授时者(6)
*史俏交往过史艳文死亡前提下的藏俏
“哈哈哈哈哈……”孟高飞笑得几乎瘫在沙发上。
一旁的冷秋颜嫌弃地看一眼身边没正形的中年男人,默默向外挪了挪,但如果仔细看他的表情,就能发现他显然也在憋笑。
罗碧抱臂,冷冷地看着孟高飞,他绷着脸不说话的样子还真有些吓人。
然而孟高飞自然是不怕的,他揉着笑得发酸的小腹端坐起来,凑到罗碧身边,伸手拍了拍好友的肩:“看来你是真的不懂啊,哪有这么朴素的晒太阳,干坐着不觉得坐立难安......
*史俏交往过史艳文死亡前提下的藏俏
“哈哈哈哈哈……”孟高飞笑得几乎瘫在沙发上。
一旁的冷秋颜嫌弃地看一眼身边没正形的中年男人,默默向外挪了挪,但如果仔细看他的表情,就能发现他显然也在憋笑。
罗碧抱臂,冷冷地看着孟高飞,他绷着脸不说话的样子还真有些吓人。
然而孟高飞自然是不怕的,他揉着笑得发酸的小腹端坐起来,凑到罗碧身边,伸手拍了拍好友的肩:“看来你是真的不懂啊,哪有这么朴素的晒太阳,干坐着不觉得坐立难安,不无聊?况且你自己皮糙肉厚的就算了,我没记错的话,你那侄子平时都是坐办公室的吧,让他去太阳下暴晒——”孟高飞说着看一眼罗碧,“你不是和人家有什么过节,故意整他吧?”
罗碧回想起沉默的史精忠和他当时的神情,干咳一声,半晌只说了句:“不是。”
“不是就好,要真是那就太丢人了,你多大人了,至于和一个小辈置气?”
“你也没少和小冷置气。”罗碧逮住机会反唇相讥。
这下轮到孟高飞一阵干咳,一旁的冷秋颜也终于笑出声来。
这次罗碧来求助没避开冷秋颜,他想或许同龄人给出的意见更有参考价值。
“我吗?我平时喜欢和朋友们打篮球。”
冷秋颜性格好,朋友众多,不忙的时候也乐意出门,因此对于这个答案罗碧并不感到意外——但是,罗碧摇摇头,没听说过史精忠喜欢运动。
“他比较安静,平时喜欢看书。”
爱好广泛唯独不爱看书的冷秋颜:“……”
在场唯一的同龄人能给出的参考也有限,于是冷秋颜功不成身也退,只留下孟高飞陪着罗碧。
“说起来,你老家那兄弟不是办了个农家乐?开张的时候你还去露了一手,前几年我开店请你,你都没来……”孟高飞这话说得酸溜溜。
罗碧自知理亏,没有出言反驳,不过被孟高飞一提醒,他倒是想起来有些日子没和那家伙联系了。孟高飞说的兄弟是千雪,人开的也不是什么农家乐,是个规模不小的山庄,内置娱乐项目,棋牌室茶水间一应俱全,室外亭台水榭、假山湖泊,尤其在夏季风景独好,算是达官贵人喜欢的聚集地。
“冬天没什么可去的吧?那庄子在山里,应该挺冷。”
“不是可以钓鱼?而且还挺远的,正好带你那个小辈出门散散心。”孟高飞生闷气归生闷气,对罗碧的事还是很上心的。
“也行,改天我问问千雪。”罗碧点点头,这事就算是定下了。
孟高飞听到罗碧提起千雪,轻哼一声,转过头去自己闹别扭了。
罗碧觉得有些好笑,但两边都是兄弟,不存在厚此薄彼。他想了想,又开口道:“要不和我一起去?带上小冷,我也带上另外两个侄子,到时候就在那边过年吧,人多也热闹。”
“……”
孟高飞没说话,但罗碧清楚孟高飞的性格,比也就比三岁小孩成熟一点吧,冷秋颜都比他懂事。于是罗碧很给面子地顺孟高飞的意开口道:“那就这么定了。”
罗碧回到家的时候,史精忠果然又在看书。
青年见到罗碧回家,规矩又疏离的叫一声“叔父”。这让罗碧没由来想起冷秋颜生气的时候对着孟高飞一口一个“老东西”,每每都能气得孟高飞抄起扫帚追着小混蛋满酒吧跑。这两个人大的没正形,小的没大没小,但是这样打打闹闹的,反而多了点生气。
回神后罗碧走到史精忠身边坐下,问他年假的事。
“算上没有休的假期,有半个月。”史精忠如实回答,似乎也猜到了罗碧问话的用意——大概是要和他一起出门。不知为何,史精忠竟然有些期待。因为无论如何,应该不会有比在公园的花坛旁静坐更枯燥的事了。
一直到昨天,史精忠才忽然意识到,罗碧在照顾人这种事情上表现得实在很笨拙。看得出来他并不擅长做这种事,但是他很认真。如果说这个世上还有谁真正关心自己,除去两个胞弟,史精忠毫不怀疑,那就是眼前这个还算不上熟悉的叔父了。
罗碧看着史精忠的脸色忽然变得好看一些,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但还是感到宽心。
“半个月足够了,我和朋友商量了一下,到时候带上你和你两个弟弟一起去外地过年,同行的还有我朋友和他的养子,你觉得怎样?”罗碧鲜少有征求别人意见的时候,但这件事的初衷本来就是让史精忠散心,他的意见当然最重要。
史精忠意外了一下,不过他没有拒绝的理由——也没有拒绝的想法。
“好,多谢叔父。”
罗碧看着史精忠突然绽放的笑容,弧度并不大的得体的微笑,却像长久蒙蔽天空的铅灰色云层终于被一缕浅金色阳光撕裂。云层依旧厚重,但罗碧清楚,那道裂缝只是一个开端,阴霾必然有被破开终至消散的一天。
“好。”
半个下午时,史精忠靠在沙发上打盹。家里的窗帘被拉开,一年之中最没有攻击性的阳光悄悄自落地窗潜入客厅,怕惊扰梦中人一般,蹑手蹑脚,轻柔地铺洒在史精忠的发尾。
罗碧抬头喝茶的瞬间正好看到那段金色的发,随即目光缓缓移动,映入眼帘的是青年恬静的睡颜。青年无论是醒着还是睡着了都显得十分安静,罗碧就这样看着他,忽而也有种岁月静好的宁静感——一种很陌生的体验。
这还是罗碧第一次正大光明地打量史精忠的脸,在平时微弱得几乎感受不到的血缘在此刻彰显起它的存在感来。
实在很像史艳文,和他一样很像。
但无论他们谁像史艳文,他们都不是。
午睡时间不能太长, 否则晚上睡眠会受影响。罗碧时不时抬眼看看挂钟,想着再过十分钟就叫醒史精忠,门铃声却先一步响起。
将史精忠从难得宁静的梦境中唤醒的是史仗义。
给史仗义开门的是罗碧,看到叔父的时候史仗义心里还短暂地惊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找罗碧帮忙还是他提出来的。
“叔父。”史仗义进门,本来想说我来看看史精忠还活着没,随即像是想到什么一般,将这句不吉利的话咽回去。以前总把生死挂在嘴边,但经历过一次以后,史仗义就改了这毛病。
史仗义进门的时候,史精忠已经醒过来,不过还是靠在沙发上,看上去倒是有些慵懒。
见史精忠这个状态,史仗义倒是有些意外。他转头看一眼绷着脸的罗碧,又看一眼气色不错的史精忠,之前本来以为找罗碧帮忙是病急乱投医,现在看来却是有意想不到的奇效?
“史精忠啊,你……”史仗义话没说完,就感到后背一阵发凉,他清了清嗓子,改口叫大哥。
史精忠被逗笑了,刚醒来时的轻微晕眩感也散去。
“我来看看你,顺便蹭个饭。”史仗义坐在史精忠身边,问,“你最近怎么样?”
“挺好的。”严格说来兄弟俩不过十天没见,史精忠却有种恍若隔世的错觉。原因无他,只是这短时间变故丛生,他还有些不适应。史精忠回想一下最近一周发生的事,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之前他独处时停滞的时间,在罗碧强势的干涉之下,竟然重新开始缓缓流动了。
罗碧看一眼时间,见有史仗义陪着,于是放心出门买菜。
见罗碧走后,原本把脊背挺得笔直的史仗义立即半瘫在沙发上,小声嘀咕道和罗碧相处真难。
“有吗?”史精忠倒是觉得还好,他的不自在大半来自于罗碧那张酷肖史艳文的脸,但相处下来,他眼中看到的更多是两人的不同。
“有啊,总觉得他是会打小孩的那种父亲。”史仗义接着说,看史精忠认真思索,又凑近一点问道,“说起来他怎么在你家,这些天他每天都来吗?”
“不是每天来,是住在我家。”
史仗义瞪眼,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感慨罗碧这个叔父太称职,还是感慨史精忠心理素质强大,能和罗碧这样的人同一屋檐下这么久。不过无论什么方法,能让史精忠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恢复成现在这样,史仗义不得不佩服罗碧。
“那你现在……”
“挺好啊。”
史仗义不说话,狐疑地打量一番,也没看出什么名堂来,于是作罢,接着问:“说吧,咱叔父给你灌什么药了?”
史精忠无奈地笑笑,将这一周的事简单概括,隐瞒最关键的部分,然后说给史仗义听。
这样可信度高多了,史仗义闻言果然安心不少,垮下来的嘴角又扬起来,带着青年特有的蓬勃生命力,抬手对着史精忠的肩膀呼一巴掌:“没事就好!”
“还有一件事,叔父说想去外省过年,带上存孝一起。你方便吗?”
“我倒是可以,但是小弟……我问问吧。说起来你可以啊史精忠,这才几天就和咱叔父混熟了。”史仗义挂在史精忠肩上,好像回到了许多年前,他们兄弟之间还没有嫌隙的时候。
“不算熟悉,只是……”只是承蒙照顾,也感谢包容,史精忠没继续说。感谢的话,还是找机会对当事人说比较好。
罗碧回来的时候,史仗义正拉着史精忠在手机上玩贪吃蛇,兄弟俩非常不讲究地开黑,配合十分默契。
罗碧还是第一次见史精忠玩手机游戏,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没说什么,提着菜进了厨房。
“我还以为会被训。”史仗义拍拍胸脯,一副受惊的样子。
“为什么?”
“不知道,一看到咱叔父我就心里发慌。”
“那大概是因为你在背后说了叔父的坏话,所以见到他就心虚。”
“哦?什么坏话?”罗碧出来问史仗义想吃什么,见这两兄弟凑在一起说悄悄话,连他走近也没注意,大概是这场景太温馨,罗碧心念一动,轻声走过去,没有打扰他们俩,正巧听到史精忠的这句话。
“没有没有,叔父您可别听史精忠瞎说!”
史精忠笑着解释:“我和仗义在开玩笑。”
罗碧点点头,觉得今天的史精忠表情都生动了许多,不知道是昨天的阳光起了作用,还是刚才提出的出行计划,又或者是因为史仗义的到来。但总归是在好转。
这是好事。
问了史仗义的忌口后罗碧又回了厨房。
这次史仗义学乖了,见罗碧离开也没有再吐槽他,就怕罗碧再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他背后——刚才那一下他是真的险些心脏骤停。
史仗义面对罗碧时的过度反应落在史精忠眼里显得有些突兀,他倒是不觉得罗碧有这么可怕。
饭后罗碧和史仗义提起过年的出行计划,这次史仗义没有再迟疑,罗碧话音一落他就点了头。
和史精忠相处还好,现在有罗碧在一旁盯着,史仗义只觉得如坐针毡,没多久就找了借口要离开。
罗碧起身去送。
史仗义知道他这是有话要说,没有推辞。
“谢谢您,叔父。”出门后史仗义忽然正经起来。
罗碧嗯一声,咬着烟跟着史仗义下了楼。就在史仗义以为罗碧不会说话时,后者点燃烟,吸一口然后长舒一口气:“没事多过来看看他,你今天回来,他很高兴。”
听到这话史仗义是有些意外的。其实他和史精忠的关系在长大之后——准确来说,是史精忠和史艳文在一起之后——就变得微妙起来。现在想来,小时候他们兄弟三人总是会同仇敌忾,一致对总是不着家的史艳文进行口头讨伐,没想到长大后史精忠会选择接纳和理解他。与其说史仗义是介意史精忠和史艳文的禁忌恋情,倒不如说他更介意史精忠对他们兄弟的“背叛”。
但是现在有什么不一样了。
“谢谢叔父,我会的。”史仗义挥挥手,示意罗碧不必再送。
送走史仗义后,罗碧没有急着回去,而是眯着眼抽完这支烟,然后碾灭这点微弱的火光转身上楼。
家门敞开着,温暖明亮的灯光照亮了整个过道。
罗碧三步并作两步,踏进那片光里。
tbc
授时者(5)
*史俏交往过史艳文死亡前提下的藏俏。
这是叔侄二人相处以来最沉默的早晨,大概也是他们最有默契的一刻。
谁也没有提起昨晚的事。
情绪如同潮水,涌上来时将理智完全吞没;发泄的当时来不及在乎,退却后却要面对一片狼藉的现状。
罗碧的拥抱就像一道枷锁,环在腰上的手臂很用力,让史精忠不合时宜地想,或许后腰会被勒出一道淤青。也是这个想法打断了他突如其来的情绪,陌生的恐惧与冲动退潮,理智回归,带来无声的沉默与尴尬。
罗碧大概是关心则乱,甚至有可能还是第一次这样安慰人,忘记了自己手劲有多大。一直等注意到怀抱间的声音消失,罗碧才松开手,神色也有些不自然。但史精忠此刻甚至不敢抬头,...
*史俏交往过史艳文死亡前提下的藏俏。
这是叔侄二人相处以来最沉默的早晨,大概也是他们最有默契的一刻。
谁也没有提起昨晚的事。
情绪如同潮水,涌上来时将理智完全吞没;发泄的当时来不及在乎,退却后却要面对一片狼藉的现状。
罗碧的拥抱就像一道枷锁,环在腰上的手臂很用力,让史精忠不合时宜地想,或许后腰会被勒出一道淤青。也是这个想法打断了他突如其来的情绪,陌生的恐惧与冲动退潮,理智回归,带来无声的沉默与尴尬。
罗碧大概是关心则乱,甚至有可能还是第一次这样安慰人,忘记了自己手劲有多大。一直等注意到怀抱间的声音消失,罗碧才松开手,神色也有些不自然。但史精忠此刻甚至不敢抬头,也就注意不到这种事。
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几分钟,也许更长时间,罗碧才开口打破这令人发闷的沉默。
“不早了。”罗碧有些烦躁地搓了搓手指,在史精忠家他一直不抽烟,原本只是有些不习惯,却从来没有像此刻这么需要烟草安抚自己。他不知道这股子烦躁从何而来,但他确信,是从看到史精忠的眼泪那一刻开始的。
那句“聊聊”哽在喉口说不出来,罗碧第一次发现不善言辞竟然是一件这样麻烦的事。如果是……如果是他那个面面俱到的兄长,面对这样的情况一定能处理得更好。
——这个认知加深了罗碧的烦躁。
史精忠应了一声,算是顺着罗碧给的台阶下了。他心里很乱——虽然这是他最近的常态,但像今天这样无法感知情绪也无法控制情绪却是第一次。这是很陌生的感觉,好像他失去了对自己的掌控。他起身,低着头从罗碧身边走过,不愿让对方看到他狼狈的模样,只在饮水机前短暂抬头,看了一眼墙壁上的照片。
真是糟糕透了。
史精忠用冷水洗了一把脸,寒意完全唤回了他的意识,像出窍的灵魂归了位。他看着镜子中双眼通红的自己,面容是熟悉的,此刻却觉得陌生。他到底怎么了?
