乞丐身体摊开,伏在他唇边渡气。
荒唐半晚,这却...
【斗了半夜,再不过审我要闹了!】
从浅短的眠醒来,发觉自己还抱着那副已被zuo软的身体时,匡连海松开手臂,那不着cun缕的身体便向床榻更深处陷去。
匡连海取出堵住小乞丐嘴巴的衣带,为了不听他胡言乱语,方才一直没有拿下来。这衣带和他的下//身一样,浸着nianhua的ye体,软作一滩春//水。
匡连海穿起衣衫,欲径直离去,忽然想起这里是自己的房间。
他干咳两声,拍了拍小乞丐。
“我这里夜不留客,你请便吧。”
话说出口,总觉得哪里有点怪。
小乞丐无力地瘫在床榻里,连呼吸都细不可闻。匡连海伸手一探,竟是已闭过气去。
匡连海眼神一凛,将小乞丐身体摊开,伏在他唇边渡气。
荒唐半晚,这却是第一次碰到他的唇。
半晌,身下人的胸//膛终于有了起伏,微弱但绵长,应是已性命无虞。
匡连海轻出一口气,随即胸中闷闷攒起一团愠火。
下次再遇到这种事,他绝不会给自己找麻烦,任这厮自生自灭便是了。
只是,无论是hua腻的触//感,mian软的chuan息,还是短兵相接时的chan抖,高chao处的战栗,都与空气中残留的yin//靡气味一道,提醒着他这晚经历的一切,并不是一场梦。无论如何自证心迹清白,他都无法装作什么都没发生。
他终于还是决定离开自己的房间。
却听得身下一声低语:“你果然,很熟练啊。”
果然就不该把那块布从他嘴里拿出来。匡连海连半句话都不想搭理他,口中却不甘示弱地回敬道:“彼此彼此。”
小乞丐倦极了,仍牵起嘴角:“老手就是不一样……”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又昏睡过去。
匡连海瞪着床上的小乞丐,脾气有,没处撒。
这时他耳廓一动,听到门外一阵异响。
常人听来只是风声,匡连海已提刀在手。
他不喜风,所以在他睡觉的地方,是绝不会有风声的。
匡连海向门边试探,忽又返身疾闪。
砰!
整扇门被剑气爆破!
匡连海扯过被子,裹住小乞丐。木屑纷飞,斜擦着割破他的脸。
尘埃中出现白衣剑客的身影,熟悉的名字哽在匡连海胸中。
小江。
紧随而至的是一股浓烈的血腥气,白衣染血,有别人的血,也有他自己的血。
左后肩钉着暗器,来自张震改良分发给教众的暗器弩,人多势众,加上武器优势,这才没教他毫发无伤。
而他脸上毫无痛意,只冷着一双眼,掠过匡连海,锁定床上的小乞丐。
他出掌,起手便是明玉神功。
整座床被震塌,掌风直取张震性命而去。
匡连海抬腿,将那破床踢开半尺,使小乞丐堪堪避开这致命一掌。紧接着拔刀,跃至小江身前,挡下他刺出的下一剑。
这一剑也注入了十足内力,匡连海硬接下这一招,立刻胸中翻涌,一口血就喷了出来。
他缓了半口气,稳住身形,挡着横在地上的小乞丐道:“是我做的,你待如何?”
小江仿佛这才注意到匡连海,漆黑的眼眸转向他,只吐出两个字:“解药。”
“无解。”匡连海道,“此番抓他来,便没打算让他活着回去,何谈解药?”
小江脸上又白了几分,他的声音低沉而清晰:“那便拿命来换吧。”
明玉神功再起,吞山倒海般碾压着人的所有感官,似乎要将整间屋化为齑粉。
匡连海脸上浮现出一种奇怪的神情,原来被小江下杀手,是这般感觉。
这时地上的人轻声道:“王术士行踪不定,而且就算你找到他,也未必有解药。”
小江看向张震,就在他微微分神的一瞬间,右臂突然被利箭洞穿!
