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欢（二）
李剑在市一中后门那找了份做奶茶的兼职。
由于挨着省博物馆，六月底进店点单的学生人数依旧不稀。李剑戴白色口罩而只看到的眼睛频频刷女生好感，他低头清洗着青提和葡萄，倒也没因这言语调戏而红脸。
身后电饭锅里的珍珠被煮得圆滚，店门前的招财猫摆手招摇，他只走了小会的神，手边落下的外卖单子便一张接着一张，平平不作响。
“你好，我想点一杯西瓜果茶，少冰，七分糖。”
店门自动感应地推开，李剑抬头看她，然后接了句：“好。”
宽松的polo白色衫胸前挂了只毛绒玉桂狗，李剑目光总不自觉瞟向这小玩偶挂件，然后又紧接着撤回。
“你的西瓜果茶好了。”
“需要打包吗？”李剑问她...
李剑在市一中后门那找了份做奶茶的兼职。
由于挨着省博物馆，六月底进店点单的学生人数依旧不稀。李剑戴白色口罩而只看到的眼睛频频刷女生好感，他低头清洗着青提和葡萄，倒也没因这言语调戏而红脸。
身后电饭锅里的珍珠被煮得圆滚，店门前的招财猫摆手招摇，他只走了小会的神，手边落下的外卖单子便一张接着一张，平平不作响。
“你好，我想点一杯西瓜果茶，少冰，七分糖。”
店门自动感应地推开，李剑抬头看她，然后接了句：“好。”
宽松的polo白色衫胸前挂了只毛绒玉桂狗，李剑目光总不自觉瞟向这小玩偶挂件，然后又紧接着撤回。
“你的西瓜果茶好了。”
“需要打包吗？”李剑问她。
宋谆从手机界面上回了思绪，对他点了点头：“嗯，打包。”
李剑愣了半秒的神，他的嘴经不住大脑阻拦又问了一遍：“需要打包吗？”
宋谆看着他的眼睛，语调忍不住往上扬：“打包呀。”
李剑这才低下头专注着外包装的动作。而宋谆看他的目光开始停在他脸上不放，李剑口罩下的脸开始慢慢升温。
好热。
“好了，给你。”
宋谆接过但没有立刻走，她问：“我可以知道你的名字吗？”
“李剑。”
“好的。”
“我们之前见过面的吗？”宋谆按捺不住心中的困惑，“我感觉见过你好多次了。”
李剑闻声却低头打开一旁清洗水果的水龙头，哗哗的水声伴随着宋谆轻搁在前台的手肘溅射小半圈的水渍。他重新看向宋谆，宋谆则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那……挺巧的。”李剑略带狼狈地丢出下文来。
这在宋谆眼中，此时的李剑很像个被踩中尾巴的狐狸在不知所措般低声嗷叫，看着看着她突然起了点心思。
宋谆将手机里的微信二维码名片递在他面前：“那可以加朋友圈吗？因为我想重新认识一下你。”
李剑的手在台下微颤，他飞快地瞄了眼她的头像，好像不是情侣头。
这样的想法一经产生，李剑心底的驳伦感接踵而来：她还小，还小，还小。
然而嘴巴子却在下一秒不受控制：“你今年多少岁了呢？”
禽兽。李剑感觉头顶的空调瞬间透心凉。
宋谆愣了愣，这句话她在午睡时听到了很多遍。两种声音重叠之下，她摇鼓了下脑袋：“十七岁。”
“哦。”
宋谆调皮地凑近他的脸：“你应该比我大吧？”
我叫你哥哥吧？
李剑心底下意识接了句无厘头的话，反应过来后他抬头拉高了原本正常高度的口罩：“嗯，比你大一岁。”
宋谆还想说什么，但看到身后店门走进的外卖小哥，她眨了眨眼：“那回聊，先祝你工作顺利。”
“嗯，好。”
李剑有点儿挠头，他好像每回聊天都经常会不自觉地冷场，心底想的跟说出来的也总不对称，下班后他点开微信界面的那一栏好友申请通过时，他的勇气也在一瞬间犯了难。
怎样打招呼呢？
李剑问朋友这个问题，林鸣以一种既难以置信又喜上眉梢的表情看他：“你有喜欢的女生了？”
“怎么可能！”
李剑咳了好几声，然后解释：“就之前认了一个妹妹，今天上午在店里碰见，感觉……挺好的。”
“哎呦喂。”林鸣打了个响指，“李剑你的扯谎技术一看就还没入门啊，你这话一说，我就感觉你的心思，嘿嘿。”
