茂律|夜晚,橙花,你的拥抱(下)
⚠️设定在“爪”回来之后的故事
私设有
ooc有
双视角
如果宁感兴趣的话⬇️
1.
“律还是那个律啊。”
“哥哥?”
“是这样吧,律没有变”
一直低着头的影山律有些惊讶地看了眼走在身边的兄长,然而又立刻匆忙地避开视线。
从“爪”回来的路上,并列走着却一直没有说话。虽然影山茂夫通常不是那个...
⚠️设定在“爪”回来之后的故事
私设有
ooc有
双视角
如果宁感兴趣的话⬇️
1.
“律还是那个律啊。”
“哥哥?”
“是这样吧,律没有变”
一直低着头的影山律有些惊讶地看了眼走在身边的兄长,然而又立刻匆忙地避开视线。
从“爪”回来的路上,并列走着却一直没有说话。虽然影山茂夫通常不是那个挑起话头的人,可是律有点心虚,说到底这次的事情自己是导火索,就像很多年前一样。他不由想起不久前失控的哥哥,那个为了保护自己而被迫成为怪物的哥哥,只觉得心上难以摆脱的绞痛。
2.
“还以为至少会说我两句呢,不怪我吗?”
“不会哦,是我没有保护好律。”
影山茂夫停下脚步,这迫使他也随之停下了。
时间太晚了,这条熟悉的小路,在特别寂静的时候也陌生起来。
3.
哥哥放下书包,双手抓住了他的肩膀,突如的重量让律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茂夫的额头贴上来,在微凉的深夜显得过分滚烫。
律想起哥哥加入肉改社前常生病的时候,他也会额头贴额头的感受体温,动作熟练自然,就像生来就习惯的那样。律不曾说过,他格外贪恋那一刻切肤的安全感。
不知道超能力者能否听到人的心跳,也许就算不是超能力,现在的脉搏也太吵闹了。
他在紧张,很紧张,比大考或是竞选学生会的时候都紧张。
可是茂夫只是低垂着眼帘仿佛在思考。律不知道自己该期待什么,还能期待什么。
4.
「有什么事都可以和我商量哦」
「没关系的,超能力什么不是很酷吗?而且只要不用的话也和普通人一样吧」
「果然还是要一起走啊。」
「因为我们是兄弟嘛」
因为是兄弟啊。
都是骗人的!
借口而已。
影山律喜欢影山茂夫。
明明是和他共用同一个姓氏,出生于同一个地方,血液相通的存在。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5.
年长一岁,意味着稍高一点,稍有力一点,稍可靠一点,哪怕只有一点点。
“带弟弟去洗澡吧。”
妈妈自然地这么要求,茂夫也自然地答应,顺势牵起律的小手,甚至转头安抚地笑了笑,纯粹又清澈。
浴室里充斥的热气把本就不大的空间挤压得格外狭小。两个人光着脚,只占了三块瓷砖的位置,脚趾几乎相碰。茂夫熟练地脱下上衣,垫起脚试了试水温,看见律还呆呆地站着。
“要我帮忙吗?”
本就细气的声音也变得潮乎乎起来。
律急忙摇了摇头,慢吞吞地撩起衬衫的边缘,接着是短裤。
“做的很好啊。”
像哄孩子一样,茂夫的手掐在他嘎吱窝,扶住。这样,几乎把律抱起来。他的脚碰到热水时不自觉缩了缩。
“会滑,要注意脚下。”
听到耳边的声音,律仰起头看到哥哥倒着的脸。因为用力涨得发红,锅盖头的刘海沾了水分成几绺粘在额头上。察觉到弟弟的目光,又立刻弯了弯嘴角。
“没事的,哥哥在抱着你呢,不会摔到的。”
温热的气息拂在他面庞,热水慢慢涌上来,没过半身,连同砰砰跳动的心也湿漉漉的。
6.
橙花味的浴盐。
浓郁、甜腻的花香,丝丝缕缕甘苦,像一根尖锐的刺,过于纤细,即使剖开皮肉也难以挑出。
7.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每次影山律质问自己的时候,能回想起的,也只是哥哥抱着他的臂弯;刚好缠在肋骨上的手指;水波下,努力占据空间而交缠一起的腿;朦胧潮湿的微笑。
头埋进弯起的双膝,他贪婪地呼吸着睡衣上多年未变的橙花味,紧紧抓着袖口,忍不住浑身发抖。像一个在毒瘾中苦苦挣扎的烂人。
不可以呀!是错的啊!