想避免再与罗碧面对面相处,史精忠特意多磨蹭了一会儿。但他出去的时候罗碧仍坐在沙发上。
“粥已经凉了,我热了一下,你先吃了,等半个小时再吃药。明天去复查,刚才我已经预约了……”罗碧说着,大概是想起来史精忠和他不一样,他随心惯了,在哪都能说走就走,史精忠是不行的,于是又改口问,“你们周末上班吗,请假方不方便,实在不行我重新挂号。”
“明天可以的,多谢叔父。”见罗碧摸出手机,史精忠忙开口。
“那行。今天睡得晚,明早多睡一会儿,到时间了我叫你。”罗碧不再说什么,回了自己的房间。虽然不是很确定,但是在自己面前,史精忠似乎总是绷得很紧。罗碧是有些迟钝,却不傻。他不知道为什么,现在这样的情况也不能问。
真是很棘手的问题。罗碧捏了捏眉心,看着手机屏幕,最终还是将编辑好的短信发送出去。
无论是早饭的时候,还是去医院的路上,罗碧都一言不发。
史精忠坐在副驾驶位上,看似心不在焉,却忍不住偷偷用余光瞥身旁的罗碧——罗碧一直冷着脸,从史精忠的角度看过去只见绷得笔直的唇。
大概是生气了吧,或许是不耐烦?史精忠不确定,心中惴惴不安。他不知道罗碧到底能容忍他到什么程度,只觉得现在一切都糟糕透了。其实就连他自己都受不了那些莫名的情绪,和泄洪一般的眼泪。尽管前几天相处还算和谐,但昨晚的失控将他勉力维持的现状打破了。
沉默使得车内的温度都跟着降低,史精忠整个人缩在座椅上,如果不是空间限制,他大概会像在家里一样蜷缩起来。
罗碧对于史精忠的坐立不安似有所感,但他始终盯着前面的路,没有开口。一直到医院门口,史精忠下车的时候,罗碧突然开口。
“精忠。”
看着史精忠有些疑惑的目光,罗碧动了动嘴唇,最终抬起手,手掌在史精忠头上用力按了按:“没事,走吧。”
除了声音有些嘶哑,似乎和平时并没有什么不一样。
“好。”
真的都一样吗?史精忠说不上来,但罗碧没有再追问昨晚的事,他自然也希望一切都这样过去。
不过一周的时间,医院里的气氛自然不会发生任何变化。绝望依旧写在每个人脸上,那不是直面死亡的恐惧,是看不到生的希望的空茫。
再见到医生时,史精忠倒是没有表现得像上次那么紧张。
“史精忠……这周感觉怎么样?药物反应强烈吗,要不要换药?”医生调出档案,看着诊断单上的情绪问题,显然想起一周前也是他接诊的史精忠。他让史精忠坐下,然后问起一些基本情况。
除去做测试的时间,真正的问诊时间并不会太长,医生在接触到病人时就会抛出问题引导病人透露出更多信息。而有了昨晚的事,史精忠面对医生的鼓励,终于开口主动谈起自己的情绪。
经过昨晚以后,史精忠才算是真正开始想了解自己到底怎么了。
听到史精忠的描述,医生了然地点点头。昨晚的反应有些类似ptsd,是上一次的创伤遗留下的恐惧,与抑郁状态交互作用,才会引起这样剧烈的反应。
“……这些都是正常的,你不要觉得有压力。失控感也是一定的,随着服用药物的时间延长,之后还会有一些躯体上的副作用,比如局部肌肉抽搐,你要了解……”
医生根据史精忠反馈的副作用反应调整了药单,这一次开了一个月的药。单子照旧交给罗碧,在罗碧走出门之前,医生还贴心地叮嘱他几句,不过不涉及和史精忠的谈话内容,都是些让病人多出门晒晒太阳或者做做运动一类的话。
罗碧道了谢,拿着药单,迎着史精忠忐忑的目光,拍了拍青年的肩膀:“没事,会好起来的。”
他的声音低沉冷硬,这句话却称得上温柔,且令人安心。
于是史精忠也跟着想,会好起来的。
归程车内的气氛缓和了不少,罗碧看一眼时间,不过上午十点多,他想了想,没急着回家,问史精忠:“有没有什么想吃的,中午在外面吃?”
史精忠想了想,只答应说好,却没了下文。
罗碧哪知道史精忠喜欢吃什么,只能重复问一遍。
史精忠一愣,随即答一句那就吃面吧。
大中午的,罗碧听了一愣,突然开窍了一般说:“我不常吃,你有推荐的店吗?”
他猜的不错,史精忠心里有选择。
店面不大,干净整洁,罗碧自己动手拿了两个塑料凳在店里坐下。老板娘像是认识史精忠,热情地招呼道:“好久没来啦,最近很忙吗?又和你爸爸一起来吃面啊,你们父子感情真好。还是老规矩吗?”
罗碧看着史精忠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史精忠抬头对上罗碧关切的眼神——他的叔父在安慰人这件事上没什么天赋,眉眼都如刀片一样锋利,关切这样应当温软的眼神由他的双眼中流泻而出也自带寒意,总之是无比违和的眼神。
“我的照旧,叔父你有什么忌口?”青年很快回过神来,向老板娘解释这是父亲的双胞胎弟弟。
老板娘笑呵呵地道歉,说刚才太忙没有看清,现在一看确实完全不一样。
一碗面罗碧吃得食不知味,一半时间在看史精忠的脸色,一半时间在猜史精忠的想法。
他来这里是因为什么?是想回忆和史艳文的过去吗?主动回忆对史精忠来说到底是好是坏,是应该回避刺激还是勇敢面对,这些对于罗碧来说太陌生了,完全是与他的人生不沾边的全新领域。
但史精忠既然没有主动提起离开,应该是能接受的?
罗碧最终下了结论,仰头喝完最后一口面汤,浮在面上的辣椒顺着流嘴里,卡在嗓子眼,辣得他说不出话。
“吃好了?那就走吧。”
史精忠没问去哪,默认要回家。因此在罗碧停在市里最大的生态公园门口时,他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接收到青年带着询问意味的眼神,罗碧只说了句“下车”。
虽然不懂罗碧想做什么,但这一定是为了自己,史精忠知道。一周的相处,史精忠也多少了解了一点罗碧的喜好和习惯——白天不爱出门排在第一位。
史精忠跟着罗碧下了车,看着罗碧买了门票,然后接过票据过了安检。
冬天的午后,正是阳光最好的时间,灿烂而不灼人,晒着就叫人犯懒犯困。
罗碧向来是行动派,上午医生刚说了建议史精忠晒晒太阳,下午他就带人来了最合适的地方。
不过时间不算很好,周末的生态公园人满为患,罗碧走一路也没找到安静点的地方,这让他有些烦躁——他不喜人群。而且,他想史精忠大概也不会喜欢。
人多的另一个坏处就是没有可以休息的地方,最终还是史精忠用随身带的纸巾擦了擦花坛边缘,向罗碧发出邀请,一起坐下。
花坛里是开得正盛的腊梅,香味蛮不讲理,远远地就飘进人的鼻腔胸口。很少有这么具有攻击性的香,史精忠看着地面上干枯的山水画,没由来想到罗碧第一次到自己家,也是这样,自作主张,还不给自己拒绝的机会。
真是,蛮不讲理。
丝毫不知道自己正在被腹诽的罗碧大马金刀地坐在花坛边缘,咬着烟,好像滤嘴上就有驱逐困意的味道——温吞的阳光熏得他有些发昏,几乎就想原地躺下入睡,也不知道这样晒太阳到底为什么能改善心情,他只觉得他的情绪更糟糕了。
史精忠也有些困,他打量着同样强撑着的罗碧,终于忍不住问起罗碧的来意:“叔父来这里做什么?”
“晒太阳。”罗碧没忍住打了个呵欠,声音难得染上一丝慵懒。
“……”
在打第十个呵欠的时候,罗碧终于意识到他这方法大概是有些不对。不过这期间史精忠都没有再说什么,也没有提出异议。他皱了皱眉,开始以长辈的心态担忧,这孩子,会不会乖过头了?
“起来走走?”罗碧提议。
史精忠如释重负,暗自松一口气,站起来跟着罗碧向公园深处走去。
说是生态公园,再美的景致在冬天也是平平无奇,大多数树枝都光秃秃,目前开得最多的腊梅也不是观赏植物,香味诚然浓烈,长相在花中可称得上其貌不扬。
叔侄二人沉默地走,注意力也不在经过的枯枝之上。史精忠整个人的意识都放空了,只是凭本能在跟着罗碧走。两人之间的氛围和身边热烈交谈的或亲子或情侣形成冷热的鲜明对比,好像包裹在他们周身的空气都比别人那低几度。
阳光在两人默契的沉默中逐渐失去温度,罗碧带着史精忠去吃了晚饭——这次再不敢让史精忠带路。他曾经最讨厌被错认成史艳文,甚至和史艳文扯上半点关系就心中万分别扭,但现在都变成了小事,比起被错认,一遍又一遍揭开青年的伤口更让他有些于心不忍。
生死定律,实在太折磨人。
回去时正赶上周末的高峰期,一路上走走停停。车辆连成一片河流,罗碧驱车汇入其中,成为汪洋之中的一滴水,忽然察觉一种莫名的渺小和无能为力。
或许感伤是傍晚的特有情绪。
在等红灯的间隙里,史精忠看到余晖中最灿烂的一抹红迅速消失,天空被黑夜接管,就好像炭火燃烬后最后一丝光也冷却,只剩下黑漆漆的焦炭。
彻骨的冷意骤然降临。
tbc
【all俏】第十五章<世上还有叔父好>
本章主藏俏 有使用到第一人称
1.类似灵异事件,可能包括悬疑推理,会有线索掉落
2.俏俏单箭头→全员(男女都有)
本章之后主要走剧情
——————————————
我是途中被藏镜人找到,才带回还珠楼的。
几天前我莫名其妙的失踪,所有人都急疯了,更是出动了不少人,连还珠楼的人也不例外,专门找我一个人去了。
昏睡的期间,好像藏镜人来探望过我,之后我还依稀听到一个慵懒从容的声音:“……正好昨日史艳文带回了最后一样消语冰……她也已经出现松动的迹象,灵魂恢复得越来越好了,吾会炼...
本章主藏俏 有使用到第一人称
1.类似灵异事件,可能包括悬疑推理,会有线索掉落
2.俏俏单箭头→全员(男女都有)
本章之后主要走剧情
——————————————
我是途中被藏镜人找到,才带回还珠楼的。
几天前我莫名其妙的失踪,所有人都急疯了,更是出动了不少人,连还珠楼的人也不例外,专门找我一个人去了。
昏睡的期间,好像藏镜人来探望过我,之后我还依稀听到一个慵懒从容的声音:“……正好昨日史艳文带回了最后一样消语冰……她也已经出现松动的迹象,灵魂恢复得越来越好了,吾会炼制药材进行下一步……”史容礼能分辨出,那是温皇的声音。
藏镜人的声音也响了起来:“还需要做什么吗?”
“不需要,毒已经解得差不多了,接下来只要继续观察,你与史艳文两人轮流跟着,不要让她乱来,炼制的事情交给我跟狼主修儒。”
“嗯,我知道了。”藏镜人应道,我甚至能听出他的声音中有些沉重。
估计这几天解毒和养伤都耗费了大家不少精力,因为我基本是时间到了就喝药,医治后就睡觉,睡着了还不停的做着奇奇怪怪的梦,完全不知道外面是个什么样子。
这一天,我迷迷糊糊的被人从床上扶起,还被被他端着碗喂药,温热的汤药被灌下后,我才从那苦得要命的味道中清醒过来,看到是藏镜人喂的药,立即吓得魂飞魄散。
就算是值得疼爱的小辈,藏镜人也不可能对一个陌生姑娘这么好。除了无心,藏镜人从来没有对别人家的孩子做到无微不至。
我缩在墙角抓着被子,神色如临大敌:“你不是藏镜人!说,你到底是谁!”
可是……眼前的藏镜人绝对如假包换,除非她是陷入了幻境才会有这样的幻觉。
不对!
刚才的场景过分的熟悉了,就好像自己以前经历过,虽说不上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总之这是确确实实发生过的。到底是什么时候,什么时候发生的?为什么我一下子想不起来了?
我指着自己,问着藏镜人:“如果你是藏镜人,那我就不应该是史容礼,所以……我到底是谁?”
一切迹象都值得怀疑,所有人都应该被怀疑。
想起史艳文耐心的教她武功,甚至将纯阳掌毫无保留的传授给她的情景。
想起藏镜人曾挡在自己身前,愤怒的警告着敌人:“不准你们伤害她!”
想起温皇和雁王看着自己时那种意味深长的笑。
想起史艳文开心的接受自己喊他“爹亲”。
……
有太多太多破绽了……
甚至还有刚才。
就如当初俏如来被玄武真道追杀受了重伤的时候,叔父也是这样给他喂药的。
一层一层,抽丝剥茧,面对越来越近的真相,我终于触碰到了那个——被所有人掩盖的秘密。
我将手指移向心口,颤抖的指着自己,颤声说道:“我是俏如来,对吗?”
看着藏镜人那双惊疑不定的眼睛,再加上他沉默没有否认的态度,我却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测,心中便下好了定论:我就是俏如来。
刹那间,我被这个最终的真相吓得遍体生寒。
“为什么?如果我是俏如来,那这是什么?”她按着自己正在跳动的心脏,不可置信的问着藏镜人,“我是俏如来,那现在待在尚同会的又是谁?”
明明是两个活生生、天差地别的人,却偏偏有着同一种身份,本应该被叫做同一个名字。换作是谁都不会相信的。
藏镜人只能从头解释道,当时他和史艳文与苗王一同诛杀新任妖帝,妖帝得知自己被俏如来布局坑杀后,死前搏命下出一道诅咒在俏如来身上,随之而来的自爆同样伤害到了战场另一方的俏如来。此后俏如来便一直昏迷不醒,众人轮番查探不知缘由,几经翻阅书籍后,才知俏如来不仅中了诅咒,部分魂魄更是受创严重。
古籍《妖咒》*中已言明,那是一个十分恶毒的诅咒,受咒者一生都会被诅咒所累,诅咒能将妖族过来,并疯狂的追杀受咒者,只有天下间的妖族没有灭绝,受咒者一生都会在追杀中度过。诅咒不是术法,因此灭却之阵也无济于事。《续命之法》*写道:妖族的魑魅和游离的灵魂能在特定的情况下被术法结合形成一副全新的躯体。一屋子的大夫讨论后,凭借着八成把握,决定为俏如来——移魂!
于是他们用药分离出三分之一的灵魂,再塑造出一个全新的躯体,就有了现在的史容礼。根据《九界全书·玄妖篇》*中所言:“魑魅若有形,多似原身者;魑魅若有心,多逆原情,少顺其意。”因此与俏如来相较,性情大变。
史容礼了解大概后,彻底相信了。因为刚才所提及的那几本书她都看过,书中内容与藏镜人所言一般无二。
如果她真的是俏如来的一部分,那她这些日子在俏如来不知情的情况下都干了什么啊。怒中无智、忽视大局、少算错判、大放厥词、言语轻浮、狂妄自大、生事挑衅、喝酒发疯、与人斗殴……把俏如来不会做的事通通做了一遍!
这下真的是亲手把俏如来的君子卡刷爆了。她捂住自己的脸,知道自己以后怕是无颜面对俏如来了。再者,俏如来以后的日子可能更要不好过了。
“史容礼,你不需要因为在知道自己是俏如来之后而改变自己,更不需要因为自己是俏如来而束缚自己。”藏镜人道。
我无法接受这事实,道:“叔父,还有众人……你们为什么要骗我?为什么不一开始就告诉我是俏如来?为什么宁愿骗我,害我像个傻子一样?既然决定了要骗我,为什么不一骗到底?”原以为只是自己干多了蠢事还心存侥幸,结果到头来是顶着别人的作威作福。
“现在让我知道了我该怎么办?我还是史容礼吗?我还是俏如来吗?现在的我到底又是谁?”
“我谁都不是了。”
当我知道自己是俏如来的那一刻,就再也不是史容礼了。
tbc.
【注】:文中三处加粗重点标记的内容,曾在第五第六章提到过。
(塑料文言文过于🌶️🐔,翻译困难🙈)
谢谢喜欢
【all俏】今天俏如来的君子卡又双叒叕被刷爆了5
第五章<猜猜我是谁>
本章主温俏,藏俏
1.类似灵异事件,可能包括悬疑推理
2.俏俏单箭头→全员(男女都有)
3.前期沙雕文,有追星行为,雷者慎入
————————————
“叔父,我猜我刚才跟无心说了什么?”
“吾没兴趣听。”
史容礼一看他就是死鸭子嘴硬,于是自顾自的说道:“不想听?那我就说点别的,说点无心没听过的。你是世界上最称职的爹亲啦。”
“你有无心,是上天对你的恩赐。而无心有你,是她这辈子最大的幸福。我很羡慕你们,我希望一家人都能团团圆圆的。”
藏镜人突然安静下来,此时耳边也只剩下肃肃的风声和树叶的沙沙声。若史容礼还一点点力...
