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ll闲//当所有人都想抱范闲
all闲,很多cp,看见不喜欢的就点叉叉
两年前写的,烂也发,我不管,我就发
1.
“所以…现在是什么情况?”范闲被一手露着腰一手搂着脖子,在看到熟悉的衣服之后便不再挣扎
“我说叔啊…你搞什么飞机?你抱了两个时辰了”
身后人还是一动不动,下巴微微贴近范闲的脸,呼出一句话
“充电”
“????????????”
2.
燕小乙看着范闲的背影心里巨乱,脑子逼迫他追了上去
直直冲向范闲,一手就可拦住范闲极细的腰肢
“卧槽谁啊找死!”范闲忍不住爆粗口,转身就要捅一刀,没成想是燕小乙,他叹口气
“你也要充电?”
“充电是什么?”
“我…你…那你现在在干什么”...
all闲,很多cp,看见不喜欢的就点叉叉
两年前写的,烂也发,我不管,我就发
1.
“所以…现在是什么情况?”范闲被一手露着腰一手搂着脖子,在看到熟悉的衣服之后便不再挣扎
“我说叔啊…你搞什么飞机?你抱了两个时辰了”
身后人还是一动不动,下巴微微贴近范闲的脸,呼出一句话
“充电”
“????????????”
2.
燕小乙看着范闲的背影心里巨乱,脑子逼迫他追了上去
直直冲向范闲,一手就可拦住范闲极细的腰肢
“卧槽谁啊找死!”范闲忍不住爆粗口,转身就要捅一刀,没成想是燕小乙,他叹口气
“你也要充电?”
“充电是什么?”
“我…你…那你现在在干什么”
“你腰好细”
“?????????救命你们怎么了啊!”
3
范闲走到哪都要被抱腰,这让他觉得自己是不是重了什么药
“不至于吧…影子大人…”
在检察院范闲就被虎视眈眈的盯着了,挨个被师哥抱一遍还要被迫抱陈萍萍,当时就觉得影子看自己不对劲,我想他那么厉害不至于忍不住,没成想…
影子当着监察院所有人锁住了范闲,动都动不了
“你…你施了什么邪术”影子轻声说着
“大哥…哪有邪术,我疑惑一天了,那些人见我就抱,我又什么办法?”
“但是你的腰好像女人…”
“c…”
4.
范闲郁闷的拿着串糖葫芦,走到路边就被揽住了,他已经不反抗了,爱谁谁吧,他余光瞟见白柄剑,赫然回头,漂亮,谢必安
“你要抱到什么时候,还有!手!不要乱动!”范闲攥着拳头,准备随时给谢必安来一下子
“范闲你不会下蛊了吧”
“我有病啊!”
谢必安很不安,他实在不想松开,但作为一个剑手,控制力呢???
“二皇子…要见你”
“所以呢?”
?
“你打算抱着我见他?”
谢必安皱着眉,一副很困难的样子,范闲拍了拍他的肩,叹了口气
5.
“你们是真的很闲”
范闲坐在李承泽腿上吃葡萄,腰被搂着,反正动不了
“听说很多人都想抱你”
“嗯哈哈…”
范闲尴尬又无奈的默默看了谢必安一眼,又吃掉一颗葡萄
“你们抱就抱,别总鬼鬼祟祟摸这摸那”
“有兽欲,去青楼,对不对,男人何苦为难男人”
“可是…你更好抱”
“啧”
“你的腰真的又细又软”
“闭嘴!”
6.
范闲现在是真的一动不敢动,他被传旨入宫,背后发凉,右眼皮一直跳,他当时就觉得肯定不好的事要发生
果然,庆帝也爱不释手的搂着范闲
“咱说,陛下你就不至于了吧”
“范闲”
“诶在呢陛下您说”
“范建对你好吗?”
“???此话怎讲”
“你这腰细的过分,他没给你吃饭?”
“??????????”
7.
范闲出发去北齐了,本以为这怪事结束了,没想到已经蔓延到北齐了,还更严重,连从来看不上庆国人的沈重现在都紧紧抓着他的腰
“沈大人,外臣的腰好抱吗?”
沈重思索了下
“就是太细”
范闲翻了个白眼
“那您可快松开,别硌到您再说外臣谋害沈大人”
沈重抱得更紧了,还捏了捏
“范闲,要不要来我们大齐”
……
“我受够了!!!!!”
8.
这把是大将军,范闲真的生无可恋了
“我说大将军,我可以自己坐一匹马,我不会跑的,真的,您义父还看着呢,你不至于抱着我骑一匹马吧”
上衫虎挑了挑眉,搂的更紧了
“哥们儿…你要把我胃勒出去了”
范闲面如菜色,试探着想把腰上的咸猪手扒下去
“范闲,你成亲了吗?”
“我——”
“成亲了我也把你掳回去,你腰不错,适合生养”
操,你他妈才适合生养
“不是,不是,你脑子被门夹了吗?我是男的!男的!!纯爷们——!!!”
旁边的义父听到了范闲撕心裂肺的喊叫,默默看了一眼胸大屁股翘的范闲,和他身后壮的跟熊一样的义子,露出了一个匪夷所思的表情
上衫虎也哼笑了一声,拉紧了手里的缰绳
“驾!”
“诶诶诶!!你骑慢点!!”
【all娴】搜神记 23
天雷杏转all娴预警。完整前文见wland:9019075
本更有老李×梅小姐描写,以防万一预警一下。
-
娴第一反应就是赶紧站起来澄清关系,但她蹲得太久,两腿发麻,还没站直,小腿又抖着要倒下,只能靠陈萍萍握着她小臂来支撑住。
她脑子乱乱的,燕小乙和沈重的前车之鉴让她心口发紧,正想说话,上杉虎已经从桌边搬了张椅子把她抱过去。
本来场面确实糟糕到令人遐想,但上杉虎不是瞎子,看得出她是蹲久了小腿发麻,而不是大腿根酸痛。
他刚靠近娴,陈萍萍便松了手,眯着眼饶有兴味地看眼前两人。娴拉着上杉虎,对陈萍萍介绍,萍叔,这是我男朋友上杉虎。又转头对上杉虎讲,这是我,呃,叔叔,陈...
天雷杏转all娴预警。完整前文见wland:9019075
本更有老李×梅小姐描写,以防万一预警一下。
-
娴第一反应就是赶紧站起来澄清关系,但她蹲得太久,两腿发麻,还没站直,小腿又抖着要倒下,只能靠陈萍萍握着她小臂来支撑住。
她脑子乱乱的,燕小乙和沈重的前车之鉴让她心口发紧,正想说话,上杉虎已经从桌边搬了张椅子把她抱过去。
本来场面确实糟糕到令人遐想,但上杉虎不是瞎子,看得出她是蹲久了小腿发麻,而不是大腿根酸痛。
他刚靠近娴,陈萍萍便松了手,眯着眼饶有兴味地看眼前两人。娴拉着上杉虎,对陈萍萍介绍,萍叔,这是我男朋友上杉虎。又转头对上杉虎讲,这是我,呃,叔叔,陈萍萍。
他脑子转动起来:陈萍萍是你叔叔?
她小鸡啄米一样点头。
上杉虎大开眼界:我没想到大名鼎鼎的陈萍萍还有哥哥。
他并没嘲讽的意思,只是实事求是,听到娴耳朵里却难免要变味,偷偷拿小指勾他手心求饶。
而他嘴里大名鼎鼎的陈萍萍,正抚平裤子上褶皱,一脸淡然地看过去。不知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还是他神经大条,竟抵住了陈萍萍气势压力,还有闲工夫七想八想。
那裤管空荡得不正常,上杉虎后知后觉回忆起来,陈萍萍两腿残废,好像就是他干爹肖恩害的。
他后知后觉感到浑身寒毛直竖,下意识就抓紧了娴的手,盯住陈萍萍认真喊:我不会和范娴分手的!
娴被他吼得脸红红,整个人都快冒白烟了。陈萍萍看够热闹,终于淡淡笑出声。
娴赶紧尴尬地扯他:不是不是......他是,从小带我长大那种叔叔,不是我...父亲,的兄弟。
一段话被她说得愣愣巴巴的,上杉虎反应却比她想象中还大。他惊讶挑眉,压低声音说:陈萍萍,那个陈萍萍?带小孩?把你从小带到大?
他眼里写满了震撼——明明陈萍萍这名字在北齐几乎能止小儿夜啼的。
上杉虎一通头脑风暴后,终于了然。
破案了。他压低声音:你是陈萍萍的私生女?
她不知道他怎么能猜得这么精准,却又和正确答案失之交臂的。张了张嘴,一时不知道说什么。
陈萍萍还在看好戏,时不时发出愉快的气音。娴脸红一阵白一阵的,被笑得不好意思。她正转着眼珠子,想怎么开口解释,陈萍萍已抬起一只手,示意她过来自己身边。
她一瘸一拐绕到轮椅后,一边推着,一边把脸蹭过去贴着陈萍萍,琢磨着他意思瞒下去:哎呀,都是我不好,我应该早点听话落座的。
陈萍萍被她推到主座,又无端端享受了一顿她讨好般的肩颈按摩,终于受不住一样挥手:好了,你也不要烦我了,有空回来做个全身检查,费介早就不生你气了。
娴“啊”了一声:费老师还生过我气呢?
陈萍萍笑着点她:小没良心的!
上杉虎搬回椅子站在一边。他也不知这次误打误撞见长辈到底合格了没有,既不敢随便落座,又不敢随意离开。只是这样站着看他俩说笑打闹,娴一脸孺慕偎在陈萍萍身边,上杉虎一时有些恍惚。
陈萍萍抬头看他一眼,他像接到什么信号一样。人家正父女团聚,他不便再叨扰,便捡着空档赶紧说自己先回去了,娴坐在陈萍萍身边,冲他摆摆手:那你等下接我回去吗?
不了吧。他很严肃地看“未来岳父”一眼,讲,你不是还要逛街吗。
娴谎话被揭穿,红着脸支吾了几下,让他快走。
直到目送上杉虎出了包厢,娴一时还回不过神,只觉得危机怎么能这么快解除,这完全和她设想的不一样嘛!
陈萍萍点她的头:还看什么,人都没影了。他不由叹气,试探道:真这么喜欢?
娴捂脸,转身埋到他脖颈里:您别问了,就是好喜欢的。
陈萍萍笑了:你这个年纪,知道什么是喜欢吗?
她当然知道,她知道得比陈萍萍可以想象得还要更早。但她一转头,就看到对方鬓边银丝,于是心里那点倔也化成水流,遇见困难打不碎,那就绕着走。
她有样学样叹口气:不知道啊,我和他一起学嘛。
不说你了。陈萍萍摸她头发:什么时候有空回家看看?
她拉开点距离,睫毛抖动好似蝴蝶:...他问的?
没有。陈萍萍观察她表情,很慢地讲,只是我个人名义问你。
娴抬起眼睛看他,您刚刚说什么都答应我,是不是真的?
陈萍萍摸她脸颊,语气低沉:你想要什么?
我想...她说,我不能再见到他。
不是不想,不敢,是不能。陈萍萍琢磨着她的话,想到李先生这些年定期做的毫无用处的心理疏导,知道一定这对父女间一定有什么心结。但他对几个儿子都没这样过,陈萍萍无法从他那里突破,只能试试娴。但她刚刚反应那么大,他也不敢用力过猛,只搂紧了慢慢讲,是不是还在生他的气?他就是这样脾气。
也不是生气,娴淡淡讲,就是没有必要了。
陈萍萍斟酌着讲,其实当初你只要顺利订婚,内库就归你掌管,他也是有他的考虑。
娴表情语气都淡淡的:他向来都有考虑的。
您不要劝了。娴抬头,截断他所有回话:我怕您后悔。
她眼神有种令人看不懂的决绝,陈萍萍怕她再发作,立刻换了话题,不再说回去的事。
两人当然没有真的去逛街,否则第二日头条都要猜测陈萍萍现身边界线为哪般。酒楼顶楼有休息室,两人用过饭便由电梯直达房间。
陈萍萍听说她这几年在重兴庆余堂。虽然这段日子娴还不能回去,但内库迟早要交由她管理,这类事情她接手得越早越好。本来他们处心积虑想令她学的东西,冥冥之中她竟自己捡起,看来真是一切注定。
他食过午饭后习惯小憩片刻,娴是知道的,推着他到床边,而后转身替他倒了杯温水。回来时,陈萍萍已经靠自己躺了下来。她睁着眼睛巴巴望着,明知道自己不再是小孩,但还是很期待与长辈同眠。
她不自知表情有多可怜,仿佛马上又要被抛弃的小狗,陈萍萍在心里叹口气,也不知道大家从小都惯她,怎么能养出这幅黏人的样子,便给她台阶下:刚才哭了一通,累不累?
累累累!娴蹬了高跟鞋就往被子里钻,最后在离他有一掌距离的地方停下。陈萍萍伸手摸她头发,她极舒服地眯起眼。
她是以爱为食的小兽,只会往爱她的人身边钻,其余人再残酷都只能由外打碎她,却无法令她自动敞开肚皮。曾经那些在鉴查院楼下苦等,逃亡路上命悬一线,那些事在这一刻仿佛都可随风飘散了。
娴身体还规规矩矩地躺着,脑袋已经朝陈萍萍那侧整个歪了过去。她被摸得昏昏欲睡,伸手抓住他略显干枯的手指,慢慢摩挲,小声念萍萍。陈萍萍低声骂她,没大没小。娴梦呓般哼了几下,又喊萍萍,不肯放手。陈萍萍转头,一双如毒蛇般的眼,此刻散了锋芒,万分复杂地盯着她,也许她骨子里真的也是个狠心人。这么一副很不舍的样子,却真的肯几年都不回来看他。
回来了的...又被抓回去了呀。娴哼着,萍萍,别骂我了......
这是他不曾查到的东西,陈萍萍很快就反应过来她在说什么,心中一痛,怕她发作,又抽出手摸着她讲,不说了,好孩子,我不说了。
娴闭着眼又哼了几下,就在陈萍萍以为她快要睡着的时候,却听到她小声问,先生怎么样了。
他看过去,对方仍是闭着眼的样子,像是困极了,心防松懈,理所当然便讲出了最关心的问题。
他啊。陈萍萍心思几转,玩着她头发,讲,他好得很,你不必担心。
单看行程,李先生确实过得很好。他这几年又添白发,医生叫他不要忧心,务必放松心情。可偌大家业如何放心,他与陈萍萍二人密谈一夜,内容天上地下仅二人可知。不久,他便让李承乾代理管事,自己出海游玩去了。
但没有人会觉得他真的放权,南庆大权仍在他垂拱掌中。他两鬓白发未染,只整齐地梳起,在海上阳光下闪耀银光。权势为他镀上不老容颜,即使海风都难以侵削。
夜晚,游轮上有小型宴会,衣香鬓影,觥筹交错,许多眼波不敢向他乱送,只垂颈等他观赏,但他仍只待了一会儿便离开。
甲板上海风咸湿,吹乱他一丝鬓发。远处梅小姐也在凭栏远眺。她是随父亲来的,没有男伴一道共舞。酒喝得微醺了,来这里吹吹风。一袭露背晚礼服,长裙曳地,长发披散下来,蝴蝶骨影影绰绰。回过头的时候,发现那位先生已经盯着自己好久。
过了一会儿,李先生离开。侍者为她送上披肩,说不要贪凉。她两指一捻,披肩触感类似上等开司米,直觉告诉她不会是的。
第二日晚,便有人敲响她房门,送来晚宴请柬。她精心打扮赴约,发现那一整层餐厅都无旁人,只有李先生坐在靠近舷窗的位置等她。她一生虽顺风顺水,衣食无忧,但从未被人这样等待过,当下便跳进陷阱。落座后,李先生看她一眼,笑容无懈可击,伸手替她挽了碎发,温声讲,还是披发适合你。
早在来前,父亲就已嘱咐过她。所以其实这陷阱她早晚都要跳,不如主动些,把姿态做得优雅。李先生爱和聪明人讲话,梅小姐闻弦音知雅意,抬手便把盘好的发髻散开。一头卷曲乌发倾泻而下,配着颈间香味,令人失神。这动作也许有些太急切,容易显得放荡,但她满脸的青春活力,冲人眨眨眼,仿佛那只是手指不听话犯的小错。
李先生看着她,温和地笑了一笑。但女人的直觉告诉她,李先生此刻眼里看着的不一定是她。一餐饭,他食得不多,只看着窗外海面烟花,饮几口酒,再看看她。后几日也是这样,两人距离再近,也不过是海风太大,对方将外套披在她肩上。可她毕竟才二十出头,未经风霜,此刻心早已快融化,忍不住侧过脸唤他,先生?
