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莫丨An Out-dated Story
FGO 加拉哈德x莫德雷德
译名:《一个狗血的故事》
八百年前抽到写的抢婚梗,内含狗里实装前的我流帕西瓦尔,所以ooc
超级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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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真的不该来这里。”加拉哈德坐在副驾驶上,盯着面前的挡风玻璃。
莫德雷德笑了笑,举起手里的啤酒罐一饮而尽。然后她发动驾驶,一脚踩下了油门。
两天前,她也露出过这样嚣张的笑容。那时她转过头,看着他的侧脸。
“加拉哈德,”她说,“如果我要你和我一起逃婚,你会怎么做?”
“你疯了...
FGO 加拉哈德x莫德雷德
译名:《一个狗血的故事》
八百年前抽到写的抢婚梗,内含狗里实装前的我流帕西瓦尔,所以ooc
超级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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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真的不该来这里。”加拉哈德坐在副驾驶上,盯着面前的挡风玻璃。
莫德雷德笑了笑,举起手里的啤酒罐一饮而尽。然后她发动驾驶,一脚踩下了油门。
两天前,她也露出过这样嚣张的笑容。那时她转过头,看着他的侧脸。
“加拉哈德,”她说,“如果我要你和我一起逃婚,你会怎么做?”
“你疯了。”
他坐在长椅上,在她的身边,语气平淡,像在谈论天气。
“那我们走着瞧。”莫德雷德望着远处丝丝缕缕的云,这么说。“我会把我的车开到婚礼现场,就停在你们的门前——直到你和我走为止。”
“我不会跟你走的。”
“你会的。”她一口咬定。
“莫德雷德,”年轻人金色的眼瞳依旧那么平静,没有一丝波澜。“我要结婚了。”
“你会和我走的。”她再次重复道,每个字都像从嘴里甩出来,重重地落在他的耳朵里。
“你不该结婚,加拉哈德。”
他只是笑了笑,没有说话。他们纠缠了很多很多年,在鸡飞狗跳的岁月里,乐此不疲地折磨对方,然后他累了,他决定放手。就是这么简单的一回事。
婚礼定在中午,距离开始还有整整二十四小时。加拉哈德穿戴整齐,在镜子前系上黑色的领带。这不是他喜欢的式样,系法相当复杂。帕西瓦尔站在一旁,阅读着流程清单。
“我不知道你们还准备了黄油小曲奇。”男人说,摸了摸下巴。
“12种饼干。”加拉哈德终于系好了领带,左右照了照。擦拭得明净的镜子里映照出他的面庞,整洁,苍白——或许他应该去借一瓶粉底修饰脸色。他的头发还没有被仔细打理过,鲍斯坚持应该打摩丝。
他转过身,刻意忽略了镜中右后方的那扇窗户,以及窗外停靠的红色轿车。
“我真不敢相信,你竟然是我们中间最快结婚的一个。”帕西瓦尔放下清单,来到他身旁。他们是远方亲戚,血缘虽然稀疏,却情同手足。他也是最快答应当伴郎的一位。毕竟连鲍斯都大吃一惊:“加拉哈德,你要结婚了?和谁?莫德雷德吗?”
“我刚才看见莫德雷德的车了。”帕西瓦尔压低声音说。“你没有邀请她,对吧?”
加拉哈德含糊地应了一声。他总觉得自己的领带系得有些歪,打算一会儿再阅读一遍穿戴手册。
帕西瓦尔张了张嘴,却没有出声。他并不是个哪壶不开提哪壶的人。然而冥冥中,他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加拉哈德在离开了莫德雷德之后——用他自己的话说,和莫德雷德整理完一切感情后,眼中便熔去了太阳般的光彩,变得更加静默,不好的形容来讲,像一潭死水。
既然他的兄弟说一切都整理好了,那应该就是整理好了吧?帕西瓦尔虽然这么想,心中却不免怀疑。诚然,他也不支持他和莫德雷德在一起——况且这么多年了他们还是没有在一起,是时候向前迈步了。然而上午当他来到宴会现场着手准备时,看到了缓缓驶来的红色轿车——熟悉的车身,熟悉的牌照。
见加拉哈德没有反应,帕西瓦尔扬了扬眉毛。无论如何,这是加拉哈德决定和另外一个人结婚,——只要他愿意就好。
他真的没必要管这么宽。
莫德雷德注意到有人在敲她副驾驶的车窗,摇下一看,又摇了上去。
帕西瓦尔干脆拍起了她的车门。过了一会儿,女孩不耐烦地开启车锁,冲他竖了个中指。
“你来这里干嘛?”男人拉开车门,目光充满了怀疑与不信任。
“这不是明摆着的嘛,”莫德雷德笑了一声,“来抢婚。”
“这问题可就大了。”帕西瓦尔坐进车里,把车门关上。
“他派你来说服我?”她冷冷道。
“没有。”帕西诚实地说,“他根本没关心你来了。”
“滚蛋!出去出去。”莫德雷德伸手推他的身子。
“你知道,连我都看出来你们之间出了很大的问题,即便我根本不支持你们。”男人拍开她的手,“但是加拉哈德,他不可能在一个月内迅速决定结婚,你明白吗?他不是会闪婚的类型……”当然如果对象是你那还算正常。这句话帕西瓦尔咕哝着没说出口。
“关我屁事?事实上它已经发生了,我能怎么办呢?”莫德雷德耸耸肩,“——所以我只能来了,我来让他避免犯他人生中最大的错误。”
他人生中最大的错误就是认识了你。帕西瓦尔翻了个白眼。“如果明天他选择和你走,那才是他人生中最荒唐的事。”
“你说了‘荒唐’,而不是错误。”女孩说。然后她沉默下来了,望着方向盘,不知在想什么。
帕西瓦尔看着她,努力想从她的目光看出点儿什么——后悔、嫉妒,可是什么也没有。或许是和加拉哈德待在一起的时间长了,他们每个人都或多或少受了他的影响——喜欢发呆,发呆的时候,目光不带任何情绪。
“你爱他吗?”他轻声问。
“什么?”她诧异地抬起头,“你说出这话自己不恶心吗,帕西瓦尔?”
“是啊,我就不该说。”帕西瓦尔又翻了个白眼。
“听着,莫德雷德,我说了很多遍,态度也很明确:我希望他得到幸福。他这一生都够不幸的,没有感受过什么爱……当然,你也是这个逼样,所以我打心底不认为你们合适。”他停顿一下,“我们,或多或少都曾经觉得你们会在一起。曾经,但不是现在。现在他要结婚了,代表你们应该放过彼此了。这是他的选择,我想你也明白。”
莫德雷德依旧看着前面,指节却不耐烦地敲起了方向盘的边缘,哒哒哒,哒哒哒。
“莫德雷德,他并没有邀请你,所以你应该离开。”
“你猜他为什么没有邀请我?”她忽然反问道。
“什么?”帕西瓦尔愣了愣。
“因为我告诉他不要邀请我。”她缓慢地说,勾起一个冰凉的笑。“如果新郎和宾客一起跑掉,岂不是更加荒唐?”
