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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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的故事开头总是意外,天气不冷不热,胡梅尔斯刚好在医院里做义工。冬季医院总是有很多人,从穆勒办公室出来后,他选择站在半封闭楼梯间里透气。
病人本来应该坐扶梯或者厢式电梯穿行在门诊大楼——这样安全且更符合医院不成文的规章制度。可现在不知为何楼梯间里响起脚步声阵阵,缓急不一。
胡梅尔斯有些慌乱。重而缓的脚步将秒针转动的速度拖慢拉长,可事实上时间过得很快,刚才渺远又轻轻的脚步在他把半扇用来通风透气的窗户关上时已经来到了楼梯拐角,于是义工先生只好转过身来微微笑着询问。
“请问需要帮助吗?”
来人似乎也因楼道里有人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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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的故事开头总是意外,天气不冷不热,胡梅尔斯刚好在医院里做义工。冬季医院总是有很多人,从穆勒办公室出来后,他选择站在半封闭楼梯间里透气。
病人本来应该坐扶梯或者厢式电梯穿行在门诊大楼——这样安全且更符合医院不成文的规章制度。可现在不知为何楼梯间里响起脚步声阵阵,缓急不一。
胡梅尔斯有些慌乱。重而缓的脚步将秒针转动的速度拖慢拉长,可事实上时间过得很快,刚才渺远又轻轻的脚步在他把半扇用来通风透气的窗户关上时已经来到了楼梯拐角,于是义工先生只好转过身来微微笑着询问。
“请问需要帮助吗?”
来人似乎也因楼道里有人而略有吃惊,不过他好像更能适应“偶遇一位偷懒躲闲的义工先生”这个事实,扶着楼梯扶手温和地笑了笑,替胡梅尔斯解围:“我要去五楼,谢谢。”
胡梅尔斯花了几秒去吞咽短短的句子,然后拢了把被窗外的风吹开了些的衣襟,应声快步走下楼梯去扶人。
站在楼道里,重心倚着扶手的男人不同于别的病人——无精打采或是喋喋不休,安静是胡梅尔斯对赫韦德斯的第一印象。后者由他扶着慢慢踩上一级又一级台阶,然后在打开楼梯间门迎上仓促脚步和大声吵闹时朝他道了谢。
“请问,是要去问诊吗?”今天的胡梅尔斯显得迟钝,他松开扶着男人的手,却还保持着开门的姿势,站在楼梯间门口迟疑地问。
赫韦德斯像是沉吟思考,眼神不自主地往一个刚认识的“陌生人”身上移,而后者急忙对他报以微笑。
“是的。”他还是沉下眼,站在白色防火门的另一侧点了点头,伸出了手,“麻烦你了。”
站在问诊室外,胡梅尔斯深感奇特。他从未如此在意一个病人,义工的工作是他在除脱口秀这份“主业”外的闲职,无论是与科室医生还是病患,他都保持着对彼此的克制和疏离。
赫韦德斯是例外。当这个眼珠像琥珀般透亮的男人拿着他的问诊号码单慢慢走进诊室时,胡梅尔斯没有照常离开,而是带上了门在拥挤的走廊里等候。
他后腰倚着单间问诊室门口方便病患抓握的塑料扶手,手指飞快敲击屏幕给穆勒发消息。
不知为何,忙碌的实习关怀师迟迟没有回复,胡梅尔斯浸泡在四周的吵闹里,烦躁地用脚尖碾着地面。这种连空气都带着躁动因子的情景在赫韦德斯扭动门把手打开门的瞬间被一扫而空。
“啊……”赫韦德斯本以为“好心的义工先生”已经完成了他指引的任务并离开,从问诊室的治疗床上一路走到门前并推开门,短短十几步他走得很慢,也一直在想如何回到住院大楼。困扰他的问题解决得很快,好心的义工先生没有离开,于是他可以继续以拜托的方式得到帮助。
赫韦德斯突然不知道怎么开口。从完全陌生到两次帮助,他扪心自问应该有所表示。这一次胡梅尔斯反应过来先递出台阶,他笑眯眯拉过赫韦德斯的手,托起他的胳膊。
“要回住院部对吗?我送你吧。”
他们一路无言,直到最后胡梅尔斯再没有理由留下来陪着赫韦德斯时,不知谁先开了口。
“或许我可以知道你的名字?”
然后他们都笑了,胡梅尔斯靠在单间病房门口,抬着眉第一次站在远处认真端详赫韦德斯。后者坐在病床上也看着他,下午四点,天空倾斜的落日光线正好,赫韦德斯就像住在光的中心。
“胡梅尔斯,你叫我马茨就好。”
“贝尼——叫我贝尼。”
赫韦德斯这么回答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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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梅尔斯坐在穆勒办公室的沙发上很久了,年轻的实习关怀师在处理文件,他没有太多时间来进行跳脱思维的搞怪,因此显得认真专注。
17:30,诺伊尔会在停车场等他。麻醉科总是有忙不完的工作,好好的约会也总会被突如其来的电话打断。这次诺伊尔向他再三保证晚餐一定不会被医院各种科室事务叫停,麻醉医生为此特意挤出时间,甚至调班无数。
写完报告后他还有二十多分钟。胡梅尔斯被冬天医院过剩供暖吹得嗓子燥,忍不住清了清嗓子却被当做变相提醒。
穆勒一边签名一边问他:“怎么了,这时间你不是应该收工下班了吗?”
胡梅尔斯一反常态站了起来束着手,他视线飘飘忽忽最后定在穆勒的笔尖——一圈一圈像是画圆,于是思绪也跟着跑偏。
“我想调成夜班了。”
穆勒先是以一声“嗯”表示听到,无心在意般忙着签他这一周积攒报告的签名。胡梅尔斯也没管他在不在听,嘟嘟囔囔声音像是自言自语:“夜班很好啊,人少清净不用挤……”
最后一个圆润的签名足以证明穆勒的心情很好,收笔时他甚至在尾巴上打了个俏皮的勾,然后抬眼好好看着胡梅尔斯,笑得一点也不矜持。
“你说什么?”
胡梅尔斯的滔滔不绝被关怀师抛出的问题打断,不过他没有愤怒于穆勒对前文完全不在意,而是耐心又重复了一遍。
“我想把义工工作地点调到住院部,时间改成夜班。”
“啊?”穆勒愣了片刻,“这可不容易,档案上写定了的事情,我没有改动的权限哦亲爱的马茨。”
胡梅尔斯张了张嘴像是在组织措辞,顺手把穆勒放在桌上的笔插进笔筒里:“你改不了啊。”
“对啊。”穆勒觉得有些好笑。他绕过办公桌,将胡梅尔斯随手放进笔筒的签字笔拿出来,插回白大褂胸前的口袋里,朝愣在原地的男人挤挤眼睛,“物归原位。”
有求于人的那人没接话茬,穆勒安静了几秒又忍不住凑过去打听:“怎么,你自己选的白天,当时还信誓旦旦说是社会服务造福大家,想换成夜班偷闲了?”
不可以吗?胡梅尔斯头脑飞速思考如何在不透露真实目的的情况下将“换成夜班”这个要求实现,很可惜在穆勒少有的几秒安静等待时间里他没有想到,只好摊摊手交代了全部过程。
“就是这样?”关怀师显然不太相信。
义工先生撇嘴:“对啊。”
“这你就能帮忙了吧?”他急切地补上一句,顿了顿,又在语气中加入一些担心,“要改档案吗?这听上去有些不容易。”
穆勒低头看了眼表,走到办公室角落的衣柜前打开柜门取出大衣换上,将白大褂理好挂进柜子后合上柜门,转身离开。
路过胡梅尔斯身边时拍了拍他的肩。
“爱莫能助。”他摇了摇头做出遗憾的表情,“或许我该祝你好运?”
胡梅尔斯这次终于没有忍住,在他身后翻了个白眼。
义工下班时间是固定的,坐在驾驶座上胡梅尔斯依旧为无法再次拜访白天偶遇的病人“贝尼”而耿耿于怀。
他深吸了口气打开车窗,从口袋里摸出打火机和烟盒。低头把烟咬在嘴里,瞳孔上火光倒影一瞬划过,白雾腾起。
胡梅尔斯开始打电话,在每一口烟吸入吐出的间隙里夹着明灭交错的纸烟安排着工作。
漫长的电话结束时,烟蒂已经被按灭在车内的烟灰里,孤零零立在那里。短信图标右上角有个数字“1”提醒,胡梅尔斯懒得点开。他神色恹恹放下手刹,点火踩油门一气呵成,开着车驶离医院停车场。
直到等红灯时无聊打开手机,平复了好久心情的胡梅尔斯点开了短信图标。
托马斯穆勒:今晚我可以帮你打掩护,让你进住院楼,怎么样?:)
绿灯亮了。还是后车不耐烦的喇叭提醒了胡梅尔斯,他突然有点后悔那一支烟太早被吸完。
过了绿灯顺势在下一个路口打了转向灯,一脚油门重回前往医院的路上。
平稳行驶时胡梅尔斯拨通了穆勒的电话,他沉默了好久以至于那头正和诺伊尔共进晚餐的家伙不得已先开了口。
“怎么了?我是说,如果你不需要的话我等会儿就不来了。”
闻言胡梅尔斯忙开口:“不,听我说——我们该在哪里见面,如何偷溜进需要检查的住院大楼呢?”
诺伊尔放下手里的刀叉,将切好的面包推到正忙着和电话商量行动方案的穆勒面前,双手交叠好整以暇地盯着穆勒。
电话挂断的下一刻,穆勒面对眼睛亮晶晶看着自己的家伙摊了摊手,做个鬼脸:“如你所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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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九点后的住院部很安静,偶尔有走廊上的细微响动。大多数病人和家属在白天的忙碌中耗尽气力,何况冬日的夜总是漫长无比。
飘着小雨——这场雨是什么时候下的,胡梅尔斯没有注意过,直到他将车依穆勒指示的,停在住院部特定的停车场并下车,才发现了这隐隐绰绰的雨。
或许是天气有些转暖,雪临时改道,去拜访北边了。毕竟自从入冬以来,一直冷得要命。胡梅尔斯想。
潮湿的空气没有冷却澎湃激情,他还是上了车,坐在驾驶座上焦躁不安地划着手机。胡梅尔斯又从口袋里摸出烟盒,想了想还是把它塞回去。
他不想抽烟,不想带着一身烟味去见赫韦德斯,不想背叛自己找穆勒帮忙的初衷。
在没有消息和电话通知胡梅尔斯可以偷偷溜进住院大楼之前,他靠在车座上闭目。医院的照明不同于闹市区的霓虹,彩色的光透过雨滴折射出意味不明的光,浑浊的水洼布满不平整的每一块水泥地,飘浮在空气里的是沉睡。
胡梅尔斯仰头深呼吸,他心跳得很快,像是最开始做脱口秀演员的时候,为每一次登台紧张、害怕。
仓促的脚步声被车窗阻隔,直到贴有防窥膜的窗被敲响。穆勒的脸贴近,占据了大半张车窗,身后是抱臂站着的诺伊尔。
胡梅尔斯赶忙摇下车窗,紧张和隐隐的兴奋让他忍不住想拉着穆勒说个不停:“现在需要我做什么?按原计划,你装作查房让我跟着?你真的确定这个行动没问题?哦天哪,我们会被发现吗?如果被发现我们岂不是要被当做小贼脱光了扔出去——我不想还没来得及服务好社会,就要被社会拉出来好好教育……”
“差不多。”穆勒咧嘴一笑,手里拿着的咖啡杯冒出白气团阵阵,在车窗上氤氲出一片模糊。“只不过没有医生需要在晚上查房,所以得动用一些特殊手段——不过如果被抓了,我们仨还真有可能被当做贼,今年冬天可太冷了,我可不希望脱光了在警察局录口供。”他朝胡梅尔斯挤挤眼睛,“我猜某些小有名气的‘语言艺术家’更不希望这种事发生,所以记住四个字——行动要快!”
“托你的福。”胡梅尔斯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又叹了口气,真诚向好友道谢:“谢谢,托马斯。”
直到赶来替他打掩护的两位医生匆匆离开,胡梅尔斯才后知后觉发现,显然一旦事情和赫韦德斯有了关系,他的理智就会下线。不过是伪装成超过探视时间的家属溜进住院楼,这总不会比站在空无一人的舞台上,说着一个梗也没有的脱口秀,还期望能得到观众的笑声要难吧?至少他知道自己在干什么,更何况,他还有两个“内应”呢!
当穆勒“一切准备就绪,快来”的消息弹出,胡梅尔斯推开车门。
他亲吻了一下亮着新消息内容的手机屏幕。
“星期二真是美好的一天,感谢上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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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内应打掩护,成功从已经关闭的医用电梯来到七楼。
21:23,胡梅尔斯不确定白天因巧合遇见的病患先生有没有休息,于是站在紧闭的房门前踟蹰。
直到巡查护士的脚步响起,他避无可避。
“晚上好。”胡梅尔斯反手带上门,站在单人病房的玄关处探头探脑,“亲爱的贝尼——你还没有休息啊。”
赫韦德斯原本坐在床上看书。白天的奇遇还在被他反复回味,像窗外的雨,绵密潮湿又抹不去。七层夜晚是不会有医护人员查房的,门突然被推开让他惊了一下。
于是他坐在床上,拿着书,半边脸被小台灯散发的光笼着。在胡梅尔斯故作镇定走近时,他依旧维持着捧好书愣住的样子。像一捧火,在冷调的灯光里,像一捧苍白的火,易碎又脆弱,睁大眼睛回复:“……晚上好。”
胡梅尔斯呵了口气搓搓手,慢慢走到赫韦德斯跟前,拉过床边的陪护椅并坐了上去,手肘撑着膝盖很自来熟道:“要早点休息哦。”
这不是个很好的开场。意外到访打扰清静的客人告诉住在这间病房的病人要早点休息,就像个冷到极致的笑话,但它显然足以活跃气氛。
像有时差般,停顿几秒后他们都笑了。赫韦德斯合上书放在一边床头柜上,挺了挺背坐直起来,安静等着这位初识的义工先生的后文。
“《尽头的回忆》。”胡梅尔斯扭过头看了一眼,然后照着书名念出了声,“看上去有些伤感——很遗憾我没有读过,它怎么样?”
在外面待久了,冷风吹得胡梅尔斯的声音有点哑。书名被他念得像一把毛刷子在赫韦德斯心上蹭来蹭去,他惊异地发现自己并不排斥这位打扰自己的“深夜来客”,而是微微一笑,用温柔迎接。
“就是本关于爱情的小故事,没什么的。”
他脸颊沾了些有趣的红,有点像苹果,被装在圣诞节礼盒里的那种。胡梅尔斯一边听赫韦德斯介绍书,一边无意识地舔着嘴唇想。
“嗯……有点庸俗,讲的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总之用来打发时间缓解压力,或许看看小说是个不错的选择。”
赫韦德斯说得很认真,甚至侧过身拿起被放在床头柜上的书比划:“一些关于忘记过去的痛,寻找明天的希望——嗯,或许你懂的,就是那样。”
胡梅尔斯接过床上男人递来的这本书,打开扉页翻了翻:“有关于爱情的书,又有遗忘和寻找。爱情也不一定浅显易懂,篇幅短小却又写得透彻,或许我该去看看这本书。”
“谢谢推荐。不过,在忙碌的义工工作里我可能没空去书店或者网上买书了,可以把它借给我吗?”
可能是有点晚的缘故,赫韦德斯反应慢了半拍,他将嘴边的“我还没看完”咽下,弯弯嘴角:“可以呀,记得还给我就好。”
胡梅尔斯吻了吻书的封面,举在脸边晃来晃去:“深夜拜访打扰你了,晚安,贝尼。”
“晚安,马茨。”赫韦德斯回应。
他甚至忘了去问胡梅尔斯,为什么半夜来看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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闹钟六点滴滴叫了起来,胡梅尔斯从厚被里伸出手捞过手机按灭,不情不愿睁开眼长舒了口气。
又是辛苦的一天。他想,不过又可以看到贝尼了,还算不错。
套上衣服戴好手表,胡梅尔斯站在房间衣帽柜前对镜整理,然后下楼做早餐。
书被他放在床边小桌上,书签随意横放在一边。
“有时我不禁会想,就像雪白漂亮的猫咪一样,像羽毛近乎透明的小鸟一样,过于纯粹的事物也许都是很短命的吧。”
书上是这么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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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都说不清楚,到底是谁停下脚步在刻意等待。
冬季的医院人多得可怕,无论是哪一层哪个科室,很多时候想要挤进去只能拜托涌动的人潮。
楼梯道是他们商量好的见面地点,只不过后来一直都是胡梅尔斯在底楼等从住院楼慢慢走来的赫韦德斯。
“今天也是去九楼的恢复训练中心。”赫韦德斯微微垂着眼,用力握住楼梯扶手后虚虚撑着胡梅尔斯的胳膊,“外面人太多了。”
胡梅尔斯挑挑眉:“确实。鼻尖挨着后脑勺的感觉很不妙,况且冬天医院通风本就不畅。”
就着胡梅尔斯的借力,赫韦德斯在楼梯台阶上走得更为平稳迅速,每一步的踩实让他在身心两方面维持着独特的平衡。
“可以休息会儿吗?”到了六楼时赫韦德斯突然开口。随后他倚在楼道墙壁旁,胡梅尔斯忙一手扶着他,一手将窗户推开一道缝。
以前你都是一鼓作气走上去的,今天怎么了?胡梅尔斯话到嘴边还是咽了回去,沉默着站在赫韦德斯身侧做他的借力点。
安静不意味着思绪会四下逃窜,擅长讲冷笑话的脱口秀演员还没想出合适的话题时,赫韦德斯就已经先他一步开口。
“书,你看完了吗?”他略带迟疑地说,字斟句酌,“没有也没关系——我不是在催促你。”
胡梅尔斯原本在看窗外,闻言他扭过头凝视着赫韦德斯没什么表情的侧脸:“一大半,看完了一大半。”
“你和我说过,它写的是过去与未来,遗忘和寻找,伤痛,还有治愈。”
赫韦德斯睫毛颤了颤,想要回避胡梅尔斯的对视,像是被后者直勾勾的眼神烫伤,停顿好久才开口:“对。很有故事性,不是吗?”