第五章<猜猜我是谁>
本章主温俏,藏俏
1.类似灵异事件,可能包括悬疑推理
2.俏俏单箭头→全员(男女都有)
3.前期沙雕文,有追星行为,雷者慎入
————————————
“叔父,我猜我刚才跟无心说了什么?”
“吾没兴趣听。”
史容礼一看他就是死鸭子嘴硬,于是自顾自的说道:“不想听?那我就说点别的,说点无心没听过的。你是世界上最称职的爹亲啦。”
“你有无心,是上天对你的恩赐。而无心有你,是她这辈子最大的幸福。我很羡慕你们,我希望一家人都能团团圆圆的。”
藏镜人突然安静下来,此时耳边也只剩下肃肃的风声和树叶的沙沙声。若史容礼还一点点力气抬头看看藏镜人的另一边脸,她就会发现,藏镜人的耳根子红透得像只番茄。
史容礼以为他不想跟自己说话,只好默默闭了嘴。但接下来罗碧突然小声的,还看起来有些生气的问道:“为什么不顾自己的性命去救无心?”
史容礼听到这个问题觉得十分稀奇,比得知雪山银燕救了元邪皇还要震惊。
她嘟着嘴,像是在撒娇:“我也不想啊——可是无心她叫我姐姐唉!”
藏镜人无言以对。这算什么答案啊?
但史容礼看他的样子像是接受了这个回答,不免有些惊讶。
后来的事情,史容礼一点也不知道了,连罗碧什么时候到的还珠楼也无法知晓,只是一觉醒来,自己就是躺在一张舒适的大床上了。周围环境清幽雅致,想来这就是还珠楼了吧。
她现在唯一的感觉就是全身异常酸痛,从床上起来的时候又一个趔趄差点倒回去,一下子就对纯阳掌的反噬心有余悸,摇了摇头,心中哀叹:我的天哪,没想到这纯阳掌的副作用竟然这么大,俏如来啊俏如来,我看你以后还是别用这门武功了,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害死人不偿命呐。
她在还珠楼内缓缓而行,信步于条条长廊间,欣赏着各处优雅的景致。一只脚刚要迈进后花园时,就遥遥看到了一蓝一黑的身影站在一起对话,但因隔得太远,根本听不清他们的在说什么。
“人到底什么时候才能醒来?”
“好友,心急无用啊。”神蛊温皇不紧不慢的扇着手里的扇子道。
“剩下来需要寻找的药材还有什么?”很明显,藏镜人特别关心这件事。
“不多了,就三样,九寿根,消语冰,墨华川芎各一份。”温皇报出的每一个药名都是珍种中的珍种,先前找到一株已经实属不易,更别说再去找第二份了。
“吾和史艳文会一同去找的。”
……
史容礼站在对面,虽然听不清那两个人在谈什么,但是光看着他们的脸就异常兴奋,感觉又开始莫名躁动起来,并且大喊道:“叔父啊!我见到活的楼主了!”
“楼主看我看我!快看我!”她拼命的指着自己,希望温皇真的能朝自己这边看过来一眼。
“楼主是完美无缺的!!”
“是毫无破绽的!!!”她明显失去了理智,声音一声比一声大,以至于温皇和罗碧不得不一齐向她那边看去。
当三道目光互相交汇时,史容礼突然感到十分尴尬,自己正在一个大型社死现场。她淡定的开了个玩笑,干笑道:“额……大家好,我是酆都月。”
表面上从容淡定,内心实则慌得一批,只能赶紧捂着脸逃走了。她真想当场收拾好行李,连夜逃离这个世界。
见到史容礼这种类似起肖一样的怪异行径,藏镜人一下子觉得天都塌了!
不——应——该——啊!
怎么办?这孩子怕不是被打傻了,他该怎么跟史艳文交代啊!要不还是赶紧去找修儒给她扎几针好了。
罗碧把温皇揪到另一处,怒声问道:“怎么回事?你不是说没问题的吗?”
“这……大概就是产生的副作用吧?吾说过,一经分离,性格极有可能与之前大大相反。”温皇表情揶揄道。
罗碧立马怒了,威胁道:“吾不管,必须把她治好,否则唯你是问!”
“好友,就算你不说,吾也会尽力将她治好的。”
话说谈起史容礼,罗碧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被叫来了那么多声“叔父”,当时竟然没有觉得任何不对,好在史容礼本人也看起来粗枝大叶的,不然就要露馅了。
可恶,他真是急中失智!
之后,史容礼就被留在还珠楼,藏镜人则负责外出寻找药材去了。
还珠楼,犹如一片世外桃源,而还珠楼的日常,更是一处野鹤闲云。有大房子住,有好多漂亮衣服穿,有好吃好喝的供着,还有侍女伺候,日子简直不要太好。史容礼已然乐不思蜀,一边嘴里喝着千金的茶叶,一边心中愤懑道:万恶的有钱人!
神蛊温皇躺在他那张毛茸茸的贵妃椅上,一边懒洋洋的看着书,一边晒着太阳,忽然道:“容礼,今天天气真好。”
一旁好心给温皇倒茶的史容礼听见温皇这么亲切的叫她的名字,瞬间毛骨悚然,吓得立马往后一跳,连连后退好几步。
她似乎有点受宠若惊,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用眼神无声的质问着温皇:【我何时与你关系这般好了?】
温皇见状缓缓打出一个问号,把书拿远了一些,抬起头疑惑的问道:“你,怎样了?”
【容礼?叫得这么亲切,连无心你都没有这么叫过。虽然我确实有这么想过,但想想神蛊温皇的以诚待人还是算了吧……】
史容礼赶紧晃了晃脑袋,立马理智的否定了。
她试探着问道:“楼主,你该不会是想收我当你的侍女吧?”
而温皇像是被定住了一般,愣是睁大了自己那双聚光的眼睛,反正也没人看出有变化。他表情古古怪怪,又马上变得愉悦起来:“哈!”,连手里的扇子摇得快了几分,“你这般屈尊降贵,吾倒是受宠若惊了。不过可惜,史艳文该要不乐意喽。”
史容礼觉得奇怪,在心里默默嘟囔着:这又关史艳文虾米大事了?你总不能把我吃了吧?
“算喽,你还是坐下来看书吧。”就算是看尽红尘百态的温皇也无奈住了。
史容礼看看桌上,有《续命之法》、《奇药集》、《千药百草录》……好多好厚的医书啊。她想着应该是楼主要看的,就用目光扫着其余的怪书《妖咒》、《九界全书》、《妖怪志异》……她随手从里面挑了一本她比较感兴趣的就走开了。
接着,鬼知道史容礼从哪儿搬来的躺椅,还搬到神蛊温皇附近,更是心安理得的躺了上去,然后一翻开书,世界立马清静了。
起初温皇的确不管她,只顾着看自己的书了,难得有他停下来思考问题的时候才注意到一旁躺在角落里的史容礼,不自觉的看了几眼后,发现她是真的在很认真的看书了,不免有一丝丝惊讶。
“想不到,你这样的性子竟然喜欢看书。”他忽然提了一嘴。
一般来说,性格十分跳脱的,大多都是些不爱看书的人,不过凡事总有例外,没想到史容礼就是那个例外。
【我性子怎么了?】
史容礼有点羞愤,心想:这人怎么还拿我的黑历史嘲笑我?都说了昨天那是意外意外!就不能假装失忆,当作什么都没发生吗?
史容礼瞥了温皇一眼,放下手里的书和他抬杠道:“耶∽”她学起温皇说话的精髓,道,“楼主此言差矣。这书前辈能看,晚辈为何不能看?人不可貌相,有道是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像前辈这等人中龙凤都喜爱读书,而晚辈本来就不甚聪明,若是再不抓紧读书,日后如何能与前辈比肩呢?”
温皇闻言稍稍后仰,惊呼道:“哇!”佯装被震慑的样子,继续说着,“我突然很期待那一天的到来,你可莫要让吾失望咯。”
看着温皇耐人寻味的笑容,明显是又愉悦到了。史容礼眼皮直跳,连暗道了好几声不妙,只觉自己仿佛捅什么惊天大娄子,猜测也许在未来的某一天自己就要被这位以诚待人的楼主布局坑死。
天要亡我!
苍天啊!你有好生之德,可千万要让我活得久一点!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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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ll俏】今天俏如来的君子卡又双叒叕被刷爆了4
第四章<将军卸甲战神来>
本章主藏俏
1.类似灵异事件,可能包括悬疑推理
2.俏俏单箭头→全员(男女都有)
3.前期沙雕文
——————————
“萨拉萨拉!”
围困的史容礼身上已出现多处伤口,更是血流如注,血液一眨眼就浸红了整件衣衫,但她仍顽力抵抗,试图撑下去找到一线生机。
正当一名妖兵的利爪即将伸向史容礼想要挖出她的心脏时,突然!一面金黑色的盾牌从天而降,砸在史容礼面前,震开数众妖兵!
突如其来的一声爆喝从上空炸开。
“怒潮袭天!”
一股排山倒海之势瞬间朝战圈中心袭来,至阴至邪,刚猛霸道,沉重的压迫感扑面而来,让人为之惧怕。百步...
第四章<将军卸甲战神来>
本章主藏俏
1.类似灵异事件,可能包括悬疑推理
2.俏俏单箭头→全员(男女都有)
3.前期沙雕文
——————————
“萨拉萨拉!”
围困的史容礼身上已出现多处伤口,更是血流如注,血液一眨眼就浸红了整件衣衫,但她仍顽力抵抗,试图撑下去找到一线生机。
正当一名妖兵的利爪即将伸向史容礼想要挖出她的心脏时,突然!一面金黑色的盾牌从天而降,砸在史容礼面前,震开数众妖兵!
突如其来的一声爆喝从上空炸开。
“怒潮袭天!”
一股排山倒海之势瞬间朝战圈中心袭来,至阴至邪,刚猛霸道,沉重的压迫感扑面而来,让人为之惧怕。百步以内,除史容礼之外,刹那间寸草不生,妖兵一个不剩,也让外围幸存的妖族纷纷恐慌起来。
是墨邪盾!
来者竟是,天地不容客!
“踏烽火,折兵锋,正邪无用;斩敌颅,杀魍魉,天地不容。天地不容客在此,不准你们伤害她!”
天地不容客脚下的地表应声而裂,裂成道道深而曲折的沟壑,他的语气凶狠依旧,出手更是一如既往足以撼天动地。
不愧是一代战神,万恶的罪魁藏镜人!
既然天地不容客出现在这里,那么无心现在一定没事了。史容礼这样想道。
她马上道:“前辈小心!这些妖族拥有再生的异能,必须一举歼灭他们,否则后患无穷。”
“吾知晓了。”天地不容客应道。
“雷公炽烂!”天地不容客召唤出电闪雷鸣,只见方圆十里雷霆万钧,片刻也不停息。霎时间,中苗边界雷电交加,雷公怒吼声阵阵不息,九界大地为之颤抖。
天地不容客早已被气得失去了理智,怒气冲天,道:“你们真正该死啦!吾不准,你们就不能活着离开!”
趁着妖兵再生的间歇,天地不容客速即蓄力,待“暴雷狂涛”完成至最大境界,登时朝着妖海发出。雷光,亮得发白,白得可怕,分明绽开出了一种名唤死亡的气息,令人生畏。妖族士兵仅在弹指间,灰飞烟灭!
战神一怒,伏尸百万!连天,也要退避三舍!
等到彻底脱困,史容礼一颗警惕的心才瞬时放下,刚想开口道一声“多谢”,谁知正感喉头一阵腥甜,又吐出一大口血,便直挺挺的往后倒去。罗碧当即抱住了她,将人搂进怀里。
远处,灵力缺失的忆无心急急赶来,上前查探了史容礼的情况。可她发现自己的灵术对史容礼根本起不了任何作用,吓得连忙抓着藏镜人的胳膊道:“爹亲,我的灵术对容礼姐姐无效,请你快救救她!”她惊慌失措,两泪涟涟,也不明白为什么以往用来治愈伤势非常有效的水化万物会失灵,现在的她实在不愿意看到容礼姐姐重伤不治,慌乱间,只能将希望寄托于爹亲身上。
藏镜人面色凝重道:“她受了重伤,又被纯阳掌反噬,情况不太好。”而后又对忆无心说,“无心,你先赶紧回苗疆,爹亲现在要带……你容礼姐姐去还珠楼医治,可能暂时不能保护你,路上的妖族已经被爹亲清理过了,但你还要小心。”
“嗯,我知道了爹亲,容礼姐姐就拜托你照顾了。你和容礼姐姐一定要平安。”
于是父女俩立马分头行动,一个背着伤员,一个赶回苗疆复命。
藏镜人把史容礼稳稳当当的背在身上,火急火燎的直冲还珠楼。
昏迷的史容礼中途被罗碧颠醒了,她虚弱的睁开眼睛,气海内的纯阳之气仍在横冲直撞,绞得她十分难受,只能迷迷糊糊的问道:“叔父,我们这是去哪儿?”
“去还珠楼。”
“为虾米要去还珠楼?”她有点疑惑,心想那不是楼主的地盘吗?
“你受伤了,我找温皇替你医治。”
史容礼听到温皇立马就不困了,救命!她竟然忘了楼主也是个奶,还是个毒奶!心中突然躁动,宛如刚燃起了火苗一样,看这样子非常激动,甚至还带着一点点慌张,她结巴道:“叔父,这点小伤就算了吧……何必劳烦温皇前辈呢?万一我变得伤上加毒怎么办?”
藏镜人停下脚步,还真的认真思考起这个问题的可能性,然后道:“嗯!你说的很有道理。走,我带你去找千雪。”
眼看着藏镜人马上就要掉头就走了,史容礼急切的扒着藏镜人的衣服,连忙拜托道:“不不不不用麻烦了叔父,还珠楼就还珠楼,有叔父在,我不怕的!”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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授时者 (4)
*史俏交往过史艳文死亡前提下的藏俏。
第二天早上罗碧还是起来了。他本来正会着周公,突然心头一跳,想到什么一般睁开眼——史精忠没有厨房的钥匙。他想,这确实还不能交给史精忠。罗碧晃了晃头,额角突突地疼,看来是昨晚吹了点风。他起来的时候和从盥洗室出来的史精忠打了个照面,后者一脸惊讶。
“您怎么起来了?”
“睡不着了,就起来看看。”罗碧说着开门进了厨房。
史精忠看着那把钥匙才反应过来,什么睡不着自然是假话。他心底陡然腾起一阵酸涩感,却什么也没说,只是接过罗碧递给他的杯子,低着头轻声说了句谢谢。
“下午去接你,我现在还开不了车,你自己去能行吧?”
“我没事的叔父,不用……不用来这么早,有...
*史俏交往过史艳文死亡前提下的藏俏。
第二天早上罗碧还是起来了。他本来正会着周公,突然心头一跳,想到什么一般睁开眼——史精忠没有厨房的钥匙。他想,这确实还不能交给史精忠。罗碧晃了晃头,额角突突地疼,看来是昨晚吹了点风。他起来的时候和从盥洗室出来的史精忠打了个照面,后者一脸惊讶。
“您怎么起来了?”
“睡不着了,就起来看看。”罗碧说着开门进了厨房。
史精忠看着那把钥匙才反应过来,什么睡不着自然是假话。他心底陡然腾起一阵酸涩感,却什么也没说,只是接过罗碧递给他的杯子,低着头轻声说了句谢谢。
“下午去接你,我现在还开不了车,你自己去能行吧?”
“我没事的叔父,不用……不用来这么早,有时候会加班或者处理点文件。”
“有什么情况你提前发短信就行。”
“好。”
那些拒绝的话语,全然在这样独断而强势的温柔中被化解,罗碧连史精忠说出口的机会都不留。原来世界上不只有史艳文那样温柔的人,还有看似蛮不讲理却又叫人无可奈何的人。但无论是哪一种,关心与照顾是真,都令人安心而眷恋。
下午史精忠和昨天一样走出大厦,还在原来的位置看到了罗碧。这次罗碧没吸烟,正在低头看手机。
史精忠一路走过去,直到近到他能看见罗碧因不耐烦而打结的眉。
“叔父,怎么了?”