“……”旁边的人叹了口气,“你无可救药了,莫德雷德。你为什么会这么笃定他会和你走?他可是加拉哈德——你难道不了解吗?加拉哈德做什么都负责到底,是会充分考虑的。”
“如果他充分考虑了根本就不会结婚。”她耸耸肩,“他只是头脑发热而已,像个12岁的小孩——12岁的加拉哈德离成熟还远呢。”
“你太固执了。”
“你也一样。”她转过头,下了逐客令。
“我不会走的,你多管闲事也没用——你说了加拉哈德根本不在意我过来。”
帕西瓦尔无语凝噎。过了一会儿,深深叹了口气。
“如果他没有跟你走,你会怎么做?”
“哦。”莫德雷德盯着面前挡风玻璃,目光难得沉静,“——那我就在这里等那对新人出来,然后开车撞死他们。”
“……”帕西瓦尔揉了揉太阳穴,“你知道,你这种危险分子真的应该被拉进枪毙加急名单。”
“正合我意。”莫德雷德摸摸下巴,笑得放肆。
“——她就是这么说的。”帕西瓦尔无奈地说。
“撞死我吗?很有她的风格。”加拉哈德笑道。
帕西瓦尔靠在一旁的桌子上,盯着窗外的那辆车。它依旧平稳地停在那里,丝毫没有离开的架势。不是这个世界疯了就是我疯了。他这么想。
加拉哈德看上去依旧是那副模样,没有新婚的欣喜,更没有被开车撞死的觉悟。
——早知道就把丹德雷恩推荐给他了啊!帕西瓦尔在内心无声咆哮。至少丹蒂和加拉哈德没有血缘关系,是吧?
兰斯洛特是在昨天才知道儿子要结婚的。男人匆忙地买了最近的一班机票,两个小时前才到英国。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加拉哈德好像并不愿意让父亲知道自己要结婚——这个婚礼规模实在太小了,超乎帕西瓦尔的想象。一切看起来都很随便。
或许他是为了气莫德雷德。他想,但是又觉得这种做法很没有加拉哈德的风格。
婚礼虽然从简准备,但前期依旧有流程。加拉哈德靠在窗边,夕阳落在他的肩膀上,慢慢地淌下来。
他身后便是那抹刺目的红。
莫德雷德买车时强调——要亮眼,要开上街被人过目不忘。现在那辆车就停靠在外面——停靠了一整天。
加拉哈德不是没想过,在他举办婚礼时,可能会被这辆车的轮胎轧过脸。这一整天他都在避免向窗外望去,扎眼的红会滚在他的心上,痒痒的,提醒他,有个人一直在外面等他。
等他和她一起离开这里。
帕西瓦尔和鲍斯一直问他,为什么他偏偏对莫德雷德有感觉——即便他极力否认过。可事实就是这样,人群中,他一眼就能看到她,只能看到她,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这并不是纯粹的爱,他和莫德雷德之间的感情掺杂了太多杂质,同病相怜、友谊、依赖、信任、忍耐,这些感情和一种淹没他心脏的不明不白的情绪混在一起,笼统的被称作“爱”。拥有过这种混乱的情绪,他再也无法放下一切去爱别人了。就好像除了莫德雷德,其他人都不行。
他想和她在一起,但她不想和他在一起。但即便她不和他在一起,她也不允许他和别人在一起。加拉哈德不知道她这种病态的占有欲能否称作爱——至少她表现得不像。
莫德雷德正趴在方向盘上,小口小口地喝啤酒,听见声响从旁边传来。
加拉哈德拉开车门,在女孩身旁坐下。
“做好准备和我走了?”莫德雷德放下啤酒罐,挑起单眉。
“你酒后驾驶又要被查了。”他说。
“一整天才喝了一罐,算个屁酒后驾驶。”莫德雷德说。她踩下油门,慢慢地倒车,准备掉头。
加拉哈德靠着车窗,沉默着。他觉得自己似乎的确是疯了,疯得相当清醒。他无比确信自己现在在做什么。他知道这样是错误的,一切都是错误的。
莫德雷德驶出庭院,向公路开去。他们谁也没有说话。两人习惯了这样充斥着大段空白的空气,也不觉得尴尬。
何况他们现在确实做了一件了不得的事。
帕西瓦尔问她,她为什么那么有自信,加拉哈德会和她一起跑?其实她自己也不是很清楚——但她就是相信,心里有种莫名其妙的底气油然而生。即便现在的加拉哈德看起来十成十的低气压,——但他还是和她走了,头也不回。就像之前那么多次,不是她带他走,就是他带她走。这个世界烂透了,他们总是会一起离开的。
“把你的手机给我。”莫德雷德说。他们正驶过海上的高架桥。
“什么?”加拉哈德问。
“手机!”她说,语气中带了一点熟悉的暴躁。
男人叹了口气,掏出手机递给她。
莫德雷德把车缓缓停在一旁。她拿过他的手机,拔出电话卡。然后转过头,把机身扔出窗外。
轻微的“咔嚓”一声,是显示屏碎裂的声音。
“……”加拉哈德靠在车座上,“帕西瓦尔会联系不上我。”
“反正他会打给我的。”莫德雷德耸耸肩,摇上车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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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了
不敢回头看的一篇(闭眼
莫德雷德躺在房间里的床上盯着天花板(叹气)。“亚瑟王(情绪慢慢起来)……为什么不认可我做不列颠王的继承人(怒音),为什么不认可我……(迅速起身并低头沉思),母后(呜咽声),我该怎么办……(虽然想忍住不哭,但还是流出了几滴泪水)………………。”
或许是太累了,不知不觉便进入了梦乡,在梦里,莫德雷德牵着马在湖边散步,突然湖面发出了耀眼的光芒,莫德雷德用手护指眼睛(皱眉),待光芒消散时,莫德雷德睁大了眼睛(内心十分震惊),面前站着各种各样的亚瑟王,简直难以置信,莫德雷德用手揉了揉眼睛,但面前依旧站着...