“是谁啊？”
“告诉我呗，我替你问问。”
李剑连连解释：“真的就是妹妹，没其他意思。”
“那你以哥哥的身份跟她聊天不就好了。”
“可……”
“你对她肯定不一般，”朋友下了个定义，“她没小你很多吧？”
“没啊……不是，”李剑赶紧摇头，自己怎么入套了呢？
“真的是妹妹。”
林鸣搭住了李剑的肩：“我不信你的说辞哈哈哈。”
李剑无奈去收拾面前书桌上的零散纸张。同学备忘录遥遥无期，他们大都选择了在QQ群里互怼祝福，李剑扭头问林鸣：“唐谦是把我们所有同学都删了吗？”
“对啊，”林鸣皱了皱眉，“不知道他怎么了，上了汗大的保送指标后我再去找他出来聚聚，嘿直接给我一个红色的感汉号，合成这把我给删了。”
李剑回忆了下当时高中跟唐谦做同桌相处的那段时间，发现零零碎碎，很多地方都找不到边。
哎，李剑心底有点儿烦躁，他靠在书椅座上重新掏出手机盯着微信界面看，林鸣在另一个椅座上戴耳机打着游戏，他听着游戏里的语音提示声，一时停顿。
李剑还是决定发“在吗”二字。他看着聊天背景的空白，手一划将可爱的玉桂狗设置成了背景图。
然后忐忑地等待。
对方并没有立刻回，这让李剑心底松一口气又提一口气，是睡了吧？
嗯，早睡早起身体好。
李剑偏头看向自习馆外的广场街道时，手机的嗡嗡震动声又将他拉回现实：“在的。”
“我哥哥说我们俩之前见过面。”
“……宋铭吗？”
“对呀，我哥哥对你印象还挺深的。明天你有没有时间呀，我想邀请你来我家玩。我的记性一点也不好，把你都给忘了。”
“等等。”
“？”
“你哥哥现在多大了？”
“二十。”
李剑心里空蒙了很久，他攥紧了手机，忽然意识到这个世界并不是简单地回到过去。
如果是回到过去，那为什么宋铭跟宋谆的年龄和记忆会发生错乱？而他这个时候在过去，外婆应该是入院很久甚至已经是到了去世前的一周了，他应该是在寺庙内为外婆的病而祈福，但现在他的外婆却是跟小时候的一脸慈祥，甚至干起农活来丝毫不影响腰的疼痛？
李剑低垂了眼眸，打了个“好”字。
他在手机上重新搜索了宋家在百度上显示的信息资料，跟之前没什么变化，这个时候宋铭刚从宋群手里接过家族商业的运营。
这个时候宋谆应该是刚满十岁才对啊。
李剑拍了拍林鸣：“你知道宋铭吗？”
林鸣一听这来劲了：“知道啊，宋家大少爷嘛，这人之前在我们学校来过一次演讲，你那个时候好像请假回家去了吧，当时班上好多女生都去找他合影问留学啥的。”
“不过他好像是个同性恋，喜欢男的。”
李剑手上的笔险些没握稳：“喜欢男的？”
“听她们女生那边的小道消息是这样的，说是跟宋大少爷玩得很好的一哥们在520那天跟他表白，但宋少爷好像拒绝又好像没拒绝，现在俩人好像还是朋友。”
李剑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好离谱啊他听着，这个世界的宋铭不会被什么东西篡改性取向了？
这样杂七杂八的念头被李剑带到第二天去往宋家的路上时，仍然有些忐忑。
进门时依旧是顾叔领他穿过前花园，李剑低下头，尽可能地不让自己去想那些不好的回忆。
宋谆穿着白色娃娃领长裙欢迎他：“你好呀，李剑哥哥。”
李剑顺着这熟悉的称呼看向眉眼弯弯的宋谆。宋铭站在宋谆的身后，朝他微微礼貌笑了下：“好久不见。”
李剑问宋铭：“俱乐部的事情……都有结果了吗？”
“嗯，”宋铭点了点头，“死刑处置。”
“但我发现有些事情不太对劲，”宋铭摸了摸脖子，“我妹妹的出生和成长都跟以前不一样，而且我们之前铲平的俱乐部地下黑道交易，现在再查也已经是没有踪影了，好像它们从来没出现过一样。”
似乎好像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那周旅还在这个世界吗？”
宋铭想了想：“在的，不过他现在还在读小学，10岁左右。”
