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言飞文（1）‖白愁飞×裴文德
私设：背景是北宋，蔡京为左相、裴休为右相，裴文德和蛇妖白青青经历一系列事情后成为好友
注：裴休：历史上裴休为唐代名相，大中六年（852），裴休升任中书门下平章事（宰相），居相位五年，为官廉洁、治理有方、博学多才、文书俱佳。
蔡京：崇宁元年（1102），为右仆射兼门下侍郎（右相），后又官至太师。北宋末，太学生陈东上书，称蔡京为“六贼之首”。宋钦宗即位后，蔡京被贬岭南，途中死于潭州（湖南长沙）。
“之前挂在这的那些画呢？”雷纯指了指空荡的木墙。
“哦，是姑娘啊，那些画已经被买走了。”
“买走了？”雷纯有些疑惑。
“是啊，那位公子出了大价钱呢。”王二笑...
私设：背景是北宋，蔡京为左相、裴休为右相，裴文德和蛇妖白青青经历一系列事情后成为好友
注：裴休：历史上裴休为唐代名相，大中六年（852），裴休升任中书门下平章事（宰相），居相位五年，为官廉洁、治理有方、博学多才、文书俱佳。
蔡京：崇宁元年（1102），为右仆射兼门下侍郎（右相），后又官至太师。北宋末，太学生陈东上书，称蔡京为“六贼之首”。宋钦宗即位后，蔡京被贬岭南，途中死于潭州（湖南长沙）。
“之前挂在这的那些画呢？”雷纯指了指空荡的木墙。
“哦，是姑娘啊，那些画已经被买走了。”
“买走了？”雷纯有些疑惑。
“是啊，那位公子出了大价钱呢。”王二笑的合不拢嘴，看来是赚了不少。
雷纯无法，只好另买了些不错的字画作礼物。
王二带着一袋钱找到白愁飞，兴奋的与他说了最近的生意，那名大主顾又来买了他的许多字，还留下来一封信。
白愁飞十分意外，他打开信件，看到署名文德，奇怪，我认识这么一个人吗？
展开信件一看，是一些奇怪的问题。白愁飞有些不明所以，没有放在心上。
“为何这画鬼要附于这些画上呢，这画法确实新奇，也有几分意思，但是并无什么诡异之处啊。”裴文德把买的画作一一展开，陷纠结入苦恼之中。
“画没问题，那就是人有问题喽，你就不能去找人问问吗？你不会找不到吧？”白青青一边啃着鸡爪一边问。
“那白愁飞遇到的事情可不少，牵扯太广。”裴文德皱了皱眉头，父亲忧心之事已然很多，不宜再添乱了。
“你告诉我，他人在哪，我去给你偷出来就是了，”白青青不太理解裴文德的顾虑，“反正我是妖嘛。”
“我自己去就行，”裴文德揉了揉太阳穴，“白青青，你能别再这地方进食吗？我都说了几次了。”
“你在干什么？”裴文德看着白青青在一边畏畏缩缩、偷偷摸摸的样子。
“我们不是要偷偷溜进去，然后把人偷出来吗？”
裴文德拿出令牌，“我们走正门。”
一人一蛇在大牢里一路畅通无阻。
“哎，等一下，你们是谁，来这里干什么？”任劳任怨刚喂完药走了出来。
裴文德看了眼二人，皱了皱眉头。
“哎，你们人可比我像妖，这血气，啧啧啧。”白青青凑到裴文德旁边轻声感慨。
裴文德脸色也不好看，拿出令牌，声音冰冷，“余，缉妖司首领裴文德，奉命来寻一个人。”
“原来是裴相之子，失礼失礼了，不知您找谁啊，小的领你们去。”
“我找白愁飞。”
任劳任怨脸色一变，“这，这恐怕。”
“恐怕什么？”白青青上前一步，看着二人笑了笑，眼波流转。
二人的神情变得呆滞，“请二位随我们来。”
白愁飞刚吃下蚀心丹，正是发作之时，脸上痛苦和悲伤交织，裴文德连忙上前一个手刀打晕了他，防止他自残。
“他犯什么事了，这么惨？”白青青上下打量了一下白愁飞。
附上脉搏，已经有些微弱了，裴文德敛眸，白青青不知道，但是他知道，白愁飞不过是党派之间的一个牺牲品罢了。
所以他才游离于政治之外，说是为了斩妖除魔，这又何妨不是一种逃避呢？
“我们先走吧。”裴文德将人背起，两人一蛇一道出了刑部大牢。
【棣檀】苍风坠（下）
东方青苍✖️相柳/防风邶
完结撒花！🎉 全文3.4w ，各位阅读愉快
上文：苍风坠（中）
下文（番外）：遇蛇
【正文】
金陵将军防风邶以身殉国，行国丧。长长的送葬队伍行进在金陵城内，哀乐响彻天际。
东方青苍一改平日的穿衣风格，着一身素白的袍子，和觞阙一同走在送葬的人群中。那巨大的黑色棺椁中躺着的人，是那个他心心念念的人。虽然那只是相柳的历劫之身，可东方青苍也依旧真真切切的体会到了失去的痛苦。东方青苍也不明白，他心悦的是人间的防风邶还是相柳本身。如果是相柳本身，他又应该以何种身份出现呢？这样的问题一直...
东方青苍✖️相柳/防风邶
完结撒花！🎉 全文3.4w ，各位阅读愉快
上文：苍风坠（中）
下文（番外）：遇蛇
【正文】
金陵将军防风邶以身殉国，行国丧。长长的送葬队伍行进在金陵城内，哀乐响彻天际。
东方青苍一改平日的穿衣风格，着一身素白的袍子，和觞阙一同走在送葬的人群中。那巨大的黑色棺椁中躺着的人，是那个他心心念念的人。虽然那只是相柳的历劫之身，可东方青苍也依旧真真切切的体会到了失去的痛苦。东方青苍也不明白，他心悦的是人间的防风邶还是相柳本身。如果是相柳本身，他又应该以何种身份出现呢？这样的问题一直盘亘在他心中，久久无法消散。
水云天神水厅——
相柳历劫归来，依旧是白衣胜雪，只不过从不佩戴环饰腰间多了一枚月牙形状的玉佩。
战神殿内，相柳撑着脑袋坐在荷花池旁，怔怔的盯着池中游鱼出神。云梦泽历劫的画面还历历在目，关于历劫的记忆，他全都没有忘记。回想起他和东方青苍相处的一幕幕，这个从未动过凡心的神明却感觉到了一从未有过的悸动。
可相柳不明白，为什么东方青苍会出现在云梦泽，他又是什么时候从昊天塔逃脱的。自己的师傅因为东方青苍，因为月族，在古战场上自戕，说心里完全没有恨意是不可能的。但是，这也是师傅的命运，谁都改变不了。这种矛盾的感情让相柳觉得非常的无力，他疲惫的闭上了双眼，眉峰紧蹙。
长珩听说相柳历劫回来之后，在第一时间赶往了战神殿。
一踏进战神殿，长就看见了一脸疲惫的相柳，他叹了口气，沉默的走至相柳身边坐下。
相柳察觉到了长珩的到来，缓缓开口到，“来了啊，动作挺快的。”长珩转头看向愁眉苦脸的好友，“怎么了这是，一回来就垮着个脸？”
“我在云梦泽，见到了东方青苍。”相柳抬眼，温热的手指覆上腰间那个精致的玉佩，握住那冰凉的玉石细细把玩着。长珩一时还没能反应过来，“你说，你在云梦泽看见了东方青苍？”相柳点了点头，不再言语。长珩听了这个消息，拽过相柳的手腕就往外走，“走，跟我去昊天塔看看。”
两人站在昊天塔下，眼前的石塔和之前别无二致。长珩掌心一翻，一道白光击向了塔尖，塔上的封印赫然显露了出来。果然，原本完好的封印，现在已经被击碎。
相柳背着手，叹了口气，“你们还真是，太松懈了吧。”长珩眉头紧锁，薄唇抿成了一条直线，“我去禀报兄君。”说完，便转身离开了。
相柳看着长珩离开的背影，又看了看腰间的玉佩，最终没有选择叫住他。他其实在历劫归来那一刻，就已经察觉到了自己体内气息的变化，他现在是对自己的真实身份存疑的。再者，他和东方青苍在云梦泽那一段情缘，在潜意识里选择了隐瞒更多的消息。
“什么？东方青苍破开封印逃走了？”云中君怒目圆睁，神色间尽是不可置信。长珩的神色也十分凝重，“相柳告诉臣弟，他在历劫时遇见了东方青苍。方才臣弟去查看了昊天塔的封印，确实是被破坏了。是长珩玩忽职守了，长珩甘愿领罚。”云中君抬手制止了长珩，尽力平复着情绪，“不必了。现在你应该做的是随时准备好两族大战。本君乏了，退下吧。”
带着满腹疑问，相柳独身一人来到了司命殿。他摇着殿门前的的风铃，却久久无人应答。无奈之下，相柳缓步走进了司命殿。
偌大的司命殿空无一人，司命星君和她那小徒弟都不在殿里。相柳在那繁茂的命簿树下驻足，他不会司命的法术，无法寻得自己的命簿，只得作罢。就在他准备转身离开的那一刻，树干上的天极镜却逐渐开始浮现出一帧帧的画面。
天极镜中，数万年前，如今的云中君带兵剿灭了海妖一族，而还尚未孵化的相柳被藏于碎灵渊中，得以幸存。时间转眼来到几百年后的云梦泽，浑身是伤的相柳被游历的赤地女子所救，带回了水云天为其疗伤改命，用元神之力封印了身内的妖丹····再后来的事情，相柳是知情的。
相柳不知道自己是怀着怎样的心情窥探着以前的事情，他现在只为自己感到可悲。一个海妖族人，为自己的灭族仇人卖命了几万年。自以为活得清醒的相柳，其实始终被蒙在鼓里。
一道惊雷劈开了云层，一股强大的妖力由战神殿向四周爆开。
此刻的相柳一头银发，眼瞳变成了妖异的金色。强行唤醒妖丹的后果就是妖气不受控制，和原本体内的神力相互排斥，在体内四处乱窜。相柳只觉得喉头一热，一口鲜血从口中喷涌而出，身体一软，倒在地上失去了意识。
正在为东方青苍的事而头疼的云中君敏感的感觉到了水云天有妖气的暴动，顿时觉得头疼，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循着那股和水云天极不符合的气息，云中君找来了战神殿。他面色一沉，背手走进了战神殿。
一走进殿里，就感觉到一股强烈的妖气扑面而来，紧接着，云中君就看见了倒在地上一头白发的相柳。看见那一头白发，云中君心下一惊，这不是海妖族吗？云中君眸色一凌，捆仙绳从他的袖袍里飞出，束缚住了意识不清的相柳。看来之前的清缴并不彻底，不过无妨，现在除掉也还来得及。
胸口的闷痛让相柳从昏迷中醒来，一睁眼，就发现自己被捆仙绳绑住扔进了昊天塔。云中君这个伪君子，乘虚而入！浓烈的怒意熏红了相柳的眼眶，他试图蓄力挣开束缚，却在挣扎之后被绑得更紧了。他泄了力，仰躺在地。现如今，他妖力微弱，无力逃脱，根本就是一只云中君沾血刀下的待宰羔羊。
云中君坐于议事殿内，殿下一众仙君恭敬行礼。“众卿免礼。本君今日召集各位来议事殿是有要事告知，相柳乃海妖余孽，在云梦泽历劫时与东方青苍暗中勾结，意图谋反。现下，罪妖相柳已被关押至昊天塔，明日处决。众卿意见如何？”底下的人开始窃窃私语，这战神相柳战功无数，如今却落得一个当众处决的下场，着实令人唏嘘。但云中君此番唤他们前来，并不是要问他们的意见，只不过是通知他们一声罢了。云中君垂眸看着地下交头接耳的人群，扬起一个虚伪的笑，佯作惋惜的说到，“本君知道各位的顾虑，可这相柳实在是十恶不赦，按律当处决。众卿如没有异议，那便退下吧。”
待那一众仙君离开之后，云中君的面上露出了阴狠的表情，“没有人可以破坏天道，没有人可以阻碍本君实现天道。相柳，你必须死。”
长珩就在几个时辰前被云中君支去边界平息骚乱，可小小的民乱，何至于他亲自出面呢？云中君自是明白，以长珩的性子，若是知道相柳即将被处决，必然会站出来反对他。不让他知道这件事最好，免得到时候来添乱。
苍盐海——
“尊上，那赤地女子的元神···”觞阙站在东方青苍身后，小心翼翼的问到。他家尊上自从云梦泽回来之后，变得更加沉默寡言，经常站在月台上出神。
东方青苍回过头，看着觞阙那一脸着急的神色，幽幽回答到，“已经取到了，被本座收在了骨兰里。”觞阙一听，那担忧的情绪立刻烟消云散，“那尊上，我们现在就去解封十万将士吧。”东方青苍并没有对这句话做出回应，而是直接和觞阙擦肩而过，“本座想休息一会儿，你退下吧。”觞阙不明就里，但不敢载多问，安静的退出了寝宫，顺带关上了寝宫大门。
寂静月宫内，未燃一盏烛火，四周一片漆黑。东方青苍望着远处那一轮残缺的月亮，思绪渐渐飘远。他把用自己心头血化成的骨兰给防风邶，并不只是为了要收集那赤地女子的残魂，更是一个情感的寄托。在云梦泽，骨兰被他封了灵识，所以在那时，骨兰只是一块普通的玉石。因为骨兰一旦拥有灵识，它便会保护自己的拥有者，那么相柳将不能够成功历劫，从而灰飞烟灭。但现在，东方青苍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历劫归来的相柳，甚至不知道他是否拥有云梦泽历劫的记忆。而且，就算相柳记得，他也很难做到坦白的告诉相柳，自己一开始的接近就抱有目的，可是后来动情的人，也确实是自己。
水云天——
第二日的辰时，相柳被押着送到了诛仙台。逆着强光，相柳艰难的睁开眼，那些虚伪的仙族，一个个面色凝重的站在周围的云壁上。那道貌岸然的云中君一席金袍，坐在审判主席。
相柳的嘴角扬起了一抹讽刺的笑容，这群满口道义的仙族，其实全都是只贪图一己私利的暴徒，他们才是最残暴的人，云中居尤是。被这样一个君主所带领，水云天覆灭，那时迟早的事情。
云中君瞥见了相柳那讥讽的笑意，恼羞成怒，操纵着捆仙绳束缚住了相柳的手腕，将他提到了空中。“罪妖相柳，你暗中勾结东方青苍，意图谋反，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那伪君子满口胡话，听得相柳不由得笑出了声，“哈哈哈哈···罪妖？勾结月族意图谋反？云中君啊，你要不听听你自己在说什么？我是妖，但你以莫须有对我的族人赶尽杀绝，你管这叫正道？我不过下凡历劫，碰见过东方青苍，便被你说成勾结谋反，你管这叫事实？”相柳掀起眼皮，扫视着神色各异的仙君，敛去了笑意，沉声开口到，“看看你们的好君主吧，把他的面具扒下来看看，着面具底下是怎样一张狰狞的面目。你们啊，总会有人落得和我一样的下场！”
云中君被气得两眼发白，双手紧紧攥住座椅的扶手，开口暴喝道：“死到临头还要妖言惑众！真是歹毒至极！即刻行刑！”
命令一出，诛仙台上方的齿轮开始转动，正在凝聚一道足矣劈裂天地的天雷。相柳缓缓的闭上了眼，等待着死亡的到来。
那电光直直的劈向相柳，就在即将触及相柳皮肉的瞬间，被一道幽蓝色的屏障隔绝在外。相柳有些疑惑的睁开眼，却发现腰间的月牙玉佩发出了一缕缕幽光。
远在苍盐海的东方青苍只觉得心脏狠狠的一跳，额间不受控制的冒出了一些细汗。他拧着眉，召出传送阵，消失在了原地。
观刑的所有人都惊呆了，云中君更是直接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怎么可能？”
那屏障和天雷抗衡着，最终两者都在半空中爆开。剧烈的灵力波动让本就虚弱的相柳被压得喘不过气来，嘴角溢出了丝丝鲜血。意识逐渐涣散，眼前的一切都变得模糊起来。
其他的人也是被震得东倒西歪，云中君勉强稳住了身形，双目通红盯着意识不清的相柳，看准时机，用法力凝出了一把利剑，直直的往相柳的方向飞去。