橙花是家人共有的味道。
橙花,是哥哥的味道。
8.
于是,律才有点明白四岁时那个没来由的拥抱。
看到哥哥慢慢走出学校,走近他时,在反应过来之前。
“怎么了吗?”
怎么了…怎么了呢?
哥哥在耳边的呼吸痒痒的,律突然有一种想哭的冲动。
喜欢啊,好喜欢啊,最喜欢了。
说不出口,不论如何不能表达出的感情。
他看着碧蓝的天,心里却是一片阴霾。
9.
终于还是结束了那个拥抱。
律偷偷瞥了一眼,茂夫哭过的眼睛在黑夜里流转着淡淡的光。
他打开家门,是另一片寂静,连空气都像是停滞的。父母都睡了,只有玄关留了一盏灯,应该是灵幻细心替他们找借口交代过的。
“先去洗澡吧。”
茂夫悠悠地开口,嗓音还带了点沙哑。自顾自接过他的包,还不轻不重推了律一下。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律回头看兄长,仅仅隔了一步,却像永远都越不过去。
10.
花洒的水倾泻而下,他闭着眼睛仰起头。开到最大的水流毫不留情地打在脸上,到憋气的最后一秒才喘着粗气甩开。
茂夫第一次暴走的那个夜晚。他第一次对哥哥产生了恐惧。但事实上,律不怕茂夫,他怕的是那一步。
挡在他前面时,超自然的力量如同火焰把整个人都隔绝开来,无法靠近,无法碰触。最亲近的人独自在火焰中央,面目狰狞,像被囚禁的野兽。
那天晚上,律站在茂夫门前犹豫。
如果影山茂夫只是野兽,律一定会不顾一切地拥抱他,哪怕被撕裂哪怕做饵料,不会让他一个人呆在那里。
可律是他弟弟。所以只能乖乖地呆在茂夫身后,隔着这一步,才不会让哥哥伤心。
「哥哥要保护弟弟的」
是啊。
关上花洒,寒意立刻吹进来了。
11.
一直以来想要的就是站在哥哥身边而已。所以才疯了一样地想觉醒超能力,随便怎样都无所谓。
只是,这样而已。
12.
他走出浴室,重新投入寂静。茂夫坐在沙发上,敏锐地察觉到声响。律却特意避开了对方的视线,跪坐下来。
今夜的月光很亮,刚好足够在昏暗的房间里看清对方。
“我能够理解的,哥哥想要保护弟弟的心情。”
“但要是有可能的话,哥哥能不要再为我下跪吗?就这一点。”
这是交易。律盯着地板,紧张得双手握拳。他能感觉到茂夫站起身的动作,接着是膝盖落地,咯噔一声闷响。律忍不住苦笑。果然不行吗?
茂夫捧起弟弟的双手,放在自己腿上。一点点揉搓着因为攥紧而发白的指节,直到慢慢舒展开来,再用力握住。
13.
“那律能做到不再回头扶起摔跤的我吗?”
他的心跳漏了一拍。
“不再为我包扎伤口,过问我的烦心事。”
“不再这样牵着手。”
“可以吗?”
律不觉间瞪大了眼睛,张开嘴却发不出声,像一条抽干了水的鱼。
“我做不到啊。”
仿佛承认一个太过理所当然的常识,茂夫地无辜地望着弟弟。从手心一点点摩挲到手腕。
“因为是律啊。这是一辈子的事。不管多少次,不管是什么,我都会做的,只要能抓住你。”
14.
影山茂夫在月光下的嘴唇一开一合。
想要靠近,想要拥抱。
律这么想了,也这么做了。
他看到哥哥的瞳孔慢慢放大,还有一步,最后一步。真的可以吗?
愣神的瞬间,是茂夫做了决定,抚上律的脸,吻下去。紧贴的双唇仿佛生来就是一体那样,每条沟壑都能够契合。
这很奇怪。律在温润的吮吸中满足地叹息,嘴唇微微敞开就会被立刻填满。分明是第一次,却如此自然地进行着。他们舌尖相互试探,很快纠缠在一起。交换、品尝、吞咽的都是完全一样的味道,橙花的味道,香甜,还有一点点甘苦。
像碎成两半的泥人又重新加水融合在一起。
15.