胡梅尔斯没说话,眼里略带担忧。
赫韦德斯抬头盯着那双眼睛来回地看,末了轻轻叹气:“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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训练室里很热,何况协助病人做恢复训练这样费心费力的运动。赫韦德斯趴在理疗床上,抬起下巴回头想说话,不料胡梅尔斯一边替他按摩右腿的截肢断面,一边先他一步开口。
“疼吗?”
答案应该是“不疼”,因为之前赫韦德斯一直是这么回答自己的。劳心劳力的义工先生几不可闻地叹气,手上动作略略重了些。
“疼,很疼。”赫韦德斯和记忆里不一样的回答吓了胡梅尔斯一跳,他第一反应是松手,然后转到床前蹲下身满脸抱歉和关切。
“不好意思……有点走神,下手重了——”他挠挠头,突然福至心灵:“要不我给你吹吹?”
紧张下他知道自己又开始犯糊涂,尽管口不择言又难以停下滔滔不绝的话。
赫韦德斯微微笑了,不像得了糖的孩子,在胡梅尔斯的角度看,倒像是陷入什么回忆。他说得很慢,好像在梦里:“一直很疼,无论是失去的那一刻,还是再次‘获得’,都很疼。”
“抱歉可能吓到你了。”他眯了眯眼睛,腾出手来拍了拍胡梅尔斯的肩膀,“不是说你使劲太大。”
义工先生长舒了口气,又绕回床后替他揉腿,揉了几下眉头再次皱起:“失去确实是很痛苦的事情,虽然我失去的和你相比不值一提,但那一瞬间的打击和挫折总是会伴随生活。”
“我以前是个搜救队员——对,地震了,我到现在都记得。”赫韦德斯说着说着声音越来越小,直到他把脸埋进枕头,粘连的单词变得瓮声瓮气,“我很有力气,那幢楼塌了之前我抱出了两个孩子,很可爱的一对双胞胎,有点小,被吓得大哭。”
他语速忽快忽慢,通过柔软的枕头传出来,让人听不清是不是沾了哭腔:“可是现在不一样了。我得到了有关部门义肢的赞助,但我不再能冲进摇摇欲坠的楼里救出孩子,我甚至不能一个人好好地在楼梯上行走。我走得很慢——即使是在平地上。”
胡梅尔斯仰头望望涂有暖橙色墙漆的天花板,深吸了口气后站起身走到床边,抚摸着赫韦德斯高耸起的肩。那对本应该结实有力的肩膀正微微颤抖,他用力从上到下替赫韦德斯顺气,在他耳边小声呢喃:“但你会为和你有一样遭遇的他们发声。和你相遇后我去搜了关于你的信息,你常参加为残障人士维权或者募捐的活动,你发表演讲,号召为特殊群体维权,你在做你能做的,用新的方式做和以前救人一样的事情。”
赫韦德斯没了话,半晌后抬起头快速扫了胡梅尔斯一眼:“可是回不去了。”
“但未来依旧美好。你房间里有很多书,里面有本《飘》,都被翻得有些卷边了。你记得那句话吗?”
胡梅尔斯伸手,轻轻搂住赫韦德斯的肩:“Tomorrow is another da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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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天都在住院部和门诊九楼单独的恢复训练中心之间反复往返,胡梅尔斯几乎从为社会服务的“义工”变成单独陪赫韦德斯治疗、复健的“护工”,加上他源源不断却并不好笑的黑色幽默助攻,被这样的软磨硬泡折磨得无法忍受的负责人终于松了口,将他的义工工作地点从门诊大楼调到了住院部,不过时间还是白天。
“这可不方便变动。”女负责人指指电脑屏幕上工作时间那一栏,朝他摊手以示实在是无能为力,“这可不是简简单单调个地方的问题,身份证明,考勤记录什么的都要重做——麻烦,而且工作量太大。”
胡梅尔斯撇撇嘴,敏锐地换上一副感激的笑脸:“当然知道,确实‘麻烦’您了,我会把这份感激铭记于心。”
在门诊部工作的最后一天,说不上哪里不起劲儿。下班打卡后他又转回楼里,凭感觉乱走到了穆勒的办公室。
每天都忙着在下班前补上乱七八糟文件签名的关怀师很忙,他最近在和诺伊尔商量圣诞节旅行的问题。胡梅尔斯没敲门进了他办公室,还一脸失魂落魄的样子,后者第一反应是可怜的马茨没能换成工作地点。
于是穆勒签完面前的一张纸,将笔帽套上合好,然后插进胸前衣兜:“说吧,嗯先别……让我想想——可怜的马茨失败了,但是今晚又想去看你的病人先生?”
胡梅尔斯恰到好处地翻了个白眼:“我可不像你,捡了空溜去麻醉科和你的情人公费幽会,结果被他们主任在门口抓住。平时见你的嘴机灵得和鹦鹉似的,关键时候就不灵了,扯谎扯得脑子和冻鱼一样转不过弯,弄得人家说什么也要把你抓进去扎一针。”
“后来怎么样?”他恰到好处地刹住嘴,凑到穆勒眼皮底下讨打,“你的曼努给你屁股上来一针?还是被当做医闹家属带去保安室签字?”
这次似乎是胡梅尔斯占得了上风,关怀师吃瘪,几番张嘴发现插不上话,索性笑呵呵插着兜站一边听胡梅尔斯开自己玩笑:“没怎么样。后面我也不知道怎么了,反正曼努说他解决了。”
穆勒成功扳回一城!胡梅尔斯差点没气得昏过去。好好的单方面嘲笑,最后自己成了小丑。他撇撇嘴装作看窗外风景。
“所以,看你样子这是换成功了?”
“托马斯,你看过吉本芭娜娜的书吗?”胡梅尔斯答非所问,“《尽头的回忆》,一本讲过去与未来的,讲了很多的书,我今天刚读完。”
这可难倒了总是无所不知的穆勒,他张开嘴挑了挑眉,又悻悻闭嘴表示自己不知道。
“没什么。”胡梅尔斯低头用指腹擦表盘,“确实成功了,我调到住院楼去了——不过是白天,这很遗憾。”
穆勒终于找到能接的话茬,他又开始嘲笑:“白天,住院部。你那个贝尼如果要来门诊楼做什么检查,你可遇不到他了哦。”
胡梅尔斯点了点头:“是啊,不过复健训练什么的还是可以的,如果他在病房等我,我也可以陪他来检查。”眼睛往好友身上又转了转,他最终决定还是不放过这个机会:“不像你们俩——可怜的关怀师托马斯先生,连去麻醉科都没机会,老主任大概把你记上黑名单了吧?于是你只能像不会爬树的猴子,在树下盯着香蕉干着急。何况那香蕉树也不高,近在眼前。”
穆勒气急,转身去整理桌上的文件,不理他了。
胡梅尔斯顿觉无趣。他瘫坐在沙发上叹了口气,闭上眼脑海里从上午照例陪赫韦德斯去复健开始,一幕幕倒放,直到他们在楼道的初遇。
他很早就意识到在赫韦德斯面前,名为胡梅尔斯的黑色幽默和毒舌毫无用武之地,他好像一瞬间学会了患得患失,说话前会想清楚每一个用词每一种语法,正式得好像外交辞令。
就像赫韦德斯是一件易碎品般,被轰然倒塌的楼房,四处溅起的灰尘扑得破碎,而自己正跪在原地捡拾残片,一片又一片。
他将这些锋利的碎片捧在手心,端详一阵子后将它们粘合,尽全力修复。
穆勒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
“下班了——我是说,你不该继续坐在我的沙发上。”像只受了委屈的小动物,穆勒弯腰低头凑近了胡梅尔斯说着悄悄话,“今晚我和曼努有事,你懂的。可不能来给你‘开后门打掩护’了。快走吧,我要锁办公室了。”
胡梅尔斯掀起眼皮,逐渐恢复了最初的神采奕奕。这次他没有狠狠打趣一番这对常年时间不凑巧的情侣:“那祝你们有一个美妙的夜晚,晚安。”
穆勒呵呵笑出声:“那也祝你早日如愿吧,‘好心的马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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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是晚上22:16,赫韦德斯放下手机,躺在床上睁着眼睛。
他睡不着。
已经三天没有遇见那位义工先生了,无论是在住院部,还是门诊楼。他特意每天从门诊楼他们初遇的楼梯间里上楼,但胡梅尔斯再也没出现过。
他盯着空白的天花板想,是有什么事情耽搁了吗?好像他本来就不是医院的常驻工作人员,那经常不见踪影大概也是正常的事情。
赫韦德斯想起那本还未被归还给它的主人的书,他开始在心里谴责借走书的那位义工先生。
为什么这么久还没看完。他想,快点把书还给我,快点来找我,把书还给我。
他不知道失眠的症状会持续多久,一天、两天还是三天。赫韦德斯没有和护士说,他只是假装睡觉,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什么也不想却什么都在心头缠绕。
我是爱上他了吗?第三天的夜里,赫韦德斯终于能安抚躁动跳跃的思维,转而平静地思考。这是有可能的吗?
意外地,他没有被自己这样的想法吓到,而是沉默着保留了它。或者说他默许了这种感觉的停留。
只是这种感觉太微妙,像痛苦过去和未来划分的一条界线。躺在床上的男人深呼吸着,他尝试闭眼,尝试入睡。
他失败了。
赫韦德斯闭眼时,眼前总会反复播放复健训练室的那个上午,他情绪几乎崩溃,而胡梅尔斯最后什么也没说,只是虚虚搂着他的肩,陪他安静地坐在那,很久。
还有更多的。比如他扶着双杠走得累了,却不需要再靠着墙深呼吸以平复心跳,而是可以倚在胡梅尔斯的怀里。
他还记得地震发生了很长时间后他终于清醒地意识到自己残疾的事实,失去了腿对于一个曾经无比自豪于奔跑和力量的男人而言,无疑是残酷的。
现在每当他想起从前,胡梅尔斯在他耳边说的那句“明天会更好”都会让他心跳加快,像飞鸟要从肋骨间挣脱。
他睡不着了,至少在精疲力尽前很可能都无法安眠。
闭眼好久后赫韦德斯忍不住偷偷又睁开眼睛,明天没有恢复训练,他可以放心地为一个人失眠。
折腾到凌晨,天花板依旧是空白,而赫韦德斯依旧睡不着。
他坦然接受了这个事实,心底雀跃祈祷着胡梅尔斯第二天就能敲响自己的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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浸泡在牛奶里的麦片一点点软化,最后消失在液体里,赫韦德斯兴致缺缺坐在床边摆弄碗里的勺子。他昨晚没睡好,所以看上去有些憔悴。
敲门声响起。
赫韦德斯叹了口气。大概是护士,他这么想着,于是开口朝门口大声喊:“请进。”
让他好几晚没睡好的那张脸出现了。胡梅尔斯向他问了早安,然后皱着眉看看支架桌上放着的那碗牛奶泡麦片,故作风轻云淡:“我向相关项目负责人申请,来住院部七楼负责白天的看护工作了。”
赫韦德斯微微有些吃惊,他不想自作多情,但是这几夜独自面对天花板的胡思乱想给了他灵感。这并不是询问的理由,他告诉自己。于是神情疲惫的男人请新调来的义工先生坐下:“为什么突然调来住院部呢?这里的工作并不轻松。”
“我是个脱口秀演员。”胡梅尔斯的思维发散出去,他开始答非所问,“聊人生是我职业里很小很小的一部分。来住院部是为了躲闲,也不是。或许是因为在这里可以有更多机会和别人说说话?”
“当然,来这儿就能经常看见你、陪着你了。”胡梅尔斯笑笑,将背在身后的手伸出,把书还给了它的主人,“也许是贝尼你很像书里写的鸟,‘翅膀扑闪闪,轻飘飘就飞进我心里了’。”
让我灵魂乱跳。他在心里补充上原文的后半句话。
只是胡梅尔斯不知道的是,这本书就像他们的未来一样,一语成谶。
闻言,赫韦德斯感觉有光点在自己的眼里跳动,他下意识舔了舔嘴角:“啊……马茨,你在说什么?”
胡梅尔斯反应过来这番话语携带的情感过于炽热后,他歉意地打了个哈哈:“没什么,书很好,看完颇有感受。谢谢你,贝尼。”
今天没有复健训练,所以胡梅尔斯也没有除了“归还书籍”之外的理由好继续留在赫韦德斯的病房。他站起身想要离开时,被坐在床上的男人叫住了。
“马茨。”赫韦德斯声音有些抖,他像是在挣扎要不要说出后文,单词吐出时不自觉闭上眼睛,好似跨过了一道裂隙,“我想我好像是喜欢你的。”
胡梅尔斯着实是没想到后文内容,但他并不排斥,而是转身几步走到床边,坐在床侧握住赫韦德斯有些凉的手。
“我是爱你的,我想走进你的生活,和你在一起。”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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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像一场仲夏夜的梦。”赫韦德斯这么在日记本上写着,“那天下雨。冬天让人心烦,云上像载着一辆车,低压压的,让人喘不过气。”
“他出现得很突然,在楼道,在门外。”
“我向他表白了。他回应了我,他说等我恢复好了就带我回家。”
“在一起了吗?我不知道,可后来我居然期待每一次敲门后推门走进来的都是他。”
“马茨和我说再见。他说他的社区服务和义工工作结束了,但给我留了电话。他有空就会来陪我。”
“我要打给他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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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梅尔斯刚离开录制现场,还没来得及看助理刚刚拍下的片段,就接到一则陌生来电。
满腹狐疑接起,熟悉的声音传出:“早上好,马茨。或许今天下午你有空来一下医院吗?我需要外出参加活动。”
胡梅尔斯几乎控制不住脸上的表情,分别没有让刚刚确定的关系变得脆弱。狂喜和激动轮番攻占胡梅尔斯的内心,让他的声音变得颤抖:“瞧你说的!有空,当然有空——是因为一个人不方便吗?没关系,随时叫我就好!下午几点?没问题,我会提前到的,放心吧。”
电话挂断后他在后台茶水间接了杯冰水一饮而尽,面对后场工作人员的询问,胡梅尔斯后知后觉摸摸鼻子:“很抱歉,我的工作已经完成了。下午还有别的安排,刚刚说临时加的后续小花絮——可能需要麻烦您再和我的助理沟通一下,如果放在今天下午的话,我想那大概是不太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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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停在街角,胡梅尔斯坐在车里戴着耳机,一手扶着方向盘,一手敲键盘不知道在写什么。
赫韦德斯慢慢走出医院正门时,远远就看见那辆纯黑色的劳斯莱斯,车窗贴着阴沉沉的防窥膜,只有面朝内街的一扇打开了。
那是为自己打开的窗,为“贝尼”打开的世界。
赫韦德斯绕到主驾驶旁,轻轻敲了敲车窗。胡梅尔斯听见后摘下耳机,随后笔记本被利落地合上。
“上车吧。”赫韦德斯看见车里人的口型。
他低头抿了抿嘴,从车前绕了过来,打开车门坐在副驾驶位上:“在潘科区,麻烦你了。”
胡梅尔斯偷偷用眼角余光瞥副驾驶座位上的男人,后者目光平视前方让他好不郁闷,只好慢慢将车倒出路边停车的白线,开上车道。
“不麻烦,荣幸之至。”
十二月初应该是颇为阴冷的,背羽黑白相间的大鸟不再停歇在路旁雕像上,街角一串串相继飞起,披着铜锈色的冬日暖阳。
赫韦德斯看了好一会街景,自觉无趣便扭头悄悄看胡梅尔斯的侧脸。
大路两旁的高楼举起初现明媚的天空,一直在下雨的冬终于有了被按下暂停键的时刻。车轮滚过略带潮湿的柏油马路,赫韦德斯盯着驾驶者专注的侧脸。
红灯时胡梅尔斯缓缓点了刹车,注意到副驾驶座上投来的目光后他歪了歪头。四目相对的那一刻他在赫韦德斯的眼里看见了退潮,海水融融,他突然抽走了目光。
他几乎不敢再看,否则他就要陷进名为赫韦德斯的海里越来越深了。
赫韦德斯没有像往常一样抿着嘴笑,他眼神缱绻又坚定,如果要胡梅尔斯找出个形容词的话,他可能会说像是将要奔赴救援的,那个曾经的赫韦德斯。
即便他没有见过。
“有点紧张。”赫韦德斯突然开口,打破了他们之间的寂静,“以前从来没有过,第一次在现场,面对那么多人进行演讲。”
胡梅尔斯没对此发表什么看法,他甚至没有说话,只是在路口等红灯的间隙和他的贝尼频繁对视。
“快到了。”开进停车场时胡梅尔斯像反应慢半拍般突然开口道,“是为活动发言紧张吗?因为台下人很多,还是活动很重要?”