一股霸道而强劲的力量直接将那把剑击飞，而在这时，一双浓雾般冒着幽幽火焰的黑色羽翼在相柳身后展开，一只温暖的手覆在他的腰间，“本座的人，你们也敢动？”
东方青苍用业火烧断了捆仙绳，稳稳的将昏迷的相柳抱在怀里。看着如此虚弱的相柳，又看了看那令人作呕、仪态尽失的云中君，东方青苍周身的戾气暴涨。幽蓝色的业火乖顺的包围着中间的两个人，东方青苍手心凝聚起一颗火球，如恶魔般低语着，“他受到的伤，我要让你们一一偿还。”说罢，业火被掷向了云中君所在的那一面云壁，那一团业火瞬间蔓延开来。
众人顿时乱作一团，纷纷召唤出法盾抵挡。云中君哆嗦着跌坐在地，面对东方青苍那与生俱来的威压，他根本无法抵抗。
蜷在东方青苍的相柳只觉得胸口灼烧得厉害，难受的呻吟了一声，苍白的手死死的揪住东方青苍的衣摆。东方青苍心疼死了，安抚的吻了吻相柳颤抖的眼睑，“乖，我马上带你走。”
黑色的羽翼将两人庇护在其中，随后消失在一片黑雾之中。
苍盐海——
“快传巫医！”东方青苍将相柳横抱在怀中，急匆匆的冲进了寂月宫。候在门口的觞阙来不及做出其它的反应，立刻去寻巫医。
相柳被东方青苍小心翼翼的放于床榻之上，单薄瘦弱的身子陷进被褥里，胸膛起伏不定，连呼吸都十分的虚弱。东方青苍坐在床边，紧紧的握住相柳冰凉的手，小心翼翼的传输着真气护住相柳的心脉。
一众巫医提着药箱，狼狈的跑进了寂月宫，放下装备，跪于床边马不停蹄的开始为相柳诊脉。
为首的巫医原本紧锁的眉头渐渐舒展开，“启禀尊上，这位公子是因强行冲开妖丹，体内的妖力和神力产生了冲突，因此导致了经脉受损。配上药物，多加运功调息，十日内便可恢复。但公子无法因为身体还遭受了外力的冲击，暂时无法自行运功疗伤，需要有人进行辅助。”
东方青苍松了一口气，“本座知道了，药抓好了直接送到寂月宫，退下吧。”
那些巫医离开之后，觞阙盯着床上双目紧闭的相柳，以及两人那交握的手，陷入了沉思。
至纯的真气慢慢的修复着相柳受损的经脉，胸口的闷痛也逐渐减轻。他的手被包裹在一个温暖的手心，让他逐渐放松了身体，呼吸也平复了下了，逐渐陷入了沉睡。
东方青苍见相柳有所好转，便将他的手放进了被褥里，缓缓起身，示意觞阙跟着他出去。主仆二人就这么轻手轻脚的摸出了寂月宫。
等到出了宫殿，觞阙终于忍不住开口问到，“尊上，骨玉可是在相柳公子身上？”东方青苍闻言，点了点头。得到肯定答案的觞阙愣了愣，加之刚刚所见的画面，他已经可以确定心中所想了，所以他也不必再多问了。见觞阙久久没有动静，东方青苍便自顾自的说，“待他伤势好转，本座就带他去玄虚之境。”
相柳在睡了两个时辰之后悠悠转醒。室内微弱的光线并没有刺激到他的眼睛，于是他便将周围的环境打量了一遍。相柳在诛仙台失去意识的前一秒，他感觉自己落入了一个无比熟悉的怀抱，再结合他现在所处的地方，无疑是东方青苍。这一瞬间，相柳是庆幸的，这让他觉得自己也不完全是孤家寡人。
他刚刚费劲的撑着身子坐起来，就看见端着药碗走进来的东方青苍。来人见状，面上难掩欣喜之色，三下五除二的走到了床边坐下，“你终于醒了，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相柳目不转睛的盯着东方青苍，嘴角扬起了一抹浅浅的笑意，随之摇了摇头，“我没事了，已经好多了。”
东方青苍对上了相柳那温柔的目光，一时有些怔住了，回神之后急忙将药递到人跟前，“喝药。”他以为自己面不改色，实则早就被通红的耳根出卖了。
相柳抬起手腕，细白的皮肤被捆仙绳磨出了狰狞的血痕。东方青苍会意，端起药碗，一勺一勺的吹凉，然后再喂给相柳。没过一会儿，一碗药就见了底。东方青苍将碗搁置在一旁，然后直愣愣的看着眼前的人，他和人间的防风邶样貌无异，只是那一头白发为他平添了几分妖异的美感。
被人直白的目光盯得有些不自在的相柳忍不住开口道：“怎么了？我脸上，有东西吗？”东方青苍摇了摇头，但依旧盯着他一言不发。相柳无奈，只好自己主动引导着东方青苍开口，“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想告诉我？”
东方青苍垂下眸子，不知该作何回答，好半天才鼓起勇气开口，“在云梦泽的相遇，其实并不是偶然，都是我在有预谋。”
相柳听了，反倒没有震惊之色，而是轻笑着说，“我知道。历劫归来之后，我脑子里也有想这些问题，光是能在云梦泽遇见你就已经够稀奇了。所以我明白，城门口的那一面，绝非是偶然。”东方青苍紧张的攥起了拳头，然后不可置否的点了点头。
“而且，在我发现自己的气息发生了变化之后，我去司命殿求证了我的真实身份，至此，我也就明白了你接近我的目的。你接近我，无非就是为了取走我身上赤地女子残存的元神，对吗？”相柳说得平静，丝毫听不出喜怒，他的嘴角还挂着若有似无的笑意。
越是平静，东方青苍越是不安。他抬起头，轻声道：“对不起，我——”
“你不用道歉。你能来诛仙台救我，就说明你并不是是虚情假意不是吗？”相柳打断了企图自责的东方青苍，听到这些话的月尊却像因犯错而最终得到大人原谅的小孩，满眼欣喜。他迫不及待的开口问到，“那你不怪我吗？”
相柳摇了摇头，他有什么好责怪东方青苍的，现在他们二人，背负着同样的仇恨，他们是一条船上的人。况且，眼前这人还是他的心上人，是相柳的，也是防风邶的。
东方青苍心中如释重负，拿起搁置在一旁的药碗然后站起身来，“那你好好休息，巫医说了你需要运功调息，你现在经脉不畅，我明天来帮你。”相柳瞧着东方青苍放松下来的表情，自己心里那块石头也跟着落下了，他笑着点了点头，目送着东方青苍离开。
第二日，东方青苍准时来找相柳调息。两人面对面盘腿坐在床上，掌心相对，闭着眼开始运功。
本体是九头蛇的相柳体温偏凉，所以，手心那块儿灼热的温度烫得他耳根通红。他只觉得浑身上下都变得温暖燥热起来，薄汗沁湿了原本就单薄的衣袍。
在东方青苍的帮助下，经脉内的真气逐渐稳定下来，连脉搏也强劲了不少。
长达一个多时辰的调息让两个人都出了一身汗，相柳更甚。银白色的发丝被汗水沾湿，黏在瓷白的脖颈上，裸露在外的一小块皮肤上，晶莹剔透的汗珠划过皮肤，引人无限遐想。
东方青苍收了真气，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呼吸，然后缓缓睁开了眼。刚刚掀开眼皮，满面通红的相柳就闯进了他的视线。这一头白发，倒是称得他比在云梦泽时还要美上那么几分。东方青苍赶紧移开视线冷静下来，现在相柳身体还没好，不能想那些有的没的。
配合着吃药，相柳在第五天的时候就已经完全恢复了，在东方青苍真气的滋养下，他体内的妖力和神力完美的融合成了一股，充盈着他的妖丹。
在相柳痊愈后的这几天里，觞阙领着他逛遍了这九幽。在相处的过程中也发现，相柳这个人本质上同防风邶别无二致，只是相比起风流倜傥且多情的防风邶来说，相柳要更加的清冷，给了他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感觉。
九幽的集市上格外热闹，路边的小贩都不约而同的开始售卖精美的同心锁。相柳有些好奇，转头看向走在身边的觞阙。还未等他开口，觞阙便明白了他的意思，“过几日便是我们这儿的山月节了，在这个时候，所有的爱侣都会相约去到相思桥挂这同心锁。传说，在这相思桥上挂了同心锁的人，永生永世都会在一起。”相柳听着觞阙详尽的解释，点了点头，视线却开始频繁的流连在那些各式各样的同心锁上。
东方青苍忙完政务之后，匆匆出了宫殿，直奔闹市。
相柳最终还是买下了一对同心锁，当然是在支开觞阙的情况下买的，因为他面子薄的很。
水云天——
长珩在平息完民乱回到水云天之后，便立刻去了战神殿寻相柳，结果扑了个空。长珩撇了撇嘴抱怨到，“好哇你个相柳，又不知道跑哪儿消遣去了。”他不知道相柳去了哪儿，也不知道他现下如何，这足以证明云中君实实在在的将长珩蒙在了鼓里。
而那一切的罪魁祸首云中君，还在顾念着他的两族之争。面对着归来的东方青苍还有那个已经“同流合污”的相柳，云中君鲜少的有了畏惧焦虑之感，近乎不眠不休的忙碌让他变得有些神经质。
就在云中君焦躁不安的时候，他的意识突然遁入了神识之境。他正疑惑的时候，带着蛊惑的低沉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好久不见啊，云中君。”云中君只觉得毛骨悚然，转过身就看见了那一团黑雾，他顿时瞪圆了双目，满脸不可置信，“凶神太岁？！你不是被镇压在息山吗，你怎么会在这里！”
太岁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大笑道：“吾乃凶神太岁，是每一个人内心深处最黑暗的一面！我无处不在！”云中君拔出佩剑，奋力向太岁挥去，“闭嘴！”
“若不是你内心黑暗，我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呢？没关系，你会明白的，你需要我的帮助。”太岁不理会云中君的失态，留下这句话之后，便将云中君抛出了神识之境。
意识归位的云中君出了一身冷汗，他的脑子里回荡着刚刚和太岁的对话，最终崩溃的将桌上的东西一把扫到了地上。
苍盐海——
山月节的前一天晚上，在不同宫殿里的两个人都迟迟没有睡下，两人不约而同的做着同样的事：点着油灯雕刻同心锁。
第二天，东方青苍揣着他刻好的两把同心锁找到了正坐在桌前发呆的相柳。桌前的人似乎察觉到了他的到来，慌慌张张的将桌上的什么物件藏进了袖中，“青苍，你来啦。”
相柳瓷白的面颊上飞上了两团酡红，眼神也飘忽不定，迟迟不肯落在东方青苍身上。
东方青苍摩挲着藏在身后的两把同心锁，犹犹豫豫的不知道如何开口。却在看见相柳那通红的耳根的时候，他笑意盈了满眼，清了清嗓子，开口到，“那个，今夜山月节，可以邀你去月形山赏月吗？”
相柳面上依旧一副冷冷的样子，实际在接到东方青苍的邀约的时候，心里炸开了花。他挑了挑眉，唇角不受控制的扬起，傲娇的说，“那既然月尊大人邀请，我便答应了吧。”
是夜，一黑一白两道身影，相伴着出了寂月宫，向月形山的方向走去。整个九幽都笼罩着节日的气氛，热闹极了。
走在路上，东方青苍忍不住侧目去看走在身旁的相柳，那人精致的面庞映在那阑珊的灯火下，显得格外的柔和。相柳似是察觉到了东方青苍目光一般，一转头，两人的视线相交。两人都不约而同的笑了起来，原本行走时中间的间隔也变得更紧了。走路时，摆动的手不经意间触碰到对方的手，两个大男人都悄悄红了脸。
虽然在云梦泽的时候，两人就已经表明过心意。可是现在不一样，现在的他们是以自己真实的身份相处着，是月尊和妖王。
相思桥上，来挂锁的爱侣一对接一对，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笑意。
两人走至桥中，看着那轮满月逐渐和月形山相重合，此刻，他们都不约而同的看向了对方。
“那个——”两人同时开了口，相柳噗嗤一笑，“你先说吧。”
东方青苍垂眸，从袖中拿出了两把同心锁，“相柳，你知道在山月节一起在这相思桥挂同心锁意味着什么吗？”
相柳笑得灿烂，歪了歪头，语气中略带调皮的说到，“以为什么呢？”那双亮晶晶的眼睛满是温柔的看着眼前的男人。
听着相柳那语气，显然是已经知道了，可他想要自己亲口说出来。东方青苍无奈一笑，随即满是宠溺的说到，“这就意味着，挂锁的两个人会永生永世在一起。你愿意，和我一起挂锁吗？”
相柳凝视着东方青苍，然后他也掏出了一对精致的银锁，“我怎么会不愿意呢？”
那一瞬间，一颗小石子掉落在了东方青苍的心湖，激起了层层涟漪。他一个跨步上前，俯下身子将人整个拥进怀里，“我东方青苍，这辈子非你不可，你将是我唯一的月主。”
这一句诺言，包含了太过深沉的情感，让一向不为情爱所困的相柳甘愿为之倾倒。他靠在东方青苍怀里，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声，“你还记得吗，我在云梦泽说的那句话。”
东方青苍低声笑了起来，胸腔的共鸣震得相柳整个身子都酥酥麻麻的，“我要是说，我不记得了呢。”
相柳也不恼，从东方青苍的怀里抬起头，柔软的双手捧住东方青苍的脸，踮起脚尖额头相抵，“我说，海上月是天上月，而眼前人，是我的心上人。”
灼热的气息喷洒在东方青苍的鼻尖，他的心、他整个人都因为相柳这句话而沸腾。他一把将相柳抱起，抬头仰望属于他的明月，虔诚的吻上了那两片微凉的薄唇。相柳闭着眼，双手环上东方青苍的脖颈，用力的回应这个情意绵绵的吻。
相思桥上，刻着两人名字的所紧紧依偎，那代表着两人永世不变的诺言和爱情。
晨光熹微，洒在床上相拥而眠的两人身上。东方青苍缓缓睁开了双眼，怀中的人还在熟睡。他怜惜的在人脸颊上落下一吻，嘴角明显的上扬着，睡得这么熟，看来是昨晚折腾得太狠了啊。东方青苍轻手轻脚的下了床，穿上衣袍去了正殿议事。
东方青苍刚在王座上落座，巽风就火急火燎的跑了进来，匆匆行了礼便开口说到，“兄尊，水云天的二十万大军已经逼近玄虚之境了。”原本还沉浸在甜蜜中的东方青苍猛然冷了神色，沉声道：“传本座命令，即刻整兵，明日进军玄虚之境。”说罢，一挥衣袍转身离开了正殿。
相柳扶着酸软的腰肢起了身，心里暗骂东方青苍是个不知节制的野兽。结果说曹操，曹操到。不过东方青苍的脸色有些严肃，相柳也收了撒娇的心思，沉稳着开口问到，“可是出了什么事？”东方青苍点了点头，然后坐在床边将人拥进怀里，“水云天的军队已经逼近玄虚之境了。”相柳眸色一凌，从东方青苍的怀中起身，双手搭在他的肩上，“我同你一起去，云中君那伪君子的灭族之仇不报，我永世不得安宁。”
第二日一早，一袭黑色战甲的东方青苍和身穿白色战甲的相柳带领着八万月族精锐，进军玄虚之境，巽风、觞阙和南北二幽王紧随其后。
古战场玄虚之境——
肃杀的战场上，两军各据一边，沉默的对峙着。
东方青苍和相柳两人飞身来到了朔风剑的剑镡上。相柳和东方青苍对视了一眼，执起手中骨兰，催动法术将那一缕元神之力释放了出来。相柳看着那金色的元神渐渐融进封印，轻声说到，“师傅，对不起。”