茂夫的手顺着下颚线拂过律的脖颈,手掌下的脉搏坚实地跳动,他咬住弟弟有些肿胀的下唇,不舍地啃噬。
“好像那个梦……”
用只有两个人听得见的声音呢喃,这是无厘头的话。
可律似乎能猜到。
那天,律还是打开了那扇门,在夜晚悄悄溜进茂夫的房间。和四岁的拥抱一样,在理智追上之前就做了。他在同样皎洁的月光下亲吻了熟睡中的哥哥,这原本只是梦,他们俩各自的梦。
16.
舌尖在有意无意地舔舐着,律笑起来。
“是啊,都是梦,醒过来就没事了。”
Fin.
笔者有言:骨科真难啊!两个人年纪好像只差了一岁,很难写出反差感啊,大概也会ooc的。但是小孩贴贴就是蛮微妙的甜美。
感谢每个看到这里的朋友❤️
【茂律】请勿随意喂食流浪猫
·影山茂夫x影山律
·一方死亡注意
·最上世界观
影山律最近遇到一件麻烦事。
放学回家的那条路上,总是聚集着很多流浪猫,不亲人也不怕人,看到有人路过就亲热地缠着他们的腿,“喵喵”地叫,好让人俯下身摸摸它,再丢下几根鸡肉肠。如果那人一边掏着口袋,一边苦恼地说“我身上没有带吃的呢”,那么流浪猫立刻转身就走,多一秒也不浪费。
真是聪明的生物。影山律想。
喂猫的人不多,所以那些身影也不自觉地被他熟悉了。最经常看到的是那个和他穿着同一个学校的制服,留着笨重的刘海,反应有点迟钝的男生。他总是带着一盒...
·影山茂夫x影山律
·一方死亡注意
·最上世界观
影山律最近遇到一件麻烦事。
放学回家的那条路上,总是聚集着很多流浪猫,不亲人也不怕人,看到有人路过就亲热地缠着他们的腿,“喵喵”地叫,好让人俯下身摸摸它,再丢下几根鸡肉肠。如果那人一边掏着口袋,一边苦恼地说“我身上没有带吃的呢”,那么流浪猫立刻转身就走,多一秒也不浪费。
真是聪明的生物。影山律想。
喂猫的人不多,所以那些身影也不自觉地被他熟悉了。最经常看到的是那个和他穿着同一个学校的制服,留着笨重的刘海,反应有点迟钝的男生。他总是带着一盒牛奶,应该是食堂午餐时间发的,省下来给流浪猫当口粮。
满满一盒牛奶,倒进食盆里刚刚好,多一滴都会溢出来。那个男生倒好牛奶,就会对着某个方向“咪哦咪哦”地叫着,就是“咪——哦”、“咪——哦”地叫,蠢得让人发笑,但这时确实会有一只浑身雪白的流浪猫从草丛里跳出来,来到他面前,一脸幸福地舔着牛奶。男生把手放在膝盖上,也一脸幸福地看着。
即使流浪猫舔完牛奶便头也不回地跳进草丛,他也一脸幸福地看着。
遇见的次数多了,即使是冷漠的、事不关己的影山律也忍不住开口:“不要总是给猫咪喝牛奶啊。”
那幸福的表情顷刻间就被打破了。男生慌慌张张地回过头,像是受到了极大的惊吓,身体也不自觉地颤抖着。影山律没想到他会吓成这样,大发善心地又接着说:“牛奶里面含有乳糖,大部分猫咪会有乳糖不耐受症,只喝一点倒是没关系,但一整盒牛奶会让它们肠胃会不舒服的。”
影山律走到男生旁边,蹲下,撕开手里鸡肉肠的包装,肉块掉在地上,猫立刻放弃牛奶,转头进食起鸡肉肠。
男生终于确认影山律没有恶意,舒了一大口气一般放松下来。影山律听他小声地道歉:“对不起,我不知道……”
又听到他道谢:“谢谢你告诉我。”
影山律不知道怎么回复,腿蹲得有些麻,他站起来,才发现裤腿上全是猫喝牛奶时飞溅的奶滴。终于拿纸巾把那些令人懊恼的白色液体擦干净时,男生也鼓足了勇气,向他自我介绍:“那个……我是二年级的影山茂夫!”