银剑应声而落。小乞丐笑着,已启动卧室机关。
匡连海一惊。连他也不知道,小乞丐何时在他的房间里安装了这些机关。
下一波暗箭齐发时,小江左手拾剑奋力劈下,借剑气掩护跃出房间,箭一般消失在地道尽头。
屋中静默半晌。
小乞丐仍倦得厉害,缓缓开口道:“多半是带着魔君跑了,该把人追回来。”
匡连海运功疗伤中,随口应道:“是。”
小乞丐挣扎着翻过身,看着匡连海调笑道:“怎不去追,莫不是舍不得?”
匡连海冷眼道:“你怎不去追,非要我抱你起来不成?”
实际上,他们一个虚弱得坐都坐不起来,一个受了内伤,稍微运岔一口气便可能会血崩。
也没有部下前来接应。雪莲教的新规,保命第一,此刻他们要么是被杀光了,要么是在当缩头乌龟,后者可能性更大。
小乞丐从被子里伸出一只手,向身侧拍了拍:“多好的床,可惜以后睡不得了。”
匡连海看着四分五裂塌在地上的床:“我的床,我想睡便睡。”
他径直躺了上去,躺在小乞丐身边。到处是破碎的木屑和棉絮,灰尘漂浮在空气里,混杂着血的味道,任谁也不会在这种地方安歇。
他们并肩而卧,在这破床上歇了。
这个冬天大概是不会过去了。
架着魔君走在雪中的时候,小江生出这样的念头。
血顺着手臂砸在雪地上,简单处理过的伤口又裂开了。小江又吞下一颗止血药。魔君完全无法自己行走,压在小江身上的重量,使他伤口时时崩裂。
换下染血绷带,把地上血迹处理干净,小江负起魔君继续走。
雪莲教的人一定会追踪魔君,大路不能走,小江带着魔君在山中小路艰难跋涉,额上汗流不止,身上却一阵赛一阵地冷。
总算找到一处山洞,小江把魔君放下来,自己也伏在地上喘息片刻。
山洞里和外头一样冷,小江尚能强自运功御寒,而魔君躺在地上浑身颤抖,面色铁青,似已不支。
小江扶起魔君,手心贴在他的后背,暖流注入。
魔君的脸上总算有了一丝生气,睫毛因身上热气挂了霜,又渐渐融化,像湿了眼眶。
他睁开眼睛,小江被纳入他的双瞳。那双总是带有攻击性的凤眼,此刻纯净又茫然,无辜得像个孩子。
洗髓丹使他的智力也如孩童般,认不得小江,也不记得自己是谁。饥饿使他本能地从地上抓起雪,塞进口中嚼,立刻被冰得痛哼。小江捧起他的头,帮他把满嘴的雪弄出来,用手帕擦干。魔君又要去地上捡枯树枝来吃,被小江拉住。
“坐在这里不要动,等我去做吃的,好吗?”
魔君木然地看着小江。
小江试着放开他的手,魔君便立刻又去扒拉地上的树枝。
被制止了几次,魔君终于不再坚持,转而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去洞外溜达。
小江皱眉。寒冷、疼痛和失血使他有些难以抑制地烦躁,他提高了声音:
“小云子,坐下!”