李先生从海面上收回视线,看臂弯里这一只可人的青春鸟,终于在烟花下垂头吻住她。
房间里,梅小姐噙着泪望过去时,也知道他又不在看她。他除去衣衫,显露欲。望时也有种从容,偶尔放。浪却仍不肯泄露过多情绪。忍耐不住的时候,梅小姐只能咬着唇侧头看窗外,外面烟花正放到结尾,有种令人心悸的美。她不知道这世界上还有哪个女人,会是他也得不到的。明明他自己都已是许多人得不到的人。
她忍不住落泪,不知是为自己,为李先生,还是为一瞬的烟花。李先生俯到她耳边,问,很喜欢?
她动了动瘫软手指,指着外面,讲好美。李先生沉默了片刻,继而失笑,摸着她头发却再没作声。
娴下午便同陈萍萍告别,回了上杉虎住所。上杉虎办好事回来,同她吃了晚饭,又捉她出去散步。两人沿着界河慢慢走,秋风瑟瑟,娴缩着肩膀躲他怀里。不一会儿,两人便从并排走,变成一前一后。
上杉虎自身后搂着她,用外套将人裹进自己怀里。两人连体婴一样慢慢走着。界河靠海,走到尽头就是港湾。对面不知有什么大事,放了一夜海上烟花,许多人围过去隔岸观热闹。上杉虎看她看得目不转睛,问她是不是很喜欢。娴在他衣服里摇头,毛绒绒的后脑勺蹭着他颈窝。也不是那么喜欢,主要是论和谁看。她讲,和你一起,看北风乱吹都好看。
上杉虎两手伸进衣服口袋,隔着布料揉她肚子,讲,我不会让你喝西北风的。
娴在他怀里眯着眼笑,海面吹来的风带着令人熟悉的腥味,吹乱她卷发。她心头一跳,在上杉虎怀里转身,闭着眼同他吻了一吻。
陈萍萍停留不久便回了南庆,一回来,便看到陈园里摆着一列娴先前寄送过来的药酒。两人之前交换了联系方式,陈萍萍取出眼镜戴上,给她发消息,说东西已收到。
娴此时正在外考察,于是陈萍萍手机里对面小狐狸头像便一直没动静。窗外正在落雨,显得屋里过于安静。他此时手头无事,便忍不住点开对方账号信息,把内容一一看过去。
里面照片,有些是她做的小物件,有些是打样的酒瓶,还有些生活照,很少露脸,也看不出周围明显建筑。只有一张近期发的,是两人并排躺在床上,穿得古古怪怪毛毛绒绒。照片拍得模糊,但仍能认出侧脸贴过去的那个是娴。陈萍萍多看了几眼,便放下手机,摘了眼镜闭目养神。
晚上他提了酒去找范建,对方听说他去了边界,不用细想都知道是去见了谁。明明他才是娴最早联系的长辈,结果却被陈萍萍捷足先登,他一看对方提来药酒,便皮笑肉不笑讲,这么好的酒,还是给你养身吧。
陈萍萍掸了掸肩上雨珠,很无所谓地讲,那我只能再拿回去了,可惜她特地寄过来这么多。
拿来拿去麻不麻烦。范建握着他轮椅推手,往屋里走,对一旁看热闹的范思辙挥了挥手,示意她找人搬东西进屋。
李先生刚从海上回来,下船时怀里携着年轻女伴,第二日头条便漫天飘。他这些年一向自律,花边新闻很少,李承乾少在亲爹身上见这种阵势,心里咯噔一下,指着照片对李云睿讲,看看,看看!她甚至比我还小!
李云睿不紧不慢地看了眼屏幕,皮笑肉不笑,打了电话问陈萍萍好,是否还健在,是否当真不管李家家事了。
这类新闻一向也是鉴查院处理。那时陈萍萍正在同范建饮茶,接了电话讲,自己正在休长假,有事的话转去拨二公子电话吧。
李承乾在一旁听得不住冷笑。他算是看出来了,这些老东西是打算彻底放手看窝里斗的好戏。李云睿纤长手指在他手背点了点,让他稍安勿躁。他反手握住姑母冰凉手指,仿佛捉住一点希望。良久,终于呼出一口郁气,说,我去找二哥聊聊。
李先生下船后,差人将梅小姐送回家,自己回了太平别院。这几日,别人都往李宅打探消息,他便一直住在这里躲清闲。那日早起下楼,便看到陈萍萍在客厅等他。他脚步不停,径直下楼,看了眼地上药酒,没说话。
他早起时,心情总是低沉。陈萍萍顺着他讲,小小姐托我带回来的。
回来?他讲,她还想着回来?
他掏出眼镜戴上,细细看药酒色泽,问:你尝过了?
陈萍萍点头。他又问,你看,庆余堂何时才能再开到南庆?
陈萍萍笑。这种事,他如何看,其实端看李先生意思。虽然暂时不能回归本家,但能回到他眼皮底下,仍是好的。
上杉虎如果真在边界扎根,恐怕娴也要同他一道在那里开花结果,陈萍萍暂时没讲这件事,只顺着他意说,那便尽快安排。
资质申请顺风顺水,上杉虎联想起陈萍萍和范娴关系,心中大致有了推断。回来前娴同他商量,打算早点回岛,处理完那边事情便彻底搬过来。她一副欢欣雀跃的样子,仿佛很早就已规划好,上杉虎却难得有些犹豫。
和陈萍萍的意外见面,令他产生种直觉,仿佛自己那时才真正开始窥见范娴的世界。恐怕如果范娴愿意,她自己一生都衣食无忧,平安快乐。他开始有些不确信自己是否值得她这样四处迁徙。他也许一生都难以落定,是否真的有必要因为一时贪欢,让对方也漂泊不定。
范娴看他犹豫,便后知后觉品出一些尴尬来。他们确定关系不久,她便要随人搬去陌生城市,难免显得有些一头热。而他老东家是战豆豆,她又和陈萍萍有这层关系,任由谁来都很难不想多。
调岗申请其实已经批下来,可此时也不适宜和上杉虎提。晚上上床,她仍是心里有事,怕闹人,便背过身去等待入眠。上杉虎等她好久都不见她转身,到了半夜伸手揽她,结果摸到她脖颈潮湿。他打开夜灯去看,发现娴不知梦到什么,又把自己蜷成一团开始流泪发冷汗。他抱着人哄了一会儿,仍不见好,难得感到有些烦躁,便找了烟去阳台抽着。
娴越睡越冷,半夜被冻醒,看到被子一旁全空着。一摸脸,满脸水渍,分不清是泪是汗。她躺在上杉虎凉透的被窝里,静静等了一会儿,大约有十分钟,还没见有人回来,便摸索着下了床去寻。隔着阳台落地窗,她看到上杉虎面前烟灰缸里已经堆了一座小山,于是迟钝地想,自己是否真的这样麻烦,令人烦恼到这种程度。
她面无表情,脸色一点点变白,一些很灰暗的,一直被压抑的情绪开始浮现。她抹了抹干涩的眼睛,转身拿了车钥匙出门。
墓园此时并没开门,但这处墓地也是叶家家产,她刚到海岛时便拿到了钥匙。那段日子,她常常来找叶轻眉,无事时可以在墓前静坐一下午。深夜,墓园漆黑,树影都如重重鬼影,但她苍白着脸,一身白色睡裙穿梭其间,比冤魂更似女鬼。
她丝毫不觉有什么不妥,因她本就是叶轻眉遗落人间的一缕幽魂,其余什么也不是。她靠坐在墓碑旁,脑袋歪着,抵住冰凉石碑,想,到底为什么要将我生下来呢,生了我却不爱我。
她花了很久才明白,原来别人唾手可得的父母之爱,是她努力也得不来的,哪怕用尽手段,变作情爱,都是枉然。陈萍萍他们看她,到底几分是在看妈妈,几分是在看她,她明明就在这里,会呼吸会说话,却怎么都没有人肯看到她,肯只因她是娴而喜欢她。她手指摩挲着石碑上“叶”字笔画,似乎想在顶天立地的“十”形凹槽里寻找令她脊骨重振的办法,却被深秋夜灯吹得手指发僵。脑袋渐渐变得晕晕乎乎,她努力地在想,如果可以,真想去到一个没有遇到过父母的世界,哪怕危机四伏也好,真想在爱她的人身边肆意成长。那样的话,她一定能知道如何健康地去喜欢一个人吧。
上杉虎抽完一整包烟,又在阳台把身上烟味散干净才回了房间,结果发现娴并不在床上。他以为她起夜,又喊了几声,但走近一看,才发现卫生间灯是灭的。他这才感觉不对,把屋子整个找遍,鞋子和车钥匙都同娴一道不见了。
深更半夜,她又能去哪里。上杉虎想驱车出去找她,结果发现对方拿的是自己车钥匙,于是先打车去她住所找了一通。见人不在,又去车库取了娴的车子,开到庆余堂。依旧是没能找到。
海岛说大不大,但说小也不小,他彻夜将岛全转了一遍,都没能想到还有哪里是她能去的。她没带手机,应该不会是去了机场,他现在只能这么祈祷,又把两人走过的地方驱车找了一遍。
已经深秋,凤凰花早不如相遇时那样茂盛,上杉虎在路旁停了车,下来边走边找。他想,他确实是发现娴今晚状态不好的,他也确实是知道娴的问题的,可他怎么就疏忽了呢。被她深深信赖和依赖着的人,是不是难免都会产生这样的自大心理,等她最终心血耗尽离开,才会开始后悔。
上杉虎不知不觉走近墓园,发现大门未锁,便轻车熟路走进,来到肖恩的墓碑边。肖恩骨灰早都飘散大海,他早已无处忏悔,每年只能对着一块能被阳光照到的,象征性的石碑缅怀。
上杉虎从前的活法,除了“活着”本身,毫无其他意义。肖恩死得其所,来成全他重活一次的机会,而就在他想通的那一天,他走出这里,撞到了范娴。
树叶沙沙作响,秋风吹得人心里发凉。他为肖恩墓碑拭去灰尘,又起身准备再度去寻,突然看到转角处一块墓碑旁有白色人影。他根本不怕鬼神之说,开着手电便过去查看。强光之下,任何东西都无所遁形,娴发红的脸和急促的呼吸落进他眼里,他没空细想对方怎么会在这里,赶紧脱了外套把人裹起来。
娴心情极差,又吹了半夜冷风,高烧一直不退,上杉虎将她送到医院,寸步也不敢离。她身上滚烫,打吊针的手背却冰凉,他又怕是医生配的药水太冷,徒劳地给她暖着手背。
直到第二天早上,娴才慢慢睁眼。看到是医院,她下意识抽动一下,惊醒了枕在她身边的上杉虎。对方一夜没睡,只清晨眯了一会儿,胡茬都冒了出来,问她怎么样,哪里不舒服?
娴很迟缓地摇摇头,问自己怎么了。她情绪上头,后来哭累了便睡着了。上杉虎讲她吹了半夜的风,后来发了高烧。娴不用细想便知道,他找自己一定找了很久。她垂下眼睛,慢慢同他道歉,说给他添麻烦了。
哪怕是初见那会儿,她都不曾这么客气过。上杉虎上战场时心里都没这样发慌,握着她手问怎么了,不要不开心啊。
娴摇摇头。上杉虎看她这样,难免有些怅然,仿佛对方本来对自己敞开的门正一点点闭上,而他却束手无策。
护士进来换药,喊他让开。他这么大的个子,被赶到一边束手束脚的,娴余光瞥到,看他这幅样子,心里发酸,差点就要忍不住落泪。她又想到陈萍萍问她,就真的这么喜欢?是的呀,就是这么喜欢,她几乎找不出对方什么不好来。
换好药,病房里又安静下来,上杉虎挪回去坐下来。娴看他眼下青黑,小声讲要不要上来躺躺。上杉虎现在根本不敢碰她,也不知道娴还让不让自己碰她,便摇头,讲床太小了。
是呀。娴垂着眼,勉强地笑。
上杉虎看她这样,心里警铃大作,立马改口,讲好,好,我叫他们再加个床,拼一起好不好。
娴抬头:太麻烦了。
于是他便说,那我就坐在你床边,靠着,好不好?娴点点头,他便半躺上去,过了一会儿又问,我能抱着你吗?仿佛一下子又回到还没确定关系时的情景。
娴眨眨眼,心里酸酸的,护着扎针那只手挪过去一点。她护着自己两手挪过来的样子,就像受过伤的小狗,上杉虎花了很大力气才克制住自己不要吓到她,很轻地把她搂在怀里。
就在那一瞬,他决心,以后娴每一次看病他都要陪着去,再不叫她随便离开自己视线了。
-tbc-
小情侣不破不立!速速话疗才能让ee赶紧拉进度条!
【all娴】搜神记 19
天雷杏转all娴预警。完整前文见wland:9019075
是笨蛋小情侣鸡同鸭讲的告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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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告白啵嘴就被屏了...大家去wland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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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bc-
娴宝发的照片没拍进脸,这是小情侣的游戏,大家要保护好自己隐私,不可以随便模仿哦(好扫兴的ee
根本没有的权谋都是乱写的,请坚信一切剧情都是为了花样吃娴!
天雷杏转all娴预警。完整前文见wland:9019075
是笨蛋小情侣鸡同鸭讲的告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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娴宝发的照片没拍进脸,这是小情侣的游戏,大家要保护好自己隐私,不可以随便模仿哦(好扫兴的ee
根本没有的权谋都是乱写的,请坚信一切剧情都是为了花样吃娴!
【all娴】搜神记 18
天雷杏转all娴预警。完整前文见wland:901907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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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杉虎在去接娴下班前,去了一趟周边商场,但逛遍所有睡衣店,都没能找到狐狸款式的睡衣。他抓了抓头发,想着还有哪里有卖,下到一楼正是卖珠宝一层,各个柜台星光璀璨迷人眼,他目不斜视往出口走,突然想到是不是可以先送她件首饰。
追人,应该是这个步骤吧。上杉虎想了想,随意走到一个柜台开始挑选。他眉头紧皱时给人一种压力感,但见惯风浪的柜姐一眼就看出他不过是个挑花眼的男人而已。
她问先生,您想要什么样的呢?
贵的。上杉虎说。想了想,又讲,但也不要那么贵。他想,万一范娴觉得贵重不肯要呢。
最后出去时,上杉虎手里没有睡衣,却多了一...