影山律又有点想笑了。像听到“咪哦咪哦”的声音那样想要发笑。但他忍住笑意,告诉影山茂夫:“我是一年级的影山律。”
他觉得应该就到此为止了。就以这句话为结尾,和影山茂夫道了别。如果一切只停在今天,这段记忆就只是影山律光辉璀璨的人生里最微不足道的插曲。
影山茂夫也站起来,看着影山律离去的背影。火红的夕阳灼烧着天际,把他的影子烧得好长好长。直到再也看不到了,他才收起视线,翻遍全身上下所有口袋,找出三百日元。去便利店买了一包鸡肉肠。
虽然晚饭没了着落,但是影山茂夫仍然认为,这是自己人生里最幸福的一天。
令影山律烦恼的事情也由此开始。
第二天他因为学生会的活动,从放学后便一直忙到晚饭时间。当他终于抬起头时,夜幕已经黑沉沉地降临了。他心不在焉地走在路上,思考晚餐应该怎么解决,父母肯定不在家,是去楼下的寿司店吃上一顿,还是去便利店买一些速食随便敷衍一下……但很快他便无暇思考了。远远地,夜幕下的一个黑影朝他招手:“律——这里——”
影山律走近了,那黑影才在死气沉沉的路灯下露出真面貌。是已经差点被他忘了名字的影山茂夫。影山律感到一阵恶寒,无论是被才认识两天的人直呼名字,还是他远远就开始打招呼的傻气的样子,都让影山律感到愚钝得难以接受。
但他还是装出什么事也没有的样子,问影山茂夫:“你怎么还在这?”
影山茂夫被一群流浪猫围着,脸上又是那副很幸福的表情,看着那群流浪猫埋头分尸三四根鸡肉肠。闻言他抬起头看向影山律,像是随口说说一般轻松地回答道:“我在等律啊。”
影山律就是在此时,感受到自己遇上了麻烦。但他如果顺着这个话头继续说下去,肯定会像被猫玩弄的一团毛线那样,牵扯出更多更多数不清的麻烦事。
所以他假装没听见,打算随便找个话题敷衍过去:“你打算一直这样给他们喂食吗?”
影山茂夫被问得怔住:“欸?什么意思?”
影山律头头是道地解释:“长期给流浪猫喂食,会让他们失去戒备心,从而认为人类都是善良的,一旦遇到别有用心的人,他们就很容易被伤害。”
“那样的事……”
“而且长此以往,流浪猫也会失去捕食的能力,它们会对你产生依赖心理,每天一心一意只期盼着你的到来。如果有一天你离开了、搬家了、不知道去哪了,它们便只能在被遗弃的痛苦里慢慢流失生命,翻弄着垃圾桶里脏臭的食物度日。”
“总会有人……”
“并且这么多流浪猫总是聚在一块儿,过不了多久它们就会彼此交合,最终过度繁殖。母猫每过四个月,就能生产出一窝幼猫,一年有三次繁殖期,到时候就会有数不清的幼猫被迫降临这个世界,又因为难以忍受外界诸多不确定因素被迫死去。是你的好心间接导致了它们的死亡。”
“……”
影山茂夫沉默下去,头也低着,看不清表情。一群飞蛾围着他头顶的路灯不停地转啊,转啊,然后“啪”地一声撞上去,不知道为谁地赴了死。
影山律被那声响抓回现实,终于发觉自己咄咄逼人地说了那么多,丝毫没有顾及他人的感受。他向影山茂夫道歉:“对不起,自顾自地说了那么多,请你不要生气。”
影山茂夫抬起头来,好像在朝他笑,又好像没有:“我没有生气,只是觉得律懂得真多……牛奶也是,今天也是,律教会了我许多,我怎么会生气呢……”
“我只是在想……如果律和我是兄弟就好了,”察觉到影山律诧异的视线,他慌忙地摆起手:“……我只是随便说说!啊哈哈、你看,我、我们都姓‘影山’,长得、也有点像,啊哈哈,如果这么聪明的律是我的弟弟的话,那、那我应该也不会像、现在一样,那么笨……”
他越说声音越小。头又深深地低了回去。影山律感觉有一种难以言说的热意沿着脊柱一路窜上来,在他哪个神经末梢噼里啪啦地炸着花。真是个大麻烦。他想,但除了麻烦之外还有一些什么情绪,是他不知道的。他自己也没察觉地通红着脸,向后退了一步,又揭过话题:“总之、偶尔来给流浪猫喂食可以,不要让它们依赖上你就行!”