魔君被这一声喝住,他浑身汗毛一僵,抱膝坐了回去。他有些畏惧地看着小江,眼中有委屈的躲闪。
小江叹了口气。魔君身上处处是擦伤,尽管伤在皮肉,仍触目惊心。更不知他的脑子被伤到了何种地步,以及他是怎样生生熬过这一切的。
如果他没留魔君一个人在那里,如果他早点看清自己的心意,并将这心意及时告知,一切会不会就来得及阻止。
或者,如果他没执拗地抱着对魔君的偏见,如果从一开始就坦白合作,如果他们没遇见……
他就这样被许多如果牵绊着,心乱如麻。
他忽然有许多想对魔君说的话,可现在就连最简单的语句都已无法到达。
许多寻常的日子总是在逝去后,才觉出那就是幸福。
他又晚了一步,每一次都如此。
小江生火,将随身携带的米煮得软烂,喂给魔君吃。
他曾被迫接过生,照顾过小孩,没想到这点本领还有派上用场的一天。
胃部痉挛得厉害,小江强迫自己吃了几口,以补充体力。
现在他要哄魔君睡下,他知道两个人都很需要一场睡眠。将养精神,才能一边躲避雪莲教的追击,一边去寻那个提供洗髓丹的王术士。
而魔君就像许多小孩那样,该睡的时候就是不睡。
小江没兴致给他讲故事,换在平时,或许已点了他的睡穴。不过此时他注意到,魔君缩着身子,双唇微微发抖,或许是冷得睡不着,或者是痛。
平时看他穿得那么少,还以为他是个不怕冷的。几次骨折还活蹦乱跳,给人一种他不会痛的错觉。
原来他的冷和痛,并不比任何人少。
小江于是再次把手掌贴在魔君后心,为他运功御寒,疏通经脉。
只是他的体力也已濒临极限。伤口隔着纱布,疼得磨人,又冷得发麻。他撑着眼皮等待魔君睡去,自己的意识却先开始恍惚。许多画面开始浮现在眼前,远的近的,真实的虚幻的,直到他坠入无梦的眠。
“小江大人!小江大人!”遥远的声音。
小江倏然睁眼,精神一振,会这样叫他的就只有……
“小江大人。”声音近了,真真切切,来自去而复返的丑鸟。
鹦鹉立在篝火旁,毛茸茸的头一点一点,啄食掉落的米粒。
小江眼中黯了黯,一觉醒来,头上尽是冷掉的汗。身上更冷,伤并不见好。
鹦鹉蹦到另一边,低头啄了啄地上的东西。
是民安送给魔君的,名为随身听的铁盒子,不知何时掉落出来。
小江拾起随身听,信手一按,里头响起他听过的曲子:
“我给你的爱写在西元前,深埋在……”
乐声忽然顿住,一阵窸窸窣窣的杂音后,听筒里响起熟悉的声音:
“怎么不响了?接着奏乐啊你这破盒子。”
显然是魔君误触了录音键。
接着是“咚咚”几声,能想见魔君边摇晃边拍打随身听的笨样。
小江不禁轻笑。
听筒里不再有人声,只有长久的,带着杂音的静默,直到这面磁带放完。
小江按下倒带,播放。
“怎么不响了?接着奏乐啊你这破盒子。”
再倒带,再播放。
“怎么不响了……”
他反反复复听着这一句话,笑意渐渐凄凉。身上伤口叫嚣着疼痛,他开始颤抖。
一双手贴上他的后背。
蓦地回头看,魔君学着小江对待他的样子,也将自己的掌心贴在他的后心。
“小江大人,不冷。”
这是小江救出魔君后,第一次听到他说话。
稚童般的语句。
小江好似全身都脱了力,上半身一倾,轻轻砸入魔君怀里。
他把头埋在魔君的颈窝,泪水无声洒落。从他苍白的脸颊,流进魔君的胸口。
“快点好起来吧。”
“求你。”
翻云魔君×小江丨翻江倒海 Chapter 18 月光
【各种意义上的慎入】
“……一个人身上不干净,那是因为他淋的雨还不够多。”
“那你在沙漠的时候一定很脏了。”
“沙漠不一样,沙子比人干净。”
“可惜这里不是沙漠,而是中原,而且这个人不光身上不干净,嘴巴也不干净。”
“他的确需要淋一场大雨。”
两个熟悉的声音在魔君耳边嗡嗡作响,他撑开眼皮,头痛欲裂。
整个人被吊在绳上,胸前是被匡连海拍下的一掌,血挂嘴角,魔君哑声讥笑道:“我听说记仇的男人,心胸比针眼还小,怪不得小江大人他……”
他很快就笑不出来。
匡连海手一用力,魔君的下巴便脱了臼。
口不能言,身上各处穴道被封,他只有眼睛能动。
他看到匡连海身边的小乞丐,煤灰脸,破衣...