天雷杏转all娴预警。完整前文见wland:901907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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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杉虎在去接娴下班前,去了一趟周边商场,但逛遍所有睡衣店,都没能找到狐狸款式的睡衣。他抓了抓头发,想着还有哪里有卖,下到一楼正是卖珠宝一层,各个柜台星光璀璨迷人眼,他目不斜视往出口走,突然想到是不是可以先送她件首饰。
追人,应该是这个步骤吧。上杉虎想了想,随意走到一个柜台开始挑选。他眉头紧皱时给人一种压力感,但见惯风浪的柜姐一眼就看出他不过是个挑花眼的男人而已。
她问先生,您想要什么样的呢?
贵的。上杉虎说。想了想,又讲,但也不要那么贵。他想,万一范娴觉得贵重不肯要呢。
最后出去时,上杉虎手里没有睡衣,却多了一个同他本人气质非常不相符的精致手袋。
娴今天下班下得很积极,叶经理算是发现了,他试探着问,小小姐等对象呢?
不是不是不是不是不是。范娴猛摇头,见对方笑她反应,便有点不好意思,又添一句:还不是啦。
其实上杉虎只讲了晚上见,并没有说来接她下班,但离开公司时,她还是先给电梯摁了一楼,预备去大厅晃悠一圈。上杉虎早在她从电梯里探头探脑向外看时就大跨步走了过去,礼品袋被他大手折成小小一个,装进工装裤侧边大口袋。娴朝他挥手,两人一同下到地下停车场。
上杉虎并没打算在这片海岛长久发展,公司选址也在和谭武他们商量后,定在了两片势力范围交界。现下这整片大陆正处于一种无政/////府的混乱状态,几家大财阀以金钱为媒介豢养私人势力,仿佛是在科技时代复兴了淳朴的豪强社会。上杉虎一行人本就是北齐集团原先的私人武装力量,如今离开老东家,成为了私人雇//佣//兵。
新建的总部地点越接近边境区域,谋生的几率越大。他来这里一开始只为祭拜肖恩,后又为躲避老东家骚//扰而多滞留了几日,本就没有驻扎下来的打算,所以也没置办房产车辆。只是此刻,他同范娴一齐找车,然后问对方要车钥匙开车时,他才突然觉得有些怪异。
按理说,他接人下班,也该是他开车来接。这样替人开车,他岂不是像个司机。
娴倒是没这么多想法,从善如流钻进副驾驶,扣好安全带后转头问上杉虎:我们是先出去吃饭还是直接回去呀?
她讲话时眼睛亮亮的,晃得上杉虎险些失神。
等等。他讲。
娴歪了歪脑袋,侧身看他一只手拉开裤旁口袋,掏出一个手袋递了过来。手袋硬挺,折起来倒也没多皱,娴接过来,看了看他:给我的?
上杉虎“嗯”了一声,手却还没摸上方向盘,看起来是想等她拆开看过后再启程。娴摊开袋子,从中拿出一个丝绒长盒。
其实仅凭经验,她就已经猜出这里面该是项链或者手链。
她看上杉虎一眼,眼神意味不明。上杉虎犹不自知,一双眼瞪大了盯住她,无声催促她打开看看。
打开后真的是一条钻石吊坠,不算很惊喜,但也不该失望。可娴无知无觉地绷紧了身子,将盒子合上,不发一言。上杉虎以为她不喜欢,难得觉得有些尴尬。
细细想来,他确实从来没见娴在脖子上戴过什么。第一次送女生礼物就吃了暗亏,上杉虎心里莫名有些憋气,便也不再讲话。如此一来,整趟路途便显得寂静得可怕。
娴知道,这不是上杉虎的问题,是她的问题。
是她,几次收到钻石吊坠的情形都不是那么雅观,导致她对这些首饰都没多少好感。一条项链拴住脖子,一条手链捆住手脚,再用一个戒圈套住手指,好似一生都这样,标明价格,被禁锢着交了出去。
等绿灯时,她再一次鼓足勇气打开盒子,对着夕阳细细看过。
上杉虎还在创业的起步期,她想,这样品质的项链,大约是他承受范围内能给她最好的了。此刻她捧着一份心意,比起方才难堪情绪,更多了种不知所措。
她前半生衣食无忧,再贵重的东西只需李先生一颔首,便仿佛都失去价格,却从未有人这样直接地把一份感情装进匣中给她呈上。她能估得出钻石价格,但又如何能品鉴他人心意。
娴住所离公司并不远,很快就到了。车卡进停车位,熄了火,车里又静下来。上杉虎本来就不是一个可以忍受情绪的人,方才憋住郁闷开车已经是为安全着想下的极限,现在他终于可以开口:你不喜欢的话就算了。说完,一只大手已经从她手里夺过了盒子。
他不知道自己这样表现有些孩子气,但娴也没余裕注意到。因为当上杉虎拿走盒子退回去那一刻,虽然还未真正拥有,可她已经预先感到一种失去的难过。
其实,我不是那个意思。娴扶额,虽然还没想清自己心情,但仍揉了揉有些酸胀的眼睛,解释给他听:我不常戴的,可能会浪费它。
上杉虎猜到了,但他的沮丧不会因此消除。娴见他仍坐在那里,一座武士像一样,便从衣袖里伸出两指夹住他裤旁口袋拉链,摇一摇,拉链来回晃着响:你为什么要送我东西啊?
她小声问,上杉先生,按理说你才是我该捧着的客户,可是现在你每天过来开车接我——
我会买车的。上杉虎打断她,斩钉截铁:很快。
给你送东西,是因为我没找到一样的睡衣赔给你。上杉虎解释完,低头看她。对了,你刚刚想问我什么的?
他一通解释直接打消娴方才思路,那句“你不会是在追我吧”也因此胎死腹中。一种热气后知后觉涌上她五脏六腑,最终从脖颈头顶冒出股无形青烟。她“嗖”的一下收回手,连连摇头摆手:没什么没什么,没什么想问的。下车吧下车吧,哎我今天怎么这么早就饿了......
上杉虎看她一路小跑往外走,看了眼被他落在车座上的手袋,转头锁车跟上。
冰箱里还剩几个西红柿。上杉虎问她吃不吃番茄鸡蛋面,一回头,发现他的问话对象正趴在料理台上偷啃黄瓜。
听到上杉虎问话,她牙口极快地又啃下一截,腮帮子鼓鼓,咔哧咔哧和口水声里依稀可辨她声音:做什么我都吃!
先前在车里她真是太自恋了,回想起来就万分尴尬,娴不得不找点事情把那些情绪赶出脑海。她先是确认了上杉虎之前那单酒已经顺利发货,又发消息给五竹让他今晚也不要回来。手指飞快打字时,娴突然想到什么,问上杉虎先前说上司订婚要送酒,他还下单吗。
上杉虎也纳闷。按理说司理理不会拿这种消息骗他,骗他也没有价值,可战豆豆订婚的消息迟迟未发。
不知道了。他只能这样说,他什么时候订婚我还不知道。
娴点点头,随口一问:你上司做什么的?
上杉虎熟练地将西红柿烫过后剥皮,回话时眼神也不离手:战豆豆,就是北齐的那个。
咦?
黄瓜在娴手里咔嚓一声断掉,她手忙脚乱捡起来扔掉,脑海中一瞬飞过很多,比如,上杉虎竟是给北齐打工,那沈重也给北齐打工,所以上杉虎和沈重——
是同事!
娴干瘪地哈哈了两声:你现在创业,那就是,不在北齐,的意思,吧。
上杉虎“嗯”一声,不想多谈的样子。
娴心里慌慌的,忍不住从酒柜里摸出一瓶打开,给自己猛灌了几口后一看——是她最开始买来做基酒的伏特加。真是大无语,今天怎么总失策。
她原地踱了几步,又对着上杉虎背影闲扯:战豆豆订婚的话,那对方家世一定很不错吧?
上杉虎热油起锅,烟火声味齐发。他怕范娴听不到,大喊回话:不清楚啊!好像是和南庆联姻吧!
娴本来已经偷渡到他背后,准备再摸颗小番茄吃吃定心,结果冷不丁他大声一吼,顿时吓得人直往后仰,腰撞在大理石台的边角上。
她龇着牙后退揉腰,上杉虎正好盖上锅盖焖面,一看她眼角绯红有泪,吓了一跳:怎么了?
娴捂着腰对他摆摆手。上杉虎把她整个人扯过来,撩起衣摆一看,已经青了一片。他并没多想,下意识往掌心呵了口热气,便重重往娴后腰上按去。
——?!
娴一下子差点以为他是在泄愤。浸过烟火的掌心烫得吓人,正大力地捂着她腰眼揉搓。
他半靠坐在台子上,娴被他扯着趴在怀里。本该是有些浪漫暧昧的画面,但她本就不剩多少的旖旎心思都被疼痛掩盖了。于是忍不住在心里哼哼,对比上杉虎和五竹叔到底哪个照顾起人更残忍,一时也没发现上杉虎有什么不对。
但这也实在不能怪他。他上手后才发现范娴确实和他那帮子兄弟是不一样的。她腰细极了。上杉虎忍不住张开无名指与大拇指以一拃测量——居然能堪堪这样捉住。上杉虎不禁在想,这样细的腰是怎么支撑她整个人的。想着想着他释然了。确实撑不住,怪不得总这样摔了撞了。
可这段他如此看不上的腰,此刻在他手下如葱一样白,一块青红缀在上面,尤为惹眼。自己用力揉一下,她就趴着抖一下,还自以为捂着嘴根本没有泄露出呜咽。
他开始发自内心觉得范娴是个傻子,怎么能让自己一个大男人随便进家门,她这样的人一定从小被家里人保护得很好,不然随便走出门,被人怎么欺负的都不知道。
被揉到后面时,娴已经用走神来转移注意力了。她在想南庆年龄适婚的有谁,有李云睿在,总不能是让婉儿去联姻吧。
就在这时,五竹的消息发了过来,她突然就想起五竹替范建传达的那句话——
别回来。
娴后知后觉,有了些恍然大悟的感觉。原来自己跑出来这么远,还是能成为李先生的后备役。
她想笑,又笑不出,唯一可值得庆幸的是,再抬头看上杉虎时,她已没了那种尴尬心情,只有种很荒谬的自嘲感。
我可是差一点就要卖酒给他,让他来祝贺自己成为他的前老板娘了诶。娴不着边际地想,那她是不是等于白赚一次酒钱。
上杉虎揉完,拍了拍她头,把人从自己怀里撕下来,让她立定站好。
娴心神不定,像个小尾巴一样盯着他起锅装碗,摆在桌上,最后和他一起上桌吃饭。上杉虎觉得她刚那一撞是不是伤的不是腰,而是脑袋。
娴一边嗦面,一边装作若无其事向他套话,比如你为什么不在北齐继续做了,你和北齐总部的人熟吗。上杉虎听了一会儿,明白她意思了:你想让我给你拉客户?
娴眼皮子跳跳,狠了狠心:对!
哦。上杉虎讲,可我之前主要在海外,对这片不太熟。
娴睁大眼睛,那你也不认识沈重咯?
上杉虎顿了顿。娴恍然:那就是认识。
上杉虎手臂青筋鼓起,啐了句:个sb!
多优美的中国话,娴睁大了眼,头一次觉得上杉虎讲话真动听。
她一边吃饭一边诱着上杉虎讲了许多沈重的糗事,最后连进了电梯5分钟没按楼层这种都说了。娴笑得眼睛都弯成一道,最后面只吃了一小半。上杉虎也是头一次感受到说人坏话的乐趣,尤其是他一边说,还有人一边为他捧哏喝彩,那双眼笑起来又甜又亮,像酒瓶口酝的一汪月亮。
他看娴只吃了一点,有点不好意思:不合胃口?
不是不是不是。娴晃着腿摇头,我好像黄瓜吃多了......
哦。上杉虎接过她的碗,两三下就把面吃了。咕咚咚几下,面汤也一干二净。喝完一放碗,看到娴目不转睛盯着他,他心里发毛:我牙上有菜?
娴摇摇头:你胃口这么好,我觉得真好。给你这样的人做面吃的话,一定很有成就感吧。
她不知道想到什么,恍惚了一秒,但很快又恢复,就像那一瞬只是灵魂出窍又归家的后遗症。
上杉虎洗澡的时候,娴又联络了五竹,问能不能给她范建的联系方式。
南庆那边久久没有消息,她没这么天真,以为自己不在,就可以打消李先生和北齐联姻的打算。
她不知道还好,但知道了就很难坐视不理。那句警告如果是陈萍萍给她的,她倒还能心安理得再过几天好日子,但偏偏是她的干爹范建。从她出生起,为了保下她,他就一直在取舍牺牲。她真的害怕,这次会是若若代她受过。
拿到号码后,还没等她联系,上杉虎已经出来了。娴这次没有准备合适他的睡衣,只能先拿了五竹的衣服顶上。上杉虎感觉有些紧绷,但也没抱怨什么,擦干头发就径直躺下了。
今日她被迫接收了许多信息,一时有些难以入眠,总是翻来覆去的。上杉虎闻着衣服上同出一源的味道,本就有些烦了,他一条手臂横过去,搭在范娴腰上,提醒她:睡觉。
娴想了想,还是转过身看着他:其实,今天白天的项链真的很好看,我没有怪你的意思。
上杉虎闭着眼不看她,只“嗯”了一声。
娴小心翼翼往他身边凑:那个睡衣买不到,是因为,那是我定做的,只有一套。
上杉虎睁眼:除了你,只有我穿过?
娴点头。她说,我不敢睡。我有预感,今晚一定睡不好。
上杉虎掀开被子,半坐起来,低头看她:为什么?
娴不说话,他便又换了种方式问:那怎样你才能睡着?
娴认真地开玩笑:下楼跑个五十圈就累到睡着了吧。
行。上杉虎掀她被子,起来跑步。
你来真的啊?!娴护住自己岌岌可危的被子,抗议道:五竹叔都没有这么残忍过!
上杉虎皱眉:他怎样关我屁事。
娴看他真要发火的样子,小心翼翼松了被子往床下挪。
夜风还有些凉意,娴站在夜色里,感到一丝丝凄凉。上杉虎跃跃欲试,甚至做了起跑姿势。他喊:123,跑——!
跑......娴迈开步子艰难地跟上。没多久上杉虎就发现她在磨洋工,忍不住像训练一样催她:腿迈开!迈开!
娴捂着腰抗议:今天撞到了,我腰疼。
上杉虎叉腰感慨:你是真的脆。
娴回嘴:我的身心强弱是成反比的。
算了。上杉虎挥挥手,在她面前半蹲下来:上来,我背你跑。
你背我跑,我怎么可能会累。这么说着,娴还是飞速爬了上去,生怕他下一秒就要顺着自己的话反悔。
上杉虎扶稳了她两腿,掂了掂,笑起来:你还是有点分量的。
当然啦!娴很骄傲。当初从沈重那里跑路出来,她整个人瘦得面部凹陷,圆下巴都尖了起来,这几年增重就是她的健康指标之一。
上杉虎跑起来十分稳当,娴理所当然地觉得不累,她揪了揪对方耳朵,又问一遍,你这样背我,我不会累的呀。
你说你身心强弱成反比,那保留你的体力,你的心灵就会软弱了吧。上杉虎侧过头讲,看在我这么用力的份上,你赶紧发善心犯困吧。
娴趴在他背上叹气:这样啊——我还以为,是你心灵软弱了。
上杉虎又一次掂了掂她,开始跑第六圈。
夜风迎面而来,娴不用伸手都能感受到他身上微弱的汗味。并不难闻,难得有种令人安心的感觉。她趴在对方肩上,歪过头,很小声地问,干什么对我这么好呢。我差点都要以为你是在追我。
不知道又跑了多久,娴等他回话等到眯缝起眼睛,才听到上杉虎低声讲,我是在追你。
娴很努力打起精神继续听,听到他问:那你答不答应?