莫德雷德躺在房间里的床上盯着天花板(叹气)。“亚瑟王(情绪慢慢起来)……为什么不认可我做不列颠王的继承人(怒音),为什么不认可我……(迅速起身并低头沉思),母后(呜咽声),我该怎么办……(虽然想忍住不哭,但还是流出了几滴泪水)………………。”
或许是太累了,不知不觉便进入了梦乡,在梦里,莫德雷德牵着马在湖边散步,突然湖面发出了耀眼的光芒,莫德雷德用手护指眼睛(皱眉),待光芒消散时,莫德雷德睁大了眼睛(内心十分震惊),面前站着各种各样的亚瑟王,简直难以置信,莫德雷德用手揉了揉眼睛,但面前依旧站着各种各样的亚瑟王,只见她们慢慢向自己走来,莫德雷德下意识的往后退,呼吸变得有点急促,却感觉身后有人挡着退路,莫德雷德警惕的转身,只见身穿铠甲,头戴王冠,披着棉被(披风)版的亚瑟王展开双手面带微笑,双眼充满了宠溺,抱住了莫德雷德,温暖的手轻轻抚摸着莫德雷德的头,莫德雷德的脑袋靠在她父王一侧的肩膀上,呜咽道:“父王……。”
亚瑟王凑近莫德雷德的耳边,低声道:“你没有做王的能力”,亚瑟王推开莫德雷德,并用圣枪刺穿了莫德雷德的腹部,莫德雷德还没来得及反应,周围各种版本的亚瑟王用各自的武器向莫德雷德发起攻击,其中一个砍断了莫德雷德的左手,她们毫无感情的重复着那句“你没有做王的能力”。莫德雷德的眼睛失去了高光,但右手依然往亚瑟王伸去,沙哑的重复着一句“父王”。莫德雷德双眼的视线逐渐模糊,血也都流干了。其中一个亚瑟王将莫德雷德如死灰般的双眼合上。
这时,莫德雷德猛的从床上摔下来,粗喘着气,脸上挂满了汗水,还有几道泪痕,下意识检查自己的身体,“原来是梦啊,不会的,父王不会这样对我的。”定下心来后,莫德雷德起身并走向窗前,打开了窗户,吹着晚风,望着星空,陷入了沉思……
摩根之遗(下)
*现代pa
*莫摩根/阿尔托摩根
莫德雷德回到老宅,用代理人给的钥匙打开铁门,除了维护者已然消失,老宅的一切都如她在家生活的样式,在她逃亡的日子里,此处的时间好似也在等待她。
她溜回起居室,就像她只是从寄宿学校溜回家中的叛逆女学生。她扔下行李,瘫在那张熟悉的扶手椅里,那里位置最好,透过落地窗能一览湖景。她想象离家时此处的景色——有一年圣诞的雪下得格外大,那一年摩根会在这里等待雪落下的时刻吗?或许,她会想起在外的孩子们吗?某一刻,她肯定会在这里诅咒可憎的、背叛自己梦想的莫德雷德。
她闭上眼,想到母亲并不热衷圣诞,因为那不忠于女神的信仰。
莫德雷德睁开眼,发觉母亲坐在...
*现代pa
*莫摩根/阿尔托摩根
莫德雷德回到老宅,用代理人给的钥匙打开铁门,除了维护者已然消失,老宅的一切都如她在家生活的样式,在她逃亡的日子里,此处的时间好似也在等待她。
她溜回起居室,就像她只是从寄宿学校溜回家中的叛逆女学生。她扔下行李,瘫在那张熟悉的扶手椅里,那里位置最好,透过落地窗能一览湖景。她想象离家时此处的景色——有一年圣诞的雪下得格外大,那一年摩根会在这里等待雪落下的时刻吗?或许,她会想起在外的孩子们吗?某一刻,她肯定会在这里诅咒可憎的、背叛自己梦想的莫德雷德。
她闭上眼,想到母亲并不热衷圣诞,因为那不忠于女神的信仰。
莫德雷德睁开眼,发觉母亲坐在对面,身着黑色套装,裙尾似乎带着海浪的声音。她少见地摘下了面纱,露出那双犹如冰霜的蓝眼睛。
“我还是回来了,可能我心里早就知道这个结果。毕竟,你怎么会死呢?”
“是这样吗?莫德雷德,你是这样想的吗?”
“母亲,我肯定是你最糟糕的作品,”莫德雷德笑起来,“关于这点,我早就想听听你本人的意见了。”
母亲忽地神色动容,撑着手向前倾身,失神落魄,好像在努力看清莫德雷德此刻的表情:“你仍然是最出色的。傀儡对推翻那个人来说毫无意义。如果唯有人与龙的混血才能成就伟业,那我作为岛的主人也要将其纳入手中才对。做出背叛,恰恰说明你不是一具傀儡,而是真正的成功作。只是……”
“时运不济么。”莫德雷德补充道,心中带上了复仇的轻快。
“你的词汇量进步了,”摩根像是突然找回了自己,她挺直腰背,冷淡地评价道,“只是相当缺少魔女的天赋与自尊,该说不愧是那个可恶至极的阿尔托莉雅的复制品吗?竟然困在死者的梦里无法脱身,莫德雷德,你该以此为耻。”
她顿了顿,好像在听取谁的建议,最终艰难地开口道:“……滚开,我只祝福你这一次——”
莫德雷德仍旧瘫坐在扶手椅中,想起更小的时候,她突然半夜惊醒,在老宅中游荡,在沙发上找到了麻木注视着湖的摩根。她突然有了相当的勇气,在朦胧的月光下向母亲的黑影前进。她爬上沙发,揽住母亲的腰,小心翼翼将头枕在母亲的膝上。
母亲没推开她,也没斥责她缺乏礼数,她像真正的母亲那样用手梳开莫德雷德睡乱的头发,轻轻抚过她的头皮,唱起呢喃般的歌曲。
“这也是伊格赖恩教给我的,”摩根说,“睡吧,幼龙啊,我的兄弟啊,睡吧,阿尔托莉雅,我的姊妹。”
想到这个名字,莫德雷德的心突然抽紧,摩根的言语像是咬住幼猫后颈的利齿,毫不留情地将她拎起,丢入混沌中。
莫德雷德醒来,发现自己在扶手椅上睡了一晚。像是报复一般,肩颈异常地酸痛。凭空出现的黑礼盒,则躺在她面前。迟到的礼物,或是诅咒。
莫德雷德起身,揉着僵硬的脖子,从行李中翻出洗漱用具。等她准备完毕,走向餐桌,那里已经放着餐具、麦片、牛奶,煎蛋是她习惯的熟度。椅子已然拉好,只待她坐下。
盘子边留着纸条,标准印刷体,写有追悼会的时间、地址、主要出席人员。追悼会规模比家庭聚会大不了不少,邀请名单上是些她不认识的女人的名字。
莫德雷德打开礼盒时想,那大概是把枪吧。
她换上新外套,顺着肩收了收,材质偏沉, 尺寸意外很合身。
莫德雷德驱车前往那栋举办追悼会的私人别墅,路上的树木飞快离她而去,她感到异常畅快。
到达别墅后,她发现两件事,一是会场的布置早已完成,物件上附着一层无伤大雅的灰尘,二是摩根给她的时间比一般宾客早很多。别墅只有门口几个安保,见了莫德雷德自动让开路来,让她进门。上了二楼,在装饰物后摆着一张扶手椅,她坐上去,发现那里正好能透过一个小孔看到门口的情况。黑丝绒制的礼盒被她夹在腋下,她将礼盒扔在地下,哼着那支呢喃般的歌曲。像小孩子拆圣诞礼物般,兴致勃勃地组装摩根留给她的那支枪械,好似生来就知道怎么做。她将枪拿在手里,好奇地去看瞄准镜——一个金色的脑袋突然出现,金发主人身边的保镖与安保起了些冲突。莫德雷德去读他们的唇语,发现他们是为邀请名单起了争执——出席人员没写阿尔托莉雅的名字,但她却拿出了邀请函。趁着这命定的空隙,莫德雷德微笑,举起枪,瞄准了有效射程内的亚瑟王——那颗载负荣誉的金灿灿的脑袋。
砰!