电闪雷鸣之间，朔风剑开始剧烈的震动，东方青苍揽住相柳的腰一跃而下。剑身瓦解，随之，原本化作石像的十万士兵也全数复生。
东方青苍手持佩剑，同相柳并肩，像一阵风一般，飞速向云中君的方向掠去。
云中君暗叫不好，握着佩剑的手用力到泛白。而就在这时，太岁的声音又开始回荡在他的脑海。一个恍神，他又进入了神识之境。
见到云中君太岁并不感到意外，它悠悠开口道，“我就知道，你需要我的帮助。”云中君沉默了一瞬，随即问到，“你真的能够给我我想要的吗？”太岁大笑，“当然啊！有了我的力量，你将会成为天下至尊。”
这样的条件实在太过诱人，而在现在的情况下，云中君也无路可走，他咬了咬牙，“那好，我们成交。”
转眼间，东方青苍和相柳就杀到了敌军面前。
长珩在看到相柳那一刻，还以为自己看错了。他不敢相信，自己多年的挚友居然出现在了敌对阵营。就当他还在愣神的时候，相柳已经提剑冲到了他面前。他来不及质问，拔剑应战。
两军主帅兵戎相接，两族战争一触即发。
“相柳，为什么？”长珩的眼里满是不解和痛心。相柳冷着脸，沉声道：“怪只怪你我身份不同，你是仙族，我是海妖余孽。而你的兄君，就是我的灭族仇人。”那双以前总是含着温柔的眸子顷刻间变成了金黄色的竖瞳，长珩只觉得自己的心脏被人狠狠捏住了一般，再说不出一句话。
东方青苍凌冽的剑风直冲云中君的面门，云中君飞身往后一撤，堪堪躲过了那致命一击。祟气开始不断地侵蚀他的理智，瞳孔也变成了纯黑色，周身散发出浓重的戾气，东方青苍见状，心中暗骂一声，双手凝结出业火向云中君攻去。
长珩的武力一直比不上相柳，在过了几百招之后，长珩被相柳一掌击落在地。相柳垂眸看了看伏在地上咳血的长珩，转头向东方青苍所在的方向奔去。
对付被祟气所控制的云中君，东方青苍明显感觉有些吃力。这时，一道白色的身影闪至了他身旁——是相柳。
东方青苍一边同云中君缠斗，一边对加入战斗的相柳喊到，“他已经完全被祟气所控制了！你要小心!”相柳一凝神，切换了作战形态，白色的蛇鳞从他的脸颊、脖颈和手背上冒出，“你也要当心！”
一黑一白两道身影迅速攻向云中君，一对二的局面，反而是东方青苍和相柳有些吃力。就在这时，长珩赶了过来，看着已经被祟气所吞噬的云中君，心中一阵恶寒。
东方青苍和相柳被云中君所挥出的一股强烈剑气击退了数十步，连胸口都开始隐隐作痛。长珩在身后扶了相柳一把，也不等他开口，便说到，“我们需要把祟气逼出肉身，然后用至纯之焰将凶神太岁彻底炼化。”
“我们要怎样做。”东方青苍暗暗将相柳圈进自己的包围圈，冷冷看向长珩。
长珩看着远处魔化的云中君，怔了半响，“只有彻底毁其肉身，太岁才能够显现。”
相柳闻言有些震惊，却发现长珩除了表面的镇静之外，眼里浓浓的失望。他突然又理解长珩了，“好，就按你说的来。”
长珩默默拭去眼角的泪痕，三人一起冲向了云中君。
三个人从不同的方向对云中君发起进攻，相碰的剑身发出了震耳欲聋的铮鸣。就在云中君因为长珩和东方青苍密集的攻势而应接不暇的时候，相柳将内里凝聚在了剑身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云中君刺去。
剑身没入血肉，直刺心脏。云中君狂笑着将剑震飞了，连同那三人一起跌落在地。
他笑着笑着，浓黑的祟气从他的伤口乃至口鼻不断的往外溢。云中君崩溃的跪地大喊，发髻飞散，凌乱不堪。
“就是现在！”长珩捂着闷痛的胸口朝着东方青苍和相柳大喊着。那两道身影闻声，一同朝云中君奔去。
至纯之焰乃天地间最纯粹的火焰，只有心怀不渝爱意的人方可使用此火焰。
东方青苍的元神真身盘踞在上空，通体墨黑的巨龙在空中长鸣。相柳的元神真身屹立在二人身后，巨型的九头白蛇危险的吐着信。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在手中捏了一个决，黑龙和九头蛇的口中喷出了熊熊火焰，将露出真身的凶神太岁包围在其中。东方青苍的业火和相柳的幽火相互交融，如晚霞一般血红的至纯之焰灼烧着那一团黑雾。在痛苦的嘶吼中，云中君和太岁真身都化作了一缕白烟，飘散在了空中。
云中君身死，太岁已除掉，仙月两族停战。
东君幼子长珩继位，意与月族交好，化干戈为玉帛，还两族人民医安乐的生活。
在经历过无数战争之后，月尊东方青苍同意放下之前的成见，从此仙月两族以忘川河为界，井水不犯河水。
相柳站在忘川河畔，望向幽幽的忘川河底，轻声道：“我的族人们，相柳已经替你们报仇了。”虽然大仇得报，但死去的海妖族人却无法复生了。想到这里，相柳的神情不禁有些落寞。
“在这儿站着干嘛呢？”东方青苍从背后将人圈进了怀里，俯身在相柳的耳旁低声问到。
双手轻轻覆在东方青苍的手上，仰头靠在了身后人的肩上，“我在祭奠我的族人们。现如今，海妖族就我一人了。”
东方青苍明白相柳的落寞，紧了紧环在相柳腰上的手臂，“没关系，咱们生一窝小蛇蛇，这样海妖族就后继有人了。”
听着东方青苍一本正经说出的荤话，相柳只觉得两颊滚烫，他一把掐在东方青苍的手背上，娇嗔道：“东方青苍！”被喊到的人笑眯眯的亲了亲自家炸毛娘子的脸颊，柔声应到，“在呢，夫人。”
后记：
东方青苍确实履行了自己的诺言，海妖族确实后继有人了。
中秋联文十虐梗（八）:失而复得终踌躇
十虐梗之失而复得终踌躇
（柏麟X张小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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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你想不着痕迹的认识一个人，你会怎么办？特别这人是一副冷心冷情的性子。 ......
十虐梗之失而复得终踌躇
（柏麟X张小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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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你想不着痕迹的认识一个人，你会怎么办？特别这人是一副冷心冷情的性子。
张小凡用袖子挡在眼前，悄咪咪的往前看，他来这个门派已经快三个月了，之前在下峰好容易挣扎上了内门，本以为十拿九稳，但现在他却发现事情并不是那么简单。
毕竟他每天也只有一刻钟的时间能近距离接触他，掌中的情丝不断挣动提醒着他，可据他这几日观察，那昊辰师兄，看着亲切些，对师弟师妹们都不错。可骨子里带着股疏离，无人能靠近，也不想让人靠近，唯一例外的是他新收的师妹。
纵然他来之前将感情封印住了九成，心下还是闷闷的，偶尔流露出的目光就少了那么点善意。
小凡心中不断告诫自己，司命耳提面命过，眼前这人不是他，哪怕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正事要紧，可视线总会不觉的被吸引，就如同此刻，他一时不慎竟与那人对上了视线，默默将袖子捂住整张脸，便打算倒退着离去。
但他的算盘却落了空：“这位师弟看着好生面生。”声音一出他便下意识站住，造孽哟，怎么声音都一模一样？“不知是哪位师叔门下，我见你这几日在此处徘徊，可是有什么难处？”
来了，来了，这定是对他起了疑心，若他回复的哪里不对，他便再也接近不了他方圆一里。
张小凡轻轻将袖子放下，一边僵硬的笑着一边想着如何才可以应对过去……
小凡微微低了低头，有些不好意思的理了理颈后的衣领，怎么怎么说才好。
于是张小凡的表情落在昊辰眼中，便见那鬼鬼祟祟的师弟，眼神游离，低着头不敢看他，仿若有什么难言之隐，连耳根都隐隐泛红。只见他犹犹豫豫的从袖子里拿出个纸包，“昊辰师兄，我亲手做的绿豆糕，你吃吧。”声音小到他这般耳力的修道之人都几乎听不清。然后还没等他反应过来拒绝，那人就像兔子般转身就跑，片刻便没了身影。
不到一天，整个门派便传出昊辰师兄好男色的传闻，听说他言辞拒绝了喜欢他的师姐，却未拒绝一个男弟子的信物。
且不说曾爱慕昊辰的师姐师妹是如何的肝肠寸断，传闻中的两个人，一个气的摔了杯子，另一个飞快的换了身衣服，让自己存在感降到最低。
传闻的源头：昊辰新收的师妹。
几天后又被抓包的小凡，轻门熟路的拿出自己的精心制作的绿豆糕（挡箭牌）“这次跟上次的不一样，我加了点别的东西，师兄你尝尝。”将东西塞过去就转身打算跑，这次却被人拽住了领子……
“师兄？”
“太甜了。”
“！！绿豆糕你吃过了！！！那师兄你尝尝我新做的，下次我做个不那么甜的。”
不知怎么就从质问变成讨论绿豆糕的昊辰，作势清了清嗓子，他觉得有些事需要说清楚，然后一个不注意又被小凡溜了。
传闻：昊辰师兄不但收了东西，竟然跟门派师弟拉拉扯扯！
将胡乱说话的师妹关了禁闭，昊辰孤身来到小凡房间，然后发现小凡不在房间里，而房间内的案上有一幅展开的画卷。
一股力量牵引他看过去，映入眼帘的是男子画像，一袭白衣，仙气飘飘，但画中男子眉眼活脱脱就是他昊辰。
然后此刻门正好打开，小凡端着做好的饭菜，二人面面相觑，半晌无言。
“昊辰师兄此来，所谓何事。”/“桌案上的是何物？”
张小凡闻言，将手中的饭菜放下，手在衣服下摆擦了又擦，这才小心翼翼的将那画缓缓的卷起来，眼中情绪复杂。
修罗界联合妖界，释放了天魔，还意欲攻入天界，毁了命柱，将六界变成炼狱。
作为命柱守护者的柏麟帝君，当然不会任由六界生灵涂炭，这命柱其实是一道禁制，亦是整道大阵的阵眼。一旦被毁，那一直游荡在外的天魔便会趁虚而入，届时一切便再无挽回。
那天魔吸收了太多六界的欲与恶，大阵一旦被污染，只靠他根本守不住。所幸他当初还留了后手，气机与那天魔连接，在那天魔得意洋洋的笑声里，柏麟引爆自己与天魔同归于尽，并将自己作为阵眼，用引爆时爆发出来的力量，灭了半数妖魔。
六界得以保全，只是六界之中最威严的柏麟帝君，再也回不来了。
“他，是我心悦之人。”
——未完待续——
这其实是个非常老套的故事，哈哈哈，时间紧就先发了，等我把后面的故事细细捋一捋。
第一世昊辰告诉他，他此生修炼无情道……
第二世，夜王爷，好容易在一起了，结果失忆把他彻底忘了，转头给别人喜当爹去了。这不是没成嘛。我要是没插手，保不成就多了个好大儿。当初是你救了这个孩子，他身上残留了你的气息，所以他会下意识的寻找。你的气息完全遮蔽，他肯定下意识的亲近那个孩子，再说，他不是认出你来了吗。弥留之际我谢谢你。
第三世 斩荒跟天帝是他降生时，一体双胎，分开了，于苍生的慈悲跟责任给了哥哥，七情六欲爱恨嗔痴给了斩荒。哥哥认出了他，可他已经吃了了无草，终是有缘无份。哥哥摸了摸他的头，背过身去笑得一脸坦然，既然是天命，既然选择了他，那他就要顾好这三界众生，他有的是对众生的慈爱，残缺不全的感情才是负了他，让小凡去找斩荒。
但斩荒嘛，由于对哥哥的执念，他看小凡不太顺眼，屡次坑他，因为他跟他哥走的近，把他当做了敌人。因为是高武世界，封印比较松，或者因为分魂原因，有裂痕，所以，斩荒虽然没认出他来，却在他面前屡屡失态，忍不住会去想掠夺占有，想把他从自己哥哥身边抢过来。但他最后又认错人了。后来呢？后来又怎么样了。你不知道？额，超出控制了，这边着实不太清楚。你不知道，我就放心了。
第四世 花爷，富家少爷，身手敏捷。是啊，这么好的身手当什么盗墓贼。盗墓贼就算了，关键他是那个被盗的墓的主人啊。一觉醒来发现自己睡在盒子里，打算伸个懒腰，一水的惊恐声音，还有打在身上的子弹，他好好的衣服！他不想当绿眼睛的僵尸王。后来不是陪着你归隐山林了吗？是啊，起码还有相依相偎的几十年，可他死前抓着他的手，说不能再陪他走下去了，让他以后遇见再多人，也不要忘了他，他叫解雨臣。
第五世他是一只跟着老祖宗去朝歌享福的狐狸精，那晚上偷鸡被抓住了，关了起来，导致献给老祖宗的狐狸皮被少了一小块。不就偷了你一只鸡吗？还你就是，救命啊，有人杀狐狸了！！！
第六世就算掩埋的历史终将被遗忘，可那段风雨飘摇的日子里，那人是他刻在心上抹不掉的印记。他们在舞厅里跳过舞，在赌场里出过千，在战场上搏过命，在被窗帘隔开的房间里拉扯厮磨，在逼仄的窄巷里他用带血的热吻送他最后一程。
第七世莫总始于床榻，嘿嘿那个什么不宜，自行河蟹。
不是还有一世吗？前八世已经过去了，待渡了这最后一世，帝君就能归来了。
“这之前我日盼夜盼，可事到临头……”张小凡却踌躇了，待到那时，回来的是他的柏麟吗。
小凡进去的时候，那熟悉的脸正一边往嘴里塞贡品，一边翘着腿，手搭在神像上，你就是上面派来给我引路的小仙，我怎么从来没见过你。什么，你不是？不可能，那你身上的神力哪来的？外界？好吧，重新介绍一遍，我叫……你也可以叫我昊天。
石镜前，一袭白衣的柏麟，视线定格在昊天脸上，面无表情，背在身后的拳头却握紧了。旁边的司命将身子弓的更低，一脸完了的表情。
司命你可不可以告诉本君，这九世的劫难是谁操刀的。“回禀帝君，当日帝君有功德护持，乃天道加持，帝君入九次轮回，历经苦难，方得圆满。”
柏麟面无表情，扫了司命一眼，“我给你个机会再说一遍。”
司命面带哭腔:“是小神写的。”
“留待日后再罚，小凡呢。”
他助帝君九世历劫，在最后一世神力耗尽，本来待帝君归来，助他恢复便可，只是，他道心不稳，自请下世历劫去了，待他堪破，会有大造化。
那我要送他一场大造化，司命，你说呢？
张小凡此刻还在排队，帝君放心去便是，小神定让这场历劫圆圆满满。
若中途再出差错，数罪并罚。
是是是。
待帝君离去许久，司命才直起身来，抹了抹满头的汗，赶忙掏出自己的小本本，用神力开始涂涂抹抹，希望一切都来得及。
神光经过，但张小凡已入命轮，柏麟只来得及抓住他一片衣角……
【天启X屠苏】这日子没法过了！（十二）
又名：历劫失败后，我沉睡了万年。
这是一个天启眼中他历劫失败沉睡万年，醒来后历劫记忆全无：不仅面子没了，孩子（上古）飞了，还被一个男神君（惦记上）的故事。等一下，红衣小子，斩荒是谁？！这日子没法过了！！他自降世起便未受过此等委屈，好，很好，恼羞成怒的天启神尊今日要教这眼盲心瞎的臭小子做神！
今天......