她两腿在别人手里摆了摆,打了个哈欠,把脸埋在他肩上,说话声都跟梦呓一样:我都没有被人追过,你再多追我一会儿。
上杉虎侧过脸。娴已经闭起眼,脑袋歪在他背上进入了浅眠。她嘴巴一张一合的,听不清讲的是什么,看起来就像小鱼吐泡泡。他握紧对方两腿,停下脚步,开始很慢很稳地一步步回到房间。
他出了一身汗,但娴已经被吹得发凉。他把人用被子裹成只茧,只露出一张肉肉的脸,而后蹲在床边很仔细地看她。他突然开始觉得,这世上,确实有些东西是很不讲道理的。
他伸出手,很轻地放在娴的面前,对方就像闻到肉味的小狗一样,嗅一嗅,然后裹着被子贴过来。他收回一点手,对方又嗅着追过来。手指贴了贴娴的嘴巴,他怪道:你怎么像只小狗?
娴被他弄得有些要醒,眯着眼看到是一只上杉虎蹲在床头。他怎么不上来。娴身子往后挪了挪,然后抽出自己掖在肚皮上的被子,掀开,拍了拍:你怎么不睡啊......
她就像敞开肚皮让人摸的小狗。刚运动完的上杉虎血气上涌,他侧身站起来,抖着手摸摸她头:你先睡,我等下就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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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e没有忘了娴娴!ee还是爱着娴娴的!狐狐娴宝是ee心头好。
下章一定告白在一起!!!来得及就那个那个那个嗯嗯!
总有一天,我一定要来篇温柔谦冲+脾气爆烈的北方虎与心机戏精南方狐之间“平时没事来相杀,你若有事我必出手相救”若有似无亦敌亦友的。。。跨种族超凡恋物语(bushi
“你说大将军?他啊,”小狐狸眨眨眼,“确实温柔谦冲。”说著一手扶到腰后,微微蹙眉。“也确实脾气爆烈。”
远在北齐上京的大将军顿感一阵寒颤,心口不知怎地有些荒促,便起身开了扇边窗探头出去,往南方眺望。
总有一天,我一定要来篇温柔谦冲+脾气爆烈的北方虎与心机戏精南方狐之间“平时没事来相杀,你若有事我必出手相救”若有似无亦敌亦友的。。。跨种族超凡恋物语(bushi
“你说大将军?他啊,”小狐狸眨眨眼,“确实温柔谦冲。”说著一手扶到腰后,微微蹙眉。“也确实脾气爆烈。”
远在北齐上京的大将军顿感一阵寒颤,心口不知怎地有些荒促,便起身开了扇边窗探头出去,往南方眺望。
【all娴】搜神记 17
天雷杏转all娴预警。完整前文见hw:901907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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谭武他们即将回国,上杉虎便抽空着手处理压在手里的那批药。他先前一直在海外活动,上面的人便仍以为东西在境外。其实他根本没有把东西运走,并且从今以后,那些东西再也不会从他手里流通出去了。
这事说小也不小,再加上筹备创业的事情,眨眼便过去近一个月。上杉虎与娴从相遇到搭话,一切都是随心所欲,到失联才发现竟没互相留联系方式。
娴也没有功夫盯准谁签单。那天过后,她总觉得这桩生意即使不是玩笑话,也该泡汤了,于是也没分太多心思找人下落。近一个月过去,直到某天下楼突然遇见时,她才猛然想起来,原来还有这么一回事。
那天遇到...
天雷杏转all娴预警。完整前文见hw:901907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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谭武他们即将回国,上杉虎便抽空着手处理压在手里的那批药。他先前一直在海外活动,上面的人便仍以为东西在境外。其实他根本没有把东西运走,并且从今以后,那些东西再也不会从他手里流通出去了。
这事说小也不小,再加上筹备创业的事情,眨眼便过去近一个月。上杉虎与娴从相遇到搭话,一切都是随心所欲,到失联才发现竟没互相留联系方式。
娴也没有功夫盯准谁签单。那天过后,她总觉得这桩生意即使不是玩笑话,也该泡汤了,于是也没分太多心思找人下落。近一个月过去,直到某天下楼突然遇见时,她才猛然想起来,原来还有这么一回事。
那天遇到时,她正从咨询室出来。每次结束后,她总是有些惴惴的,表情茫茫然。上杉虎看在眼里,就又想起她梦里抽搐的样子,心里难得感到不是滋味。
其实娴总觉得自己没有大问题,只是有什么地方空缺了而已,非要说的话,也许就是还对一些东西抱有不成熟的幻想。每次做完治疗,应该也稍微觉得满足了。只不过那种所谓“好”的感觉总像是让她腾在棉花上,轻飘飘的。一种蒙着雾的表象。想来潜意识里,她自己都不太信吧。
但这也不是别人的错,是她没办法做到坦诚而已,于是只能这样定期来一下。一些虚幻的,像棉花糖一样的东西被拿来填补那些空缺。过一段时间,棉花糖也慢慢溶解,便要定期过来更换。就是这么简单。
出来的时候突然下了小雨,娴没带伞,发呆时正看到一把花伞急匆匆打开。伞撑起来时她才缓慢地看清那是上杉虎。她提起嘴角笑了笑,算作打招呼。
对方几步便走过来,伞撑在她头上,很自然地说了句,走吧。
她歪歪头,打起精神,很快地走了过去。手里拿着手包和外套,没余裕提裙子,雨水被鞋子溅到裙摆上,上杉虎低头看她,视线正好凝在那几滴泥水上,看起来很有些懊恼和介意。娴注意到他表情,突然觉得有些好笑。那种仿佛被蒙了一层雾一样的心情,渐渐变得轻快了起来。她问他,好久不见,你怎么来了?
前段时间回去了一下。上杉虎神情仿佛在斟酌着,但语速却很流利。之前辞职了,最近在忙创业的事。上次忘给你留电话了。昨天半夜回来的,今天去店里找你,他们说你不是在工厂就是在这里。
娴睁大眼睛看他。他仿佛被看得有些不自在了,讲,这边更近,我先来了这边。说完便笑了:一下就找到,运气挺好。
娴心里说不清什么感觉,心里还是有些防备的,但每寸皮肤都很放松,就像是潜意识在昭告,你很安全。
她同他一道走到停车场。花伞被收了起来,娴不经意又瞥了一眼:品味挺独特。
上杉虎甩了几下雨水,抿唇,说是才买的。娴又问他怎么来的。公交。哦,这样。
外面的雨渐渐变大,噼里啪啦的,虽然吵,雨声围绕之下却又感觉很安静。
那伞并不是很大,上杉虎给她撑了大半,自己肩头已经湿透。若有若无的雨水和土腥味在两人间蔓延开来。
他坐公交来的,那也是坐公交回去吧。娴拉开车门,准备坐进驾驶座。上杉虎挡了一下。娴抬头看他。
我来吧,他说,你脸色很差。
娴捏捏自己脸,不以为然:有吗?
上杉虎皱着眉点头,趁她愣怔的时候把人塞进副驾驶,自己坐到了驾驶座。娴掰了掰后视镜,果然看到自己唇色煞白。她歪头想了想,试图想出原因。
上杉虎问完地址便启动车子。汽车一瞬间冲进雨幕里,有种分海的错觉。娴在副驾驶坐得不安分,便侧头去看上杉虎。
你今天有什么事吗?
上杉虎目不斜视:我兄弟马上回来了,想起来还没定下酒。
闻言,娴不好意思地笑笑,掏出手机问他手机号。上杉虎念完,她手指点几下,一阵铃声短暂响起。上杉虎点点头,说等下就存。
而后便是一阵无言。一种难以言说的疲惫涌上来,但她很确定这不是紧张。坐在他旁边,那种感觉同坐在沈重车里是不一样的。娴侧头轻轻挨着车窗,仔细回想和沈重相处的片段,但所有画面仿佛都蒙了层灰,看不真切,只有一些无关紧要的细节。比如总在穿的高领毛衣,口鼻间呼出的气息,不是须后水的味道,像古龙,还有什么皮的味道。娴想了一会儿,觉得闷,有些喘不过气。外面雨太大,什么也看不清,只有窗户上的水流,偶尔汇到一起流下来。她怔怔看了一会儿,在等红灯时突然开口:那天晚上,谢谢你啊。
上杉虎一时还没反应过来,便听她又问:是不是吓到你了。
没有,还好。上杉虎很快接道。娴淡淡笑起来。他不知道她这笑什么意思,便斟酌着说,我们从前训练,一开始的时候总有人这样,算是见过。
娴这才转过来:然后呢?
然后便死了。这种话上杉虎是不会说的。他想了想,只道:然后就退出了。不适合吧。
娴问,你当兵?
上杉虎摇头,只说训练性质差不多,但不是那种队伍。
娴笑起来,那,是雇佣兵还是保镖?
上杉虎心里咯噔一下,侧头看了她一眼,见她笑得嘴角弯弯,但仍没多少血色。他突兀地也想努力一下,便故作轻松回她:你猜?
娴摇摇头。上杉虎一下摸不准她是什么意思。车子开出来一路红灯,仿佛运气已经被用完。但上杉虎想,红灯未必就是坏运气。只是车子停下来时,车里便莫名沉寂起来,他无法遏制地想了想,方才自己回话是不是不太好。要他幽默确实有些难,实在是没办法。他同自己人说话向来直来直去,从前为着肖恩性命的缘故,和上面的人要么虚与委蛇,要么针锋相对。乍然恢复自由,其实他很拿不准普通人所谓正常交际的标准。
其实娴只是感觉有些头晕,一时也不想说话。她想了几秒,开始在车里窸窸窣窣摸出吃了还剩一半的棉花糖。点烟器加热完毕后被她拔出来,上杉虎睁大眼睛看她,棉花糖被塞进去,烧出一种焦甜的味道。她垂着头,烤一个吃一个,速度极快,像什么小动物在熟练进食。吃了小半袋后她突然想起什么,抬头看上杉虎,手里还举着焦面正好的一只棉花糖:你要吗?
上杉虎静止了一会儿。娴拍着他的手臂催促:还有十秒绿灯了,快快。说着,棉花糖已经怼到了他嘴边。上杉虎张嘴接了,便看到娴又迅速烤起了下一个。那大约是最后一个,她吃完后顺带舔了舔指尖白粉。上杉虎喉结滚动,甜腻的味道从嘴巴一路到喉咙、肺腑。余光看见她抽出纸擦了擦手,他开口问:你爱吃糖?
娴支着侧脸,目光还有些飘:刚想起早上没吃多少东西,脸色差可能是低血糖了吧。
上杉虎点点头。娴转过头,饶有意味地观察他表情。他被盯得有些不自在,粗声粗气地问她怎么了。娴笑起来:我感觉你,挺好玩的。
上杉虎皱眉,有些疑惑。娴扭了几下端坐起来,你就是这样啊。说着,皱着脸点头,学他开车的样子。
上杉虎不解:我这样怎么了?
娴学着他粗声粗气地讲话:就是一副“啧好脆皮好麻烦”的样子,可是还是在帮我开车送我回家。
上杉虎只赞同一部分:你看起来是挺脆的,但也不算特别麻烦。
说着,他想到了什么:不过你那个,晚上睡觉离不了人吧。
娴点点头:有想过请看护,但是我不喜欢陌生人,那样更睡不着。
上杉虎瞥她一眼:见过一面的算不算陌生人。
娴眼神游移了一下:我那天可能是因为喝过酒了。
上杉虎不置可否:你入睡限定条件蛮多的。
娴张了张嘴,又闭上嘴不去看他。
其实她不是没有察觉,相对于生意对象来说,上杉虎所做的显然已经过多。但要说对方是想追求她,又感觉也没到那个地步。她没太多作为社会人被追求的经验,只是觉得他和之前认识的人都不太一样。
想到这里她又笑了。本来人和人就不会一样的,她到底在想什么。
上杉虎开车之余一直默默观察她表情,这会儿见她心情不错的样子,便开口问她之前是不是生气了。
怎么会,娴笑开,我莫名其妙生什么气。
上杉虎抿了抿唇,又问她,那你还觉得我好玩吗?
正巧旁边一辆重型运输车轰隆而过,娴只听到几个音节,忙问他,什么?
上杉虎摇了摇头:今天红灯真多。
娴深以为然。她有心再逗这人说几句话,又感觉自己好像占不到什么便宜。雨一点没有渐小的趋势,车辆飞驰的声音、雨声,夹杂在一起,显得有些催眠。
是娴的车子,里面都是她熟悉的味道,上杉虎身上的气味和之前所有人都不一样,不算太熟悉,但很安全。娴没再想起沈重,心里放松下来,便渐渐闭了眼。上杉虎听她没继续闹腾,转头看了一眼,而后便放慢了车速。
到家时娴还没醒,呼吸很均匀。上杉虎不忍心吵她,便坐在座位上等她醒。她先前在雨里走过,手上沾到水汽,在车里好一会儿仍是凉的。上杉虎的外套没干,他便拿起娴先前捧在怀里的外套披了上去。娴脑袋一歪,嘴巴吧唧几下,人还没醒,却把上杉虎吓到。
他差点就以为自己把人吵醒了。
他很少有这种类似于害怕的感觉。那天揣着娴睡觉,两手被枕得酥麻时,他下意识感觉到一种危险。他应该抽开手的,但他没抽动。
此刻也一样。他应该把人叫醒,处理好酒的事,离开。但她此刻一呼一吸都脆弱,在上杉虎眼里,她简直像与他完全不同的生物。
上杉虎摸摸胸口,感受了一会儿,不知道这是不是心动的信号。搞不清,弄不明白。
上杉虎没觉得自己沉思了多久。娴醒来时,显然有些赧然。上杉虎表示没事,你睡着了也没耽误我处理事情。
娴表示了一定程度的崇拜:创业的事吗,真是争分夺秒不容出错啊。
上杉虎摸了摸心口:不是创业,但也是终身大事了。
娴不明觉厉,生怕自己耽误他搞终身大事,打着哈哈岔开话题,问他上不上楼喝口水。他步子迈得又大又快,没几下就走到门口。娴愣了一下,小跑几步过去开了门。
对于自己又在别人面前昏睡过去这件事,娴十分在意,进屋后没和他多拌嘴,只让他随意。房子是复式,上杉虎随意便走到小吧台。娴刚替他把外套放进烘干机,自己换下裙子便过来了:你想喝什么都行。
上杉虎心不在焉地点点头,一回头,见娴已经换了身十分居家的宽松t恤,长到肩下的卷发被她在脑后扎了个丸子揪,乍一看好像一个披了麻袋的布娃娃。上杉虎看着看着,神情一凛。这是男装。
娴之前一不小心睡过头,下午还有个电话会议,于是只能让上杉虎随意走动,叮嘱他随便喝,没关系。二楼左拐是书房,再往里的房间有投影仪。
上杉虎点点头。他各处走着,漫不经心地看看有没有什么男朋友的居住痕迹。到处晃了晃,最后还是到了一楼。娴应该是把一楼的房间改成会议室了,此刻门只是关着,没有上锁。上杉虎坐在吧台,盯着门把手沉思。
从前等任务目标时他偶尔也有心急的时刻,为此肖恩没少骂他冒进。但此刻这样等着,他竟也不觉得急躁。大概肖恩等日出也是这种感觉吧,知道它一定会出来,所以慢悠悠的,是种没感受过的平静。
娴出来的时候倒也没什么表情,只是头发有些乱,看起来是被烦到后挠了挠头。她转身的时候看到上杉虎,抬手挥了下。
上杉虎这才看到她手指间夹着根烟,不过没点。娴无头苍蝇一样转了几下,他问她怎么了。打火机找不到了,她说。上杉虎拿出自己的,划一下,火焰腾出来。娴虽也不矮,但上杉虎毕竟比她高出许多,于是他举着火机,矮身替她点上。娴熟练地举手挡着,而后含糊不清地冲他笑道:谢啦。
她问他喝没喝酒,怎么样,有什么看上的。那语气仿佛一个熟练的老||鸨,上杉虎忍不住笑了下:我不太懂,你随便定吧,我只懂付钱就行。
不懂是不是烟雾的原因,她一切表情和声音仿佛都自带沙哑的笑意。她听上杉虎这么说,歪头问:这么谦虚?