莫德雷德跑下最后一阶楼梯时急了些,差点摔了个跟头,她一脚踩住木楼梯,稳定重心,像猫似地跳起来,奔向门口。
“不用确认,这个人我认识。她是我母亲仅有的亲人。”
阿尔托莉雅看了看莫德雷德,从头到尾,只是这一眼,就让莫德雷德后背绷紧。她轻轻点头:“我与摩根久不来往。不过加雷斯提到过,她还需照拂的姊妹。”语气中带着歉意。
仅有的亲人,却难称得上是仅有的家人。莫德雷德上前一步,观察阿尔托莉雅的五官,端正而清廉,眉心舒展,与摩根不同。
“我一直很想见见你,我见过你们上学时的照片,我该叫你……舅舅?”莫德雷德从容地打开吊坠,向她展示那张相片,想看看“父亲”的表情。
“我对外宣称的性别与本人不同,这不是很重要,”阿尔托莉雅不为所动,她保持适宜的礼貌,继续说道,“姐姐会保存那时的东西,我从来不知道。”
出人意料的,不是神情凝重的保镖而是阿尔托莉雅本人递出名片:“在这样的的场合相遇并不幸运,如果有需要,你随时可以联系我。”
莫德雷德接过那张名片——崭新的名片,没摸任何到折角和划痕。
“或许吧。”莫德雷德说。
她灵感一动,抬眼瞧那位淡金发保镖的表情——他想说什么又住了口,口型在“王啊”和“魔女之女”之间犹豫变化。
就在这时,一群虚渺又轻盈的女士确认好名字,涌入别墅,她们识趣地让开道,站在角落里说话。
阿尔托莉雅此刻像是不了解年轻人的真正长辈,和莫德雷德寻找着可能的话题。
她的眼神停在莫德雷德的外套上:“这件黑色皮衣像是当下流行的风格,很衬你。”
“我今早在母亲留给我的礼盒里发现的,不知她是什么时候准备好的。我以为会是枪械什么的,”莫德雷德挖到那个她想了许久的话题,没想到自己正式说出来时根本不需要斟酌,“我以为,她用死召我回来,只是让我除掉某个仇人,毕竟她以前告诉过我,我仅此而已,我就是为此出生的。没有孩子知道了这个还能像从前那样爱母亲的。”
阿尔托莉雅呆滞了片刻,眉心皱起来,她看向莫德雷德,言语间像是缺失了她一直的从容,犹豫着,然而流畅。
“她给我寄来一封信笺,说留下一份遗产,看在深恨的血缘份上,让我务必出席。她说过,黑是大地的象征,死亡女神的面孔,无边无际,包容各式命运。她一向擅长用黑色提示自己的存在,”她顿了顿,敏锐地看向二楼,停留在莫德雷德设想过的那个完美狙击点,“一如此刻,我仍然不能想象出那时她黑纱下的表情。”
父亲啊。“你真了解她。”莫德雷德说。
“让人感到慰藉的评价,只是我仍然不这么认为。”
加拉哈德与莫德雷德 六
1 加拉哈德
莫德雷德是王子,还是有王位继承权的那种,按理说,他应该相当受欢迎。
但很可惜,比起他,他的竹马,他的未来第一骑士更受欢迎。
“女士们,谢谢,但我得走了。”加拉哈德又一次在巡逻回城时,再一次被城里的女性们(不分年龄的那种)围住,怀里都是她们送的礼物。
和他一块回城的骑士们已经对此情此景熟悉到麻木——和他爹一样,都是个可恶的迷人的家伙。
戴着头盔,对外隐瞒自己身份的莫德雷德皱眉,他用一种平常人没有办法听到的音调轻声呼唤,“加洛特。”
被围住德加拉哈德立马勾起更俊美的笑容,女士们纷纷惊呼失神,......
1 加拉哈德
莫德雷德是王子,还是有王位继承权的那种,按理说,他应该相当受欢迎。
但很可惜,比起他,他的竹马,他的未来第一骑士更受欢迎。
“女士们,谢谢,但我得走了。”加拉哈德又一次在巡逻回城时,再一次被城里的女性们(不分年龄的那种)围住,怀里都是她们送的礼物。
和他一块回城的骑士们已经对此情此景熟悉到麻木——和他爹一样,都是个可恶的迷人的家伙。
戴着头盔,对外隐瞒自己身份的莫德雷德皱眉,他用一种平常人没有办法听到的音调轻声呼唤,“加洛特。”
被围住德加拉哈德立马勾起更俊美的笑容,女士们纷纷惊呼失神,趁此机会,加拉哈德动作迅速上马,回到自己竹马身边。
“亲爱的,你不该用龙语叫我。”加拉哈德微笑着靠近莫德雷德,嘴里却是教训的话语,“下次再这么叫,我就打你屁股,你知道我做得到。”
“加洛特!”莫德雷德又羞又恼,“你这坏蛋!叔叔都不会这么对我!”
“你这无法无天的小混蛋,上次你想学你爸爸龙嚎结果自己变龙,还变不回来。”加拉哈德不吃他这一套,脸上微笑不减,嘴上冷酷无情,“听着,亚瑟叔叔他们去国外了,就该我管你。”
“哦我的天……”他们的好朋友,想要问他们晚上吃什么而靠近的骑士玛丽亚正好听到后半句话,吃惊得睁大眼睛,“加拉哈德,我是说,那个,呃…………”
“…………好吧,但是你要做饭给我吃。”莫德雷德吸了吸鼻子,上帝啊,听到加拉哈德说到父亲的名字,他又想他了。
玛丽亚张大了嘴巴。
骑士菲利普见怪不怪地拍了拍她的肩膀,“不用惊讶,玛丽亚骑士,加拉哈德卿是王……莫德雷德骑士的青梅竹马,也比他年长,父亲们不在,加拉哈德管教他很正常,他还有莫德雷德骑士父亲的授权哩。”
玛丽亚这次不但倒吸一口凉气,甚至微微后仰,不可置信。
“他才大他一岁!”
“是一岁半。”菲利普认真纠正。
“那么,今晚来我家,最近你不爱吃蔬菜,茉莉。”加拉哈德严肃批评竹马的挑食。
莫德雷德脸红(虽然戴着头盔看不出),“我,只是这阵子而已,肉太好吃了…………好的我会很多蔬菜的,我想和爸爸一样高大。”
“多吃饭,多运动,多睡觉。”玛丽亚觉得加拉哈德像个糟糕的,爱念叨的长辈,他喋喋不休地嘱咐好友,“茉莉,我还得说一句,你的功课落后了,要记住我可不会帮你管理财政,你自己得做好。”
不会数学就是不会数学,他将来绝不会去做财政大臣,感觉头发会掉光。
(凯:你们两个小子是不是欠揍。)
菲利普闻言,心底里直摇头。
他就知道,加拉哈德不会放过管教莫德雷德的机会的——尤其是在他父亲无意识手把手教他的情况下。
2 帕西瓦尔
骑士团的大家都知道,骑士帕西瓦尔很爱照顾人,因为物资匮乏,只要有机会他就会塞年龄小的骑士许多食物。
相比其他国家,亚瑟王领下的城市吃得饱饭,有娱乐活动,生病的人也很少,但帕西瓦尔出生的国家有着大多数这个时代的通病——物资匮乏,交通不便,贫富差异较大。
作为王子的帕西瓦尔体恤子民,他恳请父母让他去幼时家庭教师告诉他的,不列颠最富有的卡美洛游学,去那里学习更多知识,引进更容易种植的农作物。
在亚瑟有意的安排下,帕西瓦尔认识了同为王子的莫德雷德——他的父亲非常疼爱他,亲吻拥抱一个不少,这甚至让帕西瓦尔感到了些许羡慕和妒嫉。
不过很快,他们成为了好朋友,只是令人烦恼的是,加拉哈德在某方面和他极其不合。
“适当的食物才能使身体健康。”加拉哈德黑着脸,走到桌前放下手中的菜肴,“茉莉,亲爱的,这是我做的蒜炒卷心菜和猪排,对,就是你想的那样,是我向你爸爸学的。”
莫德雷德欢呼,“我太爱你了加洛特!这个很甜很好吃的!”