【各种意义上的慎入】
“……一个人身上不干净,那是因为他淋的雨还不够多。”
“那你在沙漠的时候一定很脏了。”
“沙漠不一样,沙子比人干净。”
“可惜这里不是沙漠,而是中原,而且这个人不光身上不干净,嘴巴也不干净。”
“他的确需要淋一场大雨。”
两个熟悉的声音在魔君耳边嗡嗡作响,他撑开眼皮,头痛欲裂。
整个人被吊在绳上,胸前是被匡连海拍下的一掌,血挂嘴角,魔君哑声讥笑道:“我听说记仇的男人,心胸比针眼还小,怪不得小江大人他……”
他很快就笑不出来。
匡连海手一用力,魔君的下巴便脱了臼。
口不能言,身上各处穴道被封,他只有眼睛能动。
他看到匡连海身边的小乞丐,煤灰脸,破衣衫,身处的密室却异常整洁,连一只蚂蚁都找不出来。
没有灰尘,没有活物。
小乞丐心情很好,看着魔君,就像看着一个死人。
魔君的眼睛却是活的,眸光如箭。
小乞丐抚掌而笑:“你看,他想说自己宁折不屈,死也不告诉我们酒仙秘籍的下落呢!”
匡连海道:“任何人遇到你,还是死了的好。”
“别这么无情嘛大恶人,我都说过了,你这么爱干净,我是不会让他弄脏这块地方的。”
张震踮起脚,拍了拍魔君的肩膀:“我本来有许多让人开口的法子,现在却都已用不了,你说是不是很可惜?”
他笑道:“因为你已经招了。”
小乞丐明晃晃一笑,魔君这才觉得口中苦涩。张震身后的石台上,有一个空了的药瓶。显然这里头的药让他在意识不清时说了实话。
“为了让他开口,我可是费了不少银子。”小乞丐转向匡连海,“药钱是我垫付的,记得还给我哦,连本带利。”
“药是你自己买的,我又没求你。”匡连海语气平平,嘴边却掠过一丝若有似无的笑。
“诶?堂堂匡大侠,居然会欠一个小乞丐的钱,传出去岂不让人笑话?”
“不会有人取笑我,”匡连海道,“杀了你就不会。”
“真无情啊,我们不是同伴吗?”
小乞丐瞥见愣愣看着他们的魔君:“哦抱歉,久等了。”
“那日你突然打伤大恶人,我就觉得不对劲,毕竟以大恶人的武力,怎么也不至于……”他看了匡连海一眼,讪讪一笑,“总的来说,酒仙秘籍就在这花脸怪的身体里,尽管有这样那样的排斥反应,却能极大地增强宿主的武力,谁得到它,谁就拥有了称霸武林的力量。”
“如何取出酒仙秘籍?”匡连海问。
“花脸怪也不知道,”张震答,“不过,酒仙秘籍能进入他的身体,似乎与炼金术有密不可分的联系,所以,我请教了一位炼金术士。”
张震从怀里取出一个棕色琉璃瓶。
“这是?”
“洗髓丹。”张震道,“它会将人的智识一寸寸打散,将附在身体里的秘籍分离出来,为我们所用。不过,需要事先准备合适的容器,作为下一任宿主。”
“洗髓丹的银子,也记得连本带利还给我哦。”张震补充道。
匡连海拿过琉璃瓶,沉声道:“明日出发,把人和洗髓丹一并交给天山派。”
张震一愣,却又似已料到他的回答。
“拱手相让……”他收起笑容道,“你还是要把全副身家交给天山派?他们不过是一群满口仁义道德的豺狼野兽罢了。就算被他们容纳又如何?你又能从那个烂透了的门派里得到什么?”
匡连海深深地看了张震一眼。相识至今,他从小乞丐身上看到了出人意料的胆识,谋略,眼界,以及,让他无法回应的,对他处境的关切。
他只是叹了口气:
“你不会懂的。”
张震看着匡连海走出密室。
匡连海跨出两步,又返身拽上张震。
“今晚和我待在一起,莫要节外生枝。”
张震被匡连海拽得一愣,听完他的话后又恢复了平日里的轻佻笑脸:
“大恶人是真想与我同席共枕,还是美人计?”