影山茂夫点点头,想和他说好,但是一抬眼哪里还有影山律的影子呢,他早就慌不择路地不知道逃到哪去了。只留影山茂夫一个人在这孤零零,黑漆漆的夜色里,被盛夏嘈乱的蝉鸣声吞没。
在那之后,影山律遇见影山茂夫的次数逐渐减少了。放学路上一周只能碰见一两次,学校里倒是也能碰上几面,影山茂夫很高兴地喊他“律”,走廊上所有人都转头看他们,影山律烦得只想扭头就走。
就这样过了几周,影山律不想、但是确实逐渐地知道了关于影山茂夫的更多事情。知道他爱喝牛奶,但是总会把学校发的午餐奶省下来给小猫喝、知道他家人都不在身边、生活拮据,但是会把晚饭的三百日元留给小猫买鸡肉肠、知道他一个月总是有一两次鼻青眼肿地出现,鼻血都没擦干净地蹲在路边开始给流浪猫喂食,即使这样他还是觉得很幸福,即使这样。
影山律想开口问些什么,但是那些答案早就明晃晃地摆在他眼前。他不像影山茂夫那么迟钝,可以随便对着只见了第二面的人亲昵地喊他名字,和他说“要是我们是兄弟就好了”;也不像影山茂夫那么愚笨,稍微思索一下就知道那种不聪明、不外向、没有朋友、没有存在感的家伙最容易成为幼稚的初中生消遣的对象。
影山律没有决心去颠覆什么,对他来说,影山茂夫不过是一个麻烦得像毛线团一样的同学。他只是走上前去,给影山茂夫递上一张湿巾,让他把鼻血擦干净。
“影山同学!”
影山律回过头,叫住他的是一个莫名眼熟的女生。他还没开口,那名女生就自顾自地自我介绍起来。
“我是浅桐美乃梨。就是父亲是浅桐社长的那个浅桐。”
“……找我什么事。”
没有得到预想中的吹捧的美乃梨同学,脸上扭曲出了不甘甚至愤恨的表情。但是很快收敛了。她笑嘻嘻地问:“听说你最近和影山茂夫同学交情甚好呀?”
影山律露出了难以言说的表情:“也没有吧。”
“我可是好几次都看到他和你打招呼呢,”美乃梨学着影山茂夫傻气的动作,“‘律——’,他不是这么喊你的吗?”
影山律感觉自己快到达忍耐的极限,表面却仍然波澜不惊:“你到底要说什么?”
“看他过得幸福的样子很不爽啊,所以找人狠狠修理了他一顿,”美乃梨还在笑,“我的意思就是,别和那样的人走太近了,不然你在学生会的位置可能保不住哦?”
真麻烦。影山律想。他倒是不在乎学生会的职位,也不担心这样幼稚的威胁。但被这种人缠上了,那种烦躁的心情便一直萦绕在心头不曾离去。他讨厌麻烦的事。
于是放学回家的时候,影山律看见影山茂夫被两个高年级混混缠着要钱,掏空口袋也找不出一枚硬币,他所有的钱都拿去买鸡肉肠了。那两人抢不到钱,恼羞成怒地抓着他的领子,将他提起来像玩具一样晃来晃去,又摔在地上,可怜的影山茂夫鼻血又流出来了。
但在影山律眼里,那样的表情还是演戏的成分较多。又是浅桐专门找来欺负影山茂夫的人吧,本意就不在抢钱,只是想要揍他一顿必经的流程罢了。如果他出手相救,说不定日后影山茂夫会被欺负得更惨。就像好心喂食流浪猫,却间接导致了它们的不幸一样。
所以影山律下定决心无视他求救的表情,事不关己地路过了、离开了、不知道去哪里了……身后的人发出刺耳的笑声,盛夏的知了仿佛受到了鼓舞似的,也拼死地叫,那声音像怒斥又像悲鸣,影山茂夫再一次被蝉鸣声孤独地吞没了。
“有人跳楼了——!”