帕西瓦尔紧随其后,满脸都是不赞同的表情,“多吃才能长高长肌肉。哦天,莫德雷德,你看你,出去一趟又瘦了。”
莫德雷德下意识看自己,“呃,还好?爸爸说我只是长高了所以特别瘦,而且我走有肌肉,帕西瓦尔!”
刚满12岁的小少年气鼓鼓回应。
加拉哈德露出怜爱的神情,“你当然会长高,我可爱的茉莉。”
帕西瓦尔立刻接口,“所以为了健康成长,来吃多点菜吧。”
莫德雷德目瞪口呆地看到帕西瓦尔把脸盘大的碗递给他——上帝啊,面包和菜都堆到头上那么高了!
虽然不是不能吃下,但……莫德雷德真的不是很想吃这么多。
莫德雷德比起父亲亚瑟,胃口小得多,他从小就被娇养长大,而当父亲们和叔叔们不在家时,加拉哈德就是那个管教他的人。
为此凯尔文和他打过一架,加拉哈德最后赢了,而凯尔文哭着去找他的父亲凯进修财政课程——因为他们打赌,谁输了谁就得去学这个,加拉哈德不擅长这个,他宁愿跟着莫德雷德到处跑。
当然,这不是说凯尔文放弃了,而是他确实很忙,凯把家族生意做大了,皇室的生意也大多是他操持,在这个趋势下,他只会越来越忙,耳熏目染的凯尔文就是帮手的最好选择。
“太可怜了。”骑士伊丽莎白在不远处旁观这场令人窒息的“对决”,看得她直摇头,“哦,可怜的莫德雷德卿。”
“我敢打赌,他以后只会面对更多这种修罗场。”路过的乔治摇头唏嘘。
“修罗场是什么?”伊丽莎白茫然。
“这是陛下说过的词,据说来自遥远的东方……”
“我吃还不行吗,别吵了求你们,放下武器,求你们了!”
幻境【阿尔托莉雅x摩根勒菲】
以泛人类史摩根的几个孩子的视角叙述
(*阿格规文部分可能引起不适)
高文
母亲告诉我,我出生于一个黎明,在那时,奥克尼群岛停止了无尽的冷雨,而太阳正从东边的山脉抬起火红的头颅,向苍穹伸出金黄的双臂,闯进她的怀抱,风中舒展的野草仿佛推动着光芒的波浪。
我是母亲的第一个孩子,我为此自豪,自以为是黎明的馈赠。她却笃定地说:“将来你会背叛我,像太阳与月亮对立那样,你会执剑站在母亲的反面,站在你本该仇恨的人身边。”
我着急地询问她为什么要这样说,可她已转过身去,离开属于王后的座椅,走向窗边,注视鸟儿离去的方向,仿佛刚才的话也如鸟儿...
以泛人类史摩根的几个孩子的视角叙述
(*阿格规文部分可能引起不适)
高文
母亲告诉我,我出生于一个黎明,在那时,奥克尼群岛停止了无尽的冷雨,而太阳正从东边的山脉抬起火红的头颅,向苍穹伸出金黄的双臂,闯进她的怀抱,风中舒展的野草仿佛推动着光芒的波浪。
我是母亲的第一个孩子,我为此自豪,自以为是黎明的馈赠。她却笃定地说:“将来你会背叛我,像太阳与月亮对立那样,你会执剑站在母亲的反面,站在你本该仇恨的人身边。”
我着急地询问她为什么要这样说,可她已转过身去,离开属于王后的座椅,走向窗边,注视鸟儿离去的方向,仿佛刚才的话也如鸟儿般消失不见。
母亲倚着窗,像一头温柔的母鹿倚着自己的幻境。她的幻境不在城堡的一扇窗,不在窗外的鹅卵石自深蓝色山脉宣泄而下的胜景。她的幻境在众人目光的中央;在众人心灵的边上;在众人离不开的故乡与到不了的远方,在她潜入现实而又从此逃逸的地方。
这貌似是一幅温柔的场景,从我儿时起,记忆总在重复这个场景。在幻境旁,母亲总有说不完的话,和唱不完的歌,就像奥克尼的漫天冷雨一样日夜不停地诉说。
“我的愿望注定无法抵达,那是不可实现的理想,困在走不出的永冬。
我的双足浸在冬日的湖水中,那湖泊如同我蓝色的双眼般深不见底。
我的手掌埋在冬日的积雪中,那积雪如同我白色的发丝一般冰冷,不见分毫的柔情。”
母亲说着,在夜晚,伴着不愿安卧的落寞。
“而她不是,她的双脚在森林踏出蜿蜒的小径,那森林就像是她碧绿的眼睛;她的头发如同清晨的阳光,一抹不屈不挠的钻过层层树枝去照亮土地的阳光。
她俊秀而坚毅,像是难得一见的纯净晴空,被自身投下的光辉所炫目,她挺拔而骁勇,像是一棵年轻的冷杉树,与旋转的四季抗衡。”
母亲说着,在白天,伴着企盼受阻的虚弱。
她意识不到她多么絮叨,更意识不到这喋喋不休的话语多么甜蜜,像是蜜糖的丝线,斩也斩不断。
丝线的那一端,我起初以为是父亲,奥克尼的洛特王,我的父亲。但很快我就否决了这样的猜想,因为母亲每每与父亲见面,唇角都不会弯着甜笑,眉上也不会挂着柔情,仿佛她曾经倚着窗口喃喃自语的场景是我的幻觉,冷漠的神色才是真实。
那种神色,不像是对待丈夫,更像是对待敌人。
母亲面对过许多敌人,她从不慌张,从不愤怒,总是用一种令旁人生疑的冷静去面对。
敌人越是张牙舞爪,就会在她前方的地上挣扎得越久,最终以狼狈不堪的模样迎接扭曲而痛苦的死亡,这种死法是那么的残忍和漫长。
敌人看起来越是弱小,就会被她的咒术牵引得越快,翩然地引至死神的怀抱中。
这是她的仁慈所在,因为她说:“对骑士而言,苟延残喘地活着,比卒于沙场要更痛苦。对人类而言,干净利落地死去,比受尽折磨要更幸福。”
我的父亲,洛特王,在母亲看来或许是个极为特殊的敌人,使她丧失了那种从容不迫的冷静,丢失了游刃有余的魔法。又不至于让她激起愤怒,只是让她厌烦却无奈地保持着相处,仿佛一场长久的委身投降,到最后的结果就是毫不在意的冷漠。
我不奇怪,丝毫不奇怪。我的母亲,摩根勒菲,她从不是一头温柔的母鹿,不是一位温驯的王后。
在我吸吮她的第一口乳汁时,我便知晓,在她美丽无比的皮囊下,病态的因子在蠢蠢欲动,在面容上,只能勉强看清病态的余韵罢了,那是疯狂的前兆。