又名：历劫失败后，我沉睡了万年。
这是一个天启眼中他历劫失败沉睡万年，醒来后历劫记忆全无：不仅面子没了，孩子（上古）飞了，还被一个男神君（惦记上）的故事。等一下，红衣小子，斩荒是谁？！这日子没法过了！！他自降世起便未受过此等委屈，好，很好，恼羞成怒的天启神尊今日要教这眼盲心瞎的臭小子做神！
今天天启神尊的替身（不是）话本拿好了吗？
屠苏视角：神生漫长，如今我随处皆可去，却每时每刻都是煎熬，骗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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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馨提示：
这里设定斩荒并不是真正的斩荒，是问心镜来此界前复刻的一抹灵识，天启投生后带着斩荒的记忆，这是一只以为是斩荒的天启。都是问心镜的锅。
斩荒值得被温柔以待，有他自己的人生。
以上。
第十二章
“屠苏，你觉不觉得方才有点冷？”方兰生莫名打了个冷颤，将自己往被子里裹得更严实了些。
屠苏将灵力收回，睁开眼睛，“没有啊，跟之前一样。”甚至……屠苏隔着衣服捂住了怀中的帕子，从斩荒那得来的帕子此刻正散发着热气，而且周边灵力的流通更快了，隐隐向他这处聚集。
方才有几个呼吸间觉得血气上涌，以为煞气要发作，可很快便平复下去，而他怀中的帕子竟开始发热，然后屠苏就感觉此刻修炼比往日要更加的得心应手，灵力流转更快。
兰生揉了揉鼻子，他满肚子的话就倒了一半，可刚才那阵莫名的冷颤让他失去了聊天的兴致，心底有个声音告诉他，赶紧睡觉。
兰生看向打坐的屠苏，“我就说煞气哪那么容易发作？屠苏，这修炼也不是一日便成的。”
屠苏仍旧闭着眼睛，未曾发作是某个存在替他压下了，“我知晓，你先睡吧。”周遭灵气这般旺盛，他须得好生好好修炼一番，只是不知这跟斩荒有无关系。
第二天，兰生醒来的时候，屠苏正在修炼，等兰生吃了早饭给屠苏带过来的时候，屠苏还在修炼，等他晌午找襄铃被撵回来给屠苏送饭的时候，屠苏还是一动不动的打坐修炼，早上的饭根本没动过。
“为了修炼，饭都不吃，亏襄铃怕你饿着还让我给你送饭，屠苏，饭我放这了，你修炼完了记得吃。”兰生念念叨叨将食盒放在桌子上，没有去打扰，照例留下张纸条，转身欢欢喜喜的去找襄铃。
等屠苏再一睁眼，已过去了三天三夜。落日西垂，只剩几缕余晖洒在脸上，屠苏睫毛微颤，下意识将手挡在额间。屋子里很静，只有他一个，起身舒展了下筋骨，结束后下意识摸了摸怀中的帕子，还在微微发热，修炼不知时辰，也不知道当晚他落荒而逃后，斩荒如何了，是捧腹大笑还是觉得他不经逗？
想到这里，纵然是四周静悄悄，屠苏还是没忍住手指挠了挠脑后。他还是再去集市上买点好酒好菜给斩荒带过去吧。
将门关上，设好结界屠苏这才散去身上的隐身符咒，包袱内是崭新的棉被枕头,腰间别着酒葫芦，怀里鼓鼓的，是一些可口的小食零嘴，加上手里提着的食盒，诸般物件让他的身形瞬间臃肿了不少。
不过摸了摸身上那干瘪的钱袋，屠苏心中盘算，他是该出去寻些钱财了，往日里只他跟阿翔便罢了，现下有了斩荒，总归是不一样的。
屠苏费了些力气将东西都安放在自己身上，开始闭目养神，他有种预感，今次，一定会见到斩荒。
等屠苏再次睁眼，去到那熟悉的所在，眼前景象却不禁令其瞪大了眼睛，只见翻滚的煞气被一张巨大的火网禁锢住，左冲右撞挣脱不开，直至被烧灼殆尽。火网呈铺天盖地之势，与翻滚的煞气遥遥对峙，不过须臾间便又扩张了些许，这是在借炼化煞气壮大自身。
而斩荒正盘坐在半空,双目紧闭，面无表情，双手交叠，时不时挥出一道法决，红光一闪，煞气便乖乖被裹挟坠于网中。这让他想到了初见斩荒的那一次。
屠苏远远望着并不向前，他对斩荒的了解何其的少，往日里再如何嘻笑，一旦正经起来便完全不同了。
到底哪个才是真正的他，又或者……
屠苏一踏入这方天地，斩荒就感知到了，但他并未即刻下去，一则他现下正在紧要关头，分神不得，二则,几天前的事……
他第二日可是等过屠苏，结果哪里有人！他生气了屠苏却不知道，怎么可以。冷着脸的斩荒决定呃……发发小脾气，来维护一下他作为妖帝的尊严……幼稚的念头出现太快却挥之不去，莫名其妙之余斩荒还是酝酿了三种表情空等了屠苏两天，然后更气了。
只是待他将煞气吸收，神念一扫便见屠苏大包小包的背着一堆东西，(眼巴巴的）看着他，心中那股郁气就迅速飞到了九霄云外。算了算了，他何苦跟个迟顿的家伙置气呢?
还不知自己目不转睛的观望，成了眼巴巴看着的屠苏提了提身上的东西,不远外斩荒弱下了周身气势，正朝他招手，双目含笑。斩荒好像很开心？正巧身上挂着的酒葫芦发出晃荡的水声，屠苏心念一动斩荒这是馋酒了。
当即他压住心底的雀跃大步朝斩荒走去，斩荒盘腿飘荡在半空，见屠苏过来将身形向下落了落，离地面大概半人高，在屠苏胸腹之间的高度飘着，惹得屠苏只能仰头看他。“斩荒，你这是……”
像是知道屠苏想说什么,斩荒抬手指了指身后：“这业火勾连着我的元神，再下便容易被煞气趁虚而入。”其实哪里差这么点距离，只不过……他就想屠苏这般看着他。
屠苏看着高处似遮天蔽日般的火网，心神动摇之余还不忘解下腰上一只葫芦：“斩荒，你现下可能饮酒吗？”
斩荒看了看酒葫芦又去看屠苏，轻摇了摇头，将手举到屠苏面前，让他看自己的掌心。“此刻这红莲业火正在炼化煞气，这酒葫芦入了我手，沾之顷刻间便化为飞灰，还是等我炼化完了再喝吧。”说着甩手一记，将一团煞气重重击入了火网。
“这火焰好生厉害，煞气在其手中毫无反抗之力，它叫红莲业火？”屠苏将酒葫芦挂回腰间，看着那铺天盖地的火网心下赞叹，若他们当初有这红莲业火……
分神让一缕业火飘到屠苏面前，那忽明忽暗的火焰就映在屠苏满是好奇的眼睛里，他下意识的想要去碰触，伸到一半又缩回手。“无事的。”斩荒手指一勾，小小的火焰便跳跃到他的指尖上。递到了屠苏面前：“这是我的本命灵火，业力越重它烧灼的越旺盛，这煞气中最不缺的便是各种恶念怨煞之气，是以用来克制煞气最好不过，炼化后不仅可温养自身，还会减轻你的压力。”
可待屠苏伸手去取，斩荒却像是想到了什么，猛地收回手，那业火也随着斩荒手指移动，屠苏扑了个空。
不待屠苏反应，他又将业火送到屠苏面前晃了晃，直视着屠苏的眼睛，一脸高深莫测：“这种形态的业火我从不轻易示人，屠苏你可明白？”
屠苏下意识的轻啊了一声，有片刻的迷茫，待回过神却觉得此处过于热了些，映的他的脸有些红。
若是往常，他定然会说：如此，便算了。可屠苏张了张嘴，话在嘴边，却说不出口，眼睛不知道该往哪瞥，无意间落在手中的食盒上，“我，我先把东西放下。”说完不等斩荒反应就后退了一步，转身往斩荒不远处的榻上行去，步伐不负往日，略显凌乱。
绕在斩荒手上的火焰飘飘忽忽，差点散了。这，岂有此理这。
屠苏尽可能慢的将东西一点点放下，间隙里一直提醒自己，这都是在正常不过的事，如果关系好很正常，兰生不是也说了，如果他也能像斩荒这般控制煞气，斩荒想看的话他肯定给他看。
平复下心情的屠苏，将最后的东西放下，扭头看向仍旧飘在半空的斩荒。便见他一直盯着自己忙活，此刻看他的眼神竟让他觉得有些委屈？一定是他看错了。
不过，斩荒不会是生气了吧。屠苏下意识朝斩荒的方向笑了笑，笑容里满是安抚，“我放好了就过来。”将起皱的包袱抚平，随手将因弯腰垂下来的头发挑回脑后。
业火还在斩荒的指尖跳跃，可斩荒的目光却是一直盯着他，屠苏下意识拽了拽自己身上的衣服，让它更平整一些。声音里带着一丝犹豫：“我身上可有不对？”
屠苏浑身洋溢着的快活与他无法疏解的郁闷形成了鲜明对比，斩荒微微歪头，摸着下巴将他从上到下又来回扫了两遍。“实在要说的话，你方才可是脸红了？”
刚平复下去的热意腾地一下蹿上了脸。
屠苏轻垂了下眼睛，躲开斩荒的视线引向别处，声音里带着一丝慌乱跟结巴：“你，你看错了。”不过是此处热度高了些。
斩荒转了转眼珠正要开口，却闪过几天前屠苏落荒而逃的身影，半晌只得不甘不愿的放弃，“果真是我看错了？”
屠苏连连点头，生怕他点的慢了，让斩荒再说出些什么吓唬他。
斩荒被他的表情逗笑，转了转手上的业火：“我想着每次屠苏你来，都会给我带许多东西，我却未曾送过你什么，所以今日我也送你个小礼物。”
屠苏连忙摆手拒绝，“斩荒！”
“先别忙着拒绝，先看看我要给你的东西，”说着指尖一甩，那缕业火便脱出了他的手指，在屠苏眼前转了一圈，爆出朵小小的火花。
随后斩荒分离出一部分自身灵力，自虚空中开始炼化，嘴唇微动，手不断地牵引着，灵力在他指间流转越来越凝实，渐渐化成一颗紫色的珠子，晶莹剔透，闪烁着淡淡灵光，斩荒一指点在那紫色珠子上，刹那间灵光大亮，漂浮在附近的那缕业火似是等待许久般，一头撞了过去。
刺眼的光亮起，屠苏下意识的侧过脸用手挡在眼前，在回神时，斩荒手上的珠子灵光更加璀璨，却小了许多，珠子递到了他眼前，头顶传来斩荒的声音，得意洋洋：“送你的，喜欢吗？里面封印着我的一缕业火，关键时刻或可有点用处，当然，作为一颗珠子它很漂亮，毕竟是出自我手。”
灵光闪烁间，珠子内的火焰像是会跳动，屠苏情绪不知怎的添了一缕复杂，“这太贵重了。”
“但在我看来，你送我的那些，可比它贵重多了。”斩荒抖了抖袖子，脸上因笑露出了浅浅的酒窝。那份全然的信任与关怀，一点一滴都被都被他收在了心里，待他修复好肉身他所能给予的不仅是庇护，还可以有更多。
“那不过是……”屠苏张口却又被打断。
“我知道，那是心意是贵重的情谊。”斩荒说着腰身慢慢伏低，缓缓靠近：“屠苏你要拒绝我吗？”
屠苏对上斩荒的眼睛，缓缓地眨了一下，背后火网滔天，而斩荒正握紧了灵珠等着他的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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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继续小彩蛋系列◆
这个也是蛮久以后的剧情，跟第一章一样，我写的时候也非常快乐，提前发出来快乐一下（雷到不负责），但是既然是彩蛋，一定要符合短小这个设定，而且一定会凑到正文里。
第二天审问的时候，天启生无可恋的坐在椅子上。他觉得他的神生已经黯淡了。
屠苏回到住处，红日过来安慰他，“屠苏你还好吗？昨天的事只是意外，其实……”“我很好啊”说完屠苏还笑了笑。
红日却觉得屠苏在强颜欢笑，暗暗吐槽那个乱扔姻缘绳的。还有那个动不动就开玩笑要抓他去温酒的神尊，万一……想到这里红日更担心了。
“我没事，只是回来听说你家神尊抱着位女神君从桃渊林出来了？”
“不是什么大事，小主神受伤了，神尊他……”
闻言屠苏连忙拦住他：“红日，慎言。”
红日像霜打的茄子，他日日见他家神尊与小主神眉来眼去，总是想找贴心之神聊聊天，每次屠苏都拒绝他，说此事不需要让他知晓，还威胁他，若不想给他家神尊添麻烦，只需过他红日一神兽眼睛便罢。
所以等他从屠苏处出来，碰到挤眉弄眼打听消息的神君时，他多少有点心不在焉，瞭望山环境简单，将红日养成了单纯的性子，那神君问：“不知屠苏神君，可还安好，有一些事想去拜访一下。”
“他此刻情绪不大好，你还是过几日再来吧。”
这话经过几轮，再从紫涵口中转述就成了：“屠苏神君面容憔悴，闭门不出，想来是没想开。”
天启拍了拍桌子：“他有什么想不开的！”
（未完待续）
——————————————————
修到现在我也不知道我写了什么修了些什么，乱了套了反正_(:з」∠)_，凑合看吧，但我还是倔强的要强调一下虽然我稀罕看屠苏别开眼，但他平日里真不那么容易害羞，我的错我写OOC了，不跟屠苏相关的。强行解释一下就是，斩荒对他来说是新奇崇拜好感喜欢小秘密不为人知的，另外斩荒是很蛊的，哪怕是带着斩荒记忆的天启，屠苏目前有一点点开窍了。
最后一个仰头看一个飘在半空低头瞧，摸个头抬个下巴什么的真的是很美好的画面，可惜我写不出来这种浪漫啊哭泣。
【角色拉郎】贋作・夢十夜〜第一夜「耳目之欲」〜
[图片]
渇き。 x 唐人街探案 ：浅井衛 x 野田昊二 （lollipop cb）
一些嘴甜心狠不择手段的甘党dirty cop和白切黑假甜病娇高中生侦探互相利用各取所需的精神拉锯战（）
关于这组拉郎的灵感其实基本来源于两年前剧场人物宣传照，所以整体和官设偏离甚远。
骨科（单箭头）前提，含部分过激要素，目的地指路⬇️见评
渇き。 x 唐人街探案 ：浅井衛 x 野田昊二 （lollipop cb）
一些嘴甜心狠不择手段的甘党dirty cop和白切黑假甜病娇高中生侦探互相利用各取所需的精神拉锯战（）
关于这组拉郎的灵感其实基本来源于两年前剧场人物宣传照，所以整体和官设偏离甚远。
骨科（单箭头）前提，含部分过激要素，目的地指路⬇️见评
【天启X屠苏】这日子没法过了！（十一）
又名：历劫失败后，我沉睡了万年。
这是一个天启眼中他历劫失败沉睡万年，醒来后历劫记忆全无：不仅面子没了，孩子（上古）飞了，还被一个男神君（惦记上）的故事。等一下，红衣小子，斩荒是谁？！这日子没法过了！！他自降世起便未受过此等委屈，好，很好，恼羞成怒的天启神尊今日要教这眼盲心瞎的臭小子做神！...