赫韦德斯摇摇头。
“因为有你在。”
胡梅尔斯想逃,听到“因为有你在”时他感到呼吸困难。这是溺水的感觉,他想。车窗上的防窥膜遮挡了部分光线,就像在黑夜。
“我可以吻你吗?”他突然没来由地开口询问,“脸颊,嘴唇?”
幻想在月亮和街灯昏黄下,柔软的唇呈现美好的粉红,随着呼吸微微地颤抖。
“都可以。”赫韦德斯闭上了眼睛,他想扬起笑,却又忍不住睁开眼睛看胡梅尔斯的反应。
幻影是爱的港湾,远游旅人归来,他吻上天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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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台下,胡梅尔斯静静聆听。
赫韦德斯的声音像糖浆——温热的、微微化开的糖浆,一点一点熔铸进耳蜗和心。他演讲的语气温柔又坚定,而面对提问,对于维护残障人士在社会应有权利的捍卫却又像个战士般强硬。
这是一场为残障人士呼吁社会尊重、社会融合和公共设施便利的公益演讲。
“……有色眼镜被加之于大量的‘特殊群体’,多一些特殊照顾和关怀被绝大多数人认为是对于残障人士的尊重。”
“这是普遍存在的刻板印象,也是对于我们的偏见——推进残障融合是非常具有进步意义的事业,并非只有残障人士才会需要无障碍电梯和设施,它可以服务于普通人,譬如提重物——”
“无障碍设施需要被发展成一种公共设施,作为常用的公共设施投入正常社会使用。”
“所以我呼吁,在对特殊群体的公共事业服务上,更需要以己度人的思考和真正的尊重,要你和我——我们每一个人都不再冷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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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回车里时,胡梅尔斯没有先发动汽车。天已经晚了,夜色慢慢涌入城市,一张张模糊的脸被月色印在玻璃上,灯火通明。
“送你回医院?”胡梅尔斯按开车内灯,密闭空间里迸溅出柔和的暖光。赫韦德斯抚上胡梅尔斯要拉起手刹的手,用力按住它,却没多说话。
两个人就这么安安静静坐着,暖暖的光在赫韦德斯深邃的眼窝投下阴影,好久后他开口:“带我去转转吧,我想和你在一起。”
“这个时间……去哪里呢?”胡梅尔斯有些无奈,“市中心?可是如果逛到很晚,医院就回不去啦——这可不行。”
赫韦德斯低头,神色晦暗不明。然后他舒了口气,掏出手机把锁屏界面的时间展示在胡梅尔斯眼前晃来晃去:“明天没有复健,不如带我回家?”
“哎……”
赫韦德斯只是提了一次,见胡梅尔斯没有采纳建议后便闭了嘴,抱着胳膊坐在副驾驶座上目视前方。胡梅尔斯讨好般笑了笑,想逗赫韦德斯开心,后者只是很平静地接受了太晚的事实,在或许没那么好笑的段子被说出时礼貌性笑一笑。
最终两人决定各退一步。车停在市中心综合体大楼的停车场。胡梅尔斯叹了口气解了安全带要推门,门锁解了赫韦德斯停了停,干脆利落地解了安全带扶着车门慢慢下车。
“说好要带你出来逛逛,然后赶着最后时间再把你送回去。贝尼,相信我,都会有的。”胡梅尔斯扶着他的小臂,当赫韦德斯站定后关上车门,锁了车。
赫韦德斯反握住他的手:“没关系——医院规定我知道的,今晚只是不太凑巧而已。”
意识到赫韦德斯兴致不高,自己热脸贴了冷屁股的胡梅尔斯果断噤声闭嘴。直到赫韦德斯意识到气氛有些尴尬,才无奈撇撇嘴道:“很久没有坐在影院里了——我的意思是,我想看电影了,在医院里只能看书。我想看《魂断蓝桥》,不过今天很晚了,我知道,我没有在要求。”
影院并没有重映经典的计划,他很清楚这一点,而且现在不早了,胡梅尔斯说得没错,他们需要早点赶回医院 这是事实。
电影是没看成的,但胡梅尔斯再三向他许诺,等过一阵子把他带回家去。
脱口秀演员信誓旦旦说他家里有最好的投影设备,他们可以在客厅享受一个完美的观影体验。
赫韦德斯的目的也算是达成了一个,于是他面无表情地捶了捶用力扶着自己的男人,慢慢走在灯火通明的大街上。来来往往的人很多,一点也感觉不到德国十二月的冷。
“天气预报说这两天要下雪,好像开始降温了。”赫韦德斯突然开口,“不如早点回去吧?”
胡梅尔斯借着路灯和沿街店铺里的光,认认真真揣摩赫韦德斯在想什么。他看上去很冷静,像完美的冰层。
“好。”胡梅尔斯答应着,替身侧的恋人掖了掖围巾和外套的空隙,“我们一起回去。”
转了一圈回到停车场时,胡梅尔斯惊觉赫韦德斯的视线若有若无地粘在自己身上,不过他什么也没说,只是偷偷开车带赫韦德斯在医院外兜了个圈子。尽管现在是晚20:48,医院并没有禁止外来人员进入住院大楼,他们依旧像贼一样偷偷摸摸从职工楼梯往上走。
“走楼梯很累,累到让人想多吃几块黑面包。不过我好像很喜欢走楼梯。”胡梅尔斯无奈。
一片寂静中他听见赫韦德斯笑了:“我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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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照常地过,气温有了些回升。街角的鸟照常一群群扑腾翅膀起飞,披着阳光落在铜像上,像一串不太规整的音符。
结束义工工作,暂时还没有节目安排。胡梅尔斯正在室外晨跑时意外收到一条消息,是穆勒发来的。
“马里奥去世了。”
年轻的关怀师发现他无法接受这份工作会有人渐次离开自己世界的痛苦。胡梅尔斯缓下脚步慢慢向反方向走,他无法想象穆勒是如何打下这一串字词,绿眼睛的男人或许是颤抖着手的,目光触及字母单词组成的短短句子,会用力呼吸以减轻心头疼痛。
胡梅尔斯到家时拨通了诺伊尔的电话。他甚至没有换下运动服,只是在衣柜里抓了件外套便匆匆出门拦了一辆出租车。
“去医院。维瓦特斯医院康复关怀中心。”
电话接通后胡梅尔斯急不可耐道:“托马斯他还好吗?”
“不太好。”诺伊尔的回答一如既往地简洁。
“我很抱歉。”
选择了关怀师这个职业,就注定了总是在经历别离。诺伊尔守在门外,见胡梅尔斯来了,朝他点头致意。
胡梅尔斯一眼就注意到高大男人无名指上的戒指,后者将目光投向病房内,半晌才开口:“没办法,这是肯定要经历的。但你也知道,这才是托马斯。”
胡梅尔斯苦笑:“我可以进去吗?”
诺伊尔没做声,替他拉开了门。
“你安慰我,都会过去的。事实上就是这样,走出来比陷进去容易太多。”
穆勒站在铁架床边,开口道:“他真的太小了。父母离异、弃养、疾病……不应该是他来承受这些……这么长时间,一直是我照顾他,我知道会有这一天,可是还是……”
胡梅尔斯站在穆勒身后,用力握住他的肩膀:“我知道,临终关怀师总要经历死亡和别离,但是你做到了让他们离开的时候不孤单。你看,马里奥他是笑着的,他很快乐。”
“他可以离开这个让他痛苦的世界,去吃很多很多好吃的,在你管不着的地方,他会有吃不完的甜点,还能和他的马尔科一起尝试各种光怪陆离的冒险,我们应该为他高兴,不是吗?”
穆勒侧过头看了眼胡梅尔斯,眨眨眼睛咽下存蓄的泪水。
“我不后悔从事关怀师的职业。”穆勒接过胡梅尔斯递给他的纸巾,深吸了口气,“你说得对,愿上帝保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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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场工作人员提醒胡梅尔斯上场时,当事人正忙着发消息。他的助理惊诧于这位口口声声说着“要成为全德国最棒的脱口秀演员”的男人,突然将事业中心挪向为残障人士发声,于是不断用短信和电话轰炸胡梅尔斯,但后者显然心意已决。
“好的,麻烦了。”反应过来到自己录制后胡梅尔斯用手势表达歉意,然后放下手机,对着镜子理了理领口,准备入镜。
这是一场大型脱口秀展示节目的后续花絮录制,由嘉宾们自行决定主题内容,然后发散观点并对其叙述。
坐在高脚凳上,胡梅尔斯调整了一下坐姿。
“你们都是知道的,不久前我参与了一个月的社会服务——对,关于医院义工的工作。累吗?并不。我很享受,就像在澳大利亚的沙滩上晒日光浴,是的,潮湿的海边很热,像被炙烧的鳗鱼。”
他耸耸肩,朝镜头露出微笑:“很不错,至少我是这么觉得的。当然,医院人很多,像沙丁鱼罐头一样,一切事物挤在一起但又井井有条。”
胡梅尔斯比划着离开凳子,站在取景框里似乎把一段花絮段子的录制变成正式节目上的舞台:“事实上更多的残障人士会出现在日常生活而不是医院里,与此同时社会给了他们新的标签。”
“残废。”他摊开双手,做出怀抱婴儿摇晃的动作,“后来‘残废’被视作歧视用词——这是为了政治正确,不过换个说法并不会像‘美人鱼’和‘儒艮’这样增加童话的美好色彩。于是人们决定为他们改名为‘障碍人士’。”
没有人在笑,这好像不同于脱口秀现场“地狱笑话”的冷。
“社会在转变思维,于是盯上特殊群体用来弥补自身缺陷的东西。比如义肢——他们会进行不屑嘲笑,指指点点,感觉像是在动物园里围观。”
“然后加以异样眼光,比如‘哦你看他,穿上那东西跑得比狗都快’,‘为什么他看上去和常人一样还要求公共场合要有残障人士专用设施’。抱歉恕我直言,没有素质但追求政治正确来称呼少数群体的人是动物园里的猴子,滑稽可笑。”
胡梅尔斯一边说着一边模仿做动作,脑子里却满是赫韦德斯那个下午站在公园里的演讲。
“未来我会为特殊群体发声,参与有关义肢的活动譬如慈善募捐、晚会、节目。希望大家可以注意到生活中的他们。”
他又添了几个冷笑话结束了这场不太正规的talk show,鞠了一躬。
匆匆忙忙在后台换便服时有电话打入。
胡梅尔斯忙乱中看也没看就接起,出音孔传来赫韦德斯的声音。
“晚上好,马茨。”他声音有些哑,“今天是平安夜了。”
胡梅尔斯反应过来他应该是想问明天的安排,于是停下拆领结的手,扶在化妆桌边道:“是啊,愿上帝保佑你,亲爱的贝尼。”
赫韦德斯那边安静好久才挤出一句话:“要一起吗?”
“需要我去接你吗?”胡梅尔斯反应很快,马上问道,“明天早上我有一场慈善募捐表演。不过放心,我会尽早赶回,圣诞节是属于我们两个的。”
赫韦德斯坐在床上,一手翻书一手握着手机:“没事,明早你去忙你的。”他停了一下,又轻声说,“马茨,谢谢。”
“我还以为我们的关系早就比‘客套的熟人’更进一步了。”胡梅尔斯拿出一副严肃口吻假装怪罪,很快听见话筒那边传来一声轻笑。他这才放下心来。“我爱你,贝尼。所以别谢我,这叫心甘情愿。”
赫韦德斯咳了一声, 转而说起义肢调试的新进展,胡梅尔斯顺其自然地接过话头,和他又腻腻歪歪聊了好久才挂断电话。
谁也不知道,那本《尽头的回忆》早就写好他们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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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安夜里,胡梅尔斯如约去医院将恋人接回了家。进门时赫韦德斯一个没站稳,斜着靠在胡梅尔斯怀里。后者十分自然地蹭了蹭他脖颈,弄得赫韦德斯站好后冷着脸推了把接他回家的家伙。
“答应你的《魂断蓝桥》。”胡梅尔斯顺势替他脱了大衣,挂在门口的衣架上,“自从你那次提过,我就一直很想看——可是抽不出时间,又没有人陪我。那么只好今天来完成这个小目标啦。”
由费雯丽饰演,在1940年上映的《魂断蓝桥》。
拉住了要蹲下替自己换拖鞋的胡梅尔斯,赫韦德斯的手在有些兴奋的男人胳膊上停留了漫长的一秒,然后转过身,第一次主动拥抱了他的马茨。
过去与未来,痛苦和新生。一切早在他勇敢告白的那一刻缝合了界线,拥抱像两片灵魂在融合着。
赫韦德斯凑在胡梅尔斯耳边,微微笑着说这电影里的气候没有那么配德国的冬天十二月——天很冷,还会下雪。
“电影里总在下雨,不过那是在英国,这也正常。”赫韦德斯道。
“很潮湿。”胡梅尔斯一边补上评价,一边忙着协助赫韦德斯换好鞋子,坐在客厅,在他左侧。
听到胡梅尔斯对英国气候的评价,赫韦德斯不以为然地点头附和。
窗帘拉上,客厅上方的吊灯熄灭,垂下的幕布上只剩黑白。当天鹅湖序曲响起时,悲剧已然上演。
黑暗吞掉了整个世界,圆圆月球慢慢浮起来。玛拉和罗伊相遇滑铁卢桥上,下雨下雨,一直在下雨。
“I loved you, I've never loved any one else. I never shall. ”
玛拉在昏暗里对一见钟情的恋人告白——我爱你,我从未爱过别人,今后也不会。
赫韦德斯看得很认真,甚至有些愣神。他在想别的,和电影无关又有关。
没有星星的夜里只有月亮是唯一的光源,电影结束时是深夜,赫韦德斯倚靠在胡梅尔斯的怀里。他突然闭眼,眼前仿若浮现那片留在滑铁卢桥上的灵魂。
“你在我心里胜过千言万语。”胡梅尔斯用脸颊贴着他的头,选择了用影片里中尉罗伊信里的话作为表明心意的句子。
于是吻从指尖开始,一路向上,濡湿触感到了手背,柔柔落下很多。最近一直在降温,外面好像又开始下雪了,胡梅尔斯搂着他一见钟情的爱人坐在地毯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揉赫韦德斯柔软的头发。
“我很爱你。”胡梅尔斯把脸埋在赫韦德斯的颈窝,“第一眼开始——你抬头看我,在楼梯间,我在偷懒躲闲。”
赫韦德斯用力地呼吸,他的心很乱——他曾以为挣脱过去,战胜内心的桎梏让自己能坦然勇敢开口表明心迹,但此时他却无比迷茫。
未来呢?尽管自己鼓起勇气要改变未来,把和胡梅尔斯在一起的未来变得美好,可生活到底会是什么样子的,谁也不知道。
胡梅尔斯显然注意到了他的低落,手臂收紧将赫韦德斯搂得更用力了些:“圣诞节后一起去旅行吧?海边怎么样?我把工作都推了,陪你去看海。”
赫韦德斯仰头闭了闭眼,几不可闻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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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能尽早回家和恋人度过一个相对完整的圣诞节,胡梅尔斯一大早便悄悄起床洗漱,做好早餐放进保温箱后,他写了张纸条用小碟子压在桌上,随后匆匆吃了几口套上外套。
他没有叫醒赫韦德斯,昨晚赫韦德斯明显有些情绪低落,可能没有睡好。
让他多睡会吧。临走前胡梅尔斯折返回主卧,在赫韦德斯额头轻轻印了一吻:“早上好,亲爱的。”
然后套上外套,抓起车钥匙出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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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韦德斯醒时特意看了一眼床头闹钟。
10:23
他没有晚起的习惯,但昨天的电影让他思绪烦乱,没能享用充分的睡眠。他打了个呵欠,从床头捞起义肢,简单穿上后趿着拖鞋往餐厅走,余光瞥见餐桌上的纸条,便捡起来看了看。
“亲爱的贝尼,
早上好呀,今天的活动安排在多特蒙德,不过我保证很快就回来。记得吃早饭,东西在保温箱里。——M.H.”