我猜想,她有一场荒谬至极的疯狂,无解的畸恋在其中荡漾。
阿格规文
我厌恶母亲,也因此厌恶着女人。
已然说不清自己从何时开始厌恶她,我只能说是始终,因为从我记事起,她就是一个对生活报以怨毒的魔女,一个对国王报以不忠的王后。
“即使是与你类同的月光,恐怕也难容纳得了你的背叛。”我如是说,“你的心从未真正与父亲相拥,你从不爱他,也从不顺从他。你对父亲唯一的兴趣就是取而代之……不,不止是漫天冷雨的奥克尼岛,恐怕你的胃口是吞下整个不列颠,你妄图将自己全部的阴谋强加给不列颠,就像阴郁的月光笼罩在不列颠的土地上一样。”
她不回话,只是转过那张银月般的脸,直视着我。
在母亲的脸上瞧不见多少岁月变迁的痕迹,仿佛时间不是像刀子一样给她的身体刻下皱纹,而是化作幽怨的毒液,将她的心灵侵蚀出数不清的孔洞。
“你没有其他王后所具有的温良与矜持,在权力上,你觊觎父亲,在爱情上,你叛离父亲。”我毫不退让。
我的母亲,摩根勒菲,她的野心极大,无论是权欲还是情欲。
她是一座埋着欲望的芳冢。
“我曾过于温良和矜持,以至于我那野蛮的继父觉得我是软弱的,是应随他处置的,于是将我送给与他同样野蛮的男人做王后,他要我怎么做我就得怎么做。”她的声音几乎不带任何情绪,平静得令人生畏,“我曾作为一个怯懦的女人,向男人们的意志屈服了,所以如今的我决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决不会放弃自身的感情与欲望而去拱卫他们的道德与名望,因为这比屈服于他们更可鄙可悲。”
她随后冷笑着补充道:“你不喜欢我,你或许会喜欢我的妹妹,她能使男人听从于她,甚至能使女人倾心于她,她就站在众人目光的中央,像是一座威严的丰碑。”
母亲竟在讥诮一个虚幻的想象,她的谵妄到了无药可救的地步。
我说:“您只有弟弟,与您的品性截然不同的弟弟。”
她的弟弟,我心中最为圣明的君王,亚瑟王。
我看得见他眼中纯净的虔诚,那种虔诚仿佛命运之手写下的神谕,萦绕了他的一生,伴随着圣剑上的淋漓鲜血,与凯旋时的凛凛荣光。
那是我由衷崇敬的人,也是我将为之献出骑士的忠心的人。因为王的英明,我叛离了母亲,以一种狠心而强硬的方式,与我的生身之母诀别。
多年后,我所崇敬的王,我所追求的理想的境界,我所认同的完美无缺的存在,也像我叛离母亲那样,叛离了我的期望,将我那份长久的殷切拧成了可笑的感动。
桂妮薇儿,与王并肩携手的爱人,如同鸥鸟一般忠贞而美丽,是世上难得能被我赞美的女士。即使是月亮,也会像太阳那样,用赞赏的目光临视他们二人的婚姻。
拥有这样一位美好的女士,是幸福又危险的,因为忠贞和美丽就像朝霞与晴空一样不可并存,那份美丽使她被不轨的男人觊觎,那份觊觎又会将她的忠贞动摇,引诱她向堕落的深渊。
我曾叱责过兰斯洛特,收起他那炙热的眼神,要用庄严的举动来侍奉庄严的王与王后。我本以为他会放弃不轨的心思,回归正道,可我很快就知道自己错了,大错特错。
那日,我看见他与王后抱拥在一起,他们的眼神缠绕在一起,恐怕他们的心也交织在一起,如两棵橡树的枝叶相互交错,根系相互紧握,无比贴合。
要是手边有一把佩剑,或是一张弓弩,或是任何可以了结他人性命的利器,我都会立即抓在手中,撕烂这荒谬的场景。
他们辜负了王的信任,在我上一次对王说明这种不妙的预感时,他只是说着:“阿格规文卿,请你不要述说这种无稽之谈,不只是为了保全我的名誉,更是我不容许任何人用不实的谗口去中伤王后。”
我只得作罢,那时此事还未得到证实,但现在并非如此。
我需要尽快找到王,禀报我的所见。他必须知道这件事,他定会因自己的误判而后悔莫及。我可以想象到,他那因后悔而怒不可遏的心,定会使得他的每一根发丝都如怒龙的筋骨一样耸立,就像他面对敌人时那样。
他斩杀敌人时的剑影,利落得令旁人生畏,但那恰恰是他的仁慈,因为骑士甘愿卒于沙场而非苟延残喘,人们甘愿倏然就死而非受尽折磨。
他对待爱人时的神情,温柔得令旁人艳羡,但那恰恰是他的悲哀,因为这副神情将不复存在。
王不喜欢有人打扰,可我顾不了那么多了。我只身闯入那庄严得不容侵犯的书房,那里存放着王的智慧与力量,而那个聚拢着国家命途的英雄此刻正在被枕畔之人无情地捉弄。
他却并不在那张桌前,而在窗前,沉静宛如女郎;他在阳光下酣睡,睡梦夺不走他两眉间的柔和;他倚着窗,他用脱去了盔甲的胳膊倚着窗,老旧的窗沿积累了薄薄的灰,像是古老的幻境上空凝絮了薄薄的雾。
我看见了那幻境,神谕般的幻境。
朦胧的白雾中,群鸦盘旋,它们像女巫吟出的咒语那样翩然飞舞,绕着沉睡的龙,将龙的形体吞没,使人看不清它本来的面目,只能在心中默默想象那有多么威仪,如高山之巅的神明一样威仪。
当第一只乌鸦发出惊恐的哀鸣,群鸦如恶魔的扈从般四散奔逃,这一瞬间,龙倏然苏醒,嘶吼,悲鸣,既磅礴又哀婉,像一位峥嵘的女性。
我与她对视,与那壮丽而不流于纤巧的雌龙对视。
她的眼睛闪着青碧色的幽火,燃炽着纯净的虔诚之感,类同凯旋的荣光;她的眉宇像是冷杉的叶子,裁下坚毅的树影,如同剑刃的锋芒;她的秀发晃动金黄的曙光,仿佛她正如骑士一样威风凛凛地立于沙场,仿佛她正如君王一样临视臣民,高吻穹苍……
不,这不是真的!我所崇敬的王,绝非一名女性;女性,如妖魅的存在,绝非我敬若神明的王。这不是神谕般的幻境,这定是狂言般的谵妄!