“没事,酒吧那边有几个闹事的。我把你送回去以后赶过去。”罗碧说着收了手机。
罗碧上车后转过头去看史精忠,问;“开快点不介意吧?现在还会犯恶心吗?”没等史精忠回话,罗碧又说,“你坐前面来。”
知道罗碧赶时间,史精忠没磨蹭,落座后系好安全带,想了想,还是开口试探:“叔父有事的话,我们可以先赶过去。”
“怎么,想看打架?”罗碧分神瞥一眼身旁端庄又规矩的青年,虽然放松地坐着,双手都还乖巧地搭在腿上。这是哪来的小学生吗?
“没打过架吧?”见史精忠没应,罗碧也不觉得有什么,怕史精忠无聊到睡着,开始没话找话。
史精忠认真回想一下,然后摇摇头:“没有。”
“那见过打群架吗?双方拎着三十公分的砍刀,见人就砍,那一刀下来,像你这样的,手臂一下就能断了——”见史精忠眼睛越瞪越大,当真了一般,罗碧笑了一下,“假的,又不是拍电影。那帮孙子,别说砍刀,看到钢棍就能被吓得腿软。”
史精忠松口气,被罗碧逗了以后倒也没生气,甚至觉得罗碧也没有看上去这么难以亲近。
“那叔父你呢,打过架吗?”史精忠这么问,心里却清楚,答案必然是肯定的。
“小混混现在长成了老混混,你说呢?”
史精忠点点头,踌躇一阵,又接着问:“那叔父能和我讲讲吗?”
罗碧倒是没想到史精忠会对这种事感兴趣。其实他也安分好多年,少年意气热血沸腾早八百年前就成了过去式,史精忠突然问起,罗碧还想了一阵才想起些零星的片段。
“也不是什么大事,都忘了最开始为什么打架,只记得在班里动过一两次手,打了不知道是谁罩着的小弟,又赢了他老大,莫名其妙就成了老大。”罗碧没说实话。最开始动手无非是被嘲笑是孤儿,没爹没妈。罗碧其实不在乎,就是听多了烦。那些人见罗碧不反驳,以为他好欺负,渐渐地开始试探着对他动手。罗碧特意挑了个人多的时候,发狠地揍了一顿嚷得最大声的人,那群人就老实了。那时候还是生气的,现在对史精忠说起来却是十分轻描淡写。
“叔父从小就这么厉害。”史精忠这么想着竟然把心里话说了出来,他有些不好意思,欲盖弥彰地别过头去看窗外。
“这叫厉害?”罗碧有些啼笑皆非。不过也是出乎他的意料,他一直觉得自己和史精忠不是一路人——事实也的确如此。他以为像史精忠这样的,从小规规矩矩,被老师们捧着的好学生,见到他罗碧这样的人只会绕道走。
“不过总归不是什么好事,像你这样就挺好,安安稳稳的。”罗碧在楼下停了车,“回去自己点个外卖,我等下可能要去一趟医院,回来得晚,不过会尽量在你睡觉前赶回来。”
史精忠下了车,见罗碧打了方向盘,忙道:“您注意安全!”
罗碧没应声,倒好车一踩油门飞了出去。但史精忠不知道,车里的人难得地勾了勾唇角,心道还算这小子有点良心。
赶到现场的时候,罗碧只看到一片狼藉,空气中还弥漫着浓厚的酒味。
“人呢?”
“走了。你没事吧,赶过来的?”孟高飞正坐在缺了一角的玻璃桌上,看着手下的小弟打扫地上的碎玻璃碴。
“伤到哪没有?”罗碧上下打量自己的兄弟,确认他是否安好。
“那可是重伤!”孟高飞竖起食指,上面被酒瓶划了道口子,他凑到罗碧面前把伤口给他看,说,“你再晚来半个小时,估计就好了。”
这话说得太欠,气得罗碧提脚就踹。
“脚下留人!您老这一脚下来,我这趟医院可就去定了。”
“少贫,怎么回事?”
“小事,还记得那两个姓周的杂碎吧,昨晚把你送走以后,小冷抓到他俩‘捡尸’,报警把他俩安排了。估计是刚放出来吧,来找麻烦,刚又把他俩送进去了。”
“没别的事?”
“没了,您老就回去吧,最近不是忙?”
罗碧点点头,本来抬腿就要走,不知道为什么又折回来:“一起吃饭。”
这次罗碧没喝酒,孟高飞足足点了够四个人吃的烧烤,重油重辣,洒了不知道多少孜然,罗碧一口下去都吃不到肉味儿,全是调料。
“你也不嫌齁。”罗碧说着灌了口雪碧,刚开的碳酸饮料,冲劲儿不输啤酒,和着特辣的烧烤一路烧到胃里,没吃几口额角就见了汗,十分过瘾。
“嘶……你怎么有空……嘶留下来……”孟高飞一边吸气一边说话,扯了纸巾在额头上囫囵地抹了两下,汗还是不住地淌出来。
“出息,吃不了辣还加这么多。也没什么,就是……”就是想看自己回去晚了,那小子会不会还这么吝啬,一条短信都不发。罗碧没说出口,只在心里一想他就觉得自己的不对劲。他觉得自己实在丢脸,活了大半辈子,还和一个小辈斤斤计较。这么丢脸的事,当然不能说出口。
“就是什么?”
“想蹭你饭。”
孟高飞一时失语,气得捻起一串牛肉,嚼得滋滋作响又被辣得狂灌啤酒。
“少喝点。”
但一直到罗碧和孟高飞把烤串都解决了,罗碧一看手机,有些失望——上面空空荡荡,什么未读消息也没有。他一看时间,九点半,驱车赶回去要一个多小时,于是收起心底那点莫名其妙的胜负欲,和孟高飞一碰拳,走了。
见罗碧走后,史精忠回家先处理工作上的事。下班的时候有点工作没收尾,史精忠不想让罗碧多等,就带回家处理了。收了尾史精忠站起来活动一下发僵的脖子,一看时间不过八点。
一周的药快吃完,史精忠还不太适应副作用,不过比起刚开始好多了。此刻他胃里不再像是有团火在烧,但异物感很重,让他很难不注意。他感觉不到饿,但还是拿起手机,挑挑拣拣,最后点了碗粥,然后整个人缩在沙发里。
客厅里安静过了头,一片死寂,毫无生息。他手上拿着看了一半的书,心却不知道飞去了哪里。他想到罗碧,罗碧走得很急,也没有分神来管他的晚饭。这本来理所当然,但史精忠仍控制不住思绪胡乱地飘飘荡荡,像是有一双无形的手,将它们笼聚在一起,刻意引导至悲观的的方向。
于是史精忠在等粥的时间里做了个异常糟糕的梦。他梦到送走史艳文的那一晚,灰白的医院,满世界都是消毒水的味道,史艳文被蒙着白布推出来,那曾与他紧紧交握的双手、那曾与他相互依存的身体已经变得冰冷。史精忠看见自己颤抖着双手,要去揭开那层白布。他张了张嘴,想阻止梦中的自己,但他动不了,只能瞪大眼看见白布被揭开,露出躺在下面的人。
那是罗碧。
惊醒的瞬间史精忠几乎透不过气来,他睁开眼看着白炽灯的光,目光求助一般巡视四周,没有罗碧,只有墙壁上史艳文含笑的照片。那是他再熟悉不过的笑容,只不过失了颜色,变成永恒的黑白。遗像安抚了史精忠的情绪——但只是片刻,他想到方才过于逼真的梦境,他的心再一次提起来。
史精忠拿起手机解锁,手因为情绪波动而有些颤抖,已经快十点,手机上面依旧没有罗碧发来的消息或是未接来电。一种不知名的恐慌迅速在他心底蔓延开来,负面情绪浪潮一般,和那糟糕的梦境一同向他压过来。不可以,如果罗碧再出什么事……史精忠红了眼眶,他不敢再想下去,捧着手机拨给罗碧。
回去的路上,罗碧的唇几乎绷成一条直线。他压下心头的烦躁。不就是没关心自己吗,说不定正在忙,说不定不小心睡着了,况且多大点事,有什么可计较的。
来电提示音打断了罗碧的思绪,他看一眼手机屏幕,唇线总算又变得柔和。罗碧在街边临时停车,然后接起电话。
电话那端史精忠没有开口,罗碧有些疑惑。
“叔父?”
“是我,怎么了?”
“没事……就是想问问您,您那边还好吗?”
方才没觉得,现在罗碧倒是听出来,史精忠的声音不太对。
“你怎么了?”
电话那端沉默一下,随即小声地回了一句没事。
“你等我,我很快就回去。”
罗碧说完就挂了电话,一踩油门,比赶去酒吧的路上还倍感煎熬。说来也是好笑,他多磨蹭一顿饭的时间,原意是想让史精忠也担心担心他,到最后,内心被火燎过的人却是他自己。
不到半个小时罗碧就赶回家,那期间史精忠拿了外卖,却没心情吃。他蜷在沙发上,看着包装袋,双眼无神,显然心已经不知道飘去了哪里。罗碧在电话里也没说怎么样了,又说要赶回来。史精忠想打电话说不必赶时间,又怕接电话会让罗碧分心。他甚至后悔给罗碧打电话,他……他无法控制自己,无法不去患得患失。脑子里真实的记忆和梦境的碎片搅在一起,让他分辨不出虚实。
听到开门的声音时,史精忠才抬起头,和赶回来的罗碧对视上。
罗碧裹着深秋夜里的凉风进了屋,见担心的人还好好地在沙发上,一颗心才终于落了地。人没事就好。
“怎么了?”罗碧缓了口气,蹲到史精忠面前。这时他才发现史精忠状态不对劲,那样的表情和眼神,就和他在史艳文葬礼上匆匆一瞥见到的一样。他开始手足无措起来。史精忠这几天都表现得很好,看起来药物起了作用,但现在,到底是怎么了?
“精忠?”
史精忠闭着眼,眼泪就这样控制不住地溢出来。没事就好。可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分明放松下来,眼泪却更不争气地越聚越多。他将头埋在手臂间,不想被罗碧看见。
罗碧就近在咫尺,他知道史精忠在哭。他看着青年的发顶,在灯光下散发出柔和的光泽。史精忠是个好孩子,即使是以罗碧的眼光来看,史精忠也是个很好的孩子,但现在他很痛苦。这些原本罗碧不懂也不会体会的痛苦,好像经由史精忠,变成了罗碧可以触摸到的。
罗碧听着史精忠压抑着的哭声,感受着这份陌生的沉闷与疼痛,然后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伸出手,轻轻搭上那柔软的发顶,它就如同看起来一样,温暖柔软。罗碧完全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做,他没见过这样细腻的人,最终只能在他苍白的记忆中找到拥抱这一个姿势。于是他揉了揉史精忠的发顶,然后将蜷缩成一团的史精忠整个揽入怀中。他的怀抱和他看起来一样坚硬,双手有力地扣住青年的腰身,几乎将史精忠按在自己的怀里。
大概是靠得太近了,罗碧听见那哭声变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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缺口 承4
*俏如来单人性转
经过一夜的辗转难眠,史艳文还是难以接受这个事实。他甚至不敢去细想,在他不知道的时候,俏如来与罗碧都做了什么。他一闭上眼,就是罗碧与俏如来挽着手的模样,两人的面容是模糊的,但史艳文能感觉到他们在笑。他怒火中烧,他们怎么可以笑,怎么可以在做了这样的事以后还能若无其事地感受幸福?
但是为什么不可以呢?如果他们两人在一起就能幸福,那么为什么不可以?
史艳文睁开眼,他站起来,走到窗边。凌晨到清晨的这一段时间里是最安静的,他看着窗外的景色出神,感到迷茫。这是史艳文人生中绝无仅有感到迷茫的时刻。但他不知道,俏如来曾经独自一人经历过上千个这样的日子——在每个清晨正式来临之前,站在窗...
*俏如来单人性转
经过一夜的辗转难眠,史艳文还是难以接受这个事实。他甚至不敢去细想,在他不知道的时候,俏如来与罗碧都做了什么。他一闭上眼,就是罗碧与俏如来挽着手的模样,两人的面容是模糊的,但史艳文能感觉到他们在笑。他怒火中烧,他们怎么可以笑,怎么可以在做了这样的事以后还能若无其事地感受幸福?
但是为什么不可以呢?如果他们两人在一起就能幸福,那么为什么不可以?
史艳文睁开眼,他站起来,走到窗边。凌晨到清晨的这一段时间里是最安静的,他看着窗外的景色出神,感到迷茫。这是史艳文人生中绝无仅有感到迷茫的时刻。但他不知道,俏如来曾经独自一人经历过上千个这样的日子——在每个清晨正式来临之前,站在窗边向下看去,想象着自己化作一抹白色,轻快地掠过层楼,然后粉身碎骨。她细数着时间的流逝,看不清脚下的路,只能茫然又无助地前行。
再多的难以接受和不理解,最终只化作在第一缕阳光下的叹息。
“父亲,早。”俏如来看上去睡了个好觉,甚至还心情不错地做好了早饭。
史艳文一出房门便看见俏如来笑盈盈地招呼他。
“早。”史艳文没表现得过于冷淡或是热情。他还没能说服自己接受这一切,但是他应该给予精忠成年人之间的尊重。
吃过早饭以后,史艳文收拾了碗碟,像过去那样,两个人分工,谁也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妥,好似他们又恢复成之前那样的模范父女,父亲慈祥温和,女儿懂事孝顺。
只有在面对面坐下的时候,史艳文终于忍不住地试探:“精忠,今天还留下吗?”
“父亲希望我怎样回答,留下,然后装作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与叔父断了联系,在以后的家庭聚会上陪他像陪父亲这样演长辈与晚辈的戏,还是让我放手去做选择,与叔父一起消失在您面前?”
“精忠,你对小弟……”史艳文最后的一丝希望也破灭了。时间改变了很多,但那个在罗碧怀中安睡的史精忠留下来了。
“我对叔父就如同叔父对我。”俏如来没有任何犹豫,她看着史艳文笑得从容,“我早就知道叔父的心意,想必叔父也是如此。”
既然如此,那也没什么可说的了,俏如来会怎样选择简直不言而喻。史艳文说不清自己心底到底是什么情绪,就在他思索如何回应俏如来的时候,门铃声响了,按得很急,一声接着一声,催促着他们之间谁去开门。
会在这个点来访的人并不难猜。
史艳文和俏如来一对视,两个人都是一脸意外的表情。史艳文了然,不是俏如来,那就是门外的人自作主张了。但是,来得正好,史艳文伸手将准备起身的俏如来按回沙发上,开口的声音听上去有些冷:“我去开门。”
俏如来皱了皱眉,罗碧来得不是时候,再晚来一步,她就会告诉史艳文,自己无法和任何人产生稳定而长久的亲密关系,她和罗碧迟早会结束。届时罗碧就算来了,也必然不用承受史艳文的怒火,可是现在……
“史艳文,俏如来呢?”罗碧一见史艳文便焦急地开口。
“叔父,我没事,你先回去吧。”俏如来不知何时也走到玄关处,想让罗碧先离开。她以为罗碧会理解自己的意思,但是他并没有。
罗碧一见到俏如来就绕过史艳文走到她面前,去看她是真的没事,或是一贯的逞强。
“小弟,和我去书房。”史艳文挡在俏如来和罗碧之间,握住了罗碧那只要碰到俏如来的手,手上的力度和说话的声音都不容拒绝。
更糟糕了,俏如来不禁担忧起来。罗碧会来她其实有些意外,但无论如何,罗碧就立在门口,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是问她,看见她的一瞬间似乎放心下来,这种被牵挂的感受都令俏如来感到陌生,但她不得不承认,这很好,就连昨晚见不到罗碧的遗憾都在此刻被填补起来。但时机不对,地点也不对,俏如来甚至来不及感到欣喜,就只剩下满心的担忧与焦急。
史艳文和罗碧进了书房,反锁了门,将俏如来挡在门外。
书房的隔音是最好的,但是俏如来仍然能听见里面传出的争吵声,最开始小而缓慢,到后面几乎演变成咆哮和怒吼,甚至传来有什么东西打碎的声音。俏如来紧张得双手交握,在门外焦急又无能为力。罗碧的性格吃软不吃硬,史艳文现在又正在气头上,再冷静克制的人也经不住一而再再而三的挑战底线。真要打起来,罗碧理亏之下必定留手,必然是更吃亏的。
书房里倒是没有俏如来想象中那样剑拔弩张。史艳文进门没说话,抬手照着罗碧的脸就是一拳,罗碧没有躲开也没有还手。这一拳力气不小,罗碧纵然有所准备也还是被揍得踉跄了一下。他抬眼看史艳文,对口腔里的血腥味完全不在乎。
“气消了?”