“我派人查了他现在的境况，他的父母亲还在，家庭关系和学习方面都正常，也没有纳入精神病院的档案记录。”
李剑点了点头，心里松了口大气。
他瞥到了宋铭脖子处的红印，起初还以为是蚊子咬的，随后又反应回来。李剑犹豫了会，还是问道：“你的性取向没有发生改变吧？”
宋铭的眼睛往左右撇了撇，右手拉高了衣领口：“应该没。”
李剑摸了摸鼻子，没再说话。
关于里德
刚刚刷老福特看到讨论《要结婚的男人》里面的里德。
一方面是觉得里德是李剑的加害人的，觉得里德是不值得同情的。另一方面是觉得里德也很无辜，同情里德的。
我应该是站在另一方面的队伍里的。李剑固然可怜，他明明有一个很好的未来，可是经历了这种事。里德也曾是他黑暗里的光，可是这束光却只是外表瑰丽，将他推进了黑暗的更深处。
在之前的时候我一直觉得里德是一个坏人，在知道他曾经也是一位新娘时我哭得比心疼李剑哭得还惨。当时我一下就想到的是《缚耳来》的楚稼君和《破云》里的黑桃K。任何一个人，一个事物，他都是有多面性的。黑桃K他是反社会人格，但他不是天生的，而是因为从小...
刚刚刷老福特看到讨论《要结婚的男人》里面的里德。
一方面是觉得里德是李剑的加害人的，觉得里德是不值得同情的。另一方面是觉得里德也很无辜，同情里德的。
我应该是站在另一方面的队伍里的。李剑固然可怜，他明明有一个很好的未来，可是经历了这种事。里德也曾是他黑暗里的光，可是这束光却只是外表瑰丽，将他推进了黑暗的更深处。
在之前的时候我一直觉得里德是一个坏人，在知道他曾经也是一位新娘时我哭得比心疼李剑哭得还惨。当时我一下就想到的是《缚耳来》的楚稼君和《破云》里的黑桃K。任何一个人，一个事物，他都是有多面性的。黑桃K他是反社会人格，但他不是天生的，而是因为从小生活在那样的环境下，被迫成为这样，成长成一个毒枭。楚稼君也同理，我经常会想，如果当初他杀了他养父回到那个村子的时候，村民们接受了他，他接受正常的教育、上学，那他一定也能成长成和许飞一样优秀的大学生吧。
所以在看到里德的过去时，我不可避免的想着，如果他不是生在那样的环境下，如果他成长在阳光下，有着正确的三观，被灌输正确的思想，懂得明辨是非，在看到李剑那样的遭遇时，还会把他推入深渊吗？
他们都很可怜啊。没有谁是绝对的坏人，也没有谁是绝对的无辜者，即使是那些嫖客，我们也在作品里只看到了他们的表象，不是吗？在我们看到的事物的背后，事物可能也有着截然不同的一面。换个角度看事物，才会发现很多不一样的东西。
很多人说里德不值得被同情，他三观不正，思想扭曲，本来就不是一个正常的人，也不配得到正常的同情。可是，他三观不正，思想扭曲是天生的吗？他不懂是是非非是他自愿的吗？
因为他没有看到过光，所以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在黑暗里。
我觉得这才是我最同情的地方。没有人给过他光，他自然不会懂李剑也生活在黑暗之中，他只会觉得，黑暗才是人生常态，才是正常的。
也有人觉得，不管他内心有没有存善，不管他在其他方面是好是坏，他犯罪了，他在某一方面是坏人了，他就是不值得。
可能因为我是小县城里长大的人吧，才十几岁，但是见过挺多东西的了。我见过的东西不是说什么高大上的，而是那些最肮脏的。我家楼下卖钢材的两口子，那个叔叔出轨、家暴、不孝敬。我一直觉得他好坏，可是他会把所有的、最好的东西都给他的女儿，为了女儿戒烟戒酒，每天四五点起来工作，晚上12点多噪音才慢慢消失，因此我甚至羡慕过那个姐姐。他不是个好丈夫好儿子，但他绝对是一个好爸爸，那我该说他是好人还是坏人呢？
这是无法评判的，也是我们没有资格评判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