一声惊呼把影山律从午间浅憩的梦境里抽离。他的心跳前所未有地快,不知道是因为被吓到,还是因为自己刚做的梦:他梦见影山茂夫蹲在路灯下一边喂猫一边喊他“律”,在课间的走廊里一边招手一边喊他“律”,脸被人踩在鞋底一边无声地流泪一边……这次倒是没有喊他“律”,只是看着他走远了。那天要是躲在一边,留下来帮他擦擦鼻血也好,影山律想。可是那件事已经过去太久了。
身边的人不断涌向窗边,热切地讨论着躺在血泊里的人是谁,仿佛那里不是有人死了。影山律不想关心那样的事,他还在想,要是今天放学碰到影山茂夫,就和他道歉,不知道影山茂夫会怎么想,会原谅他吗?
“是他吧……二年级那个……”
“叫什么……影山……什么来着……”
“听说是一个总是被欺凌的可怜虫呢……难怪要自杀……”
影山律还没反应过来周围人口中的名字和自己脑海里所反复琢磨的是同一人,他太专注。影山律无论做什么事情都十分专注,直到有人用胳膊肘捅他:“啊呀,律,发生这种事情,真是晦气啊!”
“什么?”
“跳楼的人,和你同一个姓哦。二年级那个。”
影山律肉眼可见地慌张起来,他没有预兆地站起身,身后的人被吓了一跳,追问他“律?怎么了律?”,他也全然没听见,只是一下一下,机械地掀开黏着在窗边的人群——
躺在血泊里的,是再常见不过的黑色短发,和黑色制服。缩在那一大片红色里,显得非常可怜。
即使视线模糊到看不清,他也确认了那些传言的真实性。躺在那里的,确实是影山茂夫。
后来先是救护车来了,但几乎什么也没做,担架一抬,白布一蒙,便呜呜地开走了。警车也来了,一群警察去了二年级的楼层,后来又下来找影山律,说请你配合我们的调查。
他被带到审讯室前,看见浅桐美乃梨惊慌失措地为自己辩解:
“我根本不知道……我什么也不知道!他是自杀!我那时候在教室里上课呢,所有人都能替我证明!”
“最后一个和他讲话的人是我?我不知道……我不记得了……午休的时候、我泼了他的牛奶,仅此而已!”
“我绝对——绝对没有做出危害他生命的事!只有一些同学之间的小打小闹,他也早就习惯了!对……我想起来了,我最后和他说的是……”
“看你这如同弃猫一般可怜的样子——”
“影山同学也离你远去了吧?你这种人怎么配拥有朋友?你的存在只会恶心、伤害到别人!”
一口气说完这些,浅桐美乃梨放松地垂下肩膀。
“我就说了这些,其它什么也没做。他听完也没有反应,只是转身走了。此后我没有再见过他。”
原来是这样。影山律隔着审讯室的玻璃想。做笔录的警察耐心地安慰他,说你是死者最亲近的朋友,有什么信息是你能回想起来的?请尽管告诉我们。
影山律沉默着,不知道出神在想些什么。过了很久,那警察才听到他小声地、模糊地喃喃着些什么:
“果然产生了依赖心理的流浪猫,最容易死去了……”
影山律回到教室的时候,放学铃声正好响起。他打发走了关心的、八卦的、不怀好意的所有人,独自来到鞋柜前。
柜门每次打开都会发出让人毛骨悚然的吱呀吱呀的声响。影山律发现自己的鞋上面放着一张纸。他打开来,上面的字迹歪歪扭扭:
“律,麻烦你每周帮我喂两次小猫。”
柜子里散落着很多很多的鸡肉肠。
影山律忽然间又很想笑。还是像听到“咪哦咪哦”的声音那样想要发笑。他收好那一堆鸡肉肠,关上了柜门。
影山律好久没见到这群小猫了。还是这群不认生又不亲人的猫,看到他拿着食物就热情满溢地蹭他的腿,吃完就转头离开的猫。
他拍了拍手上的食物碎屑,站起身。
前面走着两个小孩,一路走,一路闹。有一个小孩突然大声说:“要是弥夜和我是兄弟就好了!”
那个叫弥夜的小孩作出不耐烦的表情:“为什么啊?那样的事我才不要!”
另一个小孩丝毫不恼,嘿嘿地笑着,挠了挠头:“因为我和弥夜都姓‘早间’啊!而且我们长得也有点像吧?如果这么聪明的弥夜是我的弟弟的话,我应该也不会像现在一样这么笨了吧!”
影山律怔怔地站着。阳光掉落在身上,灼烧了一会儿,渐渐变得冰冷了。
这是属于盛夏的,最后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