谵妄……我想起了母亲,她时常谵妄。母亲……那张银月般的脸,是疯狂的地图,弯起哂笑的唇。
加雷斯
对传说中的魔女而言,逃脱时间奔流不息的魔掌,想必很是容易。我母亲,就是这样一个魔女。她的容颜仍像青春时那样旖旎,逃离了光阴的摧残。
她唯一不能逃离的,时间之河的沉积物,在她灵魂的锁孔处生锈。兄长只瞧得见锈迹斑斑的丑陋,我却看得清那种丑陋之下的苦涩。我是她的第三个孩子,也是第一个女儿,我比兄长们更能洞察她的心扉,但我也疗愈不了丑陋的锈痕,它仿佛已在她灵魂中蔓生。
另一个在她灵魂中蔓生的,是恨意酿造的诅咒,正如王所说“摩根勒菲是个不诅咒我就活不下去的女人”,正如母亲所说“阿尔托莉雅的存在就是对我的诅咒”。
这真奇妙,不是吗?她们无比坚信自己始终被对方诅咒,这种坚信,胜过了一切的爱,一切的憎,一切的理性和一切的激情。
这种坚信的执着,成为了比神谕更坚不可摧的存在,像是命运一样。
命运,这个词更是奇妙,命运之所以为命运,就在于其是不可避免的,哪怕再荒谬也不可避免。
就像我的母亲生来就是女性,无可转圜的,她只能是女性;而王生来就与她是姊妹,无可转圜的,永远只能是姊妹;她们注定相爱也不爱,注定相憎也不憎,无可转圜的,什么都有也什么都没有。
是了,我知道亚瑟王的秘密是什么,或者叫她阿尔托莉雅,对于她小心翼翼掩藏的秘密,同为女性的我,一嗅便知。
母亲厌恶她,也是因为这个秘密吧,它嬗变了使母亲愿存活于世的意义----对权力的痴迷,对爱情的渴求,投下一片死荫笼罩着她。她,一座埋着欲望的芳冢。
我们所有人都知道,她是世上最不可能为王送上祝福的人,但她却在圆桌骑士们的欢笑声中突然造访。
这个突兀的不速之客穿着乌黑的衣裙,戴着乌黑的头纱,悄悄地从桌上偷走了一支精巧的酒杯,悄悄地走到某个廊柱旁,轻呷几口红酒,悄悄地等待宴会散场,似一只丧偶的乌鸦。她是那样安静,安静得仿佛不是她。
饮醉了的骑士们纷纷散去,我则藏在厅中的一角。
“你……为什么来这儿?”王走向母亲,脚步徐徐,有些踌躇的意味。
她露出蜜似的甜笑:“来看望你,不行吗?”
“可以,”与内容相反,她的语气强硬得像是在下逐客令,赶走恼人的乌鸦,“当然可以。”
“你分明是在赶我走,”惺惺作态的模样,她像只狡黠的猫,“我可真是伤心。”
“我没有,没有。”她十分无奈,在人格中的那一点点晦暗,在诡计多端的母亲面前无力地浮出,“姐姐,我们还是尽量少见面更好。”
“好,好吧,我和我那死去的丈夫是你的手下败将,我自然是不配和你说话了……”她的声音慢慢黯淡下去,像乐曲中一声哀愁的弱音。
随后陡然升高,像一根绷紧的琴弦:“阿尔托莉雅,或者我应该喊你亚瑟?你用着虚假的男人的身份,和借来的力量,成为一位崇高的王。而我!被迫忘记骨骼里神的印记,抹除血统里的高傲,嫁给一个哪里都不如你的人,去当他的卑微的王后……阿尔托莉雅,我同母异父的妹妹,你知道住在奥克尼是什么滋味吗?在那里,天冷得很,阴得很,连冷杉树都难觅,我终日数着帚石南的叶片,让厚厚的苔藓把手掌润湿……”
王回以沉重的叹息,我不知道要怎样面对你,这恐是她欲说又止的羞恼。
她是君王,她的叹息,总是影响着所有臣民的鼻息。
所以她不能像崔斯坦终日沉湎于爱情已死的悲伤,或是像兰斯洛特那样陶醉在升腾的爱火中。
双肩沉重的职责,导致她注定不能使双眼的目光自由地游弋,游弋至北方的荒野与冷雨,游弋至与那双幽蓝如湖泊的眼眸相碰撞的位置上。那个位置是禁忌的,是危险的,是不可触及的。
因此,她英勇的气概,像石灰岩似的被雨水轻松崩解,崩解在被她唤作姐姐的女人面前。
最后,她用被雪浣洗过似的冷冽的语调说:“我得早点回去了,姐姐也早点回去休息吧。”
“你要去找桂妮薇儿了吗?也对,你的所有臣民都知道,你对她的爱护是多么无微不至,可笑极了。这种感觉就像是,你费尽心力隔绝波涛,避免沾湿她的脚,你阻挡寒风,避免吹痛她的脸,可她却是一只鸥鸟,根本不需要美丽的牢笼。是你,毁掉了她注定归去的爱之所在,她因此日夜淌着眼泪呢。你是多么怜惜她,可你敢放还她自由吗?你敢让她的爱情展现在阳光下吗?你不会,因为你自私!你需要她在你身边,好来维持住你的谎言,维持住你作为男子的形象。”
母亲掷出一个个锋利的字眼,像一把把锥子戳向她的妹妹,妄图将那副高洁的心性刺穿,想看看里面有多少脓血。
我屏住呼吸,我忧惧可能会发生的事情。
但是,什么都没有发生。王依然平静,温和,浮起微笑的唇纹,把蠢蠢欲动的愠怒压在皮肉之下。
“怎么,你不敢同我争论?那你总敢喝下我这杯酒吧?我亲爱的……弟弟啊?”她挑衅似的调笑。
她接过酒杯,没有迟疑,一饮而尽,像斩杀敌人似的利落:“你满意了吗?”
我总疑心那酒中藏有致命的鸩毒,或是别的什么有损健康的东西。
可是在之后的日子里,王的身体没有什么异样,她的身体依旧坚实而挺拔,像一棵永远碧青的冷杉树。她从姊妹处得到的一点点愠怒,都如土壤下的根系似的隐藏在灵魂的一点点晦暗之中。
而母亲的身体却在发生巨变----她的腹部像东边的山脉一样日益隆起,里面那个孩子,以一种非人的速度成长。
母亲的背影看上去如此悲伤,她一次次呕着悲伤,变得越来越瘦,仿佛一片纤长的羽毛,瘦弱得连自己的记忆都掀不动。可她的笑容是前所未有的甜蜜,宛如旖旎的黑夜,孕育着一颗沉重硕大的落日,她任凭它挤占内脏,甚至汲取她薄弱的精神作为营养。
我无端想起王的忠告,她曾说:“水域有多种,最需警惕的是湖泊。它的表面宁静而优美,许多候鸟在此驻足,但它的深处养育了许多不知名的怪物,靠吃食着憎恨、哀伤和癫狂而成长的怪物。”
莫德雷德
母亲告诉我,我出生于一个黄昏,在那时,奥克尼群岛掀起了骤雨狂风,太阳宛如衰老的金色神明坠入西边的海洋,弥合而来的黑暗,如同死神嗔恚的梦呓落入凡间,悍然扼死了纷纭的万类。
我是母亲的最后一个孩子,她最小的女儿,从她温暖的子宫中滚烫地滑出。恐怕在我的兄姊眼中,我像个不该出世的怪物一样可憎,起码在兄长们眼里是这样。我确信他们会这样想,即使我没怎么见过他们,我从不了解他们,也不想了解。
因为,连母亲对我而言都像是谜团似的无解,她将我的一切搅得混乱不堪,却又将贯穿我一生的隐语写在命运的暗川上。