史艳文本来消了些气,被罗碧这么一问反倒又窜了起来。他深吸一口气,手背在身后,面若冰霜:“小弟有什么要解释的吗?”
“没什么好解释的。我说过,我是认真的。”罗碧坦言。他今天来的目的除了俏如来,也是要把话和史艳文说清楚。
史艳文背在身后的手捏成了拳头。
“你同不同意对我来说根本不重要。”
这话成功让史艳文心中几近熄灭的怒火又重新烧起来,只不过这次罗碧避开了史艳文挥过来的拳头。
罗碧挡住史艳文的手臂,声音不自觉变大:“刚才就是对你的补偿了。”
“你是她叔父!”
“有谁在乎呢?”罗碧反问史艳文,“她在乎吗?”
史艳文气得说不出话,他后退两步,坐到椅子上平复呼吸,过度的愤怒只会让事情更糟糕,而此刻对罗碧过多的苛责也等同于将俏如来推向他。他给自己倒了杯茶,仰着脖子一饮而尽,豪迈得有罗碧平常的作风。
“你走吧。”史艳文说,声音已经恢复了平静。
茶汤苦涩的味道在舌尖弥散开来,史艳文看着眼前一脸坚决的罗碧,只觉得似乎和昨晚俏如来的面容渐渐重叠了。所以,这算什么,他这个大哥,这个父亲,反倒像个笑话。
罗碧看着史艳文,没有动,他沉声道:“我要带她走。”
史艳文深吸一口气,将手中的空杯子掷到罗碧脚边,冷笑一声:“你可以试试。”
茶杯一落地就变得四分五裂。
“史艳文,你到底把俏如来当成什么?”
“小弟,我不想再谈论这个话题。”
“是意外。”罗碧从不插手俏如来的家事。他们兄弟两人平时都很默契地很少起争执,看似是史艳文一味对罗碧做出让步,但罗碧又何尝不是有意避开与史艳文的正面冲突。就像当年他选择离开。
听到这个问题的一瞬间,史艳文脸上迅速浮现出名为痛苦的表情。他沉默了很久,开口却没有反驳罗碧:“……她是上天给艳文的礼物。”
“她还不知道当年的事,至少不全部知情。”
“……是艳文的错。”从一开始他就不应该妥协,也不应该赔上他和另一个女子的一生。现在这罪孽甚至延伸到俏如来身上,就连次子和幺子也如同被诅咒了一般……
“是艳文的错。”史艳文重复一遍。
“史艳文,对不起。”罗碧并不打算安慰史艳文,但他也确实有做错的地方。至少在俏如来的事情上,他不会退步。说完这话,罗碧便离开了书房。
开门的一瞬间,罗碧对上俏如来泛红的一双眼。他被史艳文打的时候都没什么感觉,此刻却突然有些难过起来。说到底就算是他也隐瞒了俏如来很多事。他伸手抱了抱俏如来,拍着她的背:“没事了,和我走吧。”
“抱歉,叔父。”俏如来从罗碧怀里出来,声音有些沙哑,“去我房间处理一下伤口吧。”
罗碧听出了俏如来言下之意的拒绝:“为什么?”
“您相信我吗?”俏如来抬眼看罗碧。
罗碧没回答,他转身就走。而俏如来没有出言挽留,罗碧该是明白她的。
罗碧走后,俏如来敲了敲书房的门。
“请进。”
“父亲,对不起。”
史艳文的神色看上去不太好,但对着俏如来,心底的愧疚就已经压得他透不过气来,又怎么说得出苛责她的话。
“精忠,这就是你的选择吗?”
“是。”
坚决,面前这张和他相似的脸上,带着和罗碧相似的表情。
史艳文不禁头疼,他沉默一阵,最终只能无奈地叹气:“那就去吧。如果有一天……不论发生什么,再相信一次这个家,相信爹亲。”史艳文看上去很疲倦,他说这话的时候,真的很像一个父亲。
或许是被史艳文的神情刺痛,又或许是为自己的叛逆感到愧疚,俏如来开口:“父亲,其实我从来没有……”她想说,她没有恨过他。
“精忠,再慢可就追不上了。”史艳文打断了俏如来的话。他知道的,他一直知道,俏如来的痛苦是因这个家而起,但他这么多年都只是看着,从未试图改变。此刻他绝不会让俏如来说出这句话,它一旦被说出口,史艳文便再也无法原谅自己。
俏如来闻言只得点点头,向史艳文告辞。她走出书房,从容不迫地出门,然后在楼下看到倚着车门吸烟的罗碧。她暗自松了口气,慢慢走过去,对着罗碧笑:“其实这个小区禁烟。”
“戒不了。”
俏如来伸手抱住罗碧,问他:“这样呢?”
“还不够。”
俏如来仰起头,避开罗碧的伤在他的唇角碰了碰,又问他:“那这样呢?”
罗碧看一眼抱着他的人,眉眼含笑的模样比世间万物都耀眼。他掐了手中的烟,没有公德心地扔在地上,大手扣住俏如来的后脑,不顾脸上的伤势,有些强硬地吻上去。
“之前教过你,这才叫接吻。”
“那就拜托叔父重新教过了。”
缺口 承3
*俏如来单人性转
一个在锁骨上的吻痕能代表什么?
抬眼的一瞬间,史艳文脑中闪过无数画面和念头。他想起方才在俏如来的书桌上看到的合照,照片上的一家人,无论是大人还是小孩的脸上都带着没有破绽的笑容,像手艺炉火纯青的工匠手下雕刻的石像,连微笑的弧度都被计算好。
所以裂缝到底是什么时候出现的呢,史艳文不停问自己。如果自己早点发现,或者从一开始他就不做任何掩饰和隐瞒,不去勉力维持那些假象,是不是就不会有今天的荒唐?
一个吻痕代表不了什么。
史艳文思绪万千,却还是以最快的速度平复了心情。他没有直接回应,反倒开口问俏如来:“精忠,你在说什么?” ...
*俏如来单人性转
一个在锁骨上的吻痕能代表什么?
抬眼的一瞬间,史艳文脑中闪过无数画面和念头。他想起方才在俏如来的书桌上看到的合照,照片上的一家人,无论是大人还是小孩的脸上都带着没有破绽的笑容,像手艺炉火纯青的工匠手下雕刻的石像,连微笑的弧度都被计算好。
所以裂缝到底是什么时候出现的呢,史艳文不停问自己。如果自己早点发现,或者从一开始他就不做任何掩饰和隐瞒,不去勉力维持那些假象,是不是就不会有今天的荒唐?
一个吻痕代表不了什么。
史艳文思绪万千,却还是以最快的速度平复了心情。他没有直接回应,反倒开口问俏如来:“精忠,你在说什么?”
不愧是史艳文,即便失神也只有短暂的一瞬间。俏如来看着自己父亲依旧淡然的表情,比他更淡然地抿了口茶,然后捧着手中的茶杯,手指不安地在上面蹭动,抚摸的力度像是对待罗碧的脸颊一般,带着缠绵与推拒。这是心虚的表现,但她并不在乎在史艳文面前露怯。
慢条斯理的动作和故意拖延时间一般的沉默让两人之间的气氛变得剑拔弩张,这样对峙一般的情况还是第一次发生在这两人身上。毕竟在今天以前,他们还是引人艳羡的模范父女。俏如来盯着浅色的茶汤,但史艳文顺着她的视线只能看到她的锁骨。
虽然俏如来此刻没有看史艳文,但她知道史艳文在看什么,于是沉默了很久的俏如来开口,隐隐有笑意:“父亲不是已经看见了……”
“我要你亲口说。”史艳文收敛了笑容,海一般深邃的眼看上去没有一丝温度。他声音温醇依旧,只是多了不容拒绝的意味。这是他第一次在俏如来面前展现出如此强势的一面。
在这种时候,俏如来抬头看着史艳文的眼睛,有些不合时宜地想明白了为何史艳文总是笑着,或许是因为他收敛笑意时的气势真的很慑人。就像此刻,史艳文并没有直接地向她表现出任何不悦或者愤怒,但俏如来仍能感受到他的眼神刀一般锋利,看着她的时候,令她如坠冰窖,冷到刺骨。史艳文逼得那么紧,让她的卑劣无处遁形。她第一次在史艳文面前感到这么害怕,却又自心底涌出一丝快意——好像她能从史艳文这样的表情中看到自己的存在,看到原来自己的父亲这样在乎自己。
“我和叔父没有在一起,只是短时间内的性伴侣。”在来路上俏如来便一直在想该用怎样的措辞,或许在更早,第一次与罗碧有真实的肌肤之亲之前,她枯坐在酒店的房间里时。那时的她没有心思去欣赏充斥着虚假浪漫的选址,而是思考迟早会到来的这一天,她应该如何向史艳文坦白,如何形容她与罗碧之间的关系。她在脑中预演过无数遍,算无遗策,对每一种可能都想好了应对的方式。但是在面对史艳文的此刻,再充足的准备都化为乌有。她想不出更好的措辞,当然,也不会有比这更坏的了。
史艳文表现得比俏如来预想中更冷静,他既没有被气到站起来干脆利落地甩她一巴掌,也没有冷眼看她,对她说“精忠,我很失望”。那双湛蓝的眼在听到俏如来的话以后便一直凝视着俏如来,平静的湖底是俏如来看不到的暗流汹涌。
其实史艳文内心并不像他表现得这样平静,各种情绪都在史艳文心头激烈翻滚,无法发泄的怒火甚至让他整个人产生了不真实的眩晕感。眼前的人是俏如来,史精忠,是他最懂事的孩子。俏如来自出生起,成长的每一步,到现如今的模样,她为身为父亲的他,带来的都是夸赞。她是这样优秀,不仅仅是外表,不仅仅是能力,就连性格也是如此。此刻在他眼中映出的面容是那么平静坦然,没有一丝退却,仿佛她面对的不是万丈深渊,而是光明坦途。
不知道沉默了多久,史艳文才动了动,砂纸磨过喉口一般艰难地开口:“精忠,搬回来吧。”
没有等到一句责备,俏如来着实意外。但史艳文做出这样的反应,又似乎在情理之中。本就打算留宿的俏如来并没有正面回答史艳文,反倒开口问他:“我能坐在沙发上吗?”这样正襟危坐的姿势确实令她疲倦,腰背隐隐发酸,但只有一点,完全没有到支撑不住的地步。她这样做,只是故意的。
史艳文颔首,看着得到他首肯的长女缓慢地站起来,在离他很远的沙发的另一端坐下,靠着,神情从紧绷到放松。他几乎瞬间就明白了俏如来的意思,好不容易按捺住的怒火几乎燃遍五内。他方才没想到这层,那吻痕还新鲜,而罗碧虽然冲动,但在冲动之前也必定有刺激他的理由。
那个理由就是俏如来。
史艳文几乎想象出来,今天罗碧在来自己家之前,或许刚从俏如来的怀抱中出来,或许他们还交换了一个满含情欲的吻。听俏如来的话,这并不是他们第一次,在过去的时间里,他们之间发生了很多事,而自己一无所知,只能被动地接受一个两个通知一般的剖白。
“我说,搬回来,就今天。”史艳文紧紧攥着的手发白,却始终没有对俏如来说一句更重的话。
“不。”俏如来半阖着眼,在接到史艳文的电话时她就已经有些犯困。现在,她不想再花费心力去维持已经破碎的亲情。他们的亲情,就是彻头彻尾的笑话。
“从我搬出去的时候,父亲就知道会有一天,我也会有自己的家庭,不是吗?”俏如来几乎整个人都陷进沙发里,这让她安心一点。她闭着眼,开口问史艳文。
“他是你叔父。”
“还是说,父亲其实早就知道我不敢。”
“你们是血亲。”
“因为我从小便见过了所谓的‘家’不过是一纸契约的附属品,包括我,也只不过是不该存在的意外。” 俏如来就像是没听见史艳文的话,她睁开眼看着史艳文,一直淡然的神色也有了一丝波澜,“因为我早就知道家不过是谎言,所以无论我走去哪,都会是一个人。您知道的,即便是离开了家,我也不会去尝试明知会破碎的关系,不会拿自己去赌一个被抛弃的结局。早就洞悉一切的父亲您,相信我不会真正离开。”
每个人都说,俏如来很像史艳文,从眉眼到声线,温柔美好,就像是得到上帝眷顾的宠儿。此刻俏如来的声音还是平静如常,温婉、谦逊,没有丝毫的火药味,但实际上她所说的每个字都那么尖锐,针一样扎在史艳文心上,疼得令他清醒,却连一丝血迹都不留。
“……是。” 史艳文无法否认,他早就有所察觉,但罗碧主动就离开,俏如来也稳步成长,更何况已经十年过去,而时间能改变的东西太多了。
“但是,父亲没想到我选择用这种方式。性伴侣与伴侣只有一字之差,含义却有天壤之别。您绝想不到我会如此放浪。”
史艳文闻言皱了皱眉,似乎对俏如来的措辞有意见。但他不能否认,俏如来所说即是他所想。
长久的沉默即是承认。得到确切的答案,俏如来了然地点点头。
“所以,虽然察觉我对叔父的感情有异,父亲也没有过多干涉。”
“是。”
“我一向听话,人生轨迹如同您一般循规蹈矩,就像从模具里倒出来的人,只会在规划好的轨道上走,所以您很放心。”
“是。”
早就有答案了,此刻只是得到验证而已。得到想要的答案以后,俏如来没再问什么,也不再看史艳文。她从沙发里出来,回了自己的房间。她太疲倦了,没必要强撑着再回自己的家。而且说不定家里的烟味都还没有散尽,可是再多的烟味也化不成一个罗碧的影子。她不想回去一边品尝一种名为思念的苦,一边与在心底盘踞着叫嚣的怪物周旋。
该说的不该说的都在今天都说了出来,曾经那些压在心头的沉甸甸的,疑惑也好,猜测也罢,这些折磨她的执念都不复存在了。俏如来心底一时空落落的,想到罗碧,又觉得心被挤满了一般,就像身体与罗碧结合的那一瞬间,饱胀发酸,有什么东西就要从中溢出来。她有些难受,更多的是茫然无措,下意识要抓住些什么才能够心安。
可是,罗碧不在。
缺口 承1
*俏如来单人性转
“藏仔啊,你今天是怎么了?”千雪看着把酒当水在喝的好友,不禁有些在意,“最近叫你出来喝酒,你也不出来,温仔说你最近遇上麻烦了,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任凭千雪在耳边念叨,罗碧始终没吱声,兀自低着头饮酒。
“藏仔啊,你还有什么事连我也不能说?”
“我没事。”
“你整张脸都写着‘我有事’好吗?”千雪伸手夺了罗碧的酒杯,“到底是怎么了啊!”
“之前来的人,是俏如来。”罗碧的语气很平静。他想起俏如来离开他家时的背影。她身体大概并不好受,但是背挺得笔直,步伐有些慢,却很稳。俏如来一直是清醒的,不清醒的是他自己。
“怎么可能?”千雪叫出声,对着餐厅里向他看来的人狠狠地瞪了...
*俏如来单人性转
“藏仔啊,你今天是怎么了?”千雪看着把酒当水在喝的好友,不禁有些在意,“最近叫你出来喝酒,你也不出来,温仔说你最近遇上麻烦了,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任凭千雪在耳边念叨,罗碧始终没吱声,兀自低着头饮酒。
“藏仔啊,你还有什么事连我也不能说?”
“我没事。”
“你整张脸都写着‘我有事’好吗?”千雪伸手夺了罗碧的酒杯,“到底是怎么了啊!”
“之前来的人,是俏如来。”罗碧的语气很平静。他想起俏如来离开他家时的背影。她身体大概并不好受,但是背挺得笔直,步伐有些慢,却很稳。俏如来一直是清醒的,不清醒的是他自己。
“怎么可能?”千雪叫出声,对着餐厅里向他看来的人狠狠地瞪了回去才压低声音对罗碧说,“你那个侄女看上去那么懂事,她可是史艳文的女儿。”
“嗯。”罗碧应了一声。
“不过就算是被小辈撞见这种事也不至于这么沮丧嘛,虽然是有些尴尬,但藏仔你什么时候也会在意这种事了。”过了一开始的震惊,千雪又恢复如常,漫不经心地问,“所以你们后来怎么样,你把她送回去了?”