又名：历劫失败后，我沉睡了万年。
这是一个天启眼中他历劫失败沉睡万年，醒来后历劫记忆全无：不仅面子没了，孩子（上古）飞了，还被一个男神君（惦记上）的故事。等一下，红衣小子，斩荒是谁？！这日子没法过了！！他自降世起便未受过此等委屈，好，很好，恼羞成怒的天启神尊今日要教这眼盲心瞎的臭小子做神！
今天天启神尊的替身（不是）话本拿好了吗？
屠苏视角：神生漫长，如今我随处皆可去，却每时每刻都是煎熬，骗子。
*************************************
温馨提示：
这里设定斩荒并不是真正的斩荒，是问心镜来此界前复刻的一抹灵识，天启投生后带着斩荒的记忆，这是一只以为是斩荒的天启。都是问心镜的锅。
斩荒值得被温柔以待，有他自己的人生。
以上。
第十一章
殊不知，空间内原本微笑的斩荒，现下满脸不爽，看着水镜里一前一后的身影，面无表情。
其实开始的时候斩荒看着这个场面笑的很开心，他知道屠苏是为了试探，看那傻小子凶神恶煞的往别人身上凑的时候还让他笑出了声。可看着看着脸就耷拉了下来。开始生闷气，看那个蓝衣服的人就很不爽。于是越来越不爽的斩荒看着水幕里拍着胸脯的人眼神暗了暗。
方兰生是吧……
真把门掩好，方兰生这才算是松了口气，倚着门看着自己手上的灵花，心里别提多美了，等明天就给襄铃送去，她肯定会喜欢的。
抬头想找个容器盛一下，便见屠苏不知从哪找出个包袱皮，铺在角落的大箱子上，然后从床上一趟一趟的，好像在搬什么东西。
“屠苏，你干嘛呢，你先给我找个容器，把这花放好。话说我白天的时候还看到一屋子的东西，都去哪了？”
屠苏搬着东西看了眼兰生手里的花，“自己找。”
“哎，屠苏我可跟你说，我方兰生来这是为了陪你，可不是来受气的，你再这样我可走了。”
屠苏将手上的包袱打了个结，“杯子瓶子具都可，只是，后山那边很危险，以后不要去了。”一挥手包袱连带那个大箱子都不见了。
兰生眼睛转了转，屠苏在里面藏了什么宝贝？晚上等屠苏睡着了，他肯定要看个究竟。像是知道兰生在想什么，屠苏嘴中不停，下一瞬一个透明的光罩出现，然后又消失无踪。
“屠苏！！”他不会这劳什子法术，根本就看不到了。
屠苏随手从柜子上拿下一个空的花瓶，放到兰生面前的桌子上：“天色不早了，将东西放好就早些休息吧。”
“到底什么宝贝啊，我明天就去跟晴雪还有襄铃他们说，要是等……”
屠苏闻言面色不变，扯了条凳子坐在方兰生面前：“禁地里的碑你看到了吧？”
方兰生张了张嘴半晌又将话咽回肚子，他当然看到了，要不然怎么会那么着急回来？
“包袱里不过是一些日常之物，兰生，你不说，我不说，就全当我门什么都不知道，可行？”
方才那瞬间，屠苏好有压迫感。兰生看了看手里的花，再看看那应该被结界笼罩的箱笼，只能不甘不愿的点了点头。
才怪，反正很快就……
“我们大概还要在铁柱观留几天，师兄传信，让我等他。”不待他高兴，屠苏将他的想头又斩了一截。
兰生一脸愕然：“我们不是很快就走的吗？”
屠苏摇头，师兄当日走的匆忙，只嘱咐他好好养伤，“师兄只说让我等他，不说这个了，兰生你洗漱一下便早些休息吧，我再修炼一会儿。”
“可是我有很多话要跟你说，屠苏，我大晚上来你这，不是看你坐在那修炼的。我呀，这几天快憋死了我都。”
屠苏看着兰生沉吟，若是兰生念叨起来一整晚都不嫌累，嘈杂太过的话，于修炼上也有碍，更何况今日兰生也算是帮他解决了一个大难题……“好吧，只要你不嫌闷。”
“那你等着我，我这一身的尘土，可得好好的去一去。”
兰生回来的时候，屠苏正一板一眼的坐在床边上，兰生决定今晚就把憋了好久的烦心事一股脑的都说给屠苏，不过……
“屠苏，枕头呢？怎么就剩一个了？”兰生指了指屠苏床上孤零零的一个枕头。
“枕头？”屠苏闻言扭头往床里一看，枕头在两三个时辰前被他送给了斩荒，屠苏努力将眼神变得茫然了些：“就……就我也不知道。”
“没有枕头怎么睡？”
“我的给你。”
“给了我，你枕什么？”
“包袱。”
“要不我俩挤挤吧。”
“不必。”
……………………………………………………………………
斩荒抱着枕头，看着水幕不觉眼中就带上了些怨念。
想他堂堂妖帝，被困在这方小天地里，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东西被别人霸占去，简直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挥手将水幕撤去，斩荒呵了一声，抱着枕头将身子转了个面，他不想再看下去了。似乎是感受到他情绪的变动，周边的煞气翻滚着，蠢蠢欲动。
斩荒原本微垂的眼睛一抬，整个人气势徒然变得凌厉，眼里满是凶光，正翻滚着的煞气戛然而止，像是感受到威胁般翻滚着后退。
可被激起凶性的斩荒却并不打算绕过它们，“说起来，我此刻这般处境，与尔等脱不开干系，更可恶的是，明知本尊心情不爽竟还敢凑上来，这般迫不及待，那本尊就做些好事，便用那红莲业火超度了你们。”
话音刚落，斩荒袖子一甩，便冲入了煞气之中，横冲直撞了两个来回，像是想起什么，一施法诀，掌中的红莲业火便开始拉扯变幻。
空间内煞气不断翻滚腾挪，凶气四溢煞是可怖，可一旦被业火罩住便逃无可逃，只能不甘的化为养料。红莲业火像一张细密织就的网，不断包裹住煞气快速炼化，斩荒就立在旁边，时不时抬手一挥，将左突右撞的煞气重新逼回业火网中，边一心二用吸收这些炼化完的煞气。
用火网裹住，煞气翻腾便在他可控范围内，不会伤及……感受到元神在一点一滴壮大，一些微小的裂缝也在缓慢愈合，斩荒不满地睁开眼睛，扩大了火网的范围，还是太慢了，这般速度何时才能将元神温养好？
自他接了万象令，这么多年谋划、盘算、隐忍，堵着一口气让九重天上的那位看看，向来是徐徐图之，没想到换个世界，竟平白多了份急切。
只是再想想如今境遇，依他的性子，便也不算突兀，毕竟他向来不愿受制于人，更恨事情脱出掌控。
他须得尽早温养好元神，重塑肉身，挣脱出这方寸之地，毕竟……斩荒喉咙里发出一阵轻笑，有些人需要他去庇护，而有些人未免多余了些。
&&&&&&&&&&&&&&&&&&&&&&&&&&&&&&&&
“屠苏，你觉不觉得方才有点冷？”方兰生莫名打了个冷颤，将自己往被子里裹得更严实了些。
屠苏将灵力收回，睁开眼睛，“没有啊，跟之前一样。”甚至……屠苏隔着衣服捂住了怀中的帕子，从斩荒那得来的帕子此刻正散发着热气，而且周边灵力的流通更快了，隐隐向他这处聚集。
************************************************************
（ 斩荒：如果谁惹得他斩荒不开心了，那那个人在这世间存在的必要性跟意义就不大了。
天启：有了我你竟然还有余力去找别人，你看不出来我不高兴了吗，你倒是哄我啊！）
……………………………………………………………………………………
◆继续小彩蛋系列◆
这个也是蛮久以后的剧情，跟第一章一样，我写的时候也非常快乐，提前发出来快乐一下（雷到不负责），但是既然是彩蛋，一定要符合短小这个设定，而且一定会凑到正文里。
殿内
天启四处看了一圈，幻化出厚厚的软垫铺陈在地上，才拉着屠苏坐下。执起他的手在脸边贴了贴，“此处简陋，你若不喜欢我们可以换到别处。”
“这里很好，只要你在，便是最好的去处。”隔着手，二人的脑袋贴到了一处。
“屠苏~”“斩荒。”闻言天启眼中满是哀怨，“屠苏你喊我天启，否则我会伤心的。”“天……启”“最爱你了~”“我也是。”“屠苏~”“天……启，你别难过，我只是还有些不太习惯。”屠苏用额头轻轻蹭了蹭他。
天启轻哼了声凑过去，“我会让你习惯的。”习惯到只有他。不容置疑的搂上屠苏的腰，另一只手缓缓在他的颈侧流连，轻笑间指尖蹭过耳垂，引得屠苏抬手捂住耳朵，天启则顺势抓住屠苏的手撑在了墙上。
方才的碰触就像被雷电击中一般让屠苏浑身发麻，他没曾想过那里竟这般敏感，下意识往后靠了靠，想将天启的表情看的更清楚些。
天启嘴角含笑，强势却温柔的缓缓靠近屠苏，他要让屠苏周遭都染上自己的气息，“小家伙，躲的话可要接受惩罚哦。”却不想屠苏拥上来，勾着嘴角，咬住了他的下唇，躲？怎么可能会躲。那一吻温情缠绵又霸道，气息交缠间屠苏身子缓缓下滑，只剩那十指交扣的手抵在墙上……门就在他们面前缓缓关上了。
门外
日神夜神同时叹了口气，坐在了门口相对无言。将天启屠苏带来此处便是不易，也曾尝试过分开他们，结果……寻夜脸上的伤就是明证，分不开便也只能由着他们在一处，腻腻歪歪亲亲我我。
“这是什么姻缘绳？竟然有这么大的法力。”“谁知道呢，我就知道这下我们惨了。等炙阳神尊回来……”
“又开始了，月弥到底什么时候回来？”朝日往殿内望了一眼，然后有些不自在的又坐回来：“出这么大事儿，也不知普华老头去哪了。”“只是我在想，待他们醒来，可如何自处。”“大抵是……咳咳”“难得能这般与你坐在一处。”“怎么？”“别误会，我只觉心中欢喜。”“欢喜？”“是啊，与你静坐在一处，我期待好久了。”“我以为，以为你讨厌我。”“其实，我心悦你许久了。”
反正他俩好了……
第二天审问的时候，天启生无可恋的坐在椅子上。他觉得他的神生已经黯淡了。
（未完待续）
（*只是亲亲而已，不要想歪。(*/ω＼*)）
求助：我对接下来第一世的剧情走向有点迷茫，给我点灵感吧~
【天启X屠苏】这日子没法过了！（十）
又名：历劫失败后，我沉睡了万年。
这是一个天启眼中他历劫失败沉睡万年，醒来后历劫记忆全无：不仅面子没了，孩子（上古）飞了，还被一个男神君（惦记上）的故事。等一下，红衣小子，斩荒是谁？！这日子没法过了！！他自降世起便未受过此等委屈，好，很好，恼羞成怒的天启神尊今日要教这眼盲心瞎的臭小子做神！...