上杉虎说,我能喝,但不懂酒,听你的更好。
这通真挚的马屁拍得娴醺醺然,没说几句就想留他吃晚饭。上杉虎看了眼表,说之后还有事。
娴被拒绝,难免有些悻悻。上杉虎不知从哪里解读出失落,又追问一句:你今晚怎么办。
娴心头一跳,烟灰都抖到地上:什么?
她心里渐渐腾出种想法,但又不确定,于是连抽几口烟,声音听起来更沙哑了:就,自己睡啊,和从前一样。
上杉虎皱起眉头:可是你家这么空。说罢,他清一下嗓子:就你一个人住?
娴点点头,一双黑亮的眼睛透过烟雾看着上杉虎。上杉虎还在沉思,上杉虎不为所动。
娴掐灭烟头,低头笑了笑:没事,反正今天白天也睡挺好,晚上少睡会儿也没事的。白天谢谢你啦。
这下上杉虎倒是有些不好意思:是你自己能睡,不用谢我。
娴愤恨地把烟头又拧了拧,抬眼看他时皮笑肉不笑的。
烟熏得她眼尾有点红,上目线视角看在上杉虎眼里就像呜咽的小狗。他喉结滚动,又开口追加:我办点事很快。
娴“哦”了一声。
上杉虎接道:办完事我晚上可以过来。
娴抬眼看他,终于笑起来。
上杉虎再来时已是深夜。娴正在房里做手工,来开门时衣袖上还有木屑。她拍了几下袖口,冲上杉虎笑笑。对方看了她好几眼,终于没忍住,伸手把她鼻子上沾的一根头发拨开了。
娴洗手的时候,他走到房里看了看。手工台上什么都有,缝了一半的玩偶,一堆图纸,还有今晚在做的东西,应该是个添水。只不过复式里也没处放,上杉虎看了一会儿,伸手按了按竹筒,啪,嗒,啪,嗒。娴正好趿着拖鞋来了,扒着门口问他要不要洗澡。
我洗过澡来的。上杉虎这么说了,娴便又从柜子里拿出早就准备好的一套睡衣,眼神亮亮,示意他换上。
上杉虎这才慢慢注意到娴又换了一套睡衣,奶白色的,胸前口袋上是个粉色肉垫图案。给他的那套是偏暗的橙红色,同样的地方也有个口袋,不过是个什么黑色三角图案,他也不太懂。
这是情侣睡衣吗,这是情侣睡衣吧。上杉虎又想摸胸口了。现在的女孩胆子这么大的吗。不,或者说为什么她家里会有情侣睡衣,不是一个人住着的吗。
他一边纠结着一边在浴室换好了衣服,出来的时候灯已经被关掉,只留夜灯一点光亮。娴坐在被窝里,见他出来了,啪啪啪拍了几下被窝:快过来!
上杉虎皱着眉:...你好像很兴奋。
嗯!娴用力点头,有点不好意思却难掩激动:睡衣趴你知道吗!我一直很想试试!
上杉虎躺进被窝,床一下子就陷进去好大一块,娴没稳住,往他那里歪了歪。对方从善如流搂住她,不动弹了。
上杉虎应她一声,很配合地问:然后呢?
我很向往啊,但是我家虽然很大,可是一大家人一起住,不太方便。去朋友家呢,上杉虎问。那个啊,娴声音小小的,家里人不让。
哦,上杉虎大手拍拍她,那都有什么环节。
娴摸了摸被他揉乱的头发,本来有点怨念地看他,结果被他岔开了话题,又兴奋起来:现在,是闺蜜夜谈环节!
上杉虎静止了几秒,而后开口:我只有兄弟。
娴窸窸窣窣的,声音更小了点:那就是闺蜜会同兄弟会第一次跨界会谈。
行吧。上杉虎问她:你怎么讲话这么小声。
娴气音在他胸口晃荡:这样比较,有~感~觉~
上杉虎摸了摸胸口,细细感受了一下,而后无情打断她施法:我什么感觉也没有。说完,把她往怀里团了团,伸手遮住她眼睛:我希望你赶紧有点困的感觉。
娴挣扎了几下,无果。上杉虎的胸膛热热的,她贴过去后便忍不住开始挤人。但对方却一直很容忍的样子,不管怎么被挤都一直稳稳地抱着她。她身体里残缺的那部分,里面棉花糖一样的东西,被烤得融化了,在体内消失不见。然后又有许多热融融的东西慢慢涌进来填满她。终于一夜无梦,睡了个好觉。
上杉虎昨夜倒是一直浅眠,生怕娴发病他却没察觉,直到快天亮才睡熟了一会儿。睁开眼的时候,娴还在呼呼大睡,他不自觉松一口气。
还没等彻底放心,他便发现自己胸口不知什么时候开了两颗扣子。光是用头顶住他胸口好像已经满足不了梦里的娴,上杉虎扯开衣领一看,自己胸口已经被她小手捏出好些印子。
他低头看着还在熟睡的娴,心想这个病存不存在变异的可能,还没想出结果,娴的手又轻车熟路地摸进来揉了两把,跟小猫踩奶似的。目睹一切的上杉虎心中五味杂陈,伸手小心地捏住她手腕,及时制止了行凶。
娴被打扰,梦里扭了几下,而后又往上杉虎怀里钻。除了挨着上杉虎胸膛的脸、手、胳膊,她其他地方都还是冰凉的。这会儿半梦半醒,冰凉的脚也扑腾着往别人身上挨去。等上杉虎察觉不对的时候,脚已经蹭到他腿根。他赶紧松开娴,手钻到被子里捉住她脚踝就往旁边推。这一下,娴终于迷迷糊糊地醒过来,只看见上杉虎掀开被子往厕所冲。
娴挠挠头,扒拉几下,把被子收拢过来,而后像狐狸钻雪地一样一下子埋进上杉虎睡的地方,又续了个回笼觉。
上杉虎临走前把她翻了个面。她迷蒙间睁开眼,对方已经换好了衣服。
我走了,上杉虎和她打招呼。
娴扯住他:我睡衣呢。
弄脏了。他咳嗽一声,我下次赔你一件。
娴皱着脸:好吧。可是,那可是我新买的狐狸睡衣。
上杉虎看她很哀痛的样子,想到庆余堂标志就是只小狐狸,更不好意思:原来那是狐狸啊。
这么难认吗。娴刚醒,就遭受重大打击,扯着自己衣领问他:那这件,这件是什么?
猫啊。上杉虎信心满满。
娴把自己埋进被子里,只露一双眼睛:是北极狐.........
上杉虎挠头:这么多狐狸啊。
娴痛心疾首:你走吧,我也要起了。
上杉虎帮她抚平领子:好的,晚上见。
娴揉揉脑袋,等上杉虎已经走下楼才突然反应过来——
晚上见?晚上,还,还能再见的吗。
-tbc-
我等不及啦,我要狂拉虎娴进度条啦!
【all娴】搜神记 16
天雷杏转all娴预警。完整前文见hw:901907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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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说上杉虎心中没有半点旖旎想法,那必然是不可能的。
他不是没接触过女人。在队伍里训练时的那些女人,在你注意到她们的性别前就能将你打倒。所以他也从来不注意对面站着的人性别如何。在生存面前,这些都是很靠后的事。
和他前半生相比,范娴倒像是个完美的意外,在他空荡荡的后半人生开场时冒冒失失跌了过来。看起来无害,有几分可爱,于是他也就难得配合地蹲下身揉几下。
范娴的床软得很,起码对于上杉虎来说,安逸得有些危险了。但这看起来却很适合她。范娴睡着时嘴巴也没合拢,微醺泛红的脸一呼一吸间陷在奶白色被子里,鼻子时不时吸一下,小痣便在视线里晃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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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说上杉虎心中没有半点旖旎想法,那必然是不可能的。
他不是没接触过女人。在队伍里训练时的那些女人,在你注意到她们的性别前就能将你打倒。所以他也从来不注意对面站着的人性别如何。在生存面前,这些都是很靠后的事。
和他前半生相比,范娴倒像是个完美的意外,在他空荡荡的后半人生开场时冒冒失失跌了过来。看起来无害,有几分可爱,于是他也就难得配合地蹲下身揉几下。
范娴的床软得很,起码对于上杉虎来说,安逸得有些危险了。但这看起来却很适合她。范娴睡着时嘴巴也没合拢,微醺泛红的脸一呼一吸间陷在奶白色被子里,鼻子时不时吸一下,小痣便在视线里晃悠一下,透出种平和的可爱。
上杉虎坐在床沿看了一会儿,手指忍不住地又捏了捏她鼻子。娴睡着了还被闹,下意识就往被子里钻。上杉虎怕她把自己闷死,伸手把人挖出来好好躺着。
她头发散着,几缕衔在嘴边。上杉虎替她把头发抽出来,在耳旁抚好。手指上不小心蹭到些唾沫,他也没在意,只是有些纠结女孩睡觉时,手一般是塞在被窝里还是拿出来压着被子。他没太多经验,试着摆弄了一阵,结果险些把人吵醒。娴翻身时手臂正被上杉虎攥着,梦里感觉被束缚,于是脾气也上来了,猛一翻身,上杉虎忙松手,结果娴手掌便顺着惯性往他脸上来了一下。
上杉虎看着她毫无察觉地在睡梦中翻好身,又慢慢把自己缩成只虾子,不禁回想,自己到底是从哪里开始认为对方可能对自己有意思的。她分明只把自己当成一个会说话的订单。
想通后他便只笑笑,本想就这样走掉,但一楼店门范娴还未来得及上锁。他定定看了会儿对方。这会儿她又从一只虾子睡成了四仰八叉,任凭上杉虎怎么看也看不出她会把钥匙放哪里。他想了想,预备把人叫醒,还未出声,对方一个翻身,半个身子都快掉下床沿。居然还没醒。
娴哼了几下,左腿一蹬,软垫便凹下去一块。上杉虎看得眼皮直跳,为免她梦中伤人,只能扯了被子把她卷回去。但不知是不是这种束缚不利于发挥,没过多久她就被热醒,扑腾着双手又钻了出来。被子被踢到腰下面,连带着裤腰也往下掉了几寸,衬衣摆被蹭着往上游,挣扎着露出一节比手臂略白一些的腰线。
他替范娴把被子拉上去的时候,对方不知又梦到什么,两手无意识地按着小腹,眉头紧皱出痛苦的形状。上杉虎的手比她热太多,娴捂着肚子,渐渐朝他在的方向蜷缩起来。
那截腰虽只比手臂白一些,但和上杉虎的臂膀比,显然白得有些过分。若不是娴肢体动作太过痛苦,上杉虎险些就要以为这是什么新的卖酒仙人跳了。
就在他犹豫的片刻,娴已经在梦里出了一身冷汗。房里的灯比往常暗了几个度,她挣扎着睁眼,险些以为自己仍囿于沈重那栋房子,身体不由自主就变得紧绷,耳旁一片嗡鸣。而后不知是谁的一只手,气味一点也不熟悉,贸贸然从背后绕过来捂住她嘴。声音像是隔着水一样传过来,有点凶,很急切,教她慢慢用鼻子呼吸。
她眨眨眼,许多水珠便落下来。娴用力呼,用力吸,一点也没发觉自己此刻耸着鼻子呼吸的样子像个小动物。慢慢的,气体重又顺利地在体内运转,她侧过头想去看,只看到白色的衬衣。
对方那只手还横在她胸前,上面亮亮的一滩,大约是口水和眼泪。她想开口道谢,却被一张面纸糊住了脸。那个人像是从没给人擦过脸一样,她感觉自己的面皮都要被搓烂掉。等纸终于离开视线,灯又被调得更暗了。她下意识往对方怀里缩了缩,歪头想说些什么,却也没多少力气开口,只能发出几声哼哼。对方还以为她在说梦话,“嗯嗯”地敷衍着。她气得想踹床,结果对方把这当成梦中抽搐,直接托着她膝弯把人整个抱在怀里。那只沾过她唾液和眼泪的手,被擦干净了,此刻又有些僵硬地落到她头上拍了拍。那味道慢悠悠飘过来,他手上都是她的味道。
看不清他脸,动动指头的力气也没有,娴漫无边际地想着,歪头蹭到对方胸口,听凭潜意识的指挥,微微张嘴咬住了他衬衣扣子。
这点小动静没被上杉虎发觉。他这会儿用被子揣着范娴,只感觉怀里抱着一个定时炸弹。
她的反应说不好是不是发酒疯,但按上杉虎的经验来看,说不准是创伤后的遗留症。上杉虎试图继续想点什么转移注意力。但他眼神放空投射到窗帘上,看似在深思,实际上什么也没想。在这个环境里,他是更有能力的一方,不应该怕什么,所以也就不需要多顾虑什么。于是他慢慢地抽出没搂着人的一只手,在嘴边哈了几口热气,便慢慢探到被子里捂上了范娴小腹。
她刚出过汗,腰上摸起来有种说不出的滑腻,像被盘完至玉化前的菩提子。上杉虎下意识摁着轻揉了一把,看看范娴并没被吵醒的样子,便又揉了起来。他并不清楚对方这里有什么毛病,只是此刻误打误撞,体温蒸腾下反把范娴揉得一夜好梦。
直到天光亮起,他准备起身时才发现自己一颗扣子被含住。只是范娴还没要醒的意思,他坐在床上干等了一阵,拿手机随便点了几个人消息来回。谭武问大哥你什么时候回去,上面又催我,可我什么也不知道啊。
谭武这牛脾气,在北齐那帮烦人精面前简直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上杉虎只说让他顶住,不知道就是不知道。货本来就不在谭武手里,真话说一万遍也不怕。谭武消息后面紧跟着就是战豆豆的,只不过这回他没亲自问,只让秘书司理理旁敲侧击一下什么时候有空,回来参加一下他的订婚宴。
战豆豆订婚?上杉虎挑眉,回过去一句“恭喜司秘书”。没多久那里就回过来消息,说“订婚对象不是我,您搞错了。”
哦,这样。上杉虎撇了撇嘴,心想关老子屁事。见对面不依不饶又问一遍什么时候有空,他冷笑一声打字过去:怀里有女人要哄,我什么时候都不空。
发完消息总算出了口鸟气,上杉虎顺手把手机往床上一扔。娴这会儿正浅眠,被砸了一下便哼了几声。上杉虎眼疾手快地将扣子解救出来,娴此时正好睁眼。鼻端是闻了一夜的味道,熟悉的,她下意识就仰着头,随着上杉虎手腕动作嗅了嗅。上杉虎看着她这幅样子,莫名觉得好笑,感觉自己好像被只小狗赖上了一样。他看了看时间,低声和娴讲着要走了,签单改天再谈。娴还没彻底清醒,只把脑袋歪了歪,往他手心里蹭了蹭,又哼了几下,上杉虎便把这当做回答,揉了她几下便起身下楼了。
五竹回来时正遇上下楼的上杉虎。娴一晚上没有打电话给他,人应该是安全的,于是他也没多戒备,只仔细打量了一番上杉虎装扮。皱巴巴的衬衣,松散的扣子,上面还有些水光,是什么。擦肩而过的时候五竹闻到娴的味道,于是大概猜到这人和娴的关系。只是娴现在的身体,真的可以吗。他这么想着,正继续往楼上走着,快下到一楼的上杉虎像是终于憋不住了,转身冲他讲,她还睡着。
五竹看一眼表,声音冷淡:她起晚了。
于是上杉虎也拿不准了,又多问一句,这上面是员工宿舍?