“我们做了。”罗碧用和俏如来一样的平静语气说,却不知道俏如来是不是和他一样在心里不停挣扎。
“嗯,我就知道你会送她回去……什么?”千雪再一次叫出声,四周被惊扰的人看着他的目光中有些厌烦,却碍于冷着脸的罗碧并不敢说什么。千雪好像听到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哪有心思管别人的目光如何。他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好友,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千雪的反应完全在罗碧的意料之中,这种事无论放到什么时候都是惊世骇俗的。罗碧不是不知道,正因为他知道,他才觉得心烦意乱。这样见不得光的关系,该怎么处理?
“那你那天突然离开也是因为……”千雪回想起前段时间罗碧的反常。
“嗯。”罗碧应一声。那天他一收到短信便赶去俏如来家里,不仅如此,还一错再错。罗碧自问不算是个耽于情欲的人,也完全不在乎情和欲分开。但是在面对俏如来时,好像那些克制都不复存在一般。
“那天我们也做了。”话说到这份上,罗碧也没再打算瞒着千雪。
“藏仔,”千雪闻言也严肃起来,“你的规矩我是知道的,从不会和同一个人上床两次。你不是最厌恶纠缠不休吗?”
罗碧想说他不知道,但最终只能用喝酒回答千雪。他没有告诉千雪,不仅有第二次,他还去过好几次俏如来家里,最近一次甚至就在昨天。
“你是认真的吗?”
“……当年,我突然搬出来,是因为俏如来。”罗碧想点烟,看到店里的禁烟标志又作罢。
千雪听到罗碧突然开始把酒话当年,知道他这是想逃避眼前的问题:“少来这套,别说这些有的没的,我就问你现在是怎么想的。”
罗碧沉默一阵,想到昨晚俏如来隐忍着哭泣的神情,捏紧了手中的酒杯:“我要和史艳文摊牌。”
千雪张了张嘴,本意是想劝说,但罗碧哪是会听劝的人,他也就省了口舌。千雪想了想,又问:“你知道俏如来是怎么想的吗?”
“不知道。”罗碧也不确定。这段时间两个人相聚都是俏如来在主动,她好像笃定了罗碧不会拒绝一般。但俏如来无论是平常的神情,还是在情动之时露出的脆弱神情,都仿佛隔着一层朦胧的纱,让罗碧摸不透她的心思。
“那你还……”
“她怎么想的,和我有什么关系?”罗碧看着窗外的行人,表情淡漠。往来交错的人群中,有人孑然一身,有人结伴而行。罗碧离婚以后,半生没想过再婚娶的事。他本就无心于家庭,冷血冷心,偏偏将俏如来放在了心上。当年他察觉自己的心思便迅速地逃开,这个秘密埋在心底,谁也不知。在罗碧眼中,俏如来和她的父母不一样,她该逃出他们这个大家庭中婚姻悲剧的怪圈。就算离开了,罗碧也不乏俏如来的消息。他能够站在一旁,以长辈的眼光,带着隐秘的见不得人的心思,看着俏如来一天天长大,长成最符合世俗眼光的样子。长久以来,罗碧心里有欣慰,有失落,但绝对没有后悔。
“藏仔,藏仔……想什么呢?”
罗碧收回目光,问千雪怎么了。
千雪一看他这样就知道他什么也没听进去,却也不恼,问他:“你想好怎么和史艳文说了吗?”
罗碧皱了皱眉,不明白这种事有什么需要纠结的。
“哇靠,你不会打算直接开门见山吧?”
“不然呢?”
“你哥他……史艳文他心脏好不好,血压没什么问题吧?万一气出个好歹来……”
“千雪。”
“知道了知道了,我不说了。”千雪被警告了也不介意,他这个好友总是说两句就被激怒,这么大的人了,脾气还是这么暴躁,也不知道那个看上去柔柔弱弱的俏如来是怎么让这种人动心的。他想了想,又开口问:“那要不问问温仔?”
“不必了。”罗碧脸一黑,像是想到什么糟糕的事。
“这种事,他迟早会知道的。”千雪还不死心,试图说服罗碧和他一起去见温皇。
罗碧闻言哼了一声:“这种事,他恐怕早就知道了。”否则那日出现的人又怎么可能是俏如来,他可不相信这是巧合。看到千雪一脸的震惊,罗碧不禁觉得好笑:“你真是我们三个人中最无忧无虑的。”
“那你现在怎么打算?”
罗碧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脑子里是俏如来冷淡的眉眼:“去见史艳文。”
且不说罗碧方才喝了不少的酒,就算是平时的状态,千雪也不敢放他一个人去找史艳文,见罗碧起身要往门外走,他立即起身跟上。
“你跟着我做什么?”
“怕到时候连个帮你打120的人都没有。”千雪没好气地说。
“……你别一副我好像不可能活着回来的表情。”
虽然罗碧这么说,步伐也很有气势,但是千雪始终觉得好友的背影颇有股子英勇就义的意味。
“小弟?”史艳文听到门铃声时还有些纳闷,按理说这个点不会有哪个孩子有时间回家,见到罗碧时不免惊喜,忙笑着将他引进门。
罗碧虽说了不会紧张,也还是打了腹稿,此时一见史艳文这样的笑容反而开始心虚起来。
“小弟今天怎么想起回家来,也不提前说一声,我也好去买点你爱吃的……”
“史艳文,我有话和你说。”原本心里还有些愧疚的罗碧见史艳文一唠叨起来,并且没有要停下的意思,索性直接打断他,甚至反客为主地坐在他面前,表情严肃得史艳文不禁跟着他一起将腰背挺得笔直。
“小弟,怎么……出什么事了吗?”史艳文见状,面上浮现出不安,满满的是对罗碧的关心。
见到史艳文担忧的神色,罗碧反而有些难以启齿。他搭在膝盖上的双手暗自捏成拳,掌心因紧张渗着汗。他上一次这么紧张,还是在争夺无心抚养权的时候。这么一看,这次倒也有相似之处。
罗碧只说了一句话,眼神坚定。
虽然罗碧说的每一个字史艳文都能听懂,但它们连在一起成为一句完整的话却只让他觉得有些迷茫。
“小弟,你说什么?”史艳文惯有的从容以肉眼可见的程度破碎,他的声音有些颤抖,但还不算失态。
于是罗碧又一字一顿地重复了一遍,也不怕刺激到史艳文,还加了一句“我是认真的”。
这一次史艳文听得分明,怒气不断上涌,气得他脑子嗡嗡作响。他当即就想站起来,质问罗碧怎敢说出这样大逆不道的话,甚至对罗碧动手。但最终他什么也没做,仍维持着端坐的姿态。
客厅里一时间只剩下空调运作的声音,史艳文脸上的笑容自然是再维持不下去,他甚至不想再看一眼罗碧。
“不可能。”史艳文终于开口,声音和他的眸色一般冰冷。这还是他第一次用这种语气和罗碧说话。他重复道:“不可能。”
“这是告知,不是商量,更不是请求。”罗碧亦是寸步不让。
史艳文靠着深呼吸才忍住动手的冲动。
“精忠她……怎么说?”最初的愤怒过后,史艳文完全冷静下来,这件事重要的不是罗碧的想法,也不是自己的态度,而是史精忠会如何选择。
罗碧的眼神一时间变得复杂。他看着史艳文,最终还是没有说这几个月以来他和俏如来之间的事。虽然史艳文身体一直很好,但罗碧此刻真的怀疑史艳文得知那些事会被自己气进医院。
更重要的是,罗碧要尊重俏如来。即使要坦白,至少也应该先征求她的意见。
衡量过后,罗碧才缓缓开口:“她暂时还不知道我的想法。”
史艳文听到这句话时显然松了口气,看得罗碧有些于心不忍。
“小弟,我的态度不会改变,我不可能同意。”史艳文的声音恢复了往日里的温和,眼神却依旧冰冷,即便罗碧从来没有惧怕过这个大哥,此刻也感受到来自他的压迫感。
“今天我就不留你了,请便吧。”
被下了逐客令罗碧也不生气,事实上史艳文能忍住不动手,光是这点就让罗碧非常意外了。
“这么快?你不会是临阵脱逃了吧?”千雪看一眼时间,这才过去二十分钟。他都已经在犹豫要不要上门救人,做好要把罗碧送进医院的准备,不料罗碧竟然全须全尾地回来了。
“说了。”罗碧没在意千雪一脸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表情。
“史艳文没动手?”罗碧走得有些快,千雪小跑着跟上去,围着罗碧打量一圈,真一点伤也不见,又不禁叹道,“虽然知道他脾气好,但是没想到这都能忍。”
罗碧闻言不禁冷哼。这和脾气好没什么关系,在罗碧看来,只不过是那温和的面具戴得久了,摘不下来。当年史艳文和他的妻子的事他是知道的。只不过他自己的家庭同样一团糟,因此他没什么资格指责他们。但是两个大人做事一点分寸也无,让俏如来知道了。罗碧记得,那是他第一次见到俏如来哭。
史家的婚姻就像是被下了诅咒一般,就算能有个善始,也求不得善终。只是无论上一辈过得幸与不幸,他们都不想影响到下一辈。罗碧原以为俏如来早已经走出来,但现在看来,怕是没这么简单。虽说罗碧已经知道上次的事不是巧合,俏如来多半是通过温皇知晓自己的安排,她那么聪明,不会做出伤害自己的事,但他还是有些担忧……当然,罗碧之所以会做这样的决定,更因为他自己的私心,想将她占为己有的私心。
“……我说藏仔啊,你就不能专心听我说话吗?”千雪再一次被无视,大为恼火。
“有事?”
“你以后怎么打算的啊?”千雪觉得自己心都要操碎了。
罗碧闻言竟然破天荒笑了笑:“追她。”
缺口 起4
*俏如来单人性转
醒过来的时候俏如来还有些迷糊,等到看清周围单调的装潢才想起自己在罗碧家里,睡着罗碧的床,而罗碧作为房间主人不知所踪。她抓了抓自己的头发,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明明身边充斥着陌生又具有侵略性的气息,那是完全属于另一个人的,但她竟然能够安睡。
身上好好地盖着薄被,凌乱的床单也被整理过,地面上干干净净。俏如来短暂地发了一下愣,下床在罗碧的衣柜里翻衣服。罗碧这人的品位确实不怎么样,打开衣柜一眼看过去全是黑色。俏如来随便取了件衬衫套上,低头的时候不经意瞥见自己身上的痕迹,扣着衣扣的指尖都忍不住打颤。
放纵对于俏如来这样自律的人往往更像一场梦,梦醒了她就要做回精致又听话的笼中之雀。...
*俏如来单人性转
醒过来的时候俏如来还有些迷糊,等到看清周围单调的装潢才想起自己在罗碧家里,睡着罗碧的床,而罗碧作为房间主人不知所踪。她抓了抓自己的头发,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明明身边充斥着陌生又具有侵略性的气息,那是完全属于另一个人的,但她竟然能够安睡。
身上好好地盖着薄被,凌乱的床单也被整理过,地面上干干净净。俏如来短暂地发了一下愣,下床在罗碧的衣柜里翻衣服。罗碧这人的品位确实不怎么样,打开衣柜一眼看过去全是黑色。俏如来随便取了件衬衫套上,低头的时候不经意瞥见自己身上的痕迹,扣着衣扣的指尖都忍不住打颤。
放纵对于俏如来这样自律的人往往更像一场梦,梦醒了她就要做回精致又听话的笼中之雀。其实俏如来不是没想过彻底撕下伪装,但没有必要。说到底她只是对破碎的家庭失去了信心,没必要把所有的假象都打碎。况且对于她来说,就这样维持表面的平静也不是什么难事。
至于罗碧……俏如来推开门,果然看到罗碧坐在沙发上吸烟。
“精忠。”罗碧这样叫她。一见到俏如来出来,罗碧就掐灭手中的烟。尽管如此,客厅还是被烟味笼罩着,不难想象这一晚罗碧内心的煎熬。
俏如来并不在意,她没有穿底裤和内衣,只穿着一件衬衫,聊胜于无地半掩住身上的痕迹。尽管如此,她还是落落大方地走到罗碧身边,坐下。
罗碧皱了皱眉,显然对她的穿着很有意见,但在说教之前又想到昨晚自己偷偷进去打理屋子的时候连同衣物都收走了,责备的话因此没有说出口。
“叔父不必如此紧张,”俏如来倚在沙发上,这个姿势让她能够好受些,“我说过,这种事你情我愿,并不会改变我们什么。”
没有妆容的修饰,俏如来看上去还是那么美丽,只是唇色苍白得过分。
未经打理的发看上去也依旧柔顺,和俏如来脸上的平静淡然是那么相称,好似她天生就该是这样,冷静又克制,带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温柔。
罗碧无声地收回目光,不去看黑色衬衣下雪白的身躯。就算他已经将俏如来的全身都看遍,他也仍看不懂这个人。
“给我一个理由。”
“我以为叔父会懂的。”俏如来这样说着,语气中似乎真的带着失望。
罗碧冷着脸看她。
“史艳文不至于带着别人回家过夜,更何况你已经搬出来了。”罗碧虽然搬出来已经许久,也没有过多参与俏如来的成长,但他的目光从未真正移开过。对于俏如来可能放纵的理由,他也略知一二。
“……母亲她,前一周去世了。”俏如来的脸上看不出悲伤,带着置身事外的平静。
罗碧皱了皱眉,有些意外俏如来竟然和她还有联系。
“是那边主动打电话说的,我也不知道他们哪来我的联系方式,不过也不是很重要了。父亲也得知了这件事,我们一家人都去参加了葬礼。”
一家人包括史仗义和史存孝。
“所以呢,你伤心到出来鬼混?”罗碧盯着俏如来,表情严肃,好像下一秒他的巴掌就会扬起来,落在俏如来的脸上。
“叔父不也经常这样?”俏如来反问,她脸上带着笑。和话里的挑衅意味不同,她的笑容总是很温暖,令人不由得想起春天的阳光,夏日的微风,一切美好的东西。没有谁会对这样的人动手,即便是罗碧。
可俏如来的话又是那么令人气愤。
“我们能一样吗?”
“能有什么不一样呢?”俏如来似乎洞悉了罗碧的想法,“我和叔父,有什么不一样呢?”
罗碧不语。
“还是说,叔父觉得我做得不够好?”俏如来说着,手指搭上罗碧的衣扣,“叔父还想再教教精忠吗?”
“够了!”罗碧拍开俏如来的手,发出脆响,他看见俏如来白皙的手背上迅速浮起红色。罗碧盯着那道红痕,比俏如来还在乎它。他打断了俏如来的动作,制止了两个人一错再错的可能。
被拍开并没有让俏如来觉得尴尬,罗碧的反应完全在她的预料之中。
倒是罗碧,见俏如来一脸坦然,不知为何心里很不是滋味。他整晚辗转难眠,对于和俏如来的关系,好似无论是改变或是不改变,都令他觉得棘手。
“如果有什么事,你可以来找我。”罗碧几乎要叹气了。他和这个侄女表面上看起来并不熟悉,即便是曾经他们有过平静的相处,但那些都过去了,罗碧当初一意识到自己的反常后便刻意远离,他从那时候起便开始避免出现今天的局面。罗碧又想,或许俏如来只是一时糊涂,或许她在不久的将来就会开始后悔。她看上去又是那么倔强,就算真的后悔也不会告诉别人,尤其不会让他知道。
“现在就有事。”俏如来看着罗碧笑。
罗碧抬眼看她。
“可能要麻烦叔父给我买一条新裙子,今天下午我有一场重要的演出,”俏如来看了一眼手机,“还有三个小时。”
罗碧抓起钥匙就走,走到门口的时候又停下来:“有什么要求吗?”