又名：历劫失败后，我沉睡了万年。
这是一个天启眼中他历劫失败沉睡万年，醒来后历劫记忆全无：不仅面子没了，孩子（上古）飞了，还被一个男神君（惦记上）的故事。等一下，红衣小子，斩荒是谁？！这日子没法过了！！他自降世起便未受过此等委屈，好，很好，恼羞成怒的天启神尊今日要教这眼盲心瞎的臭小子做神！
今天天启神尊的替身（不是）话本拿好了吗？
屠苏视角：神生漫长，如今我随处皆可去，却每时每刻都是煎熬，骗子。
*************************************
温馨提示：
这里设定斩荒并不是真正的斩荒，是问心镜来此界前复刻的一抹灵识，天启投生后带着斩荒的记忆，这是一只以为是斩荒的天启。都是问心镜的锅。
斩荒值得被温柔以待，有他自己的人生。
以上。
第十章
“斩荒，你喝慢一点，吃快肉。”只喝酒不吃东西怎么成？屠苏恨不得捻出块肉塞斩荒嘴里。
“只是可惜了。”酒液滑下，斩荒却摇着头一脸可惜。“这酒只得其形而不得其精髓，徒有虚表罢了。”
“我不懂。”
看着一脸求知欲的屠苏，斩荒笑了笑，“若我所料不差，这酒原是有魂的，精髓便在那上头，可这酒明显只是照着方子酿出来的壳子，酒是好酒，终是失了些味道。”
“那斩荒你喝过真正的千日春吗，那是什么味道。”毕竟那是神界传下来的方子，斩荒肯定知道的。
“我从没说我喝过。只是被我品出来了罢了。”斩荒轻轻抿了一口酒，眼中闪过一丝怀念之色，曾经他所在的地界也是有千日春的，人界酿出来的酒，机缘巧合下喝过，够不上他心中的极品，可此时此刻他却有些怀念，那大概就是家乡的味道。
这神色到了屠苏眼中便也有了另一种解读，看斩荒眼中的怀念，想来他并不是没喝过真正的千日春，只是有些往事，不方便宣之于口，这么骄傲的斩荒，定是有些不堪回首的过去，而他一定要把斩荒保护好。
在屠苏浮想联翩的时候，斩荒已经从那愁思中回过神来，看到屠苏好似下了什么决心，眉毛轻轻挑了挑，有些好奇的将脸往屠苏那凑了凑。“在想什么呢？”
屠苏沉吟了一下，终究还是摇头，没有想。如果斩荒知道被自己触摸到了那些伤心往事，心中定是伤感的，就像有些伤疤自己也不想揭开。
斩荒将身子继续往屠苏旁边凑，差一点点就枕上了屠苏的肩头，这傻小子连撒谎都不会。他抱着胳膊维持着这个姿势，嘴角挤出了一对浅浅的梨涡，“在想什么呢？嗯？”
屠苏下意识的将身子往旁边挪了一点，正了正面色，让自己显得更坦然些，兰生说过，只要他板起脸来就像一块不近人情的……可斩荒仍旧不依不饶的靠过来，近到他都能感受到呼吸的热气抚上了脖颈。
屠苏不敢在动，因为斩荒的视线一直锁在他身上，眼珠往侧面转了一下，却什么都没看到，太近了。这让他想起了不久之前，也是靠的这般近，相比那时的手足无措，此刻好像多了点什么。
正在此时，斩荒眼波流转，轻抬衣袖，屠苏下意识的一偏头，再回神便是那酒葫芦抵在了他唇边，宽大的衣袖垂在他的胸前，转头只见斩荒神色蔫蔫的向他这边又凑了凑，眉头微蹙，好似含着万般委屈：“屠苏，你为何每次都要躲着我，我又不是面相凶恶之徒，不过是想再让你尝尝这千日春，莫不是如今的我不过是抹……”
只是还未等斩荒将那套装可怜的戏码演完，旁边的人看看酒葫芦又看看他，眼睛睁大，就这么突兀的消失在斩荒眼前，而那顺势想要揽上肩头的手自然也扑了个空，“咦？”斩荒放下手，满脸疑惑外加遗憾，他可是藏了满肚子的坏水……不，是一肚子的话想要跟屠苏说的。
“人呢？去哪了？”斩荒忍不住拍着胳膊笑出声，随后一挥手，自他身前浮起一副画卷，缓缓展开，水波潺潺，展开后原本微蓝的水幕隐去，显出了一个房间，还有那自床上坐起的人。
水幕里屠苏整个自床上坐起，盯着床尾一动不动，就像一副静止画面。唯有脸上有点红，想来是天气闷热所致。斩荒却摸了摸下巴一脸兴味，他得将那些未出口的话好好编排编排，等着下次跟屠苏说。
屠苏猛地从床上坐起，下意识的就往旁边一躲，可哪里还有斩荒，自己已经回到了道观的房间里。屠苏坐在床上，整个人却仿佛神游天外。
刚刚若不是他无意间挣脱出来，斩荒定是要抓着他将那千日春一同喝个干净。屠苏砸了咂嘴，轻轻摇头，仙门内门规森严，如他这般的弟子是禁止饮酒的，怕起了妄念乱了心性。
而离开天墉城后，也甚少饮酒，那道禁酒令仿若刻进了他的骨子里，未曾想今日……手无意识捂上脸颊，然后又赶忙放下。
从小在正统仙门中长大的屠苏，所接受的仙人认知一向是庄重威严正派的，可这方面斩荒一点不像师尊师兄描绘的仙人模样，反倒更贴近曾经那些师兄弟嘴中横行无忌的妖族。
方才……在斩荒的目光下，他心跳莫名加快，奇怪之余下意识便想逃，却没想到竟误打误撞回来了。
想了许久还没理出个头绪，屠苏干脆就不想了，长长伸了个懒腰，此刻他毫无睡意，干脆穿上衣衫，离开房间去溜达溜达，静静心。
将门掩好，此刻夜色正浓，只有一弯新月遥遥缀在上空，若非他有修为在身，根本看不清前方的路。这般寂静却让他自在了起来。
铁柱观后山有座不大的园子，是铁柱观师祖留下来的宝地。而原本只想在门口静心的屠苏，不知不觉间来到了这方小世界。
他只在白日经过，没想到夜晚竟别有一番滋味，园内各色花草闪烁着灵光，妆点着这漫长的夜，未走近，香味便扑鼻而来，屠苏深吸了口气，便感觉通身舒畅，此处灵气浓郁，不愧是块宝地。如果在此地修炼的话……一阵细碎声响传来，屠苏神色一正，向声音出处望去，一脸防备：“谁在那，出来！！”屠苏握紧了手中的焚祭，目光冷凝，三更半夜，躲躲藏藏。
半晌却只有风吹枝叶的摩擦声，没有回应。
屠苏上前一步，拔出焚祭：“何方宵小，擅闯禁地，最后一遍，出来。”声音里带着三斤的寒冰，冻得草丛里的方兰生打了个哆嗦。
方兰生躲在草丛里一动不敢动，被发现了，要是被那些巡山的弟子抓住他这个摘花贼，明天会不会被撵出铁柱观，早知道就不来这里了。不过那弟子的声音听着……不对呀，方才没听清，这声音……明明是屠苏。
想到这里方兰生眼睛一亮，他的救星来了，赶忙站起来，冲着屠苏挥手：“屠苏！是我，是我，兰生~”
扣住差点斩过去的焚祭，屠苏向四周看了看，没有外人。若非听到兰生的声音，此刻焚祭早就插在兰生身边了。看着向他跑过来的兰生，屠苏满脸疑惑，这大半夜的。“兰生……你怎么在这，还有你手上的这是？”
小跑到屠苏身边的兰生，闻言将手背到背后：“没……没什么，不过屠苏你怎么也出来了。”
“散步，兰生，此处有很多禁制，不要乱跑，做完了事快些回去。”屠苏将焚祭收进剑鞘内，方才他下意识拔出焚祭，却并未觉得血气如何翻涌。
不出所料胳膊被抓住，“别丢下我，我不认得回去的路。”说到这，兰生咬了咬牙，将背在身后的手抽回，手中握着几支透着各色荧光的灵花。
“我回来的时候惹襄铃不高兴了，就想着采几朵漂亮的花哄哄她，但我不认路，刚才一阵怪风灯笼也熄了，就我一个人，兜兜转转就到了这里，我看这里的花灵光闪烁，正好摘几朵给襄铃，被你吓了一跳。说起来这都是屠苏你的错！说让你等我的，结果你早早弄了结界躺下了，都不管我的死活，让我说错话得罪了襄铃。”
方兰生一边抓着屠苏一边左顾右望，生怕有巡山的铁柱观弟子突然出现。却没发现屠苏闻言虽依旧面无表情却偷偷将目光瞥向了别处。
他睡的那般早，是为了给眉心处馋酒的斩荒送酒。还因为他喜欢跟斩荒呆在一处，喜欢听他描绘那些自己从没听过的前事，还有一些奇形怪状却殊途同归的词汇，一切都让他感到那么新奇跟放松。
兰生捏了捏手中不知名的灵花，虽然现下有了屠苏壮胆，可……
他拍了拍屠苏肩膀：“屠苏，天色不早了我们回去吧，毕竟这里是禁地，我我们老在这站着被看到了不好，对吧。”赶紧离开这里啊赶紧的。
却发现屠苏像是才回神，带着点迷茫的回他一句：“嗯？”
“我说我们回去吧！屠苏你有没有好好听我说话。”
正想着这次这么丢人的跑掉，下次见斩荒该如何解释，但是他实在是不太适应被靠那么近。特别对面是斩荒，会让他下意识的想躲开。是他太过木讷跟不开窍吗，还是……他该不该跟斩荒说一下。
“屠苏，你想什么呢？走啊！”这块木头，兰生紧皱着眉，色厉内荏的扯了扯屠苏的衣角，要不是看到那块牌子他有必要这么着急吗。
却见屠苏扭过头，眼睛亮了亮，身子前倾，整个人极具压迫感的靠近他，一脸凶相，越靠越近，越靠越近……兰生被盯得越来越心虚，他虽然擅闯禁地又摘花，但他又不知道……兰生实在没忍住推了屠苏一把：“屠苏，你干嘛呢，忽然这么盯着我看，我不过就是采了几朵花，你有必要这么凶神恶煞的吗？”要不是感受到了焚祭的气息，他会以为眼前的屠苏是这里禁制幻化出来惩罚他的。
吓人吗？屠苏直起身子摸了摸脸，斩荒总是笑咪咪的靠近他。于是屠苏打算再试试，整个胳膊搭上了兰生的肩头，又故意往兰生那边挪了挪：“我就是想问你件事，兰生。”
方兰生缩了缩脖子，这么僵硬的动作，莫不是屠苏真的被这里禁制控制了？然后又否定掉，不可能，屠苏心志坚定，又不是他，呸呸呸，哪有这么说自己的。今晚屠苏这么奇怪，大概是遇到什么事了吧？
抬起胳膊抓住了屠苏那只搭在他肩头的手。“什么问题？屠苏你问吧，我知无不言。”白日里只听说屠苏伤好了，哪里好了？别是跟那狼妖搏命的时候伤到了脑袋吧。
毕竟他所知道的屠苏从来不会像今天这般特意靠近他，高冷的屠苏他都习惯了，如今……也算另一种体验吧。方兰生一边安慰自己，一边尽可能让笑容更加温暖些。
却听到屠苏开口，声音里带着丝迟疑跟困惑：“兰生，我这样的行为，你觉得我们之间正常吗？”
“正常啊。”兰生脱口而出，尽量让自己笑容诚恳：“关系近搭个肩膀不是很正常吗？屠苏你这是怎么了？”只是兰生没说，这种事发生在你百里屠苏身上就是一种不正常。他觉得在自己离开的这些天里，一定发生了一些了不得的事，今晚先按捺不动，等明儿一早，好好问问襄铃跟晴雪。
哦，屠苏点点头，这很正常啊，虽然兰生表情过于诚恳还有些刻意，不过并不妨碍他知晓：原来是他敏感了。屠苏将手放下，像是卸去了一身重担：“天色不早了，兰生，我们回去吧。”
这，这就走了？就真问了这么件事？可看屠苏已经往前走了，兰生也只好怀着一肚子疑问跟了上去。
“对了，观里有给你安排住处吗？”
“我……”话在嘴边转了一圈，兰生咽回了要出口的话，他有些担心屠苏：“都这个时辰了，我还是去你那吧，我有好多事想问你呐。”
“哦，那跟上。”看来今晚注定是个不眠之夜，屠苏紧了紧手中的焚祭，率先走进夜色里。
**********************************************************************
殊不知，空间内原本微笑的斩荒，现下满脸不爽，看着水镜里一前一后的身影，面无表情。
—————————————————————————————
(*/ω＼*)，这章因为觉得感情发展太快而怒删三分之一，重写发现……找不到感觉，怎么看上下文怎么合不上，怎么OOC，都想把之前的再找回来。卡了一个多星期，如果食用的时候发现哪里不对，请相信你的直觉~它是对的_(:з」∠)_ 最后：近期靠摸鱼将第二世画面在脑内过了一半的我……只想说，终究是被手耽误了。
（范闲vs顾剑）朕的侠客没有自由
突然的拉郎，突然的脑洞哈哈哈哈
还没有这个标签呢😂😂感觉我有点任性了
范闲vs顾剑
腹黑霸道帝王攻vs深情隐忍侠客受
范闲：庆国皇帝，庆国是最强大的国家
李承鄞：豊朝太子
顾剑：背负血海深仇的少年侠客
小枫：西州国公主
时间线是范闲已经当上了皇帝，李承鄞还没扳倒皇后，顾剑为了守护小枫，答应在李承鄞手下做事，小枫和李承鄞还没恢复记忆。
序
范闲：
如果这皇帝的位置不能留下我想要的东西，不能让我得到喜欢的人，我为什么要用自由去换呢……
顾剑：
小枫，我一定会助你离开这个伤心的地方，不论付出什么代价，这是我欠你的，我会用生命来还……
李承鄞...
突然的拉郎，突然的脑洞哈哈哈哈
还没有这个标签呢😂😂感觉我有点任性了
范闲vs顾剑
腹黑霸道帝王攻vs深情隐忍侠客受
范闲：庆国皇帝，庆国是最强大的国家
李承鄞：豊朝太子
顾剑：背负血海深仇的少年侠客
小枫：西州国公主
时间线是范闲已经当上了皇帝，李承鄞还没扳倒皇后，顾剑为了守护小枫，答应在李承鄞手下做事，小枫和李承鄞还没恢复记忆。
序
范闲：
如果这皇帝的位置不能留下我想要的东西，不能让我得到喜欢的人，我为什么要用自由去换呢……
顾剑：
小枫，我一定会助你离开这个伤心的地方，不论付出什么代价，这是我欠你的，我会用生命来还……
李承鄞：
你可以恨我报复我，但我只要你活着恨我，你不能离开我……
小枫：
师父，顾剑，我不想离开了，我要报仇！
【贵亮】UFO存在的世界 角色拉郎/村山良树x山田一郎 美笠天智x片切友一
以下是人物说明：
山田一郎从很小的时候开始就一直是同学们欺凌的对象。因为很喜欢UFO，所以被欺负得厉害的时候，就会跑到天台上祈祷UFO的到来。
村山良树很擅长打架，几乎没输过谁。进现在的高中，也是因为听说这里的人打架很厉害。但他现在却觉得自己的人生几乎都在打架，他很迷茫，像一头失去斗志的狮子。
假设这样的两个人相爱了，连一句喜欢都还没能说出口，就发生了这样那样的事，导致那句喜欢再也没机会说出口，这样的两人到底该怎么办呢？视频内容大概就是这个假设里的内容，快快点...
【贵亮】UFO存在的世界 角色拉郎/村山良树x山田一郎 美笠天智x片切友一
以下是人物说明：
山田一郎从很小的时候开始就一直是同学们欺凌的对象。因为很喜欢UFO，所以被欺负得厉害的时候，就会跑到天台上祈祷UFO的到来。
村山良树很擅长打架，几乎没输过谁。进现在的高中，也是因为听说这里的人打架很厉害。但他现在却觉得自己的人生几乎都在打架，他很迷茫，像一头失去斗志的狮子。
假设这样的两个人相爱了，连一句喜欢都还没能说出口，就发生了这样那样的事，导致那句喜欢再也没机会说出口，这样的两人到底该怎么办呢？视频内容大概就是这个假设里的内容，快快点击查看吧（不是
*想着lft是不是应该文艺一点，但是我已经尽力了，视频有想好好讲一个故事，不知道有没有好好的传达出来，如果有的话，真的非常非常开心了。
我流cp饭饭太少了TAT
自割腿肉，真的难受 yo～（不
啰里八嗦居然写了这么多，最想说的其实是：阿b把老娘大会员的钱吐出来！这大会员，不当也罢！（
以上。
长相思（拾壹）
梨花开了。
窗外的梨花纷扬如雪，仿若一场盛大浩荡的雪，把谢允那个小小的一方窗棂大小的世界染得一片圣洁。
又开花了啊。
傍晚时分，谢允苏醒了过来，他微微抬了抬手，示意梨影把他扶坐起来，一连睡了好几日，他忽觉精神焕然，神采奕奕，病痛大减。
他拉着梨影的衣袖询问着阿云呢？
梨影低着头回答他，阿云去取新打的首饰和新制衣衫去了。
谢允微微笑了一笑，抬眸望向悬挂了一串凤凰灯的树梢，那若隐若现的一生顺遂的字眼在风中漂浮着。
愿来世……再遇墨染，不遇帝王。
思虑至此，他不禁嘲讽地勾了勾唇。
墨染，你看，我还是爱你 。
所以我注定输给你。...
梨花开了。
窗外的梨花纷扬如雪，仿若一场盛大浩荡的雪，把谢允那个小小的一方窗棂大小的世界染得一片圣洁。
又开花了啊。
傍晚时分，谢允苏醒了过来，他微微抬了抬手，示意梨影把他扶坐起来，一连睡了好几日，他忽觉精神焕然，神采奕奕，病痛大减。
他拉着梨影的衣袖询问着阿云呢？
梨影低着头回答他，阿云去取新打的首饰和新制衣衫去了。
谢允微微笑了一笑，抬眸望向悬挂了一串凤凰灯的树梢，那若隐若现的一生顺遂的字眼在风中漂浮着。
愿来世……再遇墨染，不遇帝王。
思虑至此，他不禁嘲讽地勾了勾唇。
墨染，你看，我还是爱你 。
所以我注定输给你。
我一生命不由己，惟愿来世不受拘束，自在如风，再不生于帝王家，哪怕做这枝头抱风的花骨朵，零落成泥也是绚烂的一生，死也其所。
天边的最后一缕天光被云层湮灭，悲泣声俨然冲破静寂，如同乍破的烛火，愈燃烧愈凄冷。
梨影泪眼模糊地望着榻上那人，如同一副白瓷雕筑而成的人物，工笔勾勒、精致如画的面庞曾经何其生气活泼，那嗔笑怒骂的表情似历历在目，闭目的模样则更加苍白冷漠。
他像一个精致却死板的纸人，没有丝毫生命力，安安静静，却美得不可思议。一切俗物的视线皆是玷污，一切贫乏的语言都是辱没，他是个随风来而又乘风去的神仙，未有受到丝毫冒犯的绝美容颜沉静又美好，仿佛只是在做着一个旖旎的梦。
他本该鲜衣怒马、潇洒恣意一生，奈何生于帝王家，奈何为君心困。
谢允大概是来人间游玩一圈的神仙，神仙走了，那是回天上去了。
回他的极乐净土去了。
愿你来世无忧无虑，不必为俗世牵绊。
他死时，似是无喜无悲，俨然看破尘世一般淡然模样，却是为红尘牵绊，为情所伤。
他未留下只字片语，连那些闲来无事的随意涂鸦、诗词歌赋也应他的要求被月沉晚统统烧了个干净，清清白白地来，干干净净地去，不带半分念想。
有道是——
质本洁来还洁去，强于污淖陷渠沟……
梨影哭得两眼红肿如桃，抱着谢允的衣衫旧物一件件整好，搁进沉香木盒中，本想立一衣冠冢，却被月沉晚制止了。
怕是有人要这些物什呢。
墨染凯旋之时，举国欢腾，而那空荡荡的屋子，还残存着谢允的气息，不知是何种幽微的香气，已经抓不住。
明年花发虽可啄，却不道人去梁空巢也倾——
他终究是没能等到他的狐狸窝，也没能等到他的大狐狸。
元熙九年，昭帝墨染驾崩。
墨染之死成了千古之谜，有人说，他过于疲劳，耗尽精力而死；也有人说，他服用丹药乞求长生不老，中毒而死，史书对此未曾详述，也不置褒贬。
唯有江禾知晓，墨染驾崩之时，唇角含笑，仿佛坠入一个无边美丽的梦境。
梦里，大约有他一直念着的名字。
原道是：
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
全文完
长相思（玖）
临安的雨淅淅沥沥连下了十几日，谢允的身子也愈发差了，无法再行更远的路途，只得回到柳叶镇落脚。
他半梦半醒之际，还扯着梨影的衣袖问：信可送到了？
梨影连声答已经送到。
谢允这才放下了心。
那日，他与皇后彻夜促膝长谈，如今宫内宫外局势风雨飘摇，他委实不适合再留下来，离开是避免墨染更深陷泥潭最好的方式。
皇后亲自交予他出宫令牌，并派遣身边最得力的女官送他们出宫。
墨染那段日子国务缠身，自然无暇顾及这些，也就有了时机。
墨染攥着谢允的亲笔书信，把自己关在朝阳殿一整日。次日卯时，朝阳殿传来圣旨，皇后暂时禁足在凤栖宫，无诏不得踏出半步。
皇帝出来时，身穿冕服...