赫韦德斯放下纸条往厨房里走。自从地震后,他就没有看新闻的爱好了,邻居家电视的声音开得有些大,他皱了皱眉,只好关上厨房的门,将新闻播报声拒之门外。
他回到餐厅坐在餐桌边,给烤好的燕麦吐司抹上酸乳酪。马茨还记得他喜欢吃鲁尔区的咖喱香肠,也不知道他是从哪儿得知的,在把这顿“早午餐”快速塞进嘴里的时候,赫韦德斯这样想。
他的目光从餐厅窗外授向远方。
也许除了海边,还可以去黑森林,或者阿尔卑斯山。如果他的腿一切顺利的话。
也许,只要马茨愿意,去哪都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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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面插播突发新闻:上午10时许,多特蒙德市区发生一起严重交通事故,一辆货车与三辆小型汽车发生连环相撞,货车司机弃车逃逸。该事故已造成两人死亡,三人受伤。据可靠消息,知名脱口秀演员马茨·胡梅尔斯于事故中不幸身亡。目前警方正全力调查事故原因,并请掌握相关线索的市民积极与警方联系。如果您有任何线索, 请拨打屏幕下方的电话,我们将感谢您的帮助。”
【新穆】Farewell(下,全文完!灵魂摆渡人AU)
在这个冬天,我们都见过了太多告别。
希望每一个我们所爱的人,都能被岁月温柔相待。
本来是想元旦完结的,但是家里突然有情况,于是拖到了现在……那就提前祝所有喜欢这篇文的小伙伴,春节快乐吧!
* 设定基本框架来自Steam/Switch游戏《SpiritFarer》(中译名《灵魂摆渡人》),没玩过游戏可能会对其中的一些名词感到陌生,但应该不影响阅读
* 之前有朋友反馈部分人物的故事看不太懂,那么建议看文前先简单了解文章设定...
在这个冬天,我们都见过了太多告别。
希望每一个我们所爱的人,都能被岁月温柔相待。
本来是想元旦完结的,但是家里突然有情况,于是拖到了现在……那就提前祝所有喜欢这篇文的小伙伴,春节快乐吧!
* 设定基本框架来自Steam/Switch游戏《SpiritFarer》(中译名《灵魂摆渡人》),没玩过游戏可能会对其中的一些名词感到陌生,但应该不影响阅读
* 之前有朋友反馈部分人物的故事看不太懂,那么建议看文前先简单了解文章设定,可以戳这里
* 猫头鹰的台词大部分来自游戏中译版对话,略有加工和删减
* 不可避免会有一定OOC,不喜请x
* 封面图来自游戏截图中我建的船
Farewell(下)
巨大的猫头鹰横亘在夜空下,银色的轮廓似乎带有一种枭类的形状,翅膀却大得看不见边际。它浑身的羽毛翻涌着,像是燃得正旺的火焰,又像岸边荡起的浪花。
托马斯几经尝试,终于爬上高高的玻璃山顶。居高临下的猫头鹰收敛双翅,低下头颅,黑洞洞的眼睛与他对视,发出低沉的声音:“你回来了,灵魂摆渡人。因为你被你的困惑、你的不安、你的恐惧所击败,一次又一次,你呼喊我的名字,耳语回响着关于我的本质,让那些害怕听见的人听见。当你站在我面前时,你的内心犹豫不定——你想要驯服,却只能顺从。现在,你真正看到了我,看到了我对你所爱的人施加了什么。你走过的所有这些路,你拥抱过的这些灵魂,他们的生活与你的交织在一起,他们的面孔深深烙印在你的记忆中。你向经受困苦的人敞开胸怀,作为回报,他们的火花温暖着你的心,塑造了你的命运。”
托马斯脚下的玻璃山开始发光,他的记忆开始透过玻璃回放。
他先看到了米洛。他看到自己和米洛一起奔跑在足球场上,每次受伤都由米洛亲自包扎。升学离队的那天,他抱着米洛哭了很久很久,直到米洛保证愿意和他保持联系,并且随时和他分享关于足球的任何新知识。他看到自己从刚离开时的事无巨细,到逐渐长大后的重要抉择,总要在手机里按下那串熟悉的数字,并将自己的疑问和盘托出,因为他知道米洛总会在那串电话号码的另一端,耐心地、和蔼地、尽其所能地提供帮助。然后他看见自己站在病房外,透过门上圆圆的小窗,看到病床上的米洛仿佛睡着了一般安静,他再一次按下那串数字,熟悉的《Mia San Mia》铃声响起,而他的恩师却再也不能接起这个电话,为他指点迷津。
第二个回忆是属于霍尔格的。他们似乎总是在一起,有聊不完的天,开不完的玩笑,做不完的梦……三年级的操场,文理二年级的夏令营,还有去黑森林差点迷路的那次远足,当然还有每年圣诞节属于他们两个家庭的相聚。从小到大,他们为对方打过无数次掩护,霍尔格离家出走的那天,也是托马斯收留了他,他们聊了很久,关于选择、关于梦想、关于儿时发下的宏愿,他们能看到对方眼睛里跃跃欲试的火光,也相信世界真的会因为他们微小的努力变得越来越好。直到在那栋依然浓烟滚滚的大楼下,托马斯牵着那个孩子的手,看他的挚友被抬上担架,塞进拉长鸣笛声的救护车里,直到他站在不停啸叫的仪器前,看着屏幕上划出的那道笔直的线,然后第一次真正开始思考离别的意义。
然后是菲利普。他离开校园后的第一个室友,他的好房东。他们总是一起去超市,一起做饭,一起打牌,一起为一则新闻而愤愤不平。菲利普似乎天生懂得如何将思想诉诸笔端,并加以恰到好处的修饰,托马斯从不怀疑他能走得很远,能用他的笔去改变这个城市,甚至改变这个国家。他们有过争吵,也有过更多共鸣,托马斯曾心甘情愿发誓一定会出任“德国知名记者菲利普·拉姆”的首席心理咨询师,却没能等来菲利普功成名就的那一天。他离开校园后的第一个室友,他最默契的牌搭子,他曾经的好房东,在慕尼黑一个普通的清晨,就这样不着痕迹地消失了,彻彻底底,干干净净。
与马茨有关的回忆里总是充满了意外。那时候刚刚转职的托马斯还不能独立投入工作,只能跟在有经验的临终关怀师身后,看他们如何温暖那些脆弱无助、伤痕累累的心。他意外遇到了同样是医院新人的马茨,一个脱口秀演员,却突发奇想要来医院取材做义工。他看着马茨与贝尼是如何因为一个意外的误会而相识,两颗心是如何在日复一日地拌嘴与争斗中越走越近……他们如何相爱,如何嘴硬心软默默为彼此付出,又如何被那场意外的车祸分隔在天人两地。
“每个灵魂都是一次告别。他们教会了你什么?他们的挣扎,还是他们戏剧般的经历?他们的回忆,还是你的回忆?他们在向你告别,还是你在向他们告别?但是你还没准备好,托马斯,还有灵魂需要你。”
猫头鹰展开翅膀,跃上半空。
“继续完成你的任务吧,灵魂摆渡人。很快你的时刻就会到来,那时我们将再次见面。最后一次。”
马里奥昏睡的时间越来越长,这不是个好迹象。
就像所有七岁男孩一样,马里奥活泼、好动,甩着他毛茸茸的大尾巴跟在托马斯身边跑上跑下,总是对一切充满好奇。他曾经怂恿托马斯把海里钓上来的臭鞋子塞进熔炉里,想看看会发生什么,结果出乎意料地研究出了胶水的配方。然后他们又充满尝试精神地把胶水和米糊一起放进烤箱,在曼努怀疑的目光和叹气声中,一张画纸竟然神奇地在烤箱中出现了!
托马斯把画纸送给“小探险家”马里奥。小熊猫喜爱极了,他开心地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整整一个晚上,然后画出了一幅漂亮的儿童画——那是托马斯第一次看见“马尔科”。画上有马里奥自己,小男孩正坐在一棵大树上荡秋千,男孩身边飞舞着一只漂亮的雄性啄木鸟,还有稚嫩的字体在一旁标明:Marco。马里奥兴高采烈地把这幅画送给托马斯,告诉他这是自己不久前梦到的。“那是个好梦!”当小熊猫兴奋地扒拉着托马斯的裤脚,试图要到一个抱抱,而托马斯没有犹豫就让他如愿以偿时,他这样大声宣布,“托马西,我决定啦!那就是我最喜欢的好梦!”
七岁的小男孩词汇量有限,惹得曼努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棕熊伸出他的熊掌,使劲儿呼噜了一把小熊猫的头。“乖,马里奥。那叫美梦——跟我说……美——梦——”马里奥转了转他那双大眼睛,学着曼努的样子拉长声音:“好——的——梦!”在曼努无奈的摇头中,小熊猫吐了吐舌头,咯咯咯地笑出声来。
那之后马里奥经常画画,有时候是自己和马尔科的冒险故事,有时候是船上的其他人。
托马斯见到过马尔科变成人形的样子,一个金色头发的小男孩,看上去和马里奥差不多大,笑起来的时候眼睛亮晶晶,翘起来的头发还有那只啄木鸟头上冠羽的影子;他也见过马里奥笔下的米洛,一个有着漂亮的绿色眼睛,和孩子们一同奔跑在足球场上的足球教练,孩子中跑得最快的一个还被贴心地标注上了“托马西”;他还记得马里奥甚至画出过巴斯蒂和卢卡斯:巴斯蒂身着安全背心坐在一艘快艇上,卢卡斯则操控着艇身后面拖着的一架帆板,巴斯蒂温暖的目光落在训练的卢卡斯身上,而夕阳正将他们的轮廓都染成金黄。
那不是托马斯第一次惊叹马里奥画画的天赋。小男孩好像天生就知道如何作画,线条和色块在他的想象中如同精灵一般跃动,又在他笔下仿佛棋子般听命地俯首称臣。托马斯常常想,如果得到正确的激励,马里奥一定能成为一名出色的画家。
可惜他没有机会。
或者说,时间没有给他机会。
托马斯记得遇见马里奥是在他刚刚正式转职成为临终关怀师不久,小男孩是他的第三个病人。与前两个病人相处的经验完全作废,托马斯从来没有想过要如何去陪伴一个正在消逝的,过于年轻的生命。
马里奥的成长中没有多少大人的陪伴,他的父母早就因为他的病情抛弃了他,各自开始了新的生活。托马斯是他遇到的第一个年纪“刚刚好”的大人,不会像医院中的爷爷奶奶一样生命中布满了褶皱,也不会像他和马尔科一样对这个世界充满了未知。托马斯就是那个刚好的、可靠的大人——是那种马里奥可以粘着他问东问西而永远不会感到厌烦;是会带着暖洋洋的微笑,允许甚至带着马里奥一起偷偷尝一些好吃的零食;也是会严格限制马里奥的甜食摄入,每次的理由都是“为了你的牙好”的那种大人。
与马里奥的相遇就像是在托马斯职业生涯中点燃了一簇跃动的小火苗。你观赏着它的可爱,感受着它的温暖,也知道它终会熄灭。那个时刻几乎摧毁了托马斯作为临终关怀师的信念,而现在,他又将再次面对这一切。
小熊猫不情不愿地在苹果派的香气中翻了个身,却并没有醒来。
托马斯望向窗外,心又往下沉了一点。太阳已经升到正当空,马里奥清醒的时间更短了。“马里奥——”一旁的曼努试着推了推他,“起来咯——太阳晒屁股啦!”小熊猫没有回答,而是在床上挪了挪脑袋。红棕色的毛发让托马斯抚摸着他的手心里痒痒的,蓬松的尾巴尖在床上不自觉地拍来拍去,看起来小孩正在做一个梦。托马斯担心硬来会让孩子受到惊吓,无声地摇了摇头,制止了曼努再次尝试叫醒马里奥的想法。床上的毛球骨碌碌又翻了个身,小爪子紧紧抓着托马斯不放,鼻子里发出轻轻的啜泣。“爸爸……妈妈……”小孩小小地喊了一声,“不要丢下我呀。”
托马斯觉得鼻子发酸,他和曼努交换了一个担忧的眼神,正要抽手离开,却发现小熊猫眨眨眼睛醒了过来。
“早上好呀托马西!”他大大地打了个哈欠,又可怜巴巴地揉了揉肚子,“我好饿啊……可以吃一个苹果派吗?”
最后一幅画是由“马尔科”送来的。
那是托马斯第一次真正见到这位马里奥的小伙伴。
啄木鸟的灵魂近乎透明,只有周身一圈柔和的金光向他人展示出自己的轮廓。他来的时候是夜晚,船上所有的灯都突然熄灭了,只有马里奥房间的窗户透出一层淡淡的光芒。托马斯知道那里经常放着一只空鸟笼,每次有人好奇,马里奥都要解释那是他最好的朋友马尔科休息的地方。
鸟儿用喙小心地衔着一页纸,扑棱着翅膀降落在托马斯窗前。“咚咚咚——咚咚咚……”像是最后一次敲击树干,啄木鸟用尽全力将摆渡人叫醒,并把那幅画作交到了他手中。
画上是一个金发蓝眼的高大青年,背上背着一个棕色头发的卷毛年轻人,他们笑得很开怀,看起来是发自内心地感到快乐。
“马尔科”没有开口说话。但是托马斯全明白了。
画上画的是他和曼努,而这也是小画家的最后一幅作品。
在啄木鸟的指引下,托马斯最后一次在船上寻找马里奥。
他们玩过很多次捉迷藏。在医院时,马里奥喜欢藏在换药室的储藏柜旁边蒙上眼睛,或者是躲在他办公室的窗帘后面盖住自己,好像当他看不见别人的时候,别人也看不见他——每到这时,托马斯都会装模作样地绕上几圈,装作不经意间发现小孩的下落,并大喊一声“找到你了”,再一把将小孩抱起来。在这艘船上,当小孩不将自己任命为“托马西的小尾巴”时,他们也会玩捉迷藏。但是这艘船太大了,托马斯往往需要花费比之前多几倍的时间来认真寻找,毕竟动物形态的小男孩拥有的灵敏和速度可比他这个人类多得多,好几次托马斯不得不宣告放弃,引得马里奥得意地从藏身之地冲出来,边大声喊“我赢啦——我赢啦——”边扑进他的怀里。
这一次,托马斯希望鸟儿能走慢一些,甚至希望永远都找不到他,这样小熊猫就能一直在船上当他的小跟班,而不用在没有大人的陪同下,去走那段艰难的路。他们穿过裁缝铺的窗口,绕过磨坊的风车,从巴斯蒂和卢卡斯的二层露台跳到牛棚顶端,顺着滑索一路向下,最终停在了果园前。
“马尔科”在门口扇着翅膀,像是在邀请,又像是在催促。
托马斯走进去,在那棵苹果树下抱起陷入昏睡的小熊猫。又在啄木鸟的陪伴中,带着马里奥一起坐上了那艘驶向永恒之门的小船。
黑夜剥去外衣,露出被渐次染红的天,海水在小船两侧翻出浪花,却没能在平滑如镜的红色水面留下一点点涟漪。
啄木鸟爱怜地绕着小熊猫飞了几圈,依依不舍地轻啄了一口他的耳朵,最后钻进了那团毛茸茸的身体里。
马里奥终于醒了过来。
“托马西,托马西!快看——”小熊猫兴奋地在船上转圈,好奇地四处打量,尾巴高高翘起来。“海水是红色的!还有红色的晚霞!好漂亮呀!我们是不是要去冒险啦?”他一下跳到托马斯身边,“我们要去哪,船长?去救那条宝石龙吗?还是去找乌龟三姐妹聊天?还是还是——去马尔科经常讲到的那座蜜蜂城堡?不对……我知道了!我们要去见那只猫头鹰对不对?我最近经常梦到它!超——大——的银色猫头鹰,像月亮一样发着光!”
“我就知道你是个很厉害的船长,托马西!你可真是太酷了!如果爸爸妈妈看到我们现在的样子,也一定会为我骄傲的!‘他可真是船长的好船员!’——爸爸一定会这么说的,妈妈也一定会夸我是个‘勇敢的小男孩’!他们要是在这儿就好了,是不是,托马西?”小熊猫在船头转了个身,又吐了吐舌头,“我知道我知道,他们太忙啦!托马西,告诉他们我是个乖宝宝,不会缠着他们的!我是世界上最最听话的——最最勇敢的小男孩!所以,如果他们有空的话……可以来看看我就好啦……”
马里奥突然停了一下,马上又摇了摇头。“我没有在提要求哦!我是说——我自己也很好!你瞧,我有马尔科,我还有你呢,托马西!我们还能一起去冒险!”
小船越走越慢,最终停下了。永恒之光回到托马斯胸前。
小熊猫歪着头往门里看了看,转过身来朝托马斯露出了调皮的笑容。
“托马西,我们来玩捉迷藏吧!我敢保证,这次一定会让你很久很久、很久很久都找不到我!我赢定啦!”他站在船头,大尾巴一抖一抖,神气极了。“但是你放心,就算你很久很久、很久很久都找不到我,我也不会嫌弃你的——因为你和马尔科一样,都是我最好最好、最好最好的朋友呀!”