俏如来看着他,勾了勾唇角:“有,不要黑色。”
这句话显然是故意激怒罗碧,罗碧也确实顺着俏如来的意被气到,他哼了一声,没说什么就出了门。
听见关门的声音,俏如来放任自己滑倒在沙发里,整个人都陷进去。她这是在做什么呢。终于支走了罗碧,俏如来安静地躺着,心里的怪物也蛰伏回去。它没有动,但俏如来能感受到它的存在。自她亲眼见到外人眼中恩爱的父母各自和自己的情人在一起,自她在家里发现陌生的痕迹和气息开始,那怪物每个日夜都在折磨她。
从小到大,俏如来带着和父母一样得体的笑容,听到最多的夸奖是:“这孩子多像你们啊”。
不,我不想成为他们。
俏如来闭上眼,平复自己的情绪。
在俏如来沉浸于痛苦中时,手机及时地振动了一下,她打开看,是罗碧的短信。
“发一下内衣的尺码。”
不难想象一向绷着脸的男人此刻在内衣店会是多尴尬,俏如来却觉得有趣,在这些天来第一次笑出声,笑到眼角流出泪来。俏如来伸手掩住自己的脸,他们一家都是怪物,不坦诚的父母是,爱上自己亲叔叔的她也是。
电话那端的罗碧被过往行人探究的目光盯得额头青筋暴起,却还是耐着性子等俏如来回复,收到回信之后草草地拿了两件白色便结账离开,至于样式如何自然不是他会关心的事。
果然和他料想的一样,俏如来确实很麻烦。罗碧不清楚她在想什么,尤其是第二次的时候,她表现得很不对劲,而自己也没有停下来。罗碧觉得自己做错了,却说不上来到底是哪出了问题。他有些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总不能把俏如来抓着揍一顿,问她到底发生了什么。
罗碧到家的时候,俏如来已经在沙发上睡着了。他顾不上擦汗,看了一眼时间,还算充裕。罗碧松一口气,没有叫醒俏如来,而是坐在一旁看着她。
显然俏如来睡得并不好,眉头紧锁,罗碧的眉也在不知不觉中跟着她蹙成一团。
罗碧平时不怎么见俏如来本人,更多时候是在海报上看到。这个孩子还和以前一样,漂亮,光彩夺目,无论站在哪都是最耀眼的一点,令人情不自禁地看向她。他已经有接近十年没这样近距离地看她,思绪不禁飘回过往,当初他也如同现在这样,与俏如来靠得过近,发现自己竟然想吻她,才开始意识到危险。
十年过去,俏如来却依旧和以前一样,熟睡中的人对自己的长辈毫不设防。那时候的她,手臂甚至会依赖地挽住他。俏如来不像她的弟弟们总是害怕他这个凶巴巴的叔父,她不一样,她会对着他甜甜地笑,弯着眉眼叫他叔父,还敢靠着他的肩头安睡……
闹钟打破了一室沉寂,俏如来睁开眼,不客气地拿起罗碧身边的袋子进了卧室,不多时便换好衣服出来,将长发挽成一朵花,见到罗碧时笑得眉眼弯弯:“多谢叔父,发圈很好用。”
罗碧没应声,看着俏如来素白的手。那双手像是上帝送给世间的礼物,能够弹奏出美妙的乐章,也能轻松地勾起人心底的欲望——无论那欲望埋得有多深。罗碧就这样看着俏如来离开,她没有提出要他送,他便也不提。直到白色的身影消失在门后,罗碧才干巴巴地笑了一下。
烟雾再次燃起,罗碧眼前一片模糊。俏如来走后许久,罗碧才意识到他们之间没有承诺,没有约定。
缺口 起1
*俏如来单人性转
俏如来坐在椅子上,脚被长裙完全笼住。虽然今天也是很炎热的一天,但考虑到自己此行的目的,她出门前特意选了长袖的裙子,将长发挽成花,走在路上回头率是百分百。她抬手拢了拢耳侧细碎的头发,没由来有些紧张。房间是对方订的,对方显然是个很慷慨的人,房间几近奢侈。她垂眸,没什么心思欣赏酒店的房间,而开始在脑中预演接下来可能会发生的事,思考可能会用上的对策,全然没意识到自己握成拳的掌心正渗出汗来。
她来得早,酒店在离家很远的地方,这样很好,避开了她可能认识的人。倒不是她在乎这件事可能引发的评价,只是能免去不必要的麻烦总是好的。
俏如来的思绪有些混乱,她在紧张,她自己也意识到这点,于...
*俏如来单人性转
俏如来坐在椅子上,脚被长裙完全笼住。虽然今天也是很炎热的一天,但考虑到自己此行的目的,她出门前特意选了长袖的裙子,将长发挽成花,走在路上回头率是百分百。她抬手拢了拢耳侧细碎的头发,没由来有些紧张。房间是对方订的,对方显然是个很慷慨的人,房间几近奢侈。她垂眸,没什么心思欣赏酒店的房间,而开始在脑中预演接下来可能会发生的事,思考可能会用上的对策,全然没意识到自己握成拳的掌心正渗出汗来。
她来得早,酒店在离家很远的地方,这样很好,避开了她可能认识的人。倒不是她在乎这件事可能引发的评价,只是能免去不必要的麻烦总是好的。
俏如来的思绪有些混乱,她在紧张,她自己也意识到这点,于是频频打开手机,打开软件,点开聊天界面,尽管无论她看多少次,对话框都还是停留在“期待明天的见面”。对方表现得不是很热切,这和她收到的信息是吻合的,因此她又没由来觉得有些满足和庆幸。
门铃就是在俏如来正胡思乱想的时候被按响的。俏如来低头看了一眼时间,比约定的要早二十分钟。她站起身的时候再一次拢了拢耳侧的头发,这才发现自己的掌心完全被汗浸湿。无视那门铃显得有多么急躁不耐烦,对着镜子摆出完美的笑容弧度,俏如来才打开门。
开门的一瞬间,看清楚对方的面容,俏如来完全放下心来,至少她不需要带着这样的笑容用她细长的高跟鞋去踹对方的膝盖。
与俏如来相对的,是愣在房门口的罗碧。他看着明显化过淡妆的侄女,因为太过意外,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作何反应。对方的精心修饰与他的潦草形成鲜明对比,不过他更在乎的并不是这个。
“叔父,不进来说吗?”俏如来打破两人之间显得尴尬的沉默。
罗碧还有些在状况外,听到俏如来轻柔的声音,没细想便照做了。坐下之后他才反应过来,按理说他方才在门口就应该转身离开的。
但是现在已经迟了。
俏如来贴心地递过来一杯凉水和一张纸巾,纸巾上面还带着淡淡的香气。
罗碧不知道这香味是纸巾上的,还是自俏如来身上残留的。他接过水杯,掩饰什么一般灌了一大半下去,然后用纸巾草草地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室内空调温度已经调到最低,罗碧还是觉得热。
“你怎么在这?”喝过水后,罗碧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他觉得自己还是应该摆出长辈该有的架子,虽然俏如来大概并不会在乎。
果然,俏如来闻言只是淡淡地一笑,那笑容像是能蛊惑人心,逼得罗碧不得不移开眼。
“只是碰巧约到了叔父。”俏如来说完便拿起那只杯子,将剩下的水喝完。
罗碧皱了皱眉,重新打量起俏如来。她那艳红饱满的唇上正泛着盈盈水光,让人想起鲜艳的花,或许尝起来也会是甜的。罗碧打断自己危险的想法,轻轻咳了一声,有些欲盖弥彰地开口:“我送你回家吧。”
如果只是一场意外,那就结束它。
“叔父怕了吗?”俏如来说这话的时候甚至没有看罗碧,她仅仅是坐着一动不动,在柔和的灯光下像一副精美的壁画。
但画里的人不会这么鲜活诱人。罗碧知道越拖下去会越危险,也知道只要现在自己站起来,踏出这道门,就一切就还有转寰的余地。装作没听见,这种时候对于她无力的挑衅完全可以置之不理。
“我没什么好怕的。”罗碧转而看向那只空了的杯子,上面照出俏如来的笑容。那是他见过很多次的笑容。只是自俏如来搬出家之后,他便很少再见到。罗碧察觉到自己的动摇,只能继续维持自己长辈的形象,开口质问俏如来:“……史艳文是怎么管你们的?”他说这话的时候几乎有些咬牙切齿。
听到这话,俏如来的笑容更盛。眼下提起史艳文并不是件很有必要的事,倒是罗碧这样说,反而暴露出他的不安,或者说是动摇。俏如来因此更有把握——她一向很会观察对手的弱点。
“叔父不必在意父亲,我已经成年,可以为自己的行为负责。这种事,只要你情我愿,谁也说不了什么。还是说,叔父您害怕父亲?”
罗碧没有回答。
房间陷入沉默。
俏如来也不急躁,这种情况,只要罗碧没有走就算是她占据上风。
“点一支烟吧。”
“什么?”
“点一支烟吧。”俏如来重复,盛着细碎光华的眸看着罗碧。凝视便够了,她不需要多余的动作,就能叫别人听话。
罗碧果然依言点起烟,夹在指间,看着它一点点燃起来,熟悉的烟草味缓慢地弥散开来。这味道像是有什么魔力,让罗碧原本不知所措的心瞬间得到安抚。
“第几次了?”罗碧倚在椅背上,声音恢复如常。
“第一次。”现在换成俏如来端坐着,她的双手不知何时搭在膝盖上,看上去很像是听老师训话的小学生。乖巧听话,和所有人对她的评价一样。
“看起来不像。”并不是罗碧怀疑俏如来,他只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她表现得太过坦然,而显得自己很狼狈。俏如来今年26岁,追求者在同龄人中算是众多,却始终没有找一个伴侣的苗头。这些消息当然是他从史艳文那里听来的。同是作为父亲,他和史艳文即便是关系算不上很好,偶尔也会交流一些与女儿有关的事情。
听到罗碧这样说,俏如来又是笑,露出洁白的牙,在灯光下衬得她整个人都泛着莹白的光。那红唇一张一合,便有声音如同柳絮飘到罗碧耳朵里,轻飘飘的,还有些恼人。她说:“但确实是第一次。”
“回去吧,以后别再这样了。”罗碧看着俏如来平静的面庞,大感不妙,有些急躁地掐灭了烟,又补了一句,“我不会告诉你爸,但你也要好自为之。”
俏如来却抢在罗碧站起来之前按住了他拿着烟头的手,对上罗碧含着诧异和情欲的双眼,露出胜券在握的笑容。
罗碧下意识想抽回手,却被俏如来紧紧拉住。她的手异常有力。罗碧试图放空自己,他努力不去在意从手上传来的热度,也不去想被那热度感染而变得精神起来的身体某处。他想,俏如来大概很有自保能力,这样很好。
“叔父,不打算亲自教教俏如来吗?”俏如来知道罗碧想直接离开,想装作什么也没有发生,但她早有准备,绝不允许这种事发生。
这话像是落在干薪上的火星,罗碧一听到便知道事情已经完全不受自己的控制了。
红唇上的水印在两人对话间就已干涸,此刻在接吻时被浸上一层又一层新的,就像罗碧方才稍微被空调安抚的热再一次从心底一点点升腾起来,蔓延到交缠的两人身上。
俏如来虽然身材高挑,比起罗碧还是差一截。她被紧紧揽着腰,只能仰着颈子接受来自罗碧侵略一般的吻。两个人贴得近了,近得俏如来能够看清罗碧眼底被强行按下却止不住翻腾的火。俏如来的唇不得闲,只能在心底笑。她很清楚,现在只需要在呼吸交缠的间隙溢出一点点喘息,这场荒唐便会持续下去。
于是事情如俏如来脑中预演的那样进行。
授时者 (3)
避雷:史俏交往过史艳文死亡前提下的藏俏。
那一瞬间的情感冲击是那样鲜明,罗碧感觉到史精忠有什么不一样了,但这是好是坏,罗碧也拿不准。面对史精忠的目光,罗碧没有去分析其中的意味,率先挪开视线,生硬地开口:“下班了,上车吧。”
狡黠似乎和罗碧这样的人是不沾边的。史精忠有些失望地收回目光,自觉地坐在后座。坐上车后身体渐渐回暖,只有胸口,思念与痛苦交织着,凝滞成利刃,结结实实地扎在心上。
锥心之痛,不外如是。
一路无言。
史精忠后知后觉地发现,或许自己应该道个谢。虽然他不清楚罗碧的具体工作是什么,但是花时间来照顾自己,即便他表现得云淡风轻,也总是有不方便。可是他错过了最佳时机,现在空气中...
避雷:史俏交往过史艳文死亡前提下的藏俏。
那一瞬间的情感冲击是那样鲜明,罗碧感觉到史精忠有什么不一样了,但这是好是坏,罗碧也拿不准。面对史精忠的目光,罗碧没有去分析其中的意味,率先挪开视线,生硬地开口:“下班了,上车吧。”
狡黠似乎和罗碧这样的人是不沾边的。史精忠有些失望地收回目光,自觉地坐在后座。坐上车后身体渐渐回暖,只有胸口,思念与痛苦交织着,凝滞成利刃,结结实实地扎在心上。
锥心之痛,不外如是。
一路无言。
史精忠后知后觉地发现,或许自己应该道个谢。虽然他不清楚罗碧的具体工作是什么,但是花时间来照顾自己,即便他表现得云淡风轻,也总是有不方便。可是他错过了最佳时机,现在空气中只有令人窒息的沉默。
和史艳文习惯放点音乐不一样,罗碧的车载音响就是个摆设。不过他本来也不爱开车。
实在安静得过了头。其实罗碧完全可以问史精忠今天状况如何,但方才史精忠向他走来的画面就像是刻在脑海里。同样的,和史精忠对视时,所见的眼神也一片空茫。罗碧想,史精忠不是在看他,他只是在透过他看史艳文。
有这么像吗?
这不是罗碧第一次问这个问题。他过往的人生不可谓不精彩,即使在遇到史艳文以后,他也没想过要改变。或许,曾经有些许瞬间想象过,如果过那样的人生,如果能拥有一个家……罗碧不是沉湎想象的人,他看着眼下,回答自己,再像也无所谓,他是罗碧。
“晚饭想吃点什么?”罗碧咬着香烟滤嘴,没有点燃,有些含糊地问了一声。
“按叔父喜欢的来就好。”史精忠的声音听上去有些疲倦。他靠在皮质的座垫上,想着往年的这个季节,史艳文已经贴心地将座垫换成毛绒的。皮质冰冷,车里开着暖气也没能捂热,但这并不影响史精忠昏昏欲睡。
想到前几天坐车后吐得昏天黑地的史精忠,罗碧刻意开得慢。因此,等到楼下的时候,史精忠已经睡着了。
罗碧熄了火,没有关空调。他下了车,看着和路灯一同亮起的两颗星星,没忍住点燃烟,倚着车门吞云吐雾,娴熟地吐了个圆圈。站着抽一支烟的时间,罗碧也感觉到一丝凉意。
天确实越来越冷了。
罗碧掐了烟,十分没有公德心地将烟头扔在地上,脚尖碾了碾,这才开了后座的门叫醒史精忠:“起来,回家。”
夜色里朦胧一片,罗碧像是忘记刻意压低自己的声音,落在史精忠耳边成了半个史艳文。史精忠听着不真切的声音,睁开眼看到个模糊的影子,以为自己还在做梦。他没有动,像是害怕惊扰了梦境一般,连呼吸都慢下来。
于是打碎梦境的人便成了罗碧。他看不清史精忠的眼神,那是在注视他时永远不会出现的,温柔如春风,缱绻似绵雨,还有那浓重的依恋。他不知道,所以他开口了。但即使他知道,好像也没有更好的选择。
“愣着干嘛?头晕?”罗碧说着就伸手去探史精忠的额头。
这下史精忠听得明明白白。是关心的话语,却似兜头浇下来的一盆凉水,让史精忠整个人都迅速清醒过来。他避开罗碧的手,慌忙地起身,头还撞在车顶上,砰地一声,让罗碧忘了计较被他躲开的手。
“……外套穿好,明天开始在车上放一件外套——别忘了把杯子带回去。”罗碧觉得有些糟糕,因为他看着史精忠跟在他身后,一只手还在揉着头,竟然有些想笑。
“好的。”史精忠脸颊微微发烫,不知道自己怎么就睡迷糊了。这一下撞得结实,一直到上楼他才放下手。但在罗碧面前的形象……大概很难再挽回了。
好像从一开始他在罗碧面前就没什么好形象。在罗碧面前,他总是那么狼狈。又或者说,在史艳文离开以后,他就没有不狼狈的时候。
学生时代,史精忠也看过一些爱情故事,黏黏糊糊的,小女生喜欢的故事,并不很合他的胃口。当时的他没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也会变成故事里的人。可那么多故事,过程极尽曲折,主角却总是能在大结局拥有幸福。
那么他呢,现在的他又该去哪里寻找他的幸福?