匡连海斜了小乞丐一眼:“各睡各屋。”
夜晚的牢房冰冷刺骨,魔君没睡多久,便打着寒战醒来。
下巴已被看守的人接上,原因是教主有令,不能让他的口水脏了这块地方。
身上又冷又痛,但他的心情却并不坏。
被那不讲武德的破箩筐偷袭之前,他握过小江的手。
只要那双手的温度仍留在他的掌心,便没有什么可畏惧。
“酒仙!”他开始呼叫。
“你不是说自己很厉害吗?赶紧出来助我,不要不识相。”
“酒仙兄弟?”
“酒仙前辈……”
求了半晌,没有应答。
“骗子……”
魔君话音未落,忽然身上汗毛一竖,气贯丹田。稍一用力,便震断了手腕上的枷锁。
酒仙生效了!
“花脸怪,想跑?”
守卫闻声赶来,见魔君挣脱枷锁,持弩便射。
魔君挥袖挡开利箭,隔空一掌,将守卫击倒在地,夺门而出。
密室外是迷宫一样的地道,魔君不清楚破箩筐和小乞丐是何时将这里作为秘密基地的,他们在中原看起来并无根基,也许是借了别人的地……此刻他没空想这些,只顾着没命地向前跑,试图寻找出路。
前方岔路有光投下,像是月光。魔君眼神随之一亮,朝那束月光奔去。
他一脚踏入月光,踏入他的自由。
头顶一暗。
这里没有月光,也没有自由。
有的只是一方法阵,还有黑暗中浮现的,张震的笑脸。
魔君被一股无形的力压倒在法阵中。
任他如何发力,整个人都犹如被钉住一般,动弹不得。
“酒仙!酒仙!”魔君大声呼叫。
“看来酒仙寄居在你的体内,能发挥的功力也不过如此嘛。”张震来到魔君身前,看着他,却又好像不是在看他,“这花脸怪有顾忌,为了某个人,一直压抑力量,不敢任你发挥全力。宿主是这般孬种,你真的甘心么?酒仙,不如试试我吧。”
张震从怀里掏出棕色琉璃瓶,洗髓丹就在其中。
魔君吃了一惊:“洗髓丹?你不是已经把它交给破箩筐了么?”
随即反应过来:“你骗了他,从一开始你给的就是假药丸。”
这回轮到小乞丐做出吃惊的表情:“连你都猜到了!……看来这番瞒不了他多久,得抓紧时间喽。”
魔君冷笑:“你们不是同伴么?”
小乞丐回敬道:“今日便是你的死期,你的同伴又在何处呢?”
魔君顿了顿,奋力抬起一根手指,指向胸口:“在这里。”
小乞丐嗤笑:“真令人作呕。”
他立在阵中,手一松,琉璃瓶落下,摔碎。
洗髓丹化开,沿着阵法的纹路,迅速蔓延开来。
张震一挥剑,剑气轻易地在魔君手腕处破开一道口,鲜血瞬间涌出。张震随即又划开自己的手腕,让血滴入法阵,源源不断。
“来吧酒仙,我会是更好的宿主。”
洗髓丹在法阵中游走片刻,最终汇成一股,蹿入魔君的身体。
魔君的额头立刻青筋暴起。
从他口中,发出了难以置信的,野兽般的惨叫。
像是皮肉被生生剥离的疼痛,又像是传说中的地府,那永无止境的烈火的酷刑。
他仿佛看到自己的魂魄,一寸寸断折。
汗水浸透衣衫,号叫嘶哑,直到他再也发不出声音。
这场酷刑不知持续了多久,终于当一切归于平静时,魔君的手在虚空中一抓,像是努力抓住谁的手,然后垂了下去。
他仍睁着眼睛,已失去神采。
黯淡的眼珠映出张震的影子,小乞丐俯身看阵,面带疑惑。
黑气从魔君身下涌出,却逡巡不前,在张震身前止步。
“酒仙。”他向那团黑气伸出手,腕上鲜血滴落,“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黑气停滞片刻,然后缓缓向张震移动。
他的脸上浮起笑容。
忽然一股掌风来袭,他只来得及侧身一避,仍被强劲掌力击中,飞出法阵。下个瞬间,他已被压在地上。
“哟。”他若无其事地打了个招呼,“你也睡不着吗,大恶人?”