临安的雨淅淅沥沥连下了十几日，谢允的身子也愈发差了，无法再行更远的路途，只得回到柳叶镇落脚。
他半梦半醒之际，还扯着梨影的衣袖问：信可送到了？
梨影连声答已经送到。
谢允这才放下了心。
那日，他与皇后彻夜促膝长谈，如今宫内宫外局势风雨飘摇，他委实不适合再留下来，离开是避免墨染更深陷泥潭最好的方式。
皇后亲自交予他出宫令牌，并派遣身边最得力的女官送他们出宫。
墨染那段日子国务缠身，自然无暇顾及这些，也就有了时机。
墨染攥着谢允的亲笔书信，把自己关在朝阳殿一整日。次日卯时，朝阳殿传来圣旨，皇后暂时禁足在凤栖宫，无诏不得踏出半步。
皇帝出来时，身穿冕服，面色如常地准备去上朝，途经晴雪殿之时，他默不作声地展平掌心一直捏着的信纸，完好地折叠起来塞进衣领，最贴近心口的位置。
这几日，墨染身边的宫人伺候时都格外小心，生怕一不小心就惹恼了明显心情不太好的主子。
平日里，但凡墨染去一趟晴雪殿，哪怕只呆上半个时辰，哪怕时而碰一鼻子灰，身边的人也能好过不少。
一年后。
墨染一头栽进政务中，连用膳的时辰都拿来批折子、见大臣，不可不谓勤政爱民，百姓奔走称道。
一日，墨染自睡梦中惊醒，抬眼不过三更天，窗外仍旧一片漆黑。
他孤单地坐在御榻上发呆。
江禾听闻动静，进来询问他有何吩咐。
墨染怔怔回答——
我答应了他做个好皇帝，可是我没法做到不想他。
这大约就是——孤灯不明思欲绝，卷帷望月空长叹的滋味。
次日早朝，墨染却又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仍旧像个不知疲倦的人。
身边的人劝言再三，终于说动他走出朝阳殿散散步，走着走着，不知不觉就来到了空置许久的晴雪殿。
殿中每日有专门的宫人负责清扫，殿内陈设一如往昔，仿佛它的主人仍旧居住其中，连谢允离开时桌案上那饮了一半的茶都不曾挪动位置。
墨染端立于梨树下，神情迷惘了一阵子，犹如从一段红尘梦中醒神，忽而语出惊人：朕要微服私访。
圣意难测，任谁也不敢妄加揣度，只是人人心中均存着疑影——
皇帝并未听从身边人的规劝，微服私访的目的地也很明确，临安。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只要他想，谢允就算云游到天涯海角，他也一样能找得到。
秋来百花杀尽，风起萧萧，墨染坐在摇曳荡漾在碧波之上的画舫，身子渐渐泛起了些微的寒意，他不禁忧虑起来：谢允身子素来畏寒，可有人替他温一温粥，多加一件衣裳……
而那朝思暮想之人，却正在摆了三五个炭盆的屋子里昏迷不醒。
屋子里已经不能用温暖如春四字形容了，梨影满头大汗，还忙忙地为被褥中的手炉加上几块炭，而月沉晚索性脱了外衫，跪在床边为谢允施针。
第五针扎入之时，谢允方才悠悠转醒，恍然不知何时。
连睡了两三日，身子骨都发软了，谢允坚持要下床来，一炷香的时辰，他又回到了屋子里，在梨花案前坐下，提笔写道：
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
爹爹，你瞧瞧我带了什么好东西给你！
小阿云风风火火跑进屋里来，跪坐在谢允身边，张开小手，掌心俨然是几颗红豆。
谢允从容放下笔，含笑问道：你从何处得来的红豆？
城东头糕点铺子的周婆婆做了红豆糕啦，便送了我几粒，说可以串成手钏呢。
谢允拈起一粒，置于掌心看了看，神情有一瞬的惘然若失。
我替你串吧。
说着，他起身从架子上取了一截红绳来，开始穿结。
阿云双手托脸，歪着脑袋认真地看谢允编绳子，忽然问道：爹爹，周婆婆说，红豆，又名相思豆，有诗云，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爹爹，何为相思？
谢允仿佛瞬间被问住一般，编绳的手停住了。
他望着天边的浮云怔怔出神了好一会，方才听阿云呼唤回过神，垂眸淡淡道：
入我相思门，知我相思苦。
相思之人，梦中，梦醒，无处可见他，却无处不是他。
手钏编好了，谢允为阿云戴上，心道自己身上没什么好东西，但愿来日自己身死，还能给阿云留下点念想的物件。
陪着阿云这小丫头闹腾，谢允的身子也不那么懒了。不过那日，在廊下闲坐之时，与月沉晚聊起他身上的毒，这位盖世神医断言：即便拼尽她一身医术，谢允余下的时日也不过三个月。
出乎意料，谢允听闻这个消息却十分平静，如同置身事外。
近来多梦，常梦回故国与故人。
临安开了家戏园子，蓬莱坊的女孩儿们时常去凑热闹看戏，谢允也被阿云拉着去了。
街上热闹异常，谢允正闲逛着，忽见一个说书的人在一家酒馆门口给来来往往的客人讲一个故事。
话说那位大将军与公主相恋后，大将军立誓收复边关凯旋归来，便卸甲归田与公主长相厮守，可谁知天不遂人愿，大将军于战场上中箭，一命归西……
谢允驻足聆听起来。
于是，公主悲痛欲绝，以身殉情，成就一段佳话。
看着身边的听客个个悲从中来，泣不成声，他只得轻笑一声，开口道：身为一国公主，生死不由己，何况是皇帝的长公主，只怕这结局并非实情。
那说书人不悦道：如何不实？
依在下看，公主远赴边疆和亲，最终思念成疾，孤独而死才是真正的结局。
那说书人一愣，却见谢允已然转身离去。
谢允的身影渐远，说书人才喃喃道：此等结局，当真悲惨之极。
突然，面前的铜碗里叮当落入几枚银两，他瞬间眼睛一亮。
一名紫衣公子，手执山水画样的折扇站在他面前，此人眉宇间透露着一丝难言的威严，眸中如云水清淡，虽装束素简，所佩一事一物都格外精细尊贵。
按方才那位公子所言，把故事再说一遍。
紫衣公子开口道，他的声音清朗温润，却极具压迫感。
话毕，他便循着谢允离开的方向走去。
戏园子门口，一个约莫十二三岁的小丫头蹦蹦跳跳地走到谢允跟前，兴奋得手舞足蹈，比划着说道：爹爹，今日的戏可好了……
江禾不禁察觉到来自身边人冰冷的气息，急忙开口：那姑娘都那么大了，必定不是谢公子所出。陛……主子若是想知道，容属下去查验一番。
墨染握紧了手中的折扇，微微颔首。
爹爹，我要吃糖葫芦！
你忘了，羽裳不让你吃这些，我若是偷买给你，回头她又要连我一起训了。
爹爹——
给。
小阿云诧异地抬头，只见一身紫衣的陌生人正拿着一串殷红的糖葫芦，送到了自己面前。
小丫头抬头求助谢允，却发觉后者已经彻底僵住了。
抱歉，我食言了。
我做不到永远不来找你。
谢允攥紧了袖子，抿了抿唇，一时之间无言以对。
吃吧，不会有人训你的。
谢允不置可否，小阿云犹犹豫豫地接过来，一边小心翼翼地观察着谢允的神色，后者则是低下头牵起阿云的手，继续往前走。
墨染顿了顿，待他走出一段距离，方才远远跟在后面，视线一刻也没有离开过他的身影。
回到蓬莱坊，走进院子，谢允转过身发觉墨染并没有跟着进来，只得轻咳两声，开口道：杵在那里做什么？还不进来？
墨染这才微微展露笑颜，大步走了进去，只听谢允对阿云说：阿云，陛下赐你的糖葫芦，还不谢恩。
墨染神情僵了僵，刚要制止，小阿云已经乖巧地跪了下来，深深磕了三个头：民女谢谢陛下。
墨染将人扶起来，拍掉她衣裙上的灰尘，温和道：你不必对我行大礼，旁人或许非行不可，你是跟着你爹爹的，自不必行礼。
谢允面上划过一丝不自然，拉过阿云命她到别处去玩耍。
阿允，你还好吗？
谢允蓦地心头一阵酸楚，紧紧抿着唇不肯说话。
你不肯说，那让我抱抱你可以吗？
谢允匆匆转身仿佛要离开，墨染急忙追上去握住他的一寸衣角，还未来得及将人拥入怀中，忽然他身形一震，微微晃了两下，猛地倾身吐出一口鲜血来。
长相思（拾）
阿允！
墨染当即失控地大喊他一声，把人结结实实接入怀中，那厚重的衣衫也掩盖不住他消瘦得厉害的身躯。
他暴露在外的每一寸肌肤都冰冷刺骨，如同一具尸体，墨染慌慌张张地把他抱进内室，并叫来了月沉晚。
墨染已察觉不对，追问月沉晚谢允的真实病情。
月沉晚犹豫了很久，不知想到了什么，遣散了屋子里其余的闲杂人等，跪在墨染面前道：民女万死不敢欺君，只是具体病情还请陛下待谢公子醒来，亲自问他。
墨染沉着脸一字一顿逼问：朕希望作为医者的你来告诉朕。
月沉晚神情复杂地看了一眼病榻上的谢允，刚要开口，突然榻上那人口中呓语道：墨染，墨染。
墨染，我想你酿的梨花白了。
墨染...
阿允！
墨染当即失控地大喊他一声，把人结结实实接入怀中，那厚重的衣衫也掩盖不住他消瘦得厉害的身躯。
他暴露在外的每一寸肌肤都冰冷刺骨，如同一具尸体，墨染慌慌张张地把他抱进内室，并叫来了月沉晚。
墨染已察觉不对，追问月沉晚谢允的真实病情。
月沉晚犹豫了很久，不知想到了什么，遣散了屋子里其余的闲杂人等，跪在墨染面前道：民女万死不敢欺君，只是具体病情还请陛下待谢公子醒来，亲自问他。
墨染沉着脸一字一顿逼问：朕希望作为医者的你来告诉朕。
月沉晚神情复杂地看了一眼病榻上的谢允，刚要开口，突然榻上那人口中呓语道：墨染，墨染。
墨染，我想你酿的梨花白了。
墨染愣住了。
江南总是多雨，淅淅沥沥哭个没完。
谢允便常常倚在墨染身上，听他说话，似乎很久都没有这般岁月静好了。
反正自己时日无多，便放肆一回吧。
谢允这样想着，酝酿了许久的说辞，同月沉晚统一口径，终于对墨染说出了口。
墨染握着他的手，一遍一遍保证，自己
谁？！谁说的！谁说没救了的！都给朕想办法！
一时之间，屋内一片寂静。
谢允靠在他肩头，轻轻地说话。
我想家了，墨染，你带我回家吧。
好，好，我带你回家，我们现在就回家。
墨染竭尽全力说了这一句，便蹲下身将人背起来，不断念叨，你不要睡，我带你回家，我给你酿酒，我给你做小吃。
谢允苍白地笑了笑，问，我们的家在哪里呀？
墨染也不知道，只知道要带着谢允一起走，天涯海角，随遇而安亦可。
谢允吃力地抬起一根手指替墨染拭去他脸上的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轻声道：罢了，罢了。
你可还记得，也是这样一个雨夜，我拖着你去找褚音……
你对我说，你不舍得死，至少，至少也要等我与我成婚那一日……
墨染，你对我说的，要娶我，还作数吗？
你要替我造狐狸窝呀，老狐狸。
我不想要富丽堂皇的宫殿，什么宫什么殿我都不要，我只要一个茅屋子，住得下两个人就好。
谢允说着说着，细微的话语被淹没在哗啦啦哗啦的雨声中，他渐渐撑不住了，脑袋就要从墨染肩头滑下去。
墨染扑通一声跪在雨中，双眸一片通红，雨水模糊了他的视线，面色苍白如纸的谢允就倚在他肩上，似睡非睡的模样。
谢允，我不准你死。
你欠我一条命。
狐狸窝我都造好了，只缺一个小狐狸做它的主人。
求你。
随后，打着一把伞的月沉晚缓缓行至他面前，没什么感情地说，陛下不在意龙体，也不必拉着谢公子同你一起早死 。
墨染一言不发，一点点拭去谢允脸庞上的雨水，紧紧地把人抱在怀里，恨不能与他骨血相融。
阿允，对不起。
我们回不了家了。
墨染没能带走谢允，也不能在此逗留太久。西北战事吃紧，他须得带兵亲征。
临别之时，他下了一道诏书，收阿云为义女，封安乐公主，永不和亲。
他走那日，谢允的精神似乎好了些，倚在榻上听他说了不少话。他将诏书读给谢允听，谢允只是淡淡道：你这是要将阿云也同我一样被锁在深宫不得自由吗？
她可以自由择婿，我为她做主赐婚；她可以住在任何她想住的地方，不必困于宫中，还能享受公主的待遇，有何不妥吗？
谢允不置可否，撑着身子下地，替他擦拭干净了一身金丝软甲，又打磨好御用宝剑替他佩上，亲手系上披风缎带。
墨染揽住他的腰身，紧紧贴着他轻薄的衣衫下纤瘦的身躯，不舍地与他缠吻不休。
终究还是谢允率先清醒过来，强硬地结束了这个吻，只说了短短几个字：保护好自己。
等我。
皇帝亲征，有百万臣民于城门下跪拜送行，谢允于遥远的酒楼之上凭栏而立，出征的号角连天壮阔，谢允却莫名觉得悲壮。
古来白骨无人收……
大约看破了他的思绪，羽裳说：待收复边关，才是百姓真正安居乐业之日。
但愿如此。
谢允举起已经蔓延出淡淡白霜的短笛，静静吹奏起来，那是前朝旧曲，几乎已经失传。
一字一句戚戚然，半调半音敲寒骨。
墨染长于带兵，少年便随父晏国公从军，未有败绩，蛮夷无不闻风丧胆。不过半月，便连下几城，大为震慑。
谢允听着院子里一群小丫头议论陛下何其骁勇善战，在大敌当前又是何等威风八方，不禁开始伏案作画。
越是体力不支困于床榻，他便越安分不住，闲来无事，便在窗下铺陈纸笔，随意写写画画，时而吟两句诗，时而寥寥几笔勾画心中那人的模样。
他没见过墨染驰骋疆场的模样，只能凭借想象，描摹他纵马挥鞭的雄姿。
两个月后，大军班师回朝，举国庆贺之际，皇帝做了一个震撼天下的决定。
废去沈氏，另立新后。
这位新后，正是已经前朝皇子谢允。
男后本就前所未有，何况身份又如此特殊，皇帝竟要以帝后成婚的礼制迎娶谢允，简直荒唐至极。
此言一出，满朝文武群起反对，皇帝却一意孤行。
半月后，王城铺设起的红绸，放起千盏炽烈明亮的天灯，一身赤金龙袍的皇帝骑着马，身后是浩浩荡荡的迎亲队伍，几乎绵延百里。
“帝王承天立极，作民父母。使四海同伦，万方向化。匪独外治，盖亦内德茂焉。故政教弘敷，肇先宫壸。所以共承宗庙，助隆孝养。深惟婚礼为天秩之原，王化之始，遴选贤淑，俾佐朕躬，正位中宫，钦遵慈命，虔告天地宗庙……”
群臣跪在太极殿外，天下万民朝拜帝后。
喧闹散去，帝后入洞房，墨染方才有了功夫静下来细细察看娇妻的花颜玉貌。连合卺礼与结发礼都省了，墨染遣退了一众宫人，独留他们依偎而眠。
喧闹了一整日，谢允的性子素来喜静，想必被这经久不绝的爆竹声吵得头疼，墨染抚上他的额角，力道均匀地揉起来，一面低声道——
今后你我琴瑟和鸣，携手白头。
朕的皇后，果然是容色世无双，乃天下第一美人。
墨染一层层剥去爱人身上厚重的华服，那艳丽鲜红的皇后制服散落在地上，只剩下一件单薄的绫衣。
他的面容很近很近，纤白的脸颊如同鲜开的梨花花瓣，眼波流转恰如风起花颤，天生多情忧郁的神态不改分毫，自肌肤透出幽微的香气令人心神荡漾。
寂静的殿中，惟有缠绵两人的耳鬓厮磨，浅笑低吟，一对凤凰花烛摇曳着，发出刺啦的细微响动，人影斑驳交叠，如相濡以沫的游鱼，不眠不休。
雕刻着凤纹的香炉冒出丝丝缕缕幽秘的白雾，逐渐包裹起飘逸的帘帷，似是梦中来。
宫墙下，一道白衣身影闪过，悠悠然飘荡远去，伴随着悠远的打更声，喃喃若有所念：
忘川之畔，与君常相憩……
烂泥之中，与君发相缠……
存心无可表，唯有魂一缕……
燃起灵犀一炉，枯骨生出曼陀罗……
谢允，他终究是将你困在了这片皇城中。
相思苦，唯有断相思可解。断相思，戚戚何求？过眼云烟，南柯一梦，如泡影即逝，自欺欺人耳。
长相思（捌）
八
夜半时分，江禾领着谢允悄悄进入了墨染的寝殿中。
谢允慢慢掀开帷幔，躺在榻上双眸紧闭、面色苍白的人可不就是墨染么。
谢允不是没见过墨染病痛缠身的模样，只是无论见多少次都是一样的触目惊心且疼痛难耐。
他有些抑制不住情绪，抿紧了唇坐在榻边，微微抬起右手，却又无声无息地放下。
江禾悄悄退了出去，独留谢允与墨染相处。
他不言半字，只静静服侍了汤药，给他擦拭干净了，又盖好被褥，灭了两盏蜡烛。
墨染不省人事之时，他本该说点什么，可事已至此，反倒无话可说。
就这么呆坐了一炷香的时间，谢允稍稍回过神，下意识地抚上墨染蹙紧的眉眼，失笑低声道，墨染，你我……早知如...