“我和马尔科会一直等着你的,等你能找到我们的那天!”小熊猫眨眨眼睛,最后一次扑进托马斯的怀里。
“托马西,要记得来找我们哦!我们会等着你的!”
金色的光芒刹那间笼罩了那片红海。
繁星密布的夜空里,一个新的星座出现了,那是小熊猫和他忠实的伙伴啄木鸟。
托马斯低下头,在船舷发现了一朵漂亮的小雏菊。
那是天真、纯洁与希望。
“托马斯,你得帮我们造一栋房子。我和卢基的,就像我们之前的那栋一样。”巴斯蒂在自己的房子前面拦住托马斯,没头没脑地说起这么一句。
“我们的卧室总是很温馨,有一张四柱床,挂着红色和白色的帷幔。二层有一个小露台,卢基喜欢那上面的绿色沙发,坐在那儿的时候就能看到他最喜欢的大海……”巴斯蒂自顾自地说起来,丝毫没有注意到托马斯脸上的表情。“卢基总是爱把我那张荣誉律师的证书摆在五斗橱上,其实要我说,换成我的健身教练资格证也许会更好,但是管他呢?反正卢基喜欢!啊对了,还有卢基的奖杯和奖牌,我把它们都收在一个陈列柜里,或许你会更感兴趣这个——”
他试图邀请托马斯进屋看看,转过身的时候却突然在门口停住了。“哦……天呐,瞧瞧这是什么!你已经为我们造好房子了是吗?对不起,托马斯,我想……我又忘了……”
这已经是一周内的第四次了。
巴斯蒂的记忆宫殿正在迅速坍塌。
刚在英国的曼彻斯特接上他时,巴斯蒂还是那个健壮而精力充沛的律师,正为当地一个工厂的工人罢工提供法律咨询。在巴斯蒂的争取下,工人们不仅多了整整一天的假期,那个胆小怕事的老板甚至答应每日多支付150灯火,并且为所有在工厂干活的灵魂们购买额外的工伤保险。上船之后,巴斯蒂又变成了那个对爱人的伤势忧心忡忡的野猪,催促着托马斯在曼彻斯特和伦敦间几经往返,终于备齐了卢卡斯伤愈需要的所有材料,将那只哈士奇犬从雾都接到了这艘大船上。
他们总是船上起得最早的人之一,有时托马斯甚至还来不及敲响晨钟,就能看到他们在甲板上跑步锻炼的身影。他们也是船上最和善的人之一,见多识广的巴斯蒂会讲很多有趣的故事,卢卡斯那双友善的蓝眼睛不会拒绝任何一个真诚的请求。他们帮托马斯改造了铁匠铺,为马里奥在房间里搭建了一顶儿童帐篷,帮菲利普加固了摇摇欲坠的书架,给霍尔格的教室里又添了几套桌椅。他们喜欢拉着曼努一起研究新菜谱,还会在下船的日子里收集木材和矿石供应船上日常所需。
野猪和哈士奇犬就像你生活中能遇到的最好的那种长辈。他们和善、广博、慈爱又彬彬有礼,热爱生活又始终彼此相爱。托马斯曾经从那些断断续续的碎片中拼凑出他们相遇的故事:一个事业有成的律师,在观看帆板锦标赛时对一位波兰选手一见钟情,还没等律师想好如何制造契机与运动员深入了解,上天就将机会就送到了他面前——波兰选手不久就陷入一桩名誉纠纷案,而这个案子被交到了律师手里。
可惜托马斯没能在最好的时候遇见他们,没能亲自感受法庭上巴斯蒂的风采,也没能亲眼见过卢卡斯在海上的英姿。他们来到医院时已经是须发皆白,行动缓慢,好在依然精神矍铄,喜欢谈天说地。他们喜欢坐在轮椅上,和托马斯一起晒太阳,向他讲起他们的小房子和那些老朋友。在他们的回忆中,托马斯“认识”了佩尔,一位也许对于这一行来说身高过高的体育经纪人,是他们共同的好友;马塞尔,因一张在南极拍摄的帝企鹅照片而出名的野生动物摄影师,就住在他们隔壁;阿尔扬和弗兰克,每次吵架都要在自家院子里比赛踢足球的老两口,总是拉着他们当裁判以示公平;还有他们的养子托尼,在西班牙一所大学里任职,早就在马德里成家立业,只能每年在圣诞节期间回到德国看望两位父亲……
但托马斯从来没能了解更多,两位老人家逐渐褪色的记忆似乎只能支撑他们讲出最具代表性的那些片段,而随着时间推移,那些故事也变得越来越模糊,甚至连佩尔的身高都发生了变化,阿尔扬和弗兰克的姓氏有时也会被搞混。
船上开始变得空荡荡。就连巴斯蒂和卢卡斯也不再经常出门了。
哈士奇的双腿随着年纪渐长而膝伤频发,很难再支撑晨跑,巴斯蒂也索性陪着他在房间里,读书、看报,在摇椅上伴着微湿的海风和轻柔的海浪声入眠。只有每天一次的咖啡时间才能让野猪爷爷从那间房子里出来,去厨房亲手煮上两杯他们都喜欢的咖啡。
“啊……你来了!”看见托马斯进门,卢卡斯推了推自己鼻梁上的眼镜,眼神中流露出欣喜。“一年这么快就过去了吗?时间过得可真快啊!我还以为现在是六月呢……在船上就是会让人忽略时间的流逝,不是吗?”他合上手头在看的书,把膝盖上的毯子披到肩膀取暖,看清托马斯的装扮之后又忍不住皱起眉头。“你什么时候喜欢穿巴伐利亚服装了?我还以为你会穿那件粉色的毛衣呢,就像每年圣诞节时候那样……好了,好了——干嘛站着呢?快坐下,孩子,来给我讲讲这一年马德里的变化。”卢卡斯笑眯眯地看向托马斯,然后叫出了一个意外却又在意料之中的名字——“托尼”。
巴斯蒂端着两杯咖啡刚走进门,就被卢卡斯叫住了。“巴斯蒂,亲爱的!快瞧瞧谁来了?咱们的托尼终于愿意穿巴伐利亚服装了。”他接过一杯咖啡,随即大笑起来,“我敢说这是我们收到过的最好的新年礼物!你不觉得吗?”
巴斯蒂无奈地摇了摇头。“要我说,儿子,你还是去换回那件粉毛衣吧。你的卢卡斯爸爸每年只剩那个关于粉毛衣的笑话还能拿得出手,咱们可不能让他失望啊!”他朝托马斯挤挤眼睛,“再说了,你穿着这身衣服会让我误以为自己还在八月份过啤酒节呢,圣诞节总是需要点儿家的氛围,不是吗?”
托马斯赶紧冲回裁缝铺,在脑海中搜刮出关于“托尼的粉毛衣”的零星印象。在曼努的帮助下,他们尝试了树莓汁和火光种子,在星云线和亚麻线中抉择,最终用山樱花瓣和羊圈贡献出的羊毛线,赶制出了那件野猪和哈士奇记忆中的“家的氛围”。这是托马斯第一次穿粉色的毛衣,他觉得别扭极了,曼努却连声称赞,并且建议他今后多尝试这种粉色的风格。“你看起来像一支草莓味儿棒棒糖。”棕熊这样评价道,给了托马斯一个大大的熊抱。
棕熊陪伴着摆渡人再次来到这栋二层小楼前。船上仅剩的四人正被这扇小小的门分隔在两侧,而他们即将共渡接下来的这个夜晚。虽然现在距离圣诞节还早,但摆渡人的直觉告诉托马斯,巴斯蒂和卢卡斯,他们的时间要到了。
这个夜晚过得温馨且愉快。他们一起分享了卢卡斯关于粉毛衣的笑话,围坐在餐桌前吃了一顿丰盛的圣诞大餐,一起在月光下唱起圣诞歌,又在巴斯蒂奇怪的调子中笑得前仰后合。最后托马斯和曼努将两位老人家扶到船头,夜风吹拂着甲板,野猪和哈士奇佝偻的身体依偎在一起。
“我们总说要去环游世界,记得吗?就像这样,租一艘大船,随心所欲地航行到想去的地方。”巴斯蒂在卢卡斯的耳边说,“你想念大海,卢基,亲爱的,我知道。”
卢卡斯回以他一个微笑。“你瞧,托尼带我们做到了。我们走过了这么多地方,看过了那么多不同的景色,一切都很好,巴斯蒂,我们还有什么可不满意的呢?”
巴斯蒂回过头来,看向棕熊和他身边的灵魂摆渡人:“托尼,我们到那里了,是吧?我们可以走了吗?”
托马斯只能在他的目光中,缓缓点了点头。
“那我们出发吧。”哈士奇最后说,蓝眼睛里再一次闪烁出勇于冒险的光芒。
小船平静地行驶在红色海水中。
巴斯蒂和卢卡斯靠在一起,目光远远地穿过这片平静的红海,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托马斯默默地划着船。红樱从天空中落下,似乎也不忍打扰这片刻的宁静,轻轻落在他们肩膀上。巴斯蒂为卢卡斯拂去那些花瓣,丝毫没注意到自己也落了满肩。
这段旅程从未像现在这样漫长又短暂。漫长到仿佛在寂静中回溯了两位老人的一生,又短暂到他们未发一言就到达了终点。
永恒之门开始发出光芒,圆拱将那片金色洒向他们。
“你是……你不是托尼,对吧?”巴斯蒂看向托马斯,轻声打破了这片宁静。
“好孩子。”卢卡斯一把将摆渡人拥进怀中。
托马斯紧紧地拥抱了他们,就像第一次见面时一样。
两个灵魂随着金光升上半空,他们手牵着手,面含微笑,化作了夜空中两个闪闪发光的星座。轮渡的二层小楼上,小阳台的绿沙发开出了重瓣香堇,一楼的四柱床边,有菖蒲花正徐徐开放。
棕熊替他的爱人将灵魂之花各摘下一朵,装饰在驾驶室窗前。同样是紫色的花朵,重瓣香堇象征着“迷惘的思念”,而菖蒲花会一直在旁边守护它,提醒每一位误入爱情的迷途者,什么是“相信的幸福”。
银色的猫头鹰高高耸立在托马斯面前,声音仿佛来自海底的久远的梦呓,带着属于永恒的回音。
“就像我预言的一样,我们又见面了,灵魂摆渡人。这是最后一次了——虚弱无助,声音细若游丝,轻声耳语着,问你一个简单的问题:你为什么选择这样的生活,托马斯?你为什么要用它来帮助其他人度过最后的时光?你的职业是出于同情而进行的关爱举动吗?你这么做是为了他们吗?还是为了自己?为了认识我,并习惯我的存在吗?为了征服我吗?你对我不那么畏惧了吗?还是说,我依旧是一个可怕的阴影,振聋发聩的虚无?”
双翼展开,将猫头鹰托上半空。羽毛翻涌起风声,带来永恒之门中召唤的乐曲。就像托马斯第一次来到永恒之门前听到的一样。
银色的光芒将他们包裹。
“记住:当你的身体衰竭时,你就会知道,你已经见过千万次了。你知道我会来的。你英勇奋战,但同样遭受痛苦。在你的最后时刻,你接受我的召唤,你慢慢吸了最后一口气,然后就到了这里。你心里清楚,这就是结局。但你并非独自一人,你深受其他人的关爱,他就像当初承诺的,将永远伴你左右。”
猫头鹰扇了扇翅膀,羽毛在光芒中渐渐淡去,声音轻得仿佛耳语:“他就在这里,牵着你的手。快去吧,你并非独自一人。”
渡船在慕尼黑停下了。
托马斯和曼努满腹疑惑地下船,试图找到让这艘巨轮失去动力的原因。永恒之光从托马斯胸前那个拜仁慕尼黑的挂坠中冲出来,引着他们一路向前,最终停在了安联体育场门口。那里有一个红色袍子的灵魂,正在不安地来回踱步。
“请问……需要帮助吗?”曼努开口询问。
红袍子身后的灵魂之火仿佛被突然出现的声音吓到,瑟缩了一下,才小心翼翼地往前探过身子。“下午好,先生们。”灵魂回答,声音听上去很年轻,托马斯注意到这个灵魂的轮廓中也有一对鹿角。“虽然这是个很离谱的请求,但是……我需要一艘船,可是我上哪儿去找一艘船呢?”
“我们有一艘船。”曼努回答说,“如果你不介意的话——”
永恒之光此时调皮地化作了一直手,在半空中为他们指明了海港的方向。
“你是说,你们想邀请我一起,去船上?”年轻的灵魂声音中带着一丝诧异,疑惑地看了看面前的一人一熊,直到看清托马斯的长相之后才明白过来。“托马斯前辈?原来是您!”他的声音开始上扬,带着孩子气的愉悦尾音,“抱歉我来晚了,船长!咱们去船上吧,我一定会好好工作的!”
这艘渡轮上久违地再一次有灵魂站在船头,不同的是这次只有托马斯和曼努在甲板上接应。永恒之光跃出胸前的挂坠,在托马斯面前一闪一闪地发出金光,红袍子的灵魂褪去了这个世界赋予他的伪装,露出了自己本来的样子——一只活泼轻盈的小鹿。
“托马斯前辈!我是贾马尔。您可能从来没见过我,但是我一直听着您的名字长大。”年轻人给了托马斯一个大大的拥抱,“虽然这么说会有些大言不惭,但如果我是您的病人,我一定会发自内心地感谢您!谢谢您在他们人生的最后一段路,给他们带来的欢乐与温暖……”
随着他的话语,神奇的事发生了。
永恒之光的金色光芒越来越亮,直到让整艘船都沐浴其中。在那些早已空置的房子前,离开的灵魂们一个接一个地重新出现。他们遵从灵魂之花的召唤,再一次齐聚在这里,为托马斯送别。
托马斯知道这就是自己的时刻了。
他的目光挨个看过去,那些半透明的灵魂都含着笑意也看着他。他们每个人都戴着属于自己的那朵灵魂之花,而在曼努的胸前,一簇欧耆草编织的花环缓缓显现。托马斯认得那种花,它是安慰、治疗的护士之花,它还有一个鲜为人知的独特花语:“永远不说再见”。
棕熊向他张开怀抱,托马斯像以前一样把自己埋进去。
“曼努。”他费力地吞咽了一下,第一次在这个世界中发出自己的声音,“我想我得走了。”
棕熊用肉乎乎的手掌轻抚着他的背。“我陪你。”
永恒之光一分为二,一半回到了托马斯胸前,另一半散作了一捧金光,在棕熊的头上洒下来。毛茸茸的动物褪去了灵魂本真的包裹,将自己还原成了一个人。
一个金色头发的高大男青年,眼睛还是托马最熟悉的样子。
他用属于人类的怀抱温暖着自己的爱人。
“无论你去哪儿,我都会陪着你的。”
“米洛,你走之后我一直都很想念你!在遇到困难的决定的时候,我就想,如果是你,你会让我怎么选。后来我明白了,你从来都不会干涉我的选择,你会让我遵从自己的内心。你总说我是你最好的学生,虽然我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但是我总觉得我做得还不错!你是不是也这样认为?”
“当然,托马斯。你一直都是我的骄傲。你的乐观和开朗就是你最好的武器,遇到困难的时候,你总是能逢凶化吉,我一点儿都不怀疑。”
“谢谢,米洛。顺带一提,我和曼努时不时还会踢球,虽然我俩都不再年轻,还好你教给我的东西我还没忘!谢天谢地他是个好门将!也许你愿意看我们俩踢上一次?我保证自己可以在他手下找到射门机会——”
“我很期待,托马斯。”
“那么,还有最后一个问题……米洛,它疼吗?”
“当然不,我的孩子。你无需惧怕它,就像你见过它千百次一样,只不过这次是要送别你自己。”
“谢谢你,米洛。大家……谢谢你们!”
灵魂们围成一圈,把托马斯拥在其中,向他们总是带着最灿烂笑容的摆渡人告别。金色的光芒笼罩着他们,将灵魂们化作一只只金色蝴蝶,伴随在托马斯和曼努身边,护送他们走向那艘小船。
永恒之光指引着贾马尔。
年轻的小鹿接过那支金色船桨,第一次将小船划向永恒之门。
“你是什么时候爱上我的,曼努?”托马斯靠在船舷上,第一次问出这个问题。
曼努摇了摇头。“不知道……也许是你和马里奥玩捉迷藏的时候?你喜欢把他抱起来,再讲笑话把他逗笑,你笑起来的样子很有趣。或者是你推着轮椅陪着巴斯蒂和卢卡斯晒太阳的时候?你对他们就像对待自己的长辈,那时候你的笑容很温暖。也或者,是你帮马茨打掩护,让他大晚上偷偷溜去见贝尼的时候?我得说,你在五层病房探头探脑的样子我这辈子也忘不了——”
“什么?你是怎么发现的!”托马斯一脸惊讶,“我还以为除了马茨和我根本没人知道!”