匡连海用一只胳膊死死压着他的胸口,另一只手抽出身下之人藏在靴中的匕首,刀尖压颈。
“你活腻了吗。”匡连海冷冷地说。
“你不想要酒仙秘籍,我替你收着,这有什么不对吗?”小乞丐被压得难以透气,仍语气轻松。
“唔!”
他立刻被压得更痛。
匡连海盯着这张难掩俊秀的煤灰脸,缓缓道:“你明知这是我回到中原武林的唯一机会,为何阻我?”
“咳……酒仙秘籍只有在你手上,你才有一丝机会,若你交出它,便一丝机会也无了。不过,”喉咙间空气稀薄,小乞丐艰难挤出话语,“我劝你早点放弃幻想,他们是不会容下你……”
“住口!”
小乞丐被匡连海提起来,狠狠撞在墙壁上。
“我留你在身边,不是为了让你破坏计划的。你不会以为,我不舍得杀你吧。”
刀刃一寒,正要刺下,身下之人的呼吸突然变得急促起来。
小乞丐张开口,像一个溺水的人徒劳地索求空气。他的脸色迅速变得青白,身体从石壁滑落。
匕首落地,那双上一秒还要取人性命的手,下意识地接住了他。
匡连海捞起小乞丐的手腕,点穴止血,把脉,眉头一敛。
竟是枯竭之兆。
“怎么回事?”他厉声问张震。
对方无法应答。匡连海扯开他的衣裳,在怀中搜索,终于翻出一张纸,上面龙飞凤舞地写着洗髓丹的使用方法,显然是炼金术士的手笔。
匡连海皱眉迅速扫了一遍。
对于酒仙这种寄生类秘籍,洗髓丹的作用是把它从人体内分离出来,但同时须准备另一副躯体,作为新的容器。而这副躯体,必须足够“空”,才能容纳酒仙秘籍,法阵的作用正是把人“掏空”。
而此刻人“空”了,却无所填入,导致生命力枯竭,危在旦夕。
为了打酒仙秘籍的主意,他竟能做到如此地步……
不,匡连海转念一想,小乞丐的初衷,不是将酒仙秘籍据为己有,而是为了阻止他将秘籍献给天山派。
他一时哑然,近乎惊惧。
就为了这个,便连命都不顾?
“你这个疯子。”
匡连海出掌抵在张震后心,内力灌入。
小乞丐胸前微微起伏,似乎得到了一些空气,但很快,那些内力又流出体外。经脉闭塞,任匡连海如何运功都冲不破。他的气息又弱了下去。
匡连海拍打他的脸:“呼吸!”
没有用,匡连海的内力只能维持一时,对于这副漏斗般的身体只是杯水车薪。
匡连海一手输入内力,一手扯过洗髓丹的使用说明,对着石壁上的烛火烤了烤,纸张上便现出几行字来。
“若宿主转移失败,则须将空躯体重新填满,平常内力不足取,真正有效的方法是……”
匡连海睁大了眼睛。
小乞丐歪靠在他胸前,气息奄奄,就算下一刻死去也不足为怪。
一如五年前的初遇。
孽缘。匡连海咬牙咒骂道。
他抱起小乞丐,向地宫更幽深处走去。
守卫们终于赶到,互相望着,不知所措。
“看好他,”匡连海朝法阵上躺着的魔君一指,“别让他死了。”
他又补充了一句:“这是教主命令。”
众人默默应着。教主和教主身边的男人都很奇怪,同时又散发着危险的气息,谁也不敢质疑。
跌入冰冷床榻上的时候,张震恢复了几分神智。
身上发寒,上衣已被除去,一双冰冷的手环在他腰间,正在解他的裤带。
他去握匡连海的手,那双手一滞。
即便在这时他也没忘了笑:“大恶人……咳……你也来先奸后杀这套?”