“不要睡。”罗碧又重复一遍才进厨房。
史精忠在沙发上坐下,目光落在那张黑白照上。冰冷的四方相框,能盛放下史艳文这样的人的灵魂吗?在史精忠自己意识到之前,他已经站起来走到电视柜前,用手指触碰玻璃隔层。
薄薄的一层,是生与死的距离,是此生不能跨越的天堑。
在厨房里忙活一阵,罗碧才想起来问问史精忠的忌口。前几天他按自己的口味做饭,史精忠吃得少,不怎么像一个成年男性的饭量。还是问问吧,这样想着,罗碧探出头,正好看到这样的画面——那确实很像一幅画,柔和的灯光下,一个温润如玉的白发青年正伸出手指,轻柔地、饱含深情地抚摸着他恋人的遗像。
就算罗碧以几乎不可察觉的方式,将史艳文的痕迹渐渐抹除至只剩这张悬挂着的遗像,这个家,也依旧是史精忠和史艳文的家。痕迹可以抹除,曾经的记忆,和史精忠几十年的人生,无法更改。
罗碧安静转身,手一抖,洒了半把干辣椒。
虽然罗碧口重,史精忠确实不太吃得惯,但没有哪顿饭像今晚这样难以下咽。史精忠被辣得眼圈都泛红,舌尖像是千万根针扎一样刺痛。他轻声吸气,抽纸擦了擦额角的汗滴,余光瞥见面不改色的罗碧,不禁在心中感慨,叔父真是厉害。
感慨归感慨,要是再来一顿,史精忠毫不怀疑自己的胃要被烧穿。他犹豫着是不是应该开口和罗碧商量一下,下次,不,以后都不要再放致死量的辣椒了。
“手抖,辣椒放多了。你别吃了,点个外卖吧。”罗碧说着就收了盘子。他都觉得自己像是有毛病,欺负一个小辈算什么?但史精忠确实出乎他的意料,原本罗碧以为这样至少能让史精忠表达一下自己的意愿,但他宁愿一边吸气一边吃,也不肯说什么。
史精忠没什么食欲,只觉得胃里像是有团火,和药物的副作用叠加,要将他整个人都吞没了。这实在很难受。他给自己倒了一杯冰水,在罗碧瞪人的目光下一饮而尽。火焰短暂地偃旗息鼓,不久后火势反扑,史精忠不禁捂住胃,有些不知所措。
罗碧见状就后悔了。
“抱歉。”
“没事,叔父也不是故意的。况且不全是辣椒的问题,主要还是药……”史精忠蹙起秀致的眉,整个人缩在沙发上,摊开的书也没心思再看。他靠在柔软的抱枕上,白色长发因动作散开,从罗碧的角度看过去,活像只抱着尾巴团起来的白毛狐狸。
罗碧移开目光,手指在手机屏幕上划动几下,进厨房兑了杯蜂蜜水,温热的,放在史精忠面前。
“喝了,会好受点。”
史精忠艰难起身,在罗碧要喂他的时候婉言拒绝了。他不想表现得这样脆弱,尽管这段时间以来,他不愿意被看见的每一刻都没能逃过罗碧的视线。
这真是太糟糕了。
清甜的蜂蜜水拯救了史精忠多灾多难的胃。
“今天感觉怎么样?情绪还好吗,那茶有用吗?”罗碧坐在一侧的单人沙发上,拿着份晚报,看似漫不经心地问。
“都挺好的。茶很管用,谢谢叔父。”
史精忠答得很快,像是早就想好了答案一样。
其实这样的问答意义不大,因为他们两个人都心知肚明,史精忠的情绪不可能好——至少短期内不可能。
“那以后你自己记得带上。我出门一趟,十点半前会回来——算了,今晚的药我先放茶几上,十点之前不要睡觉,吃完药再睡。”罗碧说完,回房间拿了药,拿起外套就往外走。
史精忠嘴唇动了动,他想问罗碧去哪,还想叮嘱一句小心安全。但他一抬头看见墙壁上挂着的遗照。最终他什么也没说,罗碧也没等他,已经出了门。听到关门声,史精忠低下头,抱着膝盖,整个人蜷在一起。这是防备的姿态,但令人安心。
屋子里安静地过分,史精忠甚至听见时钟走动的声音。他的目光百无聊赖,最终落在桌面上一颗半的药片上,看着药片他才猛然发觉,罗碧搬过来不过三四天,而他好像已经开始适应这样的相处。
这是好事吗,爹亲?
再没有人能告诉史精忠答案。
一看到罗碧,原本靠在吧台上的孟高飞眉毛一挑,放下手中的酒杯迎上去:“可算回来了,怎么,事情办妥了?”
“还没,就是回来看看。”
“到底什么事啊,真不要哥们儿帮忙?”孟高飞这么问,一半出于关心,一半出于八卦。不过他倒是没想着罗碧会回答,平时他在微信上也没少问,罗碧就是不说。
不料这次罗碧拧着眉沉吟一阵,竟问了一句:“你失恋过吗?”
“啊?”孟高飞实在意外,随即反应过来,绕着罗碧转了两圈,将他浑身上下都打量了个遍,“是本人吧?”
“想什么呢你,我帮一个……朋友问的。”
“开玩笑,你哪个朋友我不认识?怎么回事,什么时候背着哥们儿有的情况,哪家姑娘能被你看上,艳福不浅啊。你告白了?被拒绝了?”孟高飞伸手揽着罗碧的肩膀,把他向后台带,大有罗碧今天不交代就别想离开的架势。
罗碧被吵得头晕,也是后悔怎么会想到问孟高飞这种糙汉,就算有经验也不适合史精忠吧。
“闭嘴。”
孟高飞见罗碧不耐烦,小声嘀咕一句不说就不说,这么凶干嘛。
“你嘀咕啥呢,别打岔,我就是帮家里一个小朋友问一句。他,因为某些原因,和他的恋人永远也不能见面了,现在很难过,怎么办?”罗碧艰难地组织措辞。他想,史精忠的未来还很长,所以他和史艳文的事,自然越少人知道越好。罗碧没说具体的人和事,应该没人能猜到是史精忠。
“哦?小朋友的爱能有多久,不管他,让他多经历几次自己就成长了。”孟高飞一摸下巴,回想自己当初是怎么处理冷秋颜的早恋问题的,又凑近罗碧问,“真不是你有情况了?”
“去你的,说正事——你就是这么带你家那小子的?”
“不愧是兄弟,还是你了解我。”
罗碧没搭话,在心里摇摇头。
“怎么了,还这么愁眉不展的?那小子真有这么伤心?”
罗碧还是不说话,说什么,说那小子不仅伤心,甚至恨不能去陪史艳文。不知怎的,罗碧一想到史精忠,脑子里就是他伸手抚摸那张遗像的画面。他知道那小子好看,但那种情况,分明应该是悲伤的时刻,罗碧的注意却全在史精忠过分好看的侧脸上。
心底的烦躁压得罗碧有些喘不过气,他抽出烟点上,坐在沙发上向后一倚,对于在身边喋喋不休的孟高飞说了什么是一个字没听进去。
孟高飞表演了一段单口相声才发现罗碧早神游到不知道哪个国度去了。
“想什么呢你,要不是我认识你这么久就没见你喜欢过什么人,真要怀疑你得了相思病。”
“我?你想太多了。”
“那确实,我要是有你这条件,孩子都快和小冷一样大了。说到这个,你这不打算找一个?现在也安顿下来了,前两年还多了个便宜哥哥——虽然还没来得及……”孟高飞咳一声,含糊过去,“总之现在的你,要什么有什么,不说大富大贵,养一个家是绰绰有余了,时间也多,你还有啥顾虑?”
“没那个想法,也没必要。行了,你也别操心我的事了,这么爱操心不如为你家小冷张罗门好亲事。我还有事,先走了。”
“不喝两杯?”
“我喝了你给我开车?”
“找个代驾的事,能有多麻烦。来都来了,陪兄弟喝点。”
罗碧也不再推辞。他出门前交代了史精忠按时吃药,不能过早也不能太晚。虽然心中有些放不下,但回想这几天的相处,应该……还算比较乖吧。
“怎么又走神!回神了,冰镇漓泉行吧?”孟高飞发条短信就有人送上来。他们这不卖这么平民的酒,当然是打发小弟去跑腿,顺道还买了两袋盐煮花生和毛豆。
罗碧看到吃的才想起来史精忠今晚没怎么吃饭,他记得医生叮嘱过药物伤胃,一定要在饭后吃。想着罗碧就摸出手机给史精忠点了外卖,一看时间,不过八点,应该不耽误事。早知道这么麻烦,他就不该抖那么一下放这么多辣椒。
“相思是病,得治。”孟高飞拿了罐冰啤,在罗碧脸上一蹭,冻得罗碧头皮一麻,“回神了?告诉哥们儿,哪家姑娘让我们的铁树开了花?”
“比喻用得真烂,再开玩笑跟你翻脸啊。”罗碧接过啤酒,在桌角一磕开了盖,仰头就是半瓶。屋子里暖气足,他脱了外套只穿了件薄毛衣,半瓶冰啤下肚可以说是透心凉,随即又烧起来,像喝了什么碳酸饮料,一路下去噼里啪啦炸开了一串泡泡。
“可不兴喝闷酒的,说说呗,我知道你心里有事。”
“嗯。”罗碧不再反驳。但他也不知道怎么说,因为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快到九点的时候,史精忠收到了外卖,怕他看不见似的,单子上歪歪扭扭地写着几个大字:先吃饭。大概是罗碧让店家加的,史精忠打开袋子,看着偌大一碗还冒着热气的馄饨,汤汁清亮一点红色也看不见,没放辣椒。史精忠没什么食欲,但是这份不知源于什么,也不知会终于何处的关心,让他不知道应该如何面对。
家里安静得过分,罗碧不在,史精忠一个人没开电视。他一直坐在沙发上,摊开的书还停留在昨天看的那一页。这实在有些莫名其妙。罗碧在的时候总是看老电影,质量参差不齐的武打片,动作一打一顿、音效夸张而有节奏感,分明是很嘈杂的,却是最好的背景音乐,就着这些噪音看书不过几天,他却是习惯了一般。罗碧今晚不在,他竟然有些坐立难安。
昨天史精忠还在想如何向罗碧开口,表达自己或许已经可以独立,曾经做的傻事只是一时的情感宣泄,现在不会了。但现在,史精忠甚至有些庆幸自己没有说出口。如果罗碧当真,就此搬回去,那他应该怎么办呢?
这实在是自私的想法。史精忠知道,这种依赖是有条件的,并且对于罗碧来说太不公平。史精忠本意从未想过要将罗碧当做史艳文看待,但他并不能时刻都保持清醒与理智。前几天刻意的疏远倒还好,今天却是再次错认——但无论是否错认,有一点是一致的,那便是每一次看见罗碧的脸,他都要在心底提醒一遍,史艳文已经不在的事实。
没关系,史精忠想,他已经遍体鳞伤,不在乎再多一点。或许等到他适应了这份疼痛,便能够好好活着。这是所有人对他的期许,史精忠猜测,这个所有人甚至包括已经故亡的史艳文。他的爹亲,他的恋人如此爱他,也会希望他好好活着吧。
那就,满足这些期待。
史精忠吃了一半馄饨,剩下的实在无能为力。他看一眼时间,还不到吃药的时候。罗碧也没说什么时候回来,史精忠犹豫着要不要发条短信道谢,或者问问他什么时候回家。但他不想占用罗碧太多时间。来照顾自己已经是仁至义尽,罗碧也有他自己的生活。
等待让时间变得更加漫长。史精忠没有给罗碧发短信,但他的心底已经在不由自主地期盼,期盼罗碧能早些回来。
这份期盼显然没有传达到罗碧这边,他并没有隔空读取心声的能力。罗碧心中揣着事,在孟高飞的撺掇下,两个人对瓶吹喝了一件啤酒。度数再低也是酒,罗碧脸颊有些泛红,但意识清醒,并无醉意。他推开正在抱着他嚎的孟高飞,去洗手间洗了把脸。他看一眼手机,除了外卖送达的提醒什么也没有。这小子,罗碧皱了皱眉。
对于史精忠对他的疏离,罗碧本来并不在意,他做这些也不是为了让史精忠能够和他亲近些。可是这么几天相处下来,史精忠一副拒他与千里之外的模样,还是让罗碧有些窝火。但想到他痛苦的时候,罗碧又有些于心不忍。
罗碧从小没体会过亲情,长大了也没经历过爱情,所以他不是很理解史精忠。他知道,史精忠一看就是被爱意浇灌大的孩子。他和史艳文打过几次交道,虽然并不喜欢史艳文的做派,但不得不承认,那实在是一个温柔又细致的人。这样的人,全心全意的爱都给予一朵明艳的花。失去这样的爱,这株花便很难存活。
罗碧都快说不上来,到底是像他这样,从未拥有过,所以能够毫不在意比较可怜,还是像史精忠这样,得到过最好的,再失去来得痛苦。他撑在洗手台上,看着镜中的面容,从记忆里翻找出史艳文的脸,和镜中的自己细细地对比。不知道过了多久,罗碧像是终于发现这很幼稚并且无趣,他理了理衣领,把已经在沙发上睡着的孟高飞交给冷秋颜,然后联系了代驾。
想再多也没意义,有时间烦恼这些有的没的,不如帮着史精忠早点走出来,这样互相折磨的时间才能快点结束。
到家以后,罗碧没开客厅的灯,被沙发上的黑影吓了一跳。随即他意识到那是史精忠。说不生气是假的,罗碧看一眼时间,已经是凌晨。他绷紧了唇角,心想这要换成别的什么人,他早就发火了。但当他打开灯,看见史精忠蜷缩着,靠在自己的膝盖上闭着眼,应该是睡着了,胸口又有些发闷。
茶几上的药片没有动,还剩了半碗馄饨。
罗碧几乎要叹气了。但他最终也只是沉默地看着史精忠,待心中那点怒气消散干净,才烧了热水叫醒史精忠。罗碧不知道,每当他尽力让自己声音听上去不那么吓人时,便和史艳文更接近。那是他最原本的样子,只是这些年装着装着,就当了真。
“先把药吃了。”
“叔父?您回来了……”史精忠原本只是坐着发呆,没想到会就这样睡着。
“嗯,吃药吧。”
史精忠接过热水,迷迷糊糊地张口将躺在罗碧掌心的药吞下去。热水下肚,一路暖到胃里,也让史精忠稍稍清醒一些——他忽然意识到,刚才自己做了什么。史精忠僵硬一瞬间,随即低着头,一副实在困得不省人事的样子,打算就这样回自己的房间,不料却身体一轻,被罗碧抱了起来。
“叔父,不用这样,我没事,就是不小心在沙发上睡着了。”
“嗯。”罗碧应了一声表示知情,却没有松手的意思。
见罗碧不为所动,史精忠也不再说什么。他这几天也摸索清楚罗碧的脾气,有些专断独裁,是那种在孩子提出反抗时会用眼神说“反抗无效”的人。史精忠整个人都僵硬了,刻意和罗碧保持了距离,但还是嗅到了浓重的酒味。
“叔父,你喝酒了?”
“嗯,没什么事,你早点睡。明早我不能送你上班,一个人能行吗?”
“我没事的,您不用担心。”
“不用敬语……明早的药,你吃完早饭叫我吧。”
“您……你现在给我也可以,明早就不打扰你休息了。”
罗碧想想也是,虽然没醉,但明早肯定起不来。他回房拿了药,交给史精忠:“按时吃。茶怎么做我等下发给你,你按步骤来就行。”
“谢谢叔父。”
罗碧脚步一顿,没回头,径直回了自己房间。还真是喝多了,居然觉得这小子好像没这么抵触自己了。
史精忠锁了房门,躺在被窝里,睡意全无。那酒味似乎还萦绕鼻间,重得有些呛人。史精忠不怎么喝酒,史艳文也是,所以这些都刺激过了头。史精忠觉得罗碧和他以前的见过的人实在不一样,好像完全是另一个世界的人。
仔细想想也确实是这样。他和罗碧原本就没什么交集,哪怕名义上是有血缘关系的亲人,但那突如其来的认亲,没有任何亲情基础。直到现在,史精忠才有一点探究罗碧的心思。
或许史精忠也没有发现,他已经不沉溺于回忆而入睡,于是梦境也不再是一潭绝望的死水。在他没有意识到的时候,他的生命像是被注入了一些崭新的东西。
那被唤为“生的本能”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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