“那天是我值夜班啊!”曼努有点哭笑不得,“凌晨两点,值班室的大爷把我喊过去的时候,我只能向他解释说你在研究一种很新的治疗方式,第一步就是尝试和病人的思维接轨。”
托马斯被逗得哈哈大笑,小船都被他扰得颠簸起来,第一次在平静的水面留下波痕。
他好像很久没有这样真实地开怀过了,在与朋友们、病人们在一起的时候,他愿意让他们感到快乐,也为他们被点燃的积极情绪而感到欣慰。但是,只有和曼努在一起时,他不用去制造快乐,而只需要去拥抱它们。
“你总是知道怎么能让我开心。谢谢你,曼努!”
“那么……你是什么时候爱上我的?”曼努顺势问了出来,将有些紧张的手指藏到身后。
“我也不知道。”托马斯回答,目光转向飘落的红樱。
是什么时候爱上他的呢?是第一次因为病人急救,临时需要麻醉师,而抓到曼努来帮忙的时候?还是为了安抚某位疼痛发作的病人,曼努急匆匆赶来控制局面,并冷静地推射一支镇静剂的时候?是不得不送别马里奥的时候,曼努借给第一次在医院失声痛哭的自己一个肩膀,并告诉他还有其他人需要陪伴的时候?还是巴斯蒂和卢卡斯终于走完了他们漫长的一生,他看着他们在病床上安静离世,曼努默默在背后握住了他的双手的时候……
托马斯记不得了。
似乎在他的大半个人生中,某一个他没有意识到的时刻,刚好烙上了曼努的名字,等他回过头去看,那个人在他的记忆中几乎永远都在他身边。就像他们在教堂前发过的誓言,永远不说再见。
“曼努,我得承认,你不是我最早遇到的人,也不是和我最有默契的人,甚至没有在我最好的时候遇到我……但是,在我心里,你一直都是那个最对的人。”
小船最后一次停在永恒之门前。
“谢谢你,曼努!愿意陪我一起走到这里。”托马斯眨眨眼睛,露出灿烂的微笑。
“别客气,托马斯。”曼努最后一次拥抱自己的爱人,“我一直都在。”
金色的光芒遮蔽了这片红海。
日轮飞逝,明月高悬。
小船安静地停在永恒之门的石拱下,上面空无一人。
繁星密布的夜空中,一个相互交错的星座被点亮,那是一只活泼的小猴子和一只棕熊依偎在一起。在他们身边,还有一头有着华丽鹿角的牡鹿,一只温顺的金毛犬,一只反应灵敏的红松鼠,一头健壮的野猪和一只充满好奇的哈士奇犬,一只稍显聒噪的乌鸦,以及一只小熊猫和他的啄木鸟。
死亡不是失去生命,而是逃离了时间。
愿我们都能学会好好告别。
【新穆】Farewell(中,灵魂摆渡人AU)
这个应该可以算是圣诞贺文了吧?
虽然离别总是有些伤感,还是希望这个故事能够带来一点点温暖。
PS:这次的tag终于可以带罗伊策和胡花了!
* 设定基本框架来自Steam/Switch游戏《SpiritFarer》(中译名《灵魂摆渡人》),没玩过游戏可能会对其中的一些名词感到陌生,但应该不影响阅读
* 之前有朋友反馈部分人物的故事看不太懂,那么建议看文前先简单了解文章设定,可以戳这里
* 不可避免会有一定OOC,不喜请x
* ...
这个应该可以算是圣诞贺文了吧?
虽然离别总是有些伤感,还是希望这个故事能够带来一点点温暖。
PS:这次的tag终于可以带罗伊策和胡花了!
* 设定基本框架来自Steam/Switch游戏《SpiritFarer》(中译名《灵魂摆渡人》),没玩过游戏可能会对其中的一些名词感到陌生,但应该不影响阅读
* 之前有朋友反馈部分人物的故事看不太懂,那么建议看文前先简单了解文章设定,可以戳这里
* 不可避免会有一定OOC,不喜请x
* 封面图来自游戏截图中的海豹公交
Farewell(中)
托马斯不记得自己在厨房里呆站了多久,直到烤炉传来“叮”的一声,才将他的思绪拉回现实。他把永恒之光变成了一副烤箱手套,从炉子里数出五个苹果派,这是托马斯在食谱基础上做了一点小改动才成功的,马里奥最喜欢吃这个。
马里奥·格策,一只圆圆脸、尾巴蓬松的小熊猫,是船上最让人意外的客人之一。
因为到里约近海的航行就是一次意外。
自从托马斯在菲利普的请求下,让那个能够传送船只的海豹关上自带的BGM之后,海豹公交车就似乎对这艘船颇有不满。这船太大了,托马斯也知道这一点,把巨型轮渡在不同国家海域间传来传去,再厉害的海豹也会觉得烦的。托马斯不会真的去埋怨什么,但他还是要确保菲利普工作时候的安静。那篇稿子菲利普费了很多心力,即将成稿,托马斯相信那一定是一篇内容详实、深度足够,可以拿奖的新闻,就像菲利普当时在斯图加特写出的那篇一样。大记者菲利普·拉姆是一位业务能力出色且富有社会责任感的人,托马斯从不怀疑这一点。
然而不知道是船首刚安装的破冰器不大对劲,还是海豹公交车真的对这艘船有所不满,总之,在那个风和日丽的下午,当轮渡以一个平稳的姿态传送到一片和煦的热带海域时,托马斯一下子就察觉到不对劲。但海豹公交早就拍拍胸鳍疾驰而去,好像生怕灵魂摆渡人会要求它把嘴也封上似的。托马斯只好回到驾驶室——好在永恒之光照拂下的航行地图依然尽职尽责,一个名为“里约”的孤零零的小点在一片空白的地图上闪烁着,周围却几乎没有任何一处可以歇脚的地方。
那时候米洛还在船上,他将自己的鱼竿借给了托马斯,建议他钓一些海物做为补给。至于其他物资,土地、果园、菜园、磨坊……反正这艘船上什么都有,只要有百变的永恒之光,再施以巧手,足以让灵魂们无虞地等到下一班公交车的到来。
热带鱼的热情让托马斯受宠若惊,也许因为米洛的钓竿,又或许是作饵的永恒之光,那些鲜美的鱼类争先恐后地咬钩,其中甚至还有一条巨骨舌鱼!托马斯不得不和它斗智斗勇了近半个小时才让将它收入囊中。然而,就在托马斯在清点鱼获的时候,却发现了一包不知道随着哪条鱼被钓上来的种子,那个袋子上画着一颗圆溜溜的苹果,下面还有一行小字:把我种在果园里。
这袋种子引起了整艘船的好奇。于是托马斯在卢卡斯的帮助下翻修了果园,和米洛一起种下了这棵种子,之后每天,霍尔格都会跑来仔细浇水,巴斯蒂甚至找到方法做成了驱虫药剂,定时定点喷洒。几天过去,种子慢慢长成一棵树苗,又慢慢长成一棵大树,菲利普耐心地记录它的生长过程,并在自己房间的书柜里给托马斯找到了一些养护建议,马茨则很喜欢在那些枝杈间消磨时光,有时会轻声哼起一些熟悉的歌,每到这时苹果树的叶子就会缓缓摆动,似乎像是在应和着他的旋律。
“托马斯!托马斯!”直到有一天,马茨的大嗓门突然打破了晨间的寂静,“苹果长出来啦!长出来啦!”
托马斯记得自己一头冲进果园的小门,在那棵苹果树前堪堪刹住脚步。树叶簌簌抖动了几下,然后那些苹果们噼里啪啦地掉落,一团红棕色的毛茸茸也跟着咕噜噜滚下来。托马斯几乎来不及思考,下意识地伸手接住了。蓬松的大尾巴扫着他的手臂,怀里的小熊猫睁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朝灵魂摆渡人吐了吐舌头:“托马西,我是马里奥呀!你瞧,我找到你啦!”
托马斯将其中一个苹果派轻轻放在马里奥房间的玩具桌上,打定主意将其他的四个和别的食物轮换供应。马里奥年纪还小,总吃甜食对牙不好。虽然托马斯知道苹果派并不会真的在这个世界里攻击这位小小灵魂的牙齿,但他还是维持了自己当年的习惯,对这个小男孩的口腹之欲加以约束。
小熊猫还在曼努的房间没有回来,或许在给曼努讲关于他最好的朋友马尔科的故事。托马斯摇摇头,马里奥坚称他的朋友是一只啄木鸟,每天会陪在他身边一起冒险。然而除了他自己,没有一个灵魂见过那位名叫“马尔科”的啄木鸟,但马里奥仍然孜孜不倦地给每个愿意听的人讲述他和马尔科的冒险故事。说实话,托马斯承认,这个七岁男孩的想象力在编故事方面发挥超常,让那些光怪陆离的冒险很有一股天真烂漫的魔幻味道。但是谢谢,他实在听过太多次了,甚至能在马里奥说出上一句的时候,在心里接出下一句来。好消息是,现在船上至少还有一个人对马里奥的故事抱有浓厚的兴趣——棕熊曼努埃尔·诺伊尔,谁叫他是新来的呢?
这个时间马茨一定在研究他的那场脱口秀演出,什么场地啦、嘉宾啦,讲段子时候搭配的音效啦……托马斯从窗口走过,果然发现那只乌鸦正在房间里写写画画。当然也可能是他突发奇想,在给贝尼写信。本尼迪克特·赫韦德斯,马茨叫他贝尼,是他在医院做志愿者时认识的患者,因为地震而失去了一条右腿。他们认识之后,马茨就不再执着于让自己成为德国最著名的脱口秀演员,转而将自己所有演出收入都捐给了义肢基金会。在托马斯与这位“语言艺术家”断断续续地相处过程中,还从没见过他那么在意过一个人。
菲利普门口的灯已经熄了,红松鼠最近累坏了,夜晚的睡眠是清晰思路的基础,托马斯觉得自己最好还是别去打扰。他继续往前走,在米洛的房子门口停住了。门前的灯还亮着,然而这间房子现在已经空无一人,只有一从漂亮的玉簪花在里面盛开着。送走米洛之后,托马斯曾经进过这屋子几次,去看一看墙上挂着的他和米洛的合影。那时候,小小的托马斯常常穿着拜仁慕尼黑的青训球衣,怀里抱着一颗球,脸上红扑扑的,米洛则一脸骄傲地站在他身后,双手搭在少年肩膀上,脖子上还挂着一只红色的训练哨子。还有一张是在托马斯长大之后。那时的他已经告别了少年时代快乐而短暂的足球生涯,趁着一次暑假回到当年的训练营看望米洛。少年的个字拔高了不少,已经快要和自己的老师一般高了,米洛像对待真正的成年人那样揽着他,一起拍下这张照片。那也是他们的最后一张合影,直到那颗逐渐疲惫的心脏夺走了米洛的生命,托马斯再也没能让这面墙上的照片更新。
再往前走,托马斯的心突然揪痛了一下。米洛的隔壁是霍尔格·巴德施图贝尔的屋子,这栋看起来像是一间教室的奇怪建筑是霍尔格向托马斯要求的。透过教室大大的窗户,能看到里面开满了大片大片的向日葵,即使是在夜里,也顽强地昂着头,迎着依然点亮的灯光。
托马斯突然知道了自己这几天频繁失神的原因。
那个总是带着温暖笑容,永远准备着助人为乐的霍尔格啊,他离开了。
“托马斯,你知道吗?我真的很喜欢我的学生们。”金毛犬在小船上站起身,打量着小船两侧的红色海水。“他们虽然不能说话也听不见声音,但却是这个世界上最善解人意的孩子。他们啊,心都是用宝石做成的,每一个都闪闪发亮。当你看着他们的时候,会看到世界上最清澈的眼睛,让你不舍得用哪怕一丁点儿的谎言去玷污它们。”
“你总是能明白我,托马斯,你总是能。所以我很感激你,在我选择做特教老师的时候,坚定地站在身后支持我。我当然理解家人们担心的是什么——可是我啊,实在是不擅长交际。每天穿梭在高高的写字楼里,和互相不熟悉的同事说上一些恭维的场面话,在年终总结里绞尽脑汁写上一些看似重要的业绩,然后领一笔可以糊口的薪水……这些又能怎么样呢?就像我们在三年级的操场上发誓要让世界变得更好一样,我们总是要做出选择,真正脚踏实地地去行动。”
大狗狗趴在船舷,耳朵垂到海水里,随着小船的前进一荡一荡。“瞧我说的,我不是在批评或者抱怨。写字楼里的先生小姐们当然有他们工作的重要意义,我只是说,那不适合我。显然也不适合你。否则也不会是我选择了做特教,你选择去读心理。我很开心,托马斯,每次想到这儿,我都为我们的心有灵犀而开心。”
“我很感激你帮我找到了这把钥匙,这上面的钥匙扣还是你送我的呢!记得吗?作为我们挨过了那次数学考试的贺礼?能再见到它我很开心,我可得注意别再给弄丢了。”
“再一次去那地方一定让你不好受,我知道。那屋子的墙和地板还黑着吗?还是已经粉刷过了?”霍尔格注意到托马斯的目光,他回过头来,坐起身,用爪子拍了拍摆渡人还在划桨的手。“嘿!别为我难过好吗?你知道我在意的是什么。年轻的生命总是更有价值,不是吗?如果我不去,那孩子该怎么和人求救?该怎么让自己从火海中出来呢?别担心托马斯,我现在觉得呼吸顺畅,精神满满,而且一点儿也不疼了。”
小船停在石门前,风也停了。
“我走啦,托马斯!你可要遵守我们的约定,继续让世界变得更好啊。”
菲利普不见了。
最先发觉的是曼努。自从来到船上,他自然而然地担当起了大副的职责,帮托马斯料理那些忙不过来的琐事。比如每天去菜园浇水,将磨坊的风车调整到合适的风力,给铁匠铺的锅炉里添一些煤,还有用厨房的烤炉设计新口味的甜点——也正是因为最后一个,曼努成为整艘船上马里奥第二喜欢的乘客,第一当然非托马斯本人莫属。
那本来是船上难得的一次聚餐。菲利普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整整两天,为了写完那篇文章的结尾,中间谁去敲门也不肯理。两天之后菲利普打开房门,刚好迎面遇上正试图透过窗子探听消息的托马斯。“托马斯,我想我需要吃点东西。”红松鼠只来得及说上这么一句,啪叽一声倒在了地板上。
于是托马斯风风火火地安排了一个大计划。
“当然,托马斯,我们很乐意。”巴斯蒂站在门口笑容可掬地说,他刚刚饶有兴致地听完托马斯的大计划——一顿为菲利普庆祝完稿的大餐!一旁的卢卡斯看起来刚刚做完晨间运动,他紧接着补充道:“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想用一下厨房,大概需要几个小时。啊当然,如果地窖里有腌好的酸菜就更好了。相信我托马斯,你们会喜欢这道菜的。”
在与卢卡斯敲定好厨房的使用时间之后,托马斯——这次是身后跟着小尾巴马里奥,这孩子睡醒之后就喜欢粘着他,美其名曰:“学习如何成为一名合格的船长。”他们一起敲开了马茨的房门。“一顿庆功宴?”马茨不出所料地表现出浓厚的兴趣,“说真的,你们绝对应该把烤肉放到菜单上!或许还有红肠披萨和玉米热狗!啊……红烩汤也会是个不错的选择,毕竟冰区现在这个天气可算不得宜人。是的,是的,砂锅菜也应该有一席之地,如果你问我的话。”黑乌鸦随即摊了摊翅膀,露出无奈的表情。“可惜我没有一样拿手菜,除非你们想吃烤糊了的香草面包?”