不是。五竹这么回答了,却没多余解释自己身份。
不知为什么,上杉虎不禁想象了一下范娴和这人在一起的样子。她叭叭十句可能才榨出来这人一句,这样的人不懂有什么意思。
五竹看他要走不走的,看样子是想留,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娴没让他留。想了几秒,开口确定:昨晚是你陪她睡的?
上杉虎“嗯”了一声。这人问话总让他觉得有些不爽。什么叫“是你”,不是他还有谁,范娴难道有108个御用陪睡,每天抽一个吗。没等他想完,五竹又问:你把她弄疼了?
虽然是疑问句,但却被他说得像个陈述句。上杉虎看了他一会儿,不知想到什么,突然嗤一声:她疼了也是我哄睡着的,你——
哦。五竹打断他,没事了,再见。说完,朝上杉虎的方向略一点头。他此刻仍戴着墨镜,上杉虎只看到他冲着自己偏了偏头说再见,突然意识到这人好像是个瞎子。
他心里突然一个激灵,看外表年纪,他开始想怀疑这人会不会是范娴的什么瞎眼亲戚,比如哥哥之类。这样的话,他刚刚的回话是不是太不礼貌了。
但现在追上去也太尴尬,他只想了几秒便不想了。太复杂,反正来日方长。
五竹进屋的时候,娴正坐在床上发呆。见五竹进来了,她眼珠子转转,嘴里又轻又快地喊了声“叔”。对方点头应一下,而后看她:上来的时候遇见了一个男人。
娴一听他提起这个就感到痛心疾首。天降的大单子,她怎么就喝多睡着了呢。就她睡觉那个折腾人的劲儿,哪怕不记得昨晚发生了什么,她也能猜到自己应该是把人惹毛了。于是她冲五竹举起手,示意他不要再提:别说了,我懂。
五竹“哦”一声,只叮嘱她别忘了吃避孕药。娴一个愣神:什么药?
五竹语气颇为严肃:你短期不能再怀,我等下去买。
娴扯住健步如飞的五竹,结果差点被带着摔下床:等等等——叔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是,吗?五竹慢慢回头,在娴的拉扯下坐在床上同她复盘了刚刚的对话,而后终于真相大白。五竹坐在床沿,却显得有些局促了:你是说,他不喜欢你?
当然啦。娴说,我和他才见几次,怎么可能。
五竹说,可他哄了你一晚上。
可能是他人好?叔,喜欢不是这么简单的事啦。娴眨眨眼,我这么麻烦,还是不要拖累人家。
五竹转过身,声音难得有些激动:你不麻烦。
娴连连点头安抚他,并及时岔开话题,问他前段日子去哪里了。五竹顿了顿,说是去找了一个人。
娴问他是谁。他想了想,说,是范建。娴略有些吃惊,她本以为按五竹的能耐,第一个联络的总该是陈萍萍,却怎么也没想到是范建。
那干爹都和你说什么了?
五竹转头看她,双眼隐藏在墨镜后,看不清神色。
他说,别回来。
范建等了等,车里还是没人开口。后视镜里,陈萍萍与李先生一人各据座椅一边。他刚抬头,就与后视镜中的陈萍萍对上眼。陈萍萍抚平膝上薄毯,对他礼貌一笑,他便也沉着气也假笑回去。
还是没有人讲话。范建又等了等,终于伸手调下车窗通风。这时,李先生终于开口。
关上。他说,这天容易受风。
路灯终于变绿,几十秒宛如好几年。车子在前方路口拐弯,年轻行人渐渐多了起来。范建关上车窗,从后视镜中看着后面二位道:我说,我来接孩子回家,你们跟来干什么?
李先生侧过脸看窗外,话音里听不出太多情绪:来看看罢了,你怎么还是这个脾气。
眼前大学亦是他们曾经就读过的学校。当年学校正门题字漆斑驳,还是李家赞助请到了庄墨韩重新题字。如今一晃许多年,题字下行人又换了不知多少批。范建看看表,叹一声气:先说好,这得算加班,最多半小时。说完,示意司机下车。
陈萍萍咳嗽一声,继而讲道:北齐那边,有联姻的意向。
范建侧头看一眼斜后座的李先生。他只微微调整了下坐姿,改为抱臂,而后点了点头:不错,你们有什么想法,随便说。
范建斟酌了一下,将问句的主语换了换:北齐那边是?
应该是战豆豆。陈萍萍接道。
哎呀。范建叹了一声,我们这里又哪有身份合适年龄合适的对象。
李先生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陈萍萍沉一口气:林小姐身份也够,只不过是没改姓而已,但这也不重要。
是啊,生下孩子总归要姓战的。范建同他一唱一和:只不过婉儿这孩子身体不太好,太早嫁人生子的话,不知林家怎么想。
陈萍萍接道:那肯定是舍不得的。说罢,又问范建,柔嘉如何。
范建摇了摇头,说,她爸不会同意的,最好是招个上门女婿,女儿一辈子不离家他才安心。
陈萍萍听了,陪他一道沉吟。
李先生乜他们一眼:也不必局限。北齐新旧交替,还能有多少年也难说。
范、陈二人连连称是。说到此处,范若若与范思辙正一前一后走了出来。李先生眯着眼看去,不经意叹了口气。范建问他怎么了,他只道,想当年,若若个头也只到我腰,如今也长这么大了。
说者不知是否无意,但听者心里一个激灵。
看样子,北齐那边不过是个意向而已,能不能成还要看这边的意思。论身份,当然首选范娴,不过如今她不肯透露行踪,更别提回家,李先生自然动了别的心思逼她回家。
这次不管嫁出的是谁,都算范娴闺中密友,按她那个同她娘如出一辙的性格,断不可能袖手旁观。当初为救出娴,范建已牺牲过一次,端看这次他如何抉择。范建心里想了几转,隐约觉得李先生在试探,却始终想不透试探的是什么。
他心里火烧火燎,李先生倒是悠哉悠哉,径直下车同两个晚辈寒暄了几句。没过多久,便有车载他离开。范建盯着后视镜里的陈萍萍:我家家宴,陈院长也要赏光?
陈萍萍笑了笑:我们两个还是保持距离为好。说罢,车窗外走来一人,扶他上了轮椅便走了。
车子载着李先生,一路慢悠悠开过大学城,开回李家本宅。这条路他走得不多,偶有的几次,都是去接娴放学回家。与平时扮出的漫不经心不同,他实际上记性很好。他记得大学时,他与范建半夜爬墙翻出校门,跑到叶轻眉宿舍外墙,回去时衣服都被铁栏杆勾坏。他还记得叶轻眉年轻时总爱扎一个丸子头,于是散下来时总是长发弯弯,额发汗涔涔时总衬得眉眼格外生动。但那都是很久之前的事了。
再往后,他的生命里便没有这个人,却来了一个娴。那时她还很小,头发却已显出不似他的弯曲弧度,完全是另一个人的模样。他接住飞奔而来的娴时,手掌在她头顶摩挲着,手指极轻又慢地捋过她发梢,总不知眼前这人到底是什么。是叶轻眉吗,是他吗,是他们的孩子吗。他低头,娴抬头,眼睛亮晶晶的,神情分明不似他们任何一个人。到底是什么呢。
他犹记有一年去接娴,走出来的却是抱着娴的李承乾。这孩子渐渐长开后便尤其像他,怀抱着娴的样子令他心中莫名一跳。李承乾见到他降下车窗,恭恭敬敬喊了声父亲。
李承乾倒是很少抱人,娴被他像抱小孩一样搂在怀里,谈不上有多舒服,一听到他喊李先生,立刻挣扎着要下来。李先生下了车,也不伸手来接,只远远看着他俩,而后看着娴身上的衣服,对李承乾问了一句,你的?
李承乾点点头,想说什么,最终只是一句,妹妹身体不太舒服。李先生不置可否,挽了袖子抱起娴回到车上。李承乾坐前座,掏出手机和耳机默默背起单词。娴同李先生一道坐后面。明明加长的商务车宽敞得很,她像个粘人的小狗,可也不惹人烦。她只是视线黏着,整个人还与李先生隔着一掌距离。良久,李先生终于瞥她一眼,问,哪儿不舒服。
她哼了几句,并不回话。李先生伸手钳住她下巴,转向自己,教育她:好好说话。
娴却只在他手腕上嗅来嗅去,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你刚抽烟了!
他从鼻子里哼出一声,像“嗯”,又像嗤笑。于是娴也教育他,好好说话呀您。
她在他手掌里鼓起腮帮子,又瘪下去,感觉对方微凉的手指似乎蹭过她耳廓,于是突然的,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击中了她,小腹产生阵痛,热流涌出。她突然回神,回答对方最开始那个问题:我,来月经了,第一次。
她看见李先生的瞳孔微微缩起了一瞬,而后隔板升了起来。但那异样只一瞬,太短暂,她还想凑近再看,李先生却已拿起车里早就放好的资料看了起来。于是她也就乖觉地坐在另一边,假装自己并不打扰,但眼神已经滴溜溜将对方打量过无数遍。
终于,李先生开口,说车座宽敞,她可以躺会儿。于是她便在对方身边蜷着躺下。鼻端有他手腕烟草味,手表腕带的皮味,腰带冷硬的金属味,还有快要消散的古龙水味。这些味道构成她童年关于父亲的所有记忆,她在这些味道旁躺下,血脉奔涌,牵动小腹阵痛。热流不受控制地流出,她伸手拉了拉李先生袖口,声音很小:我是有点难受的。
李先生低头看她。她没注意到对方的视线,只盯着隔板讲,在学校的时候,不小心把血弄在裙子上了。会不会把车也弄脏?她捂着小腹问他,这里一直难受,您闻到血||腥||味了吗?
他不是没有闻到过血||腥||味,他也知道这话题并不羞耻。只是,在他与她之间,还是应该有些什么隔着的。但她又知道什么呢,她这样坦诚,近乎赤||裸的,显出一点近似于诱||惑的天真。是谁有错呢。
他将外套盖在她身上,垂下手遮住她的眼。那时车子开得很慢,时间却过得很快。一眨眼,居然已经这么多年。
影子扶着陈萍萍在他身后下了车。他在这里看了多久,陈萍萍就等了多久。他回头,他仍是那副表情,仿佛这些年里,只有他没变过。
他问陈萍萍,你说如今的范建,会怎么选?
战豆豆是女儿身的事情,南庆这里只有他与李先生知道。范建信息不全,怎么推都推不出两全之策。而范建也从未变过。陈萍萍叹一句,他其实没得选。
李先生侧身看他:哦?你也觉得我是想逼她回来?
陈萍萍不搭话,李先生嗤了一声:老二都能查得到的东西,别和我说你没查到。
陈萍萍低头应了声,小小姐行踪藏得并不好,头几年的情况,那也是——
李先生抬手制止他:这种话不必再说。
陈萍萍点头:只是老五行踪不定罢了。
李先生只道,跟着范建,很快就有结果。说罢,便转身上了车。
车窗外,陈萍萍目送他离去。车后座只他一人,此时竟显得格外空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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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ll娴】搜神记 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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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先生方一睁眼,便看到数个人影在面前立着。他卧房本就不常有人进来,此刻一拥而入好些人,让人心里莫名有些烦闷。
皱着眉闭上眼缓了缓,再睁开,才认清最靠前站着的是李承乾和他母亲。一别多年,那女人面目在他心里疏离依旧,他也只是点了点头,冲二人示意自己已经清醒。
再远些站着的便是李承泽。在鉴查院历练快两年,他神情未有更改,但行事难得添了几分沉稳,并未像李承乾一般占着床头位置不放。李先生多看了他几眼,又转头往门口看去。
李云睿正在那处站着,面有愁容,却依旧遮不住清丽的眉眼。李先生遥遥望她一眼,她便也回望过去,只不过仅一瞬便低下头...
天雷杏转all娴预警。完整前文见hw:901907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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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先生方一睁眼,便看到数个人影在面前立着。他卧房本就不常有人进来,此刻一拥而入好些人,让人心里莫名有些烦闷。
皱着眉闭上眼缓了缓,再睁开,才认清最靠前站着的是李承乾和他母亲。一别多年,那女人面目在他心里疏离依旧,他也只是点了点头,冲二人示意自己已经清醒。
再远些站着的便是李承泽。在鉴查院历练快两年,他神情未有更改,但行事难得添了几分沉稳,并未像李承乾一般占着床头位置不放。李先生多看了他几眼,又转头往门口看去。
李云睿正在那处站着,面有愁容,却依旧遮不住清丽的眉眼。李先生遥遥望她一眼,她便也回望过去,只不过仅一瞬便低下头,仿佛不在本宅的几年里真吃了不少苦头似的。
李先生莫名想笑,但面对这么多双殷切眼神,各种情绪最终只从鼻子里哼出一声。他挥挥手让儿子们都回去,李云睿临走前又望他一眼。李先生顿了顿,抬手冲她点了一下:承乾回来不久,事务不熟,你也回来帮衬着。
这便是重回本宅的许可证了。
李云睿放软了眉眼,轻声应了几句才出去。门口,陈萍萍正端坐着。一群人蜂拥而至,又稀稀拉拉而归,在他眼里仿佛什么都没留下。李云睿临走前垂眸看了他一眼,他也权当未看见。直至人都走远,他才慢悠悠摇着轮椅进了房间。
李先生闭眼按着眉心,耳边响起轮椅声,便知道是谁来了,也不睁眼,径直便问了:这次惊动多少人了。
陈萍萍看他这样了,仍还笑得出来:范建带着律师还在大厅侯着,就怕您来不及修改遗嘱,材料都准备好了。
说完,偏头躲过李先生扔过来的水杯。杯子碎在脚边,溅出来的水沾到了衣摆上。陈萍萍随手抹了抹,又道:早和您说过,总装病的人是真会得病的。
李先生深吸一口气,又慢慢吐出来。陈萍萍便在一旁静静看着。
明面上,先前鉴查院是借李承泽同沈重搭线;实际上,陈萍萍暗地里借了肖恩同战豆豆搭线。除去一个沈重,双方均得利,没有比这更划算的买卖。
更何况,照李先生的意思,手下生意终究是不可能彻底洗白,既然李承泽先伸手碰了,那他便要负责继续做下去。
李先生宅心仁厚,为各人都安排好了最佳出路,哪怕是如李承泽这样偶尔旁逸斜出的,也为他留了相当妥善的“最佳”结局。
陈萍萍想起李承泽初入鉴查院的脸色,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感受。怜悯,惋惜,厌恶?都说不上。如果非要说,可能只是一种扭曲的快意罢了。就像那日李先生看完他递过来的沈重档案后惊厥时,他心里的一瞬痛与快意。
对于南庆因他而起的种种风波,沈重一概不知。自车祸后,他名为待在家里养伤,实际不过是被战豆豆软禁。
药物资金的巨大亏空还需他来填,如今住的地方不过是公司分给他的公寓楼。门铃响起的时候,他险些以为是错觉。
来人竟是李承泽。
他一双桃花眼上下打量着拄拐的沈重,笑意并不到眼底:不请我进去坐坐?
资金和药物流向沈重早已向战豆豆交代清楚,但对方说他没有,他便只能是没有。他看着李承泽,脸上并没有多少伪装出来的笑意:你就不怕战豆豆正在附近等着抓你?