“再多说一句,我就把烧滚的铁球喂给你尝尝。”
“哈,又不是没尝过……”
匡连海眼一垂,不再言语,手上继续动作,却被张震用力按住。
他的声音微弱而笃定:“你不必如此。”
昏暗灯光下,他的眉眼比平时更柔和,隐去了煤灰与邪气,看上去就像一个出尘的美男子。
如果没遭遇那些事,他会是谁家的如玉公子呢。匡连海没来由地想。
像是厌倦了多费口舌,匡连海轻而易举地移开他的双手,箍在他头顶,手上利落,已褪下他的亵裤。
顺着细腻的触感一路下行,匡连海的手渐渐滑向他身后最隐秘处,引得小乞丐周身战栗。
这回轮到小乞丐叹气,他嘴硬道:“若你执意如此,事后……我会付钱的。”
他果然被匡连海用衣带堵上了嘴。
“唔……”
月光开始摇晃。
春宵帐暖,魔君的牢房却是另一番景象。
来到中原,雪莲教众起初还能迫于教主压力严守教规,日子久了,便也开始想法子找乐。
今天他们的乐子是魔君。
确切地说,是这个被洗髓丹搅浑了脑袋,智识与孩童无异的花脸怪。
他们打赌下注,赌魔君此时的智力究竟有几岁。
方法是,假意给他一口吃的,然后将食物投入滚烫的开水中,看他会不会伸手去拿。
“啊!”魔君被沸水烫得惨叫,手上很快起了泡。
赢者欢呼,输者不忿,叫嚷着换个法子再赌一局。
气氛炒得正热,一个教徒不合时宜地问:“我说,咱别把他玩坏了吧?”
“这才哪到哪啊,”为首的俨然老油条样,“教主的命令是‘别让他死了’,听懂没?意思就是只要人不死,怎么玩都行。”
“再说,先前他打伤了我们那么多人,报复一下怎么了?”
“下注下注!”
众人喝酒赌钱,折磨了魔君半夜,酒酣耳热。
一个红发教徒睁着醉眼,将绳索套在魔君脖子上,另一头系在不知从哪捉来的野猪身上。他拍了拍魔君的头:“快点跑,我赌你赢。”
哄笑声中,野猪狂奔,已遍体鳞伤的魔君瞬间摔倒,任由身体被拖拽在地上,毫无招架之力。
绳索突然崩断,魔君被绳子勒得几乎断气,此时不受控制地剧烈咳嗽。
“什么破绳子,给我换一根……”红发教徒刚扯过绳子,就觉出一阵过堂风,吹得人发冷,酒意也散了些许。
烛灯灭了一盏。
又一盏。
直到这里只剩下遥远的月光。
所有人的酒意都冷了下来。
“看好这家伙,点灯!”为首的吼道。
红发教徒离魔君最近,他拽起魔君身上的锁链,正要把他锁回柱子上,忽然手臂一凉。
眼前是和他头发一样的红色。
在他惨叫出来之前,他的双臂已被齐刷刷砍下!
血溅在月光一样苍白的脸上。
那张脸看不出任何表情,有的只是杀意!
为首的正要发令抗敌,忽然发现喉咙已发不出任何声音。
再一看,他那双刚才还在赌钱下注的手,已经躺在地上。
和他的手一起远离他的,还有他的下半截身体。
他在周围一片惨叫声中停止了呼吸。
“快、快去报告教主!”
几个教徒跌跌撞撞奔向牢房出口,却不知何时,白衣剑客已立在那里。
剑声轻响,像一缕微风拂过。
血肉横飞。
鬼哭狼嚎交织重叠,渐渐化作风中的呜咽。
风终于止息。
这里也终于只剩下了月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