在马里奥拼命摇头表示拒绝之后,托马斯安慰了马茨,表示他们会搞定这次晚宴的,请他放心,并再三强调无论如何也不要靠近厨房。好极了,接下来就得靠自己了,走进厨房时托马斯这样想着。
“托马斯?”是曼努,看上去刚刚从菜园里回来,怀里抱着几颗圆白菜和色彩鲜艳的胡萝卜,手里还拎着一小袋不知道从哪里搞到的坚果。“也许你需要这个。”棕熊将坚果递过来,又用肉乎乎的熊掌摸了摸他的头,“我想菲利普会喜欢的。”
晚宴地点选在了蜂鸣堡。
他们霸占了海边栈桥上的那把遮阳伞,趁着太阳落山之前,把美食一样一样从船上搬过来。卢卡斯借用了厨房三个小时,倾情为大家制做了波兰的美食之王“猎人炖肉”,巴斯蒂则在卢卡斯的帮助下,完成了这份巴伐利亚猪肘子,并郑重地将它摆在了餐桌上。烤肉、红肠披萨、玉米热狗、红烩汤……甚至是砂锅菜,马茨建议加在菜单中的每一项都精准地出现在了他们面前。还有曼努拿出所剩不多的巧克力酱烤制的小蛋糕,当然还有马里奥最喜欢的苹果派,都挨挨挤挤地在桌上排列开,压得那张空间有限的户外桌发出不堪重负的哼哼。菲利普面前是一份榛果口味的可丽卷,托马斯和曼努一起做的,作为送给松鼠大记者的特别贺礼。
菲利普看上去心情很好,他胃口大开地将每道菜都尝了一遍,宣称砂锅菜和榛果可丽卷是他的最爱。面对大家的称赞和恭贺,他露出谦和礼貌的笑容,不失时机地建议马茨给大家说上一段儿,成功将话题转移到了更轻松的方向。
蜂鸣堡的夜晚舒适宜人,遮阳伞间装饰的星星小串灯给整个聚餐平添了很多浪漫气息。马茨的段子逗得大家哈哈大笑,禁不住怂恿的巴斯蒂第一次开始讲述他和卢卡斯的爱情故事,引得童言无忌的马里奥兴奋地一直大喊大叫。托马斯坐在稍远的石头矮墙上,看着眼前的这一切,再一次没由来地感到幸福。
“享受这个晚上吧,这是你应得的。”曼努挨着托马斯坐下,借给摆渡人一个宽厚舒适的肩膀,和他一起注视着那些笑闹的灵魂们。托马斯把头埋在棕熊柔软的皮毛里,有些不好意思地吸着鼻子,在曼努打趣的询问中坚称是马茨要求的烧烤调料弄得他忍不住鼻子发酸。
月亮低垂,有微风拂面。
在这个灵魂聚集的晚宴上,每个人都很开心。
一切都很好。
然后,菲利普消失了。
最先发觉的是曼努。他和托马斯一起提早回到船上,为第二天的航行做准备,然后在大家都吃饱喝足,笑得仿佛用尽了全天的力气,纷纷回到船上休息之后,敲开了驾驶室的门。
“菲利普没有回来。”他谨慎地说。
托马斯冲出驾驶室,不厌其烦地敲开了每一扇门,询问红松鼠是否和他们一同回来,每个人的答案都是摇头。他们翻遍了船上的每一间屋子,甚至包括米洛和霍尔格的,走遍了蜂鸣堡每一处可能给一只松鼠带来危险的角落,甚至用高价灯火向狸猫商人打听,却都一无所获。
菲利普·拉姆仿佛从来没有登上过这艘船,就连他房间里那篇倾注了全部心血的新闻稿,也同他一起消失得无影无踪。
托马斯呆呆地站在小小的书桌前,发现在松鼠常坐的位置上,正慢慢长出一丛淡紫色的小花。
托马斯认出那是迷迭香的花。
那花还有另外一个名字——纪念。
渡船开始变得不那么热闹,然后马茨也离开了。
他的离别到来得如此突然,以至于送他走的时候乌鸦甚至来不及好好梳理自己的羽毛。这也是托马斯面对的最匆忙的一次送别。明明马茨还有心愿没有完成,他还在期待那场筹划了那么久的慈善义演,就连他写给贝尼的信都只写完了一半。但永恒之门已经在催促,就像那场车祸也没有留给马茨更多的可能。托马斯只能载上他,再一次划行在平静的红色海水中,甚至没来得及彼此拥抱。
小船停下了。
永恒之门开始发出金色的光。
“告诉贝尼我爱他,好吗?”马茨说,他在微笑。“但是不要来看我,我不想让他记住我面目全非的样子。我希望他记住舞台上的我,在他身边的我,和会一直等着他的我。但是告诉他,不要太早来见我,好吗?我希望再见到他的时候,他那些和他的幽默感一样所剩无几的头发已经变得像沙尔克的雪一样白,皱纹深得能让整个北威州的蚊子都无处下嘴,再也没有力气咆哮着喊出我的名字……只有到那时,我才会欢迎他的到来。”
“对不起啊托马斯,我总是给你添麻烦。”
乌鸦张开翅膀,沐浴着永恒的金光飞上半空。
“但是谢啦,哥们儿。”
紫藤花从屋顶倾泻下来。托马斯摘下其中一朵,小心地把它收入怀中。
“对你执着。”曼努和他并排坐在马茨的屋顶上,用自己毛茸茸的怀抱环绕着他。“那是紫藤花的花语,如果我没记错的话。”
托马斯抬起头,在夜空中辨认出四个星座。
一只牡鹿,一只金毛犬,一只乌鸦,还有一只小松鼠。
“他们在看着我们呢。”曼努说,下巴放在托马斯的头发上蹭了蹭。
从北方吹来寒冷的风。
棕熊好奇地哈出一口气,气体在空气中即刻变成了一团白雾。他把托马斯拥紧了一点。
白色的精灵开始在身边飘落。
“托马斯,快看。下雪了。”
【新穆】Farewell人物设定(灵魂摆渡人AU)
最近玩的新游戏,突然觉得很适合写穆勒!
设定基本框架来自Steam/Switch游戏《SpiritFarer》(中译名《灵魂摆渡人》),强烈推荐亲自去玩一下!主角是一位类似冥河船夫卡戎的“灵魂摆渡人”,建造并驾驶一艘轮渡将灵魂渡往永恒之门。游戏中的每一个灵魂,都将以带有现世人物相关的某些特征的动物/拟物形态出现。在和灵魂们一同生活的过程中,主角将了解他们的诉求,完成他们的心愿,将他们送往来世,并慢慢学会告别。
先把人设发出来,写不写再说~
人物设定
托马斯·...
最近玩的新游戏,突然觉得很适合写穆勒!
设定基本框架来自Steam/Switch游戏《SpiritFarer》(中译名《灵魂摆渡人》),强烈推荐亲自去玩一下!主角是一位类似冥河船夫卡戎的“灵魂摆渡人”,建造并驾驶一艘轮渡将灵魂渡往永恒之门。游戏中的每一个灵魂,都将以带有现世人物相关的某些特征的动物/拟物形态出现。在和灵魂们一同生活的过程中,主角将了解他们的诉求,完成他们的心愿,将他们送往来世,并慢慢学会告别。
先把人设发出来,写不写再说~
人物设定
托马斯·穆勒:新一任灵魂摆渡人。托马斯是一个棕色卷发的大男孩,总是穿着一身巴伐利亚服装,胸前挂着一个拜仁慕尼黑标志的吊坠。他曾经是一位临终关怀师,也是拜仁慕尼黑的球迷。他总是用灿烂的笑容和活泼的话语,为那些生命即将来到终点的病人们带去温暖与慰藉。
米洛斯拉夫·克洛泽:灵魂形态是一只拥有华丽鹿角的牡鹿,是托马斯船上的第一位客人,遇见地点是杜塞尔多夫。米洛曾经是一位少年队足球教练,也是托马斯的足球启蒙导师,爱好是钓鱼。他在托马斯大学毕业,刚刚踏入社会后,不幸因心脏衰竭去世,他也是托马斯人生中第一个失去的知己好友。(灵魂之花:玉簪花)
霍尔格·巴德施图贝尔:灵魂形态是一只温和的金毛犬,是船上的第二位客人,遇见地点是慕尼黑。霍尔格曾经是一位特教老师,也是托马斯的发小,是托马斯生活中一直到成年的好友。他因冒险进入火场救一位聋哑儿童而引发的肺病去世,他的去世促使托马斯真正开始思考离别的意义,并最终成为一位临终关怀师。(灵魂之花:向日葵)
菲利普·拉姆:灵魂形态是一只反应灵敏的红松鼠,是船上的第三位客人,遇见地点是斯图加特。菲利普曾是一位新闻记者,在斯图加特实习期间写出了令他蜚声德国的新闻报道,之后顺利入职慕尼黑的新闻出版公司。他是托马斯进入社会后的第一位室友,也是他的牌友。他将不会由托马斯摆渡至永恒之门,而是会在船上的某一天突然不告而别,正如托马斯在一生中从未得知他后来的下落。(灵魂之花:迷迭香)
巴斯蒂安·施魏因施泰格&卢卡斯·波多尔斯基:巴斯蒂安的灵魂形态是一头健壮的野猪,卢卡斯的则是一只充满好奇的哈士奇犬,他们是船上的第四位和第五位客人。他们是一对爱侣,遇见地点为英国曼彻斯特和英国伦敦。巴斯蒂曾经是一位热爱健身的律师,卢卡斯是一位帆板运动员。他们是托马斯照料过的病人,在老年时期因罹患阿兹海默症双双住进医院,在他们混乱的记忆宫殿中,只有彼此的名字是永远镌刻在王冠上的珍宝。(灵魂之花:菖蒲&重瓣香堇)
马茨·胡梅尔斯:灵魂形态是一只稍显聒噪的乌鸦,是船上的第六位客人,相遇地点在多特蒙德。马茨曾经是一位脱口秀演员,在医院做义工时与托马斯相识,并与一位名为本尼迪克特的病人坠入爱河,受爱人影响投入与义肢相关的慈善工作,为残障人士发声。他在奔赴一场慈善募捐演出途中突遇车祸去世。(灵魂之花:紫藤)
马里奥·格策:灵魂形态是一只喜欢吃苹果的小熊猫,是船上的第七位客人,相遇地点在船上的神秘苹果树。马里奥是一个天真、活泼的七岁小男孩,喜欢吃各种甜点,也是托马斯在职业生涯早期照顾过的病人。他的父母因为他的疾病离异,并将他弃养在医院,他最好的朋友是一只在他想象中的名为马尔科的啄木鸟。马里奥总是跟在托马斯身边,对他非常依赖。他是在托马斯的照顾下离世的,这对处于职业生涯早期的托马斯产生了不小的冲击。(灵魂之花:小雏菊)
曼努埃尔·诺伊尔:灵魂形态是一头沉默寡言但喜欢抱抱的棕熊,是船上的第八位客人,相遇地点在盖尔森基兴,他最终也陪同托马斯一同前往永恒之门。曼努曾经是医院的麻醉师,也是托马斯认定的终身伴侣。(灵魂之花:欧蓍草)
贾马尔·穆西亚拉:灵魂形态是一只轻盈的小鹿,是船上的最后一位客人,相遇地点在慕尼黑,在托马斯与众多灵魂再次告别后,他将托马斯和曼努一同送往永恒之门,并接替托马斯成为下一任灵魂摆渡人。(灵魂之花:无)
时隔快两年,这个本子终于出来了,可喜可贺!
感谢早早就帮我写序的@阿糯糯 ,感谢在deadline前帮我写G文的@烟萝引梦 ,感谢明明不混足同圈还愿意帮我画彩插的夏夏!
谢谢一直陪我开脑洞,虽然答应我写G文但是最后也没交稿的同居大佬@一只困鹤 !
谢谢帮这个故事想设定,让男孩子们的超能力帅气又炫酷的@三号床皇室 !
谢谢帮我问了一圈代理和印厂情况,帮我出主意的@玻璃小米粥 !
谢谢@一个高冷的工作室🤍出本约稿见置顶 靠谱又高效的工作!
也谢谢4年来一直喜欢这个故事的大家~这是我最后一个德足长篇,现在能实体化作为本子印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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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一个高冷的工作室🤍出本约稿见置顶 靠谱又高效的工作!
也谢谢4年来一直喜欢这个故事的大家~这是我最后一个德足长篇,现在能实体化作为本子印出来,我很满足啦!
罗伊策、许霍、新穆、胡花、博莱、兔雾、咩短、脸鱼……他们在这个平行世界的故事已经告一段落,但是在其他世界中,他们的生活,也一定缤纷美妙🖤❤️💛
Summer Love【57】
罗伊斯时隔四年再次回到他跟莱万共同的房子。
一切都被男人打理得那样好,连他们的拖鞋都肩并肩的摆在罗伊斯曾经最习惯的地方,仿佛他从没离开过一样。
沙发的转角,一只暗金色的小猫翘着尾巴走出来,向着罗伊斯发出一声试探的“喵呜”。
莱万多夫斯基先生在独居的四年里养了一只小豹猫,一只金色的叫做马尔科的小猫。
此刻,罗伊斯双手举着毛茸茸的猫咪,两个马尔科四目相对。
“好可爱!他叫什么名字?”
“他叫……”鉴于自己的行为有些许痴汉,莱万心虚的停顿了一下,“Emil。”
猫咪看向男人,漂亮的眸子里写满了“你有事吗”,然后利落的给了莱万一爪子。
罗伊斯幸灾乐祸:“看来他不喜欢这个名字。”......
罗伊斯时隔四年再次回到他跟莱万共同的房子。
一切都被男人打理得那样好,连他们的拖鞋都肩并肩的摆在罗伊斯曾经最习惯的地方,仿佛他从没离开过一样。
沙发的转角,一只暗金色的小猫翘着尾巴走出来,向着罗伊斯发出一声试探的“喵呜”。
莱万多夫斯基先生在独居的四年里养了一只小豹猫,一只金色的叫做马尔科的小猫。
此刻,罗伊斯双手举着毛茸茸的猫咪,两个马尔科四目相对。
“好可爱!他叫什么名字?”
“他叫……”鉴于自己的行为有些许痴汉,莱万心虚的停顿了一下,“Emil。”
猫咪看向男人,漂亮的眸子里写满了“你有事吗”,然后利落的给了莱万一爪子。
罗伊斯幸灾乐祸:“看来他不喜欢这个名字。”
莱万举着见血的爪子卖惨,满脸都写着我好可怜快来关怀我。
罗伊斯把猫放下,熟门熟路的找出急救箱:“里面的东西没过期吧?”
“没,我都有定期更换。”
罗伊斯翻出酒精棉球给莱万擦伤口,又贴上张创口贴,末了还煞有介事的吹吹:“好啦,痛痛都飞走了。”
小豹猫在罗伊斯脚边绕着圈蹭他,罗伊斯把他抱起来rua一rua头:“小东西,以后叫你Woody好不好?”
小猫软糯的“喵”一声。
“你是不是喜欢这个名字?”
小猫又“喵”了一声。
“那你是不是也喜欢我呀?”
小猫歪头看着罗伊斯,发出一声长长的响亮的“喵呜”。
罗伊斯把猫咪高高举起来又抱进怀里,开心不已的转头看莱万:“他喜欢我耶!”
莱万走过去,从背后把罗伊斯抱紧:“马尔科,我感觉自己好像在做梦。”
罗伊斯放松的靠在莱万怀里,飞快的侧头在他脸上亲一口:“真实点了吗?罗伯特•罗伊斯先生?”
莱万凑近怀里的小金毛:“还得再来一下,马尔科•莱万多夫斯基先生。”
Woody在莱万的吻落下的瞬间出手,一爪子拍在男人鼻梁上。
“哈哈哈哈哈哈哈——”罗伊斯抱着猫笑成一团。
莱万捂着鼻子泪眼汪汪——猫科动物都是没有良心的小混蛋!
清晨的庭院很热闹,罗伊斯放置的喂鸟器在经过莱万的改良之后收效显著,他们的小花园一跃成为本街区最受小鸟欢迎花园。
罗伊斯早早的爬起来趴在窗边欣赏了一会儿自己的杰作,然后在“布谷布谷”和“啾啾啾”的声音中心满意足的去睡回笼觉。
再醒过来的时候,莱万已经做好了早餐,连卧室里都钻进了食物馥郁的香气。
男人进来叫罗伊斯起床,小金毛哼哼唧唧的赖床,眨巴着眼睛冲莱万撒娇。
罗伊斯的眸子很美,像是一朵漂浮在苍翠波涛中的琥珀色星云,莱万在这双眼眸中见过炽热爱意也见过冷冽霜雪,而今里面是千帆阅尽后全然的信任与依恋。
莱万忍不住倾身去吻罗伊斯的眼睛,罗伊斯就颤着睫毛边笑边去揽他的脖子,从善如流的跟他纠缠在一起。
Woody喵喵的叫着巡视自己的领地,前一晚被锁在外头的狼犬Emil正上窜下跳的挠门,明亮的晨光穿过浮动的纱帘照进来,洒下一地暖色的光斑。
又是大晴天。
M.T.组合阔别乐坛三年之久的回归专辑《Phoenix》又斩获了一项欧洲音乐大奖,戈麦斯和穆勒站在舞台上,还没开口就引来了场下的一片掌声和欢呼。
缪斯剧院火灾事件在格林德尔等人伏法之后得以真相大白,他们两个人蒙受的不白之冤也总算能够彻底洗雪。
欧洲曾经最当红的男子组合,在如日中天的时候因为一场突如其来的变故骤然隐退,而今又用一张回归专辑横扫欧洲乐坛宣告王者归来。凤凰涅槃,浴火重生,M.T.已然成为无数媒体笔下的传奇。
戈麦斯和穆勒对此却很淡然,潘帕斯草原质朴的风光与平和温润的气候是真的很适合修身养性,如今的他们只是在享受创作和演绎的过程,想要追求更美更纯粹的音乐,至于媒体的声音、奖项与头衔,再或外界的褒贬,反倒没什么重要了。
两个人用两分钟感谢了一下歌迷、幕后团队及主办方,然后用二十分钟对彼此告白,其中十九分钟都是穆勒在发言。
导演拿着对讲机疯狂cue流程,站在台侧无法在穆勒的密集发言里插上话的主持人欲哭无泪,一贯善解人意的戈麦斯先生对耳返里发生的一切置若罔闻,专注的看着身旁滔滔不绝的小卷毛,笑得满眼温柔。镜头拉过去,台下迷妹儿们的尖叫一浪高过一浪。
布兰特端着手机记录这狗粮漫天的精彩时刻,准备编入他的DFB婚姻介绍所大型公费恋爱纪实。
他用手肘戳戳身旁的哈弗茨:“看到没有,哪天要是有人向我求婚,起码得这个场面这个阵仗,学着点。”
一脸正直的哈弗茨乖乖点头,表示学到了。
另一边的聚勒掰开个汉堡分给维尔纳,不以为然的表示谈恋爱还能有汉堡香?