李承泽挑眉道:不抓我的好处总是比抓了我更多的。言罢,又拍了拍沈重肩,语重心长补充道:她比你更懂变通,北齐在她手上会更好的。
说完,李承泽也不等沈重反应,便径自推开他往屋内走去。两室一厅的房子,布置得还算温馨。李承泽左右看看,终究没有坐下来,只是将手中提着的礼盒放在了桌上:庆余堂新出的酒,给你带了一份。他抬头看了看沈重,表情里写满了“不必客气”。
沈重冷眼看着,提了提气,笑问道:二公子今天来是做什么的。
李承泽不答反问:令妹可好?
沈重一瞬警觉起来:你什么意思?
别这么看我。李承泽笑了笑,我不是会对女人下手的那种人。前些日子父亲突然在书房昏倒,连李承乾都急忙赶了回来,真是闹了好大一通。
沈重略一挑眉:南庆要改天换地了?
那倒不是。说到这里,他微微停顿,而后边解开袖口的扣子,边慢条斯理地讲:昏倒前,陈萍萍拿着你的档案进了书房。想必,他也是知道了你给范娴用药的事。
沈重瞳孔微微紧缩。他下意识便要摸出手机给沈婉儿打电话,却被一只手按住。抬头,便是李承泽挥过来的拳头。
若是早些时候,他定能躲得过这一下,但如今拄着拐,沈重无法躲过,只能硬生生受了这一拳。
李承泽收回手,脸上仍在笑:我不是说了吗,我不会对女人下手。
沈重顶了顶腮帮子。从垂下的额发间隙里看到李承泽那张脸时,他心中突然升腾起了一种莫名的荒谬感,此刻他仿佛终于有些理解范娴看他与沈婉儿时的那种心情。但终究还是有不同的。
他舔了舔破皮的嘴角,要笑不笑地看了眼李承泽:如今来打我又有什么用。真要论起来,那药也有你的一份功啊。
李承泽点点头,边慢慢解开袖口的扣子边讲:就算如此,我总不能为难自己,便只有来为难你了。说罢,又是一拳砸到沈重小腹。
沈重跌坐在地,抬手要去够跌在一旁的拐杖,李承泽大跨两步上前将它踢开,拎着沈重衣襟一拳拳往他身上砸。沈重捏紧了拳妄图还手,李承泽两腿卡住他腰腹,两手扼紧沈重脖颈,矮身在他耳边道:我不动你妹妹不代表其他人不会动。
沈重身体剧烈颤动起来,李承泽险些制不住他。于是他附耳极快极轻地对沈重道:把你知道的都吐出来,我保证沈婉儿不会出事。
沈重急喘了几口气,你保证?
李承泽笑了笑,一拳砸在他脸边:我尽量。
待走出房门,李承泽领口衣摆和发型都乱了不少。他边往楼梯间走边整好衣领,扣紧袖口。谢必安在电梯口等着,见他来了才按下按钮。不久门开,谢必安伸手挡着门,李承泽望了他一眼,而后慢悠悠走进去。
电梯四周装了镜子,他兀自对着镜子整理散乱的发型。谢必安看了看他发青的嘴角,忍不住出声提醒,李先生醒来,今晚本宅要开家宴。
李承泽对镜看着嘴角伤痕,又摸了一摸,便“嘶”了一声笑开:这不是正好吗。
上杉虎收拾行李的时候,正接到战豆豆来电,对面问他人在哪里,何时回去。他声音硬邦邦的:有事儿?
战豆豆曾许诺替他保下肖恩,肖恩却依旧病重去世,光这一点便难以令战豆豆心安理得地挟恩图报。况且上杉虎这几年虽在国外替她做事,但明面上在北齐的职位早已撤销。如今行事全凭心情,战豆豆就算吃了闷亏也不能明目张胆地将他怎样。
沈重出事后昏迷了一年多,近日才将将养好身体,战豆豆逼问了几次货物去向,对方都说不知。
战豆豆讲,毕竟关系到你干爹生前最后一批货,若要问去向,你才是最有资格追问的人。
上杉虎听了只想发笑。他才订了明日回去的票,战豆豆的电话便打了过来。不等对方再讲,他便讲还要待段时间再回。
他随身东西本就不多,没几下行李都快整理好,结果一通电话扰得他心里烦闷。时近傍晚,他索性放下东西,随便找了间店去喝酒。
他一开始并没在店里认出范娴。
相比那天随性的装扮,对方今天将肩发都扎了起来。她发尾带点卷,在脑后支出一个利落却又有点俏皮的弧度。穿的是白衬衫,黑西裤,有点成人的味道了,但一笑嘴角便乖乖地抿起来,还是泄露出了小孩儿的弧度。
上杉虎在吧台默默坐着喝酒,大约过了一个钟头才转头发现她。两人中间隔了一个方形玻璃鱼缸。透明的缸子,鱼和水草都是五彩斑斓的。
店外夜色降临,店内也降下重重彩光,潮涌似的,一层层将情绪堆叠上来。范娴的侧脸便浸没变幻莫测的潮水里,时而笑,时而沉默。不知不觉,他便看了很久。直到对方终于结束和调酒师的对话,抬手一指,便让服务员朝他那边推过去一杯酒。
从前自创的,她笑着说,尝尝?
上杉虎一点也没偷看被发觉的窘迫,看了眼杯子,便闷了一口,而后同她讲:没你那天给的好喝。于是娴便笑了起来。
上杉虎打量她的时候,她也同样在打量上杉虎。这样的巧合不是没遇见过,吃了这么多亏,再笨的人也会警觉起来。
她与对方仍隔着一个鱼缸的距离。上杉虎的衣袖卷上去一半,露出晒得黝黑的半个小臂,娴没忍住看了看,又看了看,继而低头看了看自己努力晒得没那么苍白的手臂,有些泄气。
上杉虎听到她叹气,又补了一句:没有说这杯不好喝的意思,只是那个更好。
娴挑挑眉,心里暗笑,表面上对他的回答不置可否。两人便又像未曾搭话一样,各自对着旁的方向开始默然喝酒。
不多时,大开的店门关了起来,灯光又渐次暗了一个度。驻唱上台,舞池里的人渐渐密集起来,娴也不再喝酒,只端着杯子默默望着舞池中男男女女。
不知放的什么歌,前奏很长,鼓点慢悠悠的。她坐在高脚凳上,鞋尖跟着旋律晃了晃,又点了点,身体不自觉前倾着往舞池看过去,眼神却很克制疏离。上杉虎看了会儿她不自觉晃起的发尾,终于再度开口:想去跳的话就去。
娴侧过脸冲他缓缓摇头:我只跟哥哥和爸爸跳过舞。
上杉虎想了几秒,终于蹦出来句回话:挺好。
娴冲他笑了笑,但不知是酒喝多了还是怎么,眼神似乎始终落不到对面人的身上。她两三口把酒喝完,拿上包看了眼上杉虎:带你喝更好喝的,走不走?
上杉虎考虑了几秒这种偶遇的可能性,但警惕心终究在看到范娴潇洒地提了包转身,而后晃了晃身子后瓦解了。他三两步跟上去替她推开门,又看了眼她不怎么稳当的步子:你是不是酒量很差?
娴回头,不满的眼神涣散着,却还努力盯住他:注意你的措辞。
上杉虎又改口道:你是不是不能喝。
娴皱了皱眉,不知朝着哪里挥了挥手,又认了眼路才慢悠悠朝前走。上杉虎跟上她,始终隔着一臂距离:你要去哪儿?
她不答话,不知是不是没有听清。他想了想,一个名字在嘴边转了转还是跑了出来:庆余堂?
她哼哼了两句权当做回答。上杉虎看了眼手表,这个点店面应该已经关门了。于是他出手拦住对方:现在店应该关门了,改天吧。
娴凑近他看了看,又哼着说没事,肯定带你去,你是不是不信我?如果今天你进不去,我就跟你姓。说完,她顿了顿,皱着眉回想了一下:你叫什么?
上杉虎。
哦,上杉虎。娴念了一遍,讲了自己名字,又问,那你是姓上,还是姓上杉?
上杉虎一瞬无语,想回嘴,但话到嘴边又停住。他不是这么无聊的人。只是被她这样一闹,他心里倒比之前松快了些。娴盯着他眉心望了望,咧嘴笑了:你现在开心点了吧?
上杉虎摸了摸下巴:我刚才有不开心吗?
有啊。娴用力点点头,发尾的小揪便也一晃一晃的。她掏出手机,举起黑屏对着上杉虎,又两手指了指自己眉心模仿他:你刚刚一直皱眉,就这样,皱得紧紧的,边喝酒边看我。
上杉虎忍不住摸了下自己眉心:吓到你了?
娴装出惶然的样子抬头看他:还好,就是以为你要打我。
于是上杉虎终于也咧嘴笑开,拍了拍娴的肩膀便又往前走。娴被他拍得一个踉跄,稳了稳才又踩着高跟哒哒哒跟上去。
等终于走到关闭的店门前,他这才转头看向范娴。他挑了挑眉,示意已经锁上了的门,范娴也冲他挑一挑眉,从包里掏出钥匙晃了晃。
店内地下是酒库,一楼负责营业,二楼有她临时的房间。她顺手开了一楼的灯,而后便往二楼走:你随便看,我洗把脸就来。
比起销售的店面,一楼更像是藏酒的展示厅,不同种类的酒瓶被放在多宝阁一样的玻璃柜里,柜中安了声控灯,人一走近便亮起顶光,酒液、玻璃与灯光交相璀璨。娴一下来便看到他仍在往深处走,忙出声拦住:等等等等!
她讲:你要是挑了这边的酒喝,我就亏大了。
上杉虎抬头看她。她刚卸了妆洗净了脸,脸上反倒比带妆时更显出种清癯的气色,原先扎起来的肩发这会儿散开来,发尾花瓣一样软软卷着,落在锁骨下方,视觉上衬得脸颊肉瘦削了些。
上杉虎不自觉皱了皱眉,总觉得她还是圆润些更好看。但他突然想到什么,伸手摸了下眉心,才又抬头对上对方眼神:那你请我喝什么。
娴哒哒哒地跑下楼,带着他又往一楼更深处走了走。后屋本还有个茶室,不过她不爱品茶,便拿这处用来会客。她引着上杉虎落座,而后便搬出一瓶未贴标的酒。
就是它了!娴兴致冲冲地讲着,但脸上又有些赧然:其实还没上市,总想找个人来尝尝,提提意见,正好请你喝。
上杉虎哼笑一声:你还挺会打算。
娴被他说得更不好意思,从分酒器里倒出一小杯便对他敬了一下:拜托拜托,感谢感谢!
上杉虎抿了一口,同她碰杯后一口闷掉。娴望着他脸,眼神满怀期待。他沉吟片刻,开口问道:你打算怎么谢我?
娴摸摸鼻子:呃,酒?终身会员?你想要什么?
上杉虎兀自又倒了一杯,喝掉后才开口问她:一笔订单给不给?
娴心里警觉:多大的订单?
他想了想,解释道:我有批队友马上回国,要办接风宴,我想问你订酒,就订这个,你最快能出多少,我就要多少。
娴忙又替他将酒杯满上,而后向他敬了一杯:他们有你这样的队友,真幸福!上先生,你真是好兄弟!
他终于又看着娴笑起来:不谢,我姓上杉。
上杉虎并不知范娴下午本就是去谈了场生意,推杯换盏间已经喝了许多。生意谈得顺利,她便又在回家前去店里小酌了几杯,再加上同上杉虎一道喝的白酒,肚里早已混杂着喝了不少,此刻没吐出来已是很可喜的进步。
眼下他还没喝几杯,对面的人已经两颊酡红,眼神彻底溃散。有了这一对比他此刻才知道,方才在路上那会儿她恐怕只是装醉罢了。于是他又喊了几声范娴的名字,对方嗯啊哼哼了一通,也不晓得听没听进去。
于是他凑到人耳边大声讲:我要走了,改天见。
她喝醉了倒也不闹人,只是坐在那里发呆,听见上杉虎声音了,才将眼珠子慢悠悠转过去,盯着他看了一会儿。
她脸上连着耳后和锁骨一片都红了起来,上杉虎伸出手背贴了贴她脸颊,果然一片滚烫。他只看她喝了这么一点,疑心她如今的反应有些酒精过敏,便又问:还能不能自己回家了?
娴努力听清他说的是什么,但脑袋昏沉沉的,忍不住觉得全世界都在旋转,她只能下意识摇了摇头,说不回家,不会回家。
不回家怎么办?上杉虎又问她,你哥呢,你爸呢,电话能不能找出来打一下?
上杉虎本是好意问她,对方听了他这话,迷茫眼神里仿佛有一瞬清醒,但等上杉虎再想追问时,她已慢吞吞脱了鞋,往软座深处蜷了起来。
她身量本不算矮小,此刻蜷在一起却莫名只有很小一团,像个仍长不大的孩子终于现了原形。上杉虎伸手拍拍她胳膊,她既不出声,也不肯抬头。上杉虎想走,但看了眼开着的店门,又觉得不妥,等了一会儿也不见她继续哼唧,只能掰开她抱着膝盖的手,把人脸抬起来。
除却红着的脸颊,娴眼眶也渐渐红起来。上杉虎自是不知道她的生父便是心里不能碰的一道阀门,仍在拍着她脸问她怎么回家。她张了张口,想说先生不会让她回家的,她也不想回家,但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冲不破胸口那一道阻碍,嗫嚅了几下“我我”,便咬紧了嘴唇不肯说话。
上杉虎一个头两个大,心里在想直接把人扛回去安顿的可能性。但他打心底里仍觉得醉鬼麻烦,尤其对方在他这里还算是来路不明的女人。
但她终究是可爱的,醉倒了缩在一团摇摇晃晃的样子莫名令他想起那个抱着尾巴的狐狸酒瓶,于是他索性蹲下来,视线与娴齐平,想也不想便开口问她,屁股还疼不疼。
娴眯起眼睛想了一会儿,看样子是想不起来。上杉虎又加一句:第一次见面,你摔了个屁蹲。
娴面目静止了几秒,看起来像是在回忆,过了好一会儿才瓮声瓮气讲,不疼了。
上杉虎越瞧她越觉得有意思。自己身边兄弟哪个喝醉了不是鬼哭狼嚎,他还从没见过醉得这么乖傻的人,于是也权当在路边遇见了有趣的猫狗,驻足逗一逗。
他伸手又捏了捏娴脸颊肉,本不觉得自己用力多大,结果一松手却留下了印子。他收回手轻咳一下,见对方仍毫无察觉地望着他,心里难得有了点不自在,于是只能继续和醉鬼搭话:你还记得什么,今晚上睡哪儿?
记得,娴一字一顿地说,卖酒,赚钱。说完,脑子里不知道哪根弦搭上了,踉跄着从软座里挣扎起来,扑过去拉着上杉虎的手:大单子!
上杉虎甩了甩手,娴哼唧了几声不肯松手。他凑近了逗她:放手,我要走了。
娴直接将他手往怀里一抱,撇去溃散的眼神不论,语气倒是颇为凶狠:不许跑单!
上杉虎看了眼她仍不太清醒的面孔,没忍住伸手,捏住她鼻子问:不跑的话我睡哪里?
娴终于松手拍掉了他,往软座里半躺下来,临闭眼前伸出手指指了指楼上。
上杉虎看了看楼梯,又看了看几乎已经昏睡过去的范娴,只挑眉想了想,便伸手把人捞起来带上了楼。
-tbc-
真的很想一炮打响虎娴进度!可恶!