因为她说,你是我最骄傲的孩子,只有你,完完全全是我的孩子;因为她说,你的发色多美啊,像曙色一样金黄,你的眸色多美啊,像碧绿色的萤火。
因为她说,你是我最失望的孩子,只有你,完完全全是个失败的赝品;因为她说,你的头发真是丑陋,像暮色一样昏黄,你的眼睛真是丑陋,像青碧色的幽火。
母亲是疯的,她总是这样说着,脸色惨白而病态地说着。
她用黑色的头纱遮住那张苍白的脸,仿佛群鸦托起病恹的月亮……月亮,她的面容,她的心灵,都像月亮那样不可捉摸,时而温柔如蜜糖,时而狠戾如毒液,而她的温柔或狠厉又都像月亮牵引潮汐一样牵引着我。
她是永恒的月光,我是片刻的潮汐。
所以,我变得沉默寡言,遮住自己的面容,掩藏了自己身为女性的身份,以及与母亲的宿敌如此相像的事实。
我翩然来到那位高洁而威仪的君王身边,那位我不得不仰慕却又不得不诛杀的君王身边,对其献上骑士的宣言。
“我效忠于您,将爱您所爱,仇您所仇;
您的意志如星轨般伟大,赐我以荣耀;
我亦如星斗般永恒,心以您为准则,直到宇宙最后一颗星死去。”
——我是您浸了毒液的碎裂的镜子,您扭曲了的颠踬的影子。
在您晏安的幻梦之中,不要忘却,我手中这把叛离的斧钺正悬在颅顶上空,缓缓落下。
我一直在找寻时机。
一日,宴饮过后,群臣散去,酒足饭饱的王看似毫无知觉地卧在桌边。 幽暗的烛光投下摇曳的淡淡光圈,渲染了一种哀愁的氛围。
我慢慢走向她,脚步很轻,很静,但在空旷的殿堂,我似乎能听到回声,像是觅食的怪物踩在心尖上磨蹭。
“谁?”假寐的雌龙起身,“啊,莫德雷德卿。”
我说道:“您还记得我,我区区一个圆桌的末席。”
她又坐了回去,微笑着说:“因为只有你永远不会脱下盔甲,我从没有看见过你的容貌。”
“没有人会喜欢我的容貌,它极其丑陋,因为它像极了我该死的父亲,即使是我的母亲都厌恶它。”
“听起来你和你的母亲关系并不好?”她漫不经心地和我这个并不熟悉的属下闲聊。
“我母亲和谁的关系都不好,他们都说她疯了,就像月亮一样疯了,因此,岛边的潮汐也像疯了一样倒错。”我装作漫不经心地回答。
她的眼神一转,仿佛孩童般捕捉我话语中的流萤:“世上有很多女人都在疯狂中挣扎着,或因为天命的不公,或因为意外的降临。我的姐姐,摩根勒菲,她也是这样疯狂。”
“全不列颠都知道,她是个不诅咒我就活不下去的女人,我知晓她每日都在怨恨,只是那咒骂声被海风和涛浪所断绝,平日里传不到我的耳朵。每当走到众人眼前,她的怨恨才可免于喧嚣,归于苔藓一样阴湿的沉默。她极少缄口不言,除非她的咒诅已然难听到羞于出口,就像从未言说出口的…”她停顿了一下,似乎在疑惑自己说出的话,“爱?”
我检索不出什么语句可以来回应这段毫不迂回的话,她似乎也不需要我回应,继续自顾自地说:“倘若姐姐成为女王,她定会比我更优秀,毕竟,不列颠爱她要胜过爱我,而她对不列颠的深爱要胜过湖水的幽深。我不知道,究竟是在何时,她变成了如今的模样,就像湖泊不再养育候鸟,转而溺死无辜的生灵。我能知道的是,这一切恐怕是因为我。”
她叹了一口气,好像叹尽了自己的生命:
“姐姐厌恶着奥克尼,可奥克尼多么像她。
在那里,铅灰色的岩石顶上凝着涛浪般的乌云,永不休止的冷雨如同她日夜不歇的咒语,歌诉着荒凉凄美的穹苍与高地。
在那里,白昼只是联络黎明与黄昏的一个短暂的呼吸,湖泊是被大地摔碎的镜子,时时刻刻映照着天空永恒的变幻,宛如她幽深的双眼。
在那里,原野无比苍凉,没有高大的森林,没有茂密的草地,岩石被厚厚的苔藓覆盖,显现出郁郁的深灰与暗绿,这样的大地,与她潮湿阴冷的心事如此相似。
即使是帚石南到了花期,奥克尼也不会增添山花烂漫的绚丽,因为那是一种近乎绝望的怒放,刺目而偏执的紫在寂寞的灰与绿中扩张----这不就是她的性格吗?
这世界上,还有比奥克尼更像她的地方吗?究竟是人随境迁,还是境由人造?”
亚瑟王,或者叫她阿尔托莉雅,正在用极为冗长的话语谈论着她的仇敌,话语中的每一个停顿逸出的温柔,是往日里不可触及的,但转瞬间又流逝无遗,只余留温和的疏离。
“看来,您敬惧和崇拜着您的姐姐。”我说。
她沉重地摇摇头:“我曾最敬重她,爱慕她,对她的信任甚至在我的妻子桂妮薇儿之上。可是现在不是了,像她每日都在思考如何向我复仇一样,我活着一天,就要向她复仇一天。”
她眼中青碧色的火焰迸出一阵细微的爆鸣,燃炽着的是她自己的肺腑,而非她姐姐。
“嗯,祝您成功。”我离开了,此时并非成熟的时机,这段对话,终将成为史诗里留白的空隙。
史诗里浓墨重彩的,大概是,我如何向她坦白我是你的骨血——准确来说是复制品,而又被她冷漠以待的那一刻;大概是,兰斯洛特如何发了疯——为了桂妮薇儿,而斩杀了多少圆桌骑士的那一刻;大概是,我如何举起反旗——趁圆桌涣散时,而与亚瑟王决战于卡姆兰之丘的那一刻。
与口口相传的故事所不同的是,我并不记得多少浓墨重彩的细节,残断的斧钺,血腥的战斗,起于自傲又终于绝望的心境,全都随着燃烧的熊熊烈火一样归于沉寂,如烟尘般消逝。
我只记得抱拥死亡的那一刻,所有血肉之躯都憧憬着的,摆脱了一生的横暴与惨痛而回归了安详的那一刻。高贵的亚瑟王以长矛刺穿了我的胸腹,我亦卯足全力,削去了她的头骨。
濒死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或许就像那时降临的黄昏吧。我多么喜欢黄昏,我在黄昏时来到世上,也在黄昏时离开人世。
那种华美的韵致像死亡的前奏一样,多么平和啊。云涛像烈火和血液似的翻滚,翻滚着一场幻境,多么绮丽啊。
我的神识,跨过了幻境的重重迷雾。我恍惚看见,阿尔托莉雅,那位高贵的君王,酣然安卧在她姐姐的怀中,金色的发丝像曙光一样弥散在黑色的裙裾上,宛如夜空的一道裂痕。
而那位像谜团一样深不可测的女人,摩根勒菲,用苍白而纤长的手爱抚着怀中那俊朗的眉额,她低头献上一吻,仿佛将幽蓝的湖水吻进青碧的火焰,一对纠缠不清的灵魂如水汽蜿蜒,散逸于苍穹。
“我的姊妹啊,”她说,“你怎么这么久才回到我这里呢?”
除我之外,还有谁能够知晓,在这么一场绮丽的幻境之中,那相互弥合的两个安静的灵魂,竟是一生不得安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