维尔纳捧着汉堡看看哈弗茨身边的金发小胖子,觉得谈恋爱还是很香。
“总之,”台上的托马斯•穆勒先生终于开始总结陈词,“能够拥有马里奥是我这辈子最幸运的事,当然了,他能拥有我也一样。”
台下掌声雷动,胡梅尔斯的信息“叮”的发到聚勒和维尔纳手机上——“把汉堡给我放下,镜头都扫到你们俩了!还不跟优秀前辈好好学着点!”
聚勒&维尔纳:学什么?把颁奖典礼变成虐狗大会么?
罗伊斯把美国的事务和房产都安排妥当,彻底搬回了慕尼黑。
对此,过去四年里被异地恋折磨到无限暴躁的基米希先生深表感激。
“谢谢,马尔科,真是太谢谢你了。”基米希热泪盈眶,“我终于不用再被队友嘲笑是跟手机谈恋爱了。”
“不用客气约书亚,”罗伊斯笑眯眯的说,“你娶我家尤利的时候我还是会认真堵门的。”
魏格尔为罗伊斯接下了一个新剧本,罗伊斯终于如愿跟他的亲亲托尼有了一次合作的机会。
缺德毒舌天才哨兵和万人迷戏精向导联手打怪升级拯救世界的中二故事,非常的爆米花但有了克罗斯和罗伊斯担纲也算是卖相十足。
“Cut!”导演坐在监视器后举着扩音器满意的喊到,“很棒,这条过了,休息二十分钟。”
化妆师们围上来给克罗斯和罗伊斯补妆,罗伊斯从克罗斯宽大的戏服口袋里掏出半袋上次休息间隙没吃完的小熊软糖。
“蓝色和白色要扔掉。”罗伊斯一边嚼一边拿着袋子不厌其烦的挑挑拣拣。
“以后都给你改成黄黑的好不好啊?”克罗斯翻白眼,但还是乖乖的帮罗伊斯消灭掉惨遭嫌弃的异端小熊。
“昨天我回家Woody本来在门口迎接我,结果闻了闻我身上的味儿头也不回的跑了,一定是因为我抱过你家Pumbaa!”
“拈酸吃醋不守猫德,”克罗斯把一颗蓝色小熊扔进嘴里嚼的咯吱作响,“必须送到我家好好教育一下。”
“休想!”罗伊斯一眼看穿对方蹭猫的企图,“别想把我的Woody也养成小猪。”
两个人正争论着克罗斯的金渐层到底是不是虚胖,忽然罗伊斯像是看到了什么,在克罗斯来得及转身看清楚来人之前,就丢下软糖袋子噌的一下跑开了。
“Lewy——”罗伊斯像只开心的兔子,兴高采烈的跳进男人怀里。
莱万低头吻了他一下,旁若无人的把他抱在怀里说话。
克罗斯眼睁睁的看着这一切发生,却只能把手里的软糖袋子捏的哗啦作响——大庭广众不知收敛,这碍眼的波兰人!
莱万吩咐随从把几大箱的咖啡和甜品搬进场,分给剧组的工作人员们。末了,拿着两杯咖啡朝克罗斯走过去。
“托尼,”莱万把咖啡递给克罗斯,“休战吧,好么?”
克罗斯脑海里一瞬间涌现出了无数犀利输出,但最终还是在罗伊斯巴巴的看向他的眼神里作罢。
克罗斯不情不愿的接过咖啡,敷衍的跟男人碰了下杯:“看你表现吧。”
“哇,托尼我爱你!”罗伊斯跳过去抱克罗斯,开心得跟什么一样,“你简直是心胸宽广善良体贴人见人爱的代名词!”
“休息时间到了,还不快回去拍戏!”克罗斯虎着脸利落的把罗伊斯拖走。
Nebula的《Summer Love》世界巡回演唱会终点站又回到了始发地慕尼黑,能够容纳五万人的场馆座无虚席,到场的贵宾更是坐满了整整两排VIP坐席。
穆勒和戈麦斯最先作为惊喜嘉宾出场,在演唱了两首新歌之后又跟赫韦德斯他们合唱了几首歌曲,唱到兴起直接把候场的布兰特和哈弗茨还有在台侧帮着整理服化的魏格尔这个家属一起拉上了台。
有穆勒这个人来疯带头,台上台下自然都嗨翻了天,德拉克斯勒却趁着众人喧闹的间隙悄悄下了舞台。
“马尔科,跟我一起唱首歌好么?”德拉克斯勒猫着腰跑过来蹲在罗伊斯跟前,帅气的主音吉他手仰着头,额上还挂着汗,舞台上溢出的灯光照亮了他年轻的脸庞还有眼底热烈翻涌着的浪潮。
罗伊斯当然明白那个眼神的含义,那种无法遮掩的期许、渴望与倾慕。但这个即兴的邀约或许并不合适,毕竟他已经是有家室的人了,而且也不应该再给小朋友更多无谓的希望。
“去吧。”坐在罗伊斯身侧的莱万却先开了口。
罗伊斯有些惊讶的转过头看他,男人在光影的余晖中笑得温柔而真诚:“快去吧,我猜所有人都会想要看看你们的惊喜演出。而且,我知道你想去的。”
“谢谢!”德拉克斯勒有点腼腆的向莱万道谢,然后拉走了罗伊斯。
两个人选了一首慢歌,没有炫目的灯光特效,也没有预先排演好的华丽伴舞,德拉克斯勒和罗伊斯就那样静静的坐在舞台中央,弹着木吉他默契的对唱一首清甜的情歌。追光把他们圈在一起,像两颗短暂相交的小行星。
一曲终了,台下响起山呼海啸般的欢呼,罗伊斯在那些喧闹之中拥抱了德拉克斯勒。
“马尔科,告诉你一个秘密,四年前你去美国的时候我曾经下定决心要一直等你,要变得足够强大去陪伴守护你。”德拉克斯勒贴在罗伊斯耳边轻声说,这是他第一次真正的告白,“不过,我想从这一刻起我可以全心全意的为你祝福了。”
“谢谢你,尤利安。”罗伊斯拍了拍男孩坚实的背,“我愿意跟你做一生的朋友,也衷心的希望你幸福。”
罗伊斯想这个总是用炽烈目光追寻着他的男孩终于长大了,会遇到真正属于他的那份幸运。
格策和许尔勒反戴棒球帽的激情对唱里混入了克罗斯两句直击灵魂的魔音贯耳,罗伊斯在导播紧急切走画面的间隙抢走了克罗斯手里的话筒,格雷茨卡只好拉着德拉克斯勒再来一段即兴solo挽回场面。
台下的穆勒已然笑倒在戈麦斯怀里,莱万试图用做作的干咳掩饰自己的失态,只有克洛泽气定神闲的坐在那里给自家小孩鼓掌,毕竟勇气可嘉嘛。
整场演唱会接近尾声的时候,赫韦德斯踩着震耳欲聋的安可声独自拿着话筒走上了舞台边缘。
“今天这场演唱会我请来了我的好朋友们,这件事我梦想了许多年,终于可以在这里实现。不得不说,看到你们一个不落的坐在这儿的感觉比想象中更快乐。”
两束追光交叉着扫过坐得满满当当的贵宾席,众人纷纷向着镜头挥手搞怪。
“我们这群人十七八岁的时候就相识了,挤在公司的新生宿舍里,每天吵吵嚷嚷逃课惹祸,做着花样百出的白日梦,现在想想就好像是在昨天一样。可是从那个小小的新生部出发,我们真的已经走了很远的路。这一路鲜花荆棘并生,曲折得如同掉进了最光怪陆离的梦境,但好在所有人最终都通过了命运给的考验题,而梦醒时分我们依然在彼此身边。”
赫韦德斯站在所有光线汇聚的地方,就像站在无边星河的中央,自己也成了一颗星子。
“今天我把你们都请来,庆祝我们的劫后余生和重新团聚,与此同时我也想请你们跟所有的歌迷朋友一起帮我见证一个我生命中的重要时刻。”
主唱先生略略停顿了一下,他深吸了一口气,唇角绽出一个微笑:“马茨,我知道你准备好求婚仪式了,不过抱歉我要抢在你前头了,因为我已经等不及要跟你共度余生了。”
“马茨•胡梅尔斯先生,”大屏幕上映出赫韦德斯的脸,他举起了那枚闪闪发亮的戒指,“跟我结婚吧!”
一群人在罗伊斯和穆勒的带领下跳起来拍着手起哄,口哨声欢呼声此起彼伏,罗伊斯搂着克罗斯兴奋的说“我觉得马茨要哭了”,那边穆勒已经举起了手机,一群小孩在短时间内第二次被前辈们深不可测的虐狗段位震撼。
几乎被突如其来的幸福冲昏头脑的胡梅尔斯先生在片刻的惊愕失语和手足无措之后,接过了身后歌迷们递过来的花,他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向着赫韦德斯的方向挥了挥那束漂亮的花:“我愿意!我愿意!”
有人说爱情就像只能开放一季的花,所有的热烈芬芳与绚烂都只能付与盛夏,再无可奈何的随着夏天的消亡而逝去。但爱情其实是执掌四季轮转的神明,只要不放开爱人的手,夏天就会永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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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ND
这个写的曲曲折折的故事在8月的最后一天终于完结啦~撒花🎉🥳
最后,祝愿这些在我们青春岁月的一个又一个夏天里奔跑的少年们都得偿所愿,幸福快乐🥰🥰
【胡花】饮风
*落灰了快半年的一篇随笔
*时间点应该是去年勒夫离任
沃尔夫斯堡的风很长,胡梅尔斯喉咙被吹得燥,走进场馆还要和熟人或者上级握手问好叙旧。告别仪式在世界杯预选赛之前,他在等着饮水机的水烧开之前和尤里安有心无心聊上几句,要上场的队员才算差不多热身结束。站起来晃到饮水机边,取了杯子猛灌一气,还觉得差点,但也因为今天穿着绿格子大衣要显得矜持,索性连围巾都不取,离了席台往足球场走去。
走去的第一件事当然是很用力很用力的拥抱勒夫,老家伙今天看起来很精神。余光却暼到一边一身西装的赫韦德斯,正在和波尔蒂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波多尔斯基看起来和以前一样爱笑,而赫韦德斯侧背对着他谈天,他看不见胡...
*落灰了快半年的一篇随笔
*时间点应该是去年勒夫离任
沃尔夫斯堡的风很长,胡梅尔斯喉咙被吹得燥,走进场馆还要和熟人或者上级握手问好叙旧。告别仪式在世界杯预选赛之前,他在等着饮水机的水烧开之前和尤里安有心无心聊上几句,要上场的队员才算差不多热身结束。站起来晃到饮水机边,取了杯子猛灌一气,还觉得差点,但也因为今天穿着绿格子大衣要显得矜持,索性连围巾都不取,离了席台往足球场走去。
走去的第一件事当然是很用力很用力的拥抱勒夫,老家伙今天看起来很精神。余光却暼到一边一身西装的赫韦德斯,正在和波尔蒂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波多尔斯基看起来和以前一样爱笑,而赫韦德斯侧背对着他谈天,他看不见胡梅尔斯。也或许他看见了,不过不愿认领自己许多年前和他有点特殊关系的人而已。于是从胡梅尔斯的角度看过去只能隐约看见一点突出的鼻梁骨。
随后发生的事情是他没有料到的。赫韦德斯只是朝他的方向径直走了过来。这让他多少有点手足无措。赫韦德斯整个人看起来很亮,不单单只是因为那个现在干干净净的脑袋,球场的灯响亮且闪着光,很白。
看起来他是来和自己冰释前嫌的——胡梅尔斯暗想,但他想了几百次了也没能实现。他们俩最近几年的所有字句加起来可能还没有他们俩刚认识的时候一天说的多,虽然有百分之七十都是他自己喋喋不休聒天噪地。
果不其然他又错了。他的贝尼只是径直走过来然后掠过他去祝贺勒夫,他忘记有这回事了。西装外套擦过他的大衣下摆,有球场青草的气息,赫韦德斯从不沾染一点香水味,胡梅尔斯一直很喜欢他这点古怪的矜持。
他低头顺着赫韦德斯走过的路看,忍不住想象裤脚下裸露的脚踝,他不得不感慨事务长坐了这么久办公室身材管理也恰到好处,细胳膊长腿,瘦的仙风道骨。抬头却发现刚刚的臆想对象就在眼前。
“好巧。你也在。”胡梅尔斯咧嘴笑的很尴尬,能说会道的嘴说了句屁话。
“确实巧。”赫韦德斯倒是很坦然地回复了一句屁话,让马茨吃瘪给了他一点小小的成就感。
“有什么事吗?”胡梅尔斯单刀直入想要掐断话题。
“没什么大事,我需要安排一下退役仪式的流程。一会儿仪式开始了我会站在Lukas旁边,你就站我对面。”
胡梅尔斯了然,因为这个啊,怪不得他也没和波多尔斯基说多久。
“就这个?”
“没了。”赫韦德斯点点头,末了又补充一句,“你今天穿的大衣颜色很漂亮。”然后很快地绕过他去对下一个人叙旧。
仪式开始之后他们俩就没再说过一句话,这可能也是他被安排在另一侧的原因。
但胡梅尔斯很确信自己那么有一点想赫韦德斯,但也只有一点,一个球门到另一个球门的距离,不多也不少。也或许另一个球门前矗立着曼努埃尔,空气也是潮湿粘稠的。足球是圆的,向前向后向左都取决于踢球的人,踢球的人也很多,有可能是他,有可能是赫韦德斯,甚至可能是格策,也可能是被长风吹动跑向未来。在他心中赫韦德斯不好也不坏,但在对方心中自己可能像那个滚来滚去的皮球,是个不折不扣的混蛋。贝尼是敏捷的,颀长的,势如破竹的,有一双完美的纤细的矫健的脚踝。然而他又同样是敏感的,易怒的,令人捉摸不透的。
然后他也有一点想看赫韦德斯把多特蒙德四个字说出口纠结的或是其他的表情,外加有一点想问他最近过得好不好,办公室的沙发坐的可还舒服,慕尼黑的咖啡能喝的惯吗,是不是和自己一样离不开足球。深夜是否梦到过八年前的巴西,有没有为生活痛苦过快乐过欢呼过颓丧过。他也想知道他们各自的孩子是否也会像他们一样痴迷于足球网球甚至乒乓球,蓝白相间或是黄黑共存相互对抗扑天抢地,俱乐部永远不是终点,分叉的路口最后通向白色的球衣。贝尼也许会告诉他们用无数黑白两色六边形铺就的路有辉煌有荆棘有希望,然而更多的需要接受伤病悲情遗憾倒地不起。他们在球场经历太多,有德比,有世界杯,有训练赛,有联赛。许多联赛。零九。一零。一一。一三。一四。
嗓子哑的离谱,他站在这么远也能看见赫韦德斯眼睛边细密的碎纹,他在笑。大家都在笑,波多尔斯基眯成了一只水獭,米白色的卫衣帽子让他想到了施魏因施泰格的头毛。
他们现在总把距离拿捏的很好,各有空间且疏离。他能想象得到赫韦德斯穿球裤的样子,只能在球袜下窥见一点曼妙色彩的痕迹。典型的成年人的思考方式。他们时常是这样,比如几年前的一个刮着风的晚上,赫韦德斯与他对视时褐色的瞳仁带着浅显的水汽,脸上没什么表情。
好啦,我们做的太晚了,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哈尔滕人拉上运动服外套的拉链,慢慢转身走出门去。
那一晚胡梅尔斯没有睡,他听着风拍打窗户的声音,把空调关到底。他不知道外头有没有在下雨,但他知道如果真的在下雨的话,贝尼一定还会回来。
他们考虑的太周全,以至于他们总会想,万一以后一个对视都如同当年俱乐部处于对立面时那样如履薄冰,那该怎么办呢?
夏夜湿热,偶尔有风。好在分开没有想象中那么焦灼。现在赫韦德斯逆着光浅笑,然而灯光太晃看不清楚。
狼堡的天还没有黑,外面有司机正在等他。然而他拒绝了司机的吆喝,独自街上走。街不长,还没有一阵风那么长。黎明和黄昏对立,像蓝白和黄黑解构的云。时间是诗。他们都不是放牧的马群,风带上一道门关闭则是永远的关上,门背后严峻流动的光阴是漫长缠绵的岁月此时也被一笔勾销。他终于明白,既然这样,不如让往事随风。
“I think I only love your profile.”
“And I yours, you look nice from the side.”
#OnThisDay 2010.02.18.
BVB09-FC S04 interview
“I think I only love your profile.”
“And I yours, you look nice from the side.”
#OnThisDay 2010.02.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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