【all娴】搜神记 14
天雷杏转all娴预警。完整前文见hw:9019075
开启虎娴狗血言情篇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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娴将信封塞进邮筒。邮筒齐腰高,绿绿一只,矮矮胖胖,令她想起小时候玩过的不倒翁。
那时还是李云睿在带她。李云睿平日“无暇”踏足鉴查处,只有抱着娴时才能偶尔一见陈萍萍。那时娴还是小小一团,松手放她下地,便就像猫儿,水之类的。倏忽一下,就从李云睿怀里流走了。
娃娃她玩多了便腻,那天倒是抓着陈萍萍书架上一只不倒翁玩得开心,嘴里咿咿呀呀的,说“倒!倒!”
但天性使然,它就是不肯倒。后来陈萍萍将它送给娴。
再后来,娴长大,外出上学时外面可玩的东西那么多,不倒翁早被佣人收到箱底。
这时她突然想起来...
天雷杏转all娴预警。完整前文见hw:9019075
开启虎娴狗血言情篇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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娴将信封塞进邮筒。邮筒齐腰高,绿绿一只,矮矮胖胖,令她想起小时候玩过的不倒翁。
那时还是李云睿在带她。李云睿平日“无暇”踏足鉴查处,只有抱着娴时才能偶尔一见陈萍萍。那时娴还是小小一团,松手放她下地,便就像猫儿,水之类的。倏忽一下,就从李云睿怀里流走了。
娃娃她玩多了便腻,那天倒是抓着陈萍萍书架上一只不倒翁玩得开心,嘴里咿咿呀呀的,说“倒!倒!”
但天性使然,它就是不肯倒。后来陈萍萍将它送给娴。
再后来,娴长大,外出上学时外面可玩的东西那么多,不倒翁早被佣人收到箱底。
这时她突然想起来,便忍不住拿手指戳了戳敦实的邮筒。邮筒满载一肚子轮回岁月,并不会因她动摇而哗啦作响。
这座海岛是她疗养了两年的地方,也是她重新开始的地方。这里天气晴朗,温度常年偏高,海水苦咸,沙子柔软,适宜埋葬过往。
前年她初接手庆余堂。那是曾活跃过一段时间的白酒坊。叶轻眉去世后,大部分股份也并未被南庆收购。也许是小到根本用不着在意,也许是叶家旧人的一些倔强,也许是李先生另一种安静平等的怀念。但不管怎么说,流动资金的丧失,让它破败的命运变得显而易见了。
庆余堂生意久不开张,为了保证质量和产量,酒坊和工厂的规模都只能大大缩减。但整体环境还是不容乐观。娴刚去实地考察时,高粱库和杂粮库的存物黏连不可辨,揭开时还有霉斑,整个车间明明未邻酒曲库,就已有难言酸味泛了上来。
娴对着那堆烂谷子翻了半天,也不知自己在翻什么,但却不想死心。那之后五竹又沉默着带她去了酒曲库与酿造池,再出车间时她身上已染破败酒味。最后是坛装酒库。
五竹问她看出来些什么。那一排排棕褐色罐子和瓷白瓶身,比起酒坛,更像还未被封装过的骨灰盒,盛着未被开启的时光。食指拂一下,灰尘就在光里跳动。娴蹲下来看了许久,摇摇头。
风吹过她剪短了许多的额发,温柔地替她拂开了脸上沾染的尘灰。她手指点了点瓶身,皱眉的样子像只花了脸的猫。而那一伸手,她便宛如触到了什么连接过去与未来的时空节点。
“没想好,但是感觉这个瓶子设计太老了。而且——”
她歪头对五竹笑了一下,讲,“总觉得这里缺了点什么。”
“好。”五竹回她,“那就填起来。”
实地考察那时离出逃已有半年,但娴身体还未养好。整个人不见血色,苍白如瓷,却没有瓷器上釉后的明亮光泽。直到在海岛住了大半年后,皮肤才逐渐被暖阳熏染。
为了寻找更好的酿酒原料,她也常拉着五竹向各处的田庄里跑。海风与砂砾将她风化洗礼,阳光与麦浪又再一次重塑她。时隔两年再回故地,娴近乎生出种回家了的感觉。
自北齐那批货被沈重拦截,已过近三年。与那同时失踪的上杉虎,这些年实际一直漂在海外,以自己的名义为战豆豆暗中网罗一批全新势力。
江山代有才人出,长江后浪总是要推倒前浪的。只是如果可以,上杉虎并不想自己的前浪肖恩,在北齐一角消失得如此无声无息。
他从小便是一个欲|||念很重的人。爱吃辣,吃荤,吃生,嗜好冰冷武器与硝烟味。不重享受,最大渴望是活下去。
从前,是肖恩从上空悬下一根蛛丝,将他带出那个破落的孤儿院。虽然他握住蛛丝爬上去后,才发现上下的世界并无哪里不同。
但这也很好。他天生的钝感力和求生的直觉一次次帮助他在世道里翻滚。直到成为可堪与义父肖恩并提的后浪之一。
直到战豆豆找到他的那天。
旧药的开发与流通全在沈重掌握之中,战豆豆想染指,势必要截断旧药的流通,并推出新药取而代之。与后者相比,想给前者制造突破口反而更难。
肖恩是现成的弃子。战豆豆允诺上杉虎会救他义父。上杉虎并不相信,但别无办法。
但,其实是有的。
在异国飘零的无数个夜里,在他冷眼看着新一批出生入死的兄弟在夜色里包扎伤口时,他一遍遍摸着怀里肖恩曾赠给他的刀,想,他其实是有办法的。毕竟他向来不缺莽夫之勇。
肖恩临走前的一天,待在房里与上杉虎喝酒。两人从日落喝到天明。
日光撒遍大地时,陈旧的窗户也毫不例外地被阳光唤醒。那种活力,那种毫无缘由的吸引力和生命力——
肖恩眯着眼看向窗外。那是很久没有见过日光之人的眼神。他被刺得眼眶近乎湿润,上杉虎有一瞬以为他会哭。但事实上肖恩只是转过头,将刀拍在了桌上。
“也许我当初收养你,目的并不纯粹。但这个世界上哪里会有彻底纯粹的人。”
“你总是在很用力地活着,那很好,也不好。”他眼里浑浊的光在太阳下显出一股泡沫般的奇异色彩。
上杉虎看了眼刀,又看了眼他,“我听不懂。”
肖恩皱眉看了他一眼,似乎是想像往常一下出手教训他,又似乎是想叹气,但最终只是拿起酒杯又抿了一口。
“这家的酒越做越不行了。”
酒犹如此,人何以堪。最终酒杯被重重放下,肖恩将刀反推了过去,“一个想活下去的人,除非找到了真正想要的东西,否则是不会轻易以命换命的。你不用想着救我,我已找到我想要的了。”
“义父。”上杉虎碰也不碰那把短刀,“你想要的是什么?”
肖恩沉默,凝神,即使被刺痛,也仍向窗外日光看去。
前两年沈重遭遇车祸,虽无致命伤,但根本已坏,养病日久,早已被抛出核心圈外。战豆豆看似随波逐流,实际已顺着漩涡一路转到权力中心。但表面上,一切都还风平浪静。
肖恩去世后,上杉虎找到这处阳光充裕的海岛将他葬下。
这束无法到达地下坟墓的日光,又何尝不是肖恩命中的那根蛛丝。他最终到底有没有握住,还是去了另一个地狱里挣扎。时至今日,上杉虎仍无法理解肖恩的选择,只能尊重与尊敬他的一切结局。
他并不懂给人上坟要怎样精心挑选花束,只是让花店的人随意搭配。最后捧出来一束,黄色雏菊挨着向日葵,是大太阳和他的一群小太阳。明亮如阳光的花束窝在上杉虎臂弯里,他行过街角,往墓园走去。
娴也是出逃来到海岛后,才知晓原先常去的那个墓园,并不是叶轻眉坟墓真身所在。五竹带她来小岛后才这样告诉她。
于娴而言,那似乎应是一场长达十多年的骗局,但五竹说出真相时,似乎并未因娴本该有的崩溃而动摇。
必要的谎言在五竹冷漠的神情下就好像命运的一种无情暗示。如果你按祂想的一路走下去,也许永远也到不了真实。
结合五竹的话,而后跳脱开李先生再回首墓园那最后一眼时,娴确实是感到惊愕的。只不过比起被骗后的愤怒,她感受到更多的是一种命运的试探。
得以真切抚摸叶轻眉在海岛上的墓碑时,娴几乎是庆幸的,庆幸自己当时并没有停驻,如此才夺得通关门票。于是那一瞬她也才想通,真真假假之类的重要性也许都比不过墓旁一株野花野草。
这皮肤之上的温热,之下奔涌的血管与磅礴的生命力,也许才是母亲真正喜欢的东西。
今年,娴带来给叶轻眉的是庆余堂的预售新品。一款口袋高粱酒,口味纯正,度数在25左右。瓶身容量初定是150ml,造型做成了一个不倒翁,样式是抱着尾巴的小狐狸,毛绒绒的面上正是一脸害怕被推倒的惊慌神情。娴将酒瓶放在墓前,手指一下下戳着慌张的小狐狸,嘴里念报表一样和叶轻眉讲着新一年的销售策划案。
五竹在墓园门口看着,总觉得娴看起来像是长大了,又好像从来没有。她额发又留长了一些,在风里跟着小狐狸一起摇摇晃晃的。五竹看了一会儿,先行回分店等她。
娴和母亲絮叨完后,终于准备起身离开。五竹早已不见踪影,想也知道是先回去替她盯着车间了。娴揉了揉蹲到酸麻的腿,又整了整装着不倒翁酒的背包。
走在回程路上,手机上突然传来消息。设计部又在问她要不要再考虑把不倒翁做成一套大中小出售。可是型号不同成本完全不一样啊,而且出口袋酒就是为了打开年轻市场的,大容量哪有人买啊,先去做市场调查再来找我啊——
娴噼里啪啦打了一通字,看来看去又把语气词都删掉。
年轻毕竟难服众,而且叶家旧人又总是将她当小孩一样照顾。她盯着屏幕里的文字又看了好半天,才把句式80%都改成祈使句。
墓园外的路她走过无数遍,不需多辨认,脚下已自动绕过路中央花台的凤凰木。
上杉虎也已行到墓园附近,眼见对面走来一个走路不看路的女孩,便自动往旁边让。可他往右,对方便不自觉往左,往左,对方便不自觉往右。他皱着眉头,索性站定,就等人自动绕过去。
娴倒没注意眼前有人,只以为自己还在随着树荫一路前行,等回过神的时候已经撞上了人。那人看她直冲冲来,也不提醒,只粗声粗气喊了声“喂”,反而把她吓得摔了个够呛。
上杉虎也没想到自己出声提醒,反而把对方吓得连摔两下。幸好背后树荫下是成片成片落地的凤凰花,如火一样软软地铺着。
上杉虎本想道歉,结果自己怀里的花也被撞散,正皱着眉想出声,结果他才说了个“你”字,对方就保持着坐在地上的姿势,冲他抬手比了个停下来的姿势。
“等等!啊——阿嚏!!!”
娴摔进花堆后,被扬起的花粉与尘灰呛得说不出话,酝酿了好久才打出个喷嚏。抬头时见对方正皱着眉盯着自己不说话,也有点怵。再往身前一看,对方的花也被自己撞散了大半。她撑了几下想站起来道歉,但好像起得不是非常顺利。
上杉虎看着她,不知道这是哪里来的一个女孩,冒冒失失,但打喷嚏揉脸的时候又像个洗脸的兔子。
她并不知道上杉虎盯着自己是为什么,于是也回盯过去。
这样仰视着对方,她不自觉歪了下头,肩膀上落的花就那么掉下来。上杉虎手无意识捏了捏拳,想伸手去接,但最终却没动。
最后还是娴先冲他摇了摇手,“对不起啊。喂?你还好吗?”
她手掌心还有被揉碎的花汁,红彤彤一片浸透掌纹。上杉虎被岛上的日头晒得干渴起来,无意识吞咽了一下,才回她的话。
“你还起得来吗?”
“好像是起不来了。”娴摸了摸背包,好在酒瓶子好像没碎。
上杉虎没有再回话。娴拿不准他意思,便直接冲他递出两手,“可以麻烦你拉我起来吗?”
上杉虎盯了她手掌片刻。娴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手脏,赶紧在身上随便抹了下。结果上杉虎眉头皱得更紧,大跨两步走到她身前,伸手提住她双肩包肩带就把人拎了起来。
娴像个被拉长了身子的猫一样被迫站起来,稳住后还心有余悸,替上杉虎小声喝彩,“你力气好大!”
上杉虎别开眼不去看她,“还好。”
娴还惦记着那捧散了的花,蹲下来拾掇了一下,发现确实是恢复不了原状了,便讲再赔他一束,她晓得附近有店。
“不用了。”上杉虎瞥了眼她曾落过花的肩头,“我自己买就可以。”
“啊,那多不好意思。”娴摸了摸鼻尖,上杉虎这才发现她那里长了一颗痣。他因自幼练习射击,所以对这种靶向意味十足的东西十分在意。
“我这儿正好有两瓶新酒,就当给你赔礼。”娴掏出两只不倒翁小狐狸塞进他手里,鼻尖上的痣随着她的动作在上杉虎视线里一晃一晃的。
“真的!实在是不好意思!”
上杉虎接过那两个玩偶一样的瓶子,并不讲话。对上娴的眼神时,才发现她经此一遭已经出了汗,卷卷的额发黏在了额头,鼻子上也有细密的汗珠。
而后他才发现眼前的人是一个长得很可爱的女孩。是跌在花丛里也狼狈得很可爱的那种。他还想再开口,但却不知道讲什么。犹豫的一瞬,对方已经说出赶时间要走了。
他回望着娴捂着屁股一瘸一拐往前行的样子,觉得有些好笑,却又说不出的可爱。风吹过地上的散花,红彤彤一片,正随风撵过他的向日葵。
肖恩墓前,他开了手头的一瓶酒,浇下来大半瓶后,没忍住自己尝了一口。
本以为是什么甜腻的果酒,没想到是烧酒。虽然度数不高,但口味很正,只是不知道为何要做成这个样子。
把盖子拧上,将小狐狸放在墓前,他盯着看了一会儿,鬼使神差伸出手戳了一下。小狐狸抱着尾巴前后摇起来,有些像刚才那女孩一瘸一拐向前行的样子。
上杉虎发了会儿呆,脑海里蓦地想起刚刚对方伸出的一双手臂。
那一瞬他想到很多。比如当年肖恩沾着血冲他伸出的手,他自己向兄弟们伸出的手,肖恩最后推开他的手。蛛丝一节节的,被人接过,又被传递到另一个人手中,于是芸芸众生就这样被无形的命运牵系在一起,茫无头绪地在人海里奔波一生。
他想,他还是不明白肖恩。只是这里阳光很好,晒出汗的感觉也很好。他闭起眼,靠在墓碑上开了第二瓶酒,一口口咽下。这种酒味,陌生中带着熟悉,令他在发呆时也不自觉皱起眉头。
他睁开眼,对着阳光看了眼瓶底商标,是一只白狐狸弓背奔跑,身下护着一只小酒坛。酒坛上写着与这商标画风极为不符的“庆余堂”三字。那感觉就像看到幼稚园的孩子执拗地在画纸上画了三个手拉手的火柴人,标题是拜托老师帮忙取的,写的是《家》。
上杉虎记下商标后面的分店地址,将酒瓶摆在墓旁后离开墓园。不远处的墓碑旁,也有只空瓶了的小狐狸在风中前后摆动。不久,两只便在风里沉默着共振。
—tbc—
时间点是两年后,时间线大概是出逃→海岛休养半年→接手酒厂一年半→虎娴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