八
夜半时分，江禾领着谢允悄悄进入了墨染的寝殿中。
谢允慢慢掀开帷幔，躺在榻上双眸紧闭、面色苍白的人可不就是墨染么。
谢允不是没见过墨染病痛缠身的模样，只是无论见多少次都是一样的触目惊心且疼痛难耐。
他有些抑制不住情绪，抿紧了唇坐在榻边，微微抬起右手，却又无声无息地放下。
江禾悄悄退了出去，独留谢允与墨染相处。
他不言半字，只静静服侍了汤药，给他擦拭干净了，又盖好被褥，灭了两盏蜡烛。
墨染不省人事之时，他本该说点什么，可事已至此，反倒无话可说。
就这么呆坐了一炷香的时间，谢允稍稍回过神，下意识地抚上墨染蹙紧的眉眼，失笑低声道，墨染，你我……早知如此绊人心，何如当初莫相识——
谢公子。
谢允蓦地一惊，仓皇抬眸，正撞进那一身凤袍的女子眸中，狼狈至极。与此同时，他如同被烫着了似的缩回手，一时讪讪无言。
倒是皇后分外从容温雅：谢公子，可愿借一步说话？
谢允默默起身，不敢再多望一眼病榻上的人，只是跟随皇后进了偏殿，周遭的宫人一并被遣退，只留谢允与皇后。
本宫知你一直缠绵病榻，故不得相见，实在有憾。今日得见，果然名不虚传。”
谢允不知该如何对答，只听她又道：
常听陛下提起你。
谢允腹诽道，墨染这厮在正宫面前提自己作甚？他不害臊，自己还要些脸面。
仿佛看破了他的心思似的，皇后涩涩一笑，陛下常常于醉酒之后提起故人，说起往事，絮絮之久。
第一次听见墨染提起谢允，是在他们的新婚之夜。
墨染手执酒壶，一路跌跌撞撞进了凤栖宫，便只是瘫坐在地上喝酒，喝得烂醉，反复地唤着一个名字，阿允，阿允。
仿佛一个咿呀学语的孩童，固执地学习。
直到某一日，她看到墨染案上一个陌生男子的画像，她才明白过来，墨染之所以选她做皇后，不过是因为她与谢允有几分相似。
新婚之夜，她的夫君酩酊大醉，红着眼睛不停地唤着一个男子的名字。
婚后近三载春秋，墨染从未碰过她。
大抵是因为，墨染的世界总有一方净土，只留给那个人，任何人或事皆不得染指。
墨染病了约有四五日，苏醒来的第一件事便是哑着嗓子问，阿允呢？
皇后低声告知，谢公子一切安好，陛下放心。
谢允每日坐在廊下，听那些小丫头议论着，说是陛下龙体渐愈，已经开始批折子，他才略略松了口气。
如此，便也没有什么不放心的了，可以安心离开。
江南风景好，最适合他这闲人出游，也适合清清静静地下葬。
船夫慢悠悠地哼着小曲儿，高声问道：公子将往何处去啊？
谢允以极其闲适的姿态半躺着，转动着手中的狗尾巴草，眉眼带笑道，天地辽阔，无所不能去。既是本地人，不妨说说贵地有何好去处？
谢允又撑起身子，点了点狗尾巴草，势必要那些风物俱佳、钟灵毓秀的好地方。我们家这个小丫头还没怎么五湖四海的玩过，您只管挑那些好吃好喝、有烟火气儿的地方。
好嘞！公子可要坐稳了！
梨影默默跪坐在谢允身侧，忽然心中怅然。
墨染对谢允爱之深情之切，只要不眼盲心盲都看得出来，可是即便他将这天下的奇珍异宝奉上，也换不来此刻自由带给谢允的半分笑颜。
墨染想把最好的给他，却从不问他想要的是什么。
江南气候潮湿温暖，春光常驻，谢允索性找了家客栈长住了下来。夜幕降临，他便领着梨影到街上转悠。
恰逢七月七，长街上一片灯火辉煌，如同星河滚滚不息，人声鼎沸，热闹非常。
梨影到底是个小姑娘，久在宫中备受束缚，如今骤然解开桎梏，一下子欢脱非常，把那点子忧愁抛诸脑后，处处瞧着新鲜，东跑西窜。
谢允背着手笑眯眯地走在她后面，时不时为她结账买下她喜欢的小玩意儿，末了，调侃她道：莫不是姑娘家大了，也有些女儿家的心事了？买这些是要送给心上人？
梨影红着脸嗔他拿自己取乐。
谢允笑了笑，旋即正色道：若有朝一日你真遇上了心仪之人，我必定会为你做主，顺你心意。你家公子别的做不到，这一点还是能够保证的。
梨影听着，忽然眼圈儿泛红了，公子必定要亲自送我出嫁。
那可别太久。
梨影攥着那支梨花簪子，鼻尖一酸，默然无言。
谢允放缓了脚步，抬眸望向云间皎月，轻叹一声，朗声抑扬顿挫道：且就关山赊月色，将船买酒白云边——
然而，心中想的却是——
此时相望不相闻，愿逐月华流照君……
热闹散去，谢允也觉得有些疲乏了，故而折返回客栈，点了壶梨花白，浅斟慢饮，一面招呼了梨影来一同品。
梨影这小丫头不胜酒力，一会儿功夫便醉得晕晕乎乎的了，谢允微微笑了笑，仿佛自言自语道：墨染酒量也差得很，只是这人怪死心眼儿的，被我骗了醉过一次，下一次又会上当。每次醉得说胡话，还拉着我跑到别人家胡闹。
他喝醉了的样子啊，像个三岁孩童，还是最顽皮的那种，倒是不逊于我当年啊……
你说，他这么个一杯倒，怎么酿的梨花白就这么香醇美极？建康城忘忧物乃天下一绝，可惜喽，你我都无缘再尝。
窗外烟火四散，犹如一连串绚烂的流星，映照在双瞳剪水的波澜中，形同另一片异界的星河，不易察觉地闪烁起夺目的水光。
谢允逍遥自在，并不知宫中已是腥风血雨。
得知谢允离宫，墨染大怒不已，整个皇宫笼罩在骇人的阴霾之中，无人不心惊胆战。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
皇后跪在太极殿中央，一身素衣，脱簪戴罪。
无论何人求情，墨染都不为所动，那架势颇有要皇后跪到他找到谢允为止。
不日，忽然宫中收到了一封信笺，恰是谢允的手迹，清清楚楚地写着：墨染亲启。
墨染：
见字如面。
近日来允常多梦，忆昔年，与君共饮梨花白，君素手艺精绝，江南烟波浩渺，允行至远方，尝惦念不已。
允乃命格异数、厄运缠身之人，生不逢时，灾祸并举，幸得遇君，方不负此生。君生于泰山之阿，负鸿鹄之志，坐拥天下，实乃上天所启，莫不如是。宫室辉煌，然允命薄福薄，不愿为朱墙青瓦所缚，亦无意令君为难，故辞别。
君既受天所托，益宜善自珍重，慎谋重虑，用人不疑，以寒臣心。愿君以宽仁治天下，众生感念，方千秋万代，经久不绝。
皇后贤德，一朝母仪天下，黎民莫不欣然。今受允之托，然遭无妄之灾，无意牵连，非吾所愿，愿陛下弗罪之，允甚感激。
落笔生情，聊寄相思，然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此去经年，惟愿君安，勿寻，勿念。
允
与君书，道不尽长相思，泪无穷。
长相思（柒）
谢允忽然觉得，某些东西的裂痕又深了一些，他极力想挽回点什么，却已经于事无补。
他缓缓闭上眼，勾住墨染的脖子，有些放纵似的回应他的吻，肆意与他的唇舌纠缠，仿佛两条将要干涸而死的鱼，只能极力从对方身上汲取一点生命的存活可能。
帝王无情，他开始反思，自己是否在墨染身上索取得太多，期待得太多。
就在他的内衫就要被脱掉时，他及时抵住了墨染的胸膛，迫切地终止了这个吻。
陛下政务繁忙，早些休息吧。
依旧是一成不变的说辞，墨染有些恼了，你次次拒我，何时才肯顺从我？
你我名不正，言不顺，若是再行这等荒唐之事，便是滑天下之大稽了。发乎情，止乎礼，陛下不会不明白吧？
墨染哑...
谢允忽然觉得，某些东西的裂痕又深了一些，他极力想挽回点什么，却已经于事无补。
他缓缓闭上眼，勾住墨染的脖子，有些放纵似的回应他的吻，肆意与他的唇舌纠缠，仿佛两条将要干涸而死的鱼，只能极力从对方身上汲取一点生命的存活可能。
帝王无情，他开始反思，自己是否在墨染身上索取得太多，期待得太多。
就在他的内衫就要被脱掉时，他及时抵住了墨染的胸膛，迫切地终止了这个吻。
陛下政务繁忙，早些休息吧。
依旧是一成不变的说辞，墨染有些恼了，你次次拒我，何时才肯顺从我？
你我名不正，言不顺，若是再行这等荒唐之事，便是滑天下之大稽了。发乎情，止乎礼，陛下不会不明白吧？
墨染哑然。
谢允又苦笑了一下，心中仍有话未说出口。
倘若你能给我应有的名分，我们在此名分之下就可以行周公之礼。
可这永远不可能的。
既如此，也不必白费口舌。
谢允言已至此，二人之间也莫名陷入了某种难捱的僵局，以至于墨染好几日都没再光顾晴雪殿，只是日日把自己关在朝阳殿批折子。
连小六子都看出来了，忍不住问谢允：公子，陛下可是恼了您了？
谢允目光仍旧停留在书卷上，淡声回答：陛下乃一国之君，岂能为风月情爱所困。
晴雪殿留不住他，谢允也留不住他，他心里装的东西太多，远非一个谢允。
墨染不再日夜围着他转，倒是给他腾出了机会，独居的日子里，谢允收到一封特殊的信件。
信中大意是：墨染着意铲除前朝旧臣及废帝旧部，有意斩草除根，族中无辜之人亦朝不保夕，愿谢允能够出手相助。
谢允把那信翻来覆去看了许多遍，终究下定了决心。
让他对无辜之人的死袖手旁观，他实在是做不到。
给他写信的是前朝吏部尚书刘大人，也算是前朝一位老臣了，只是不知他是如何找到自己，还把信送到的？
谢允倒也并未多想，而是盘算着如何悄悄出宫而不被墨染发现。
碧桐山庄入夜时一片死寂，尤其是树木葱茏，层层环绕，更是阴森异常。
未曾料及，这一干人等先是齐刷刷地跪求谢允承天所赐，接纳皇位，其后便又直言已经开始实施谋划。
谢允听了一番，有些心惊，蹙眉直言不妥，且不说墨染身边有一支精锐的御林军和影卫，在谢允看来，他们司马昭之心，未必瞒得过墨染，而墨染本就不是坐以待毙之人。
然而刘谐却直言一旦开始，便无回头之路。
谢允心事重重地正要离开碧桐山庄，尚未走出门外，忽然林中一番动静，打斗声与风声树声错落交叠，紧接着又是血肉之躯与兵器的摩擦接触，几乎足以想见是何等惨状。
众人慌张推门而出，只见身穿赤金羽甲的御林军正与碧桐山庄的叛军杀作一团。
刀光剑影之下，谢允立刻明白过来，计划已经被墨染知晓，只怕另一边也已被降服。
果然，墨染如同神明降临，身穿暗纹玄色长袍，手中执一柄绿玉折扇，凛冽如冰雪般的眸子仿佛在黑夜中熠熠发光，那只属于帝王至高无上的倨傲，仿佛在睥睨尘埃一般，俯视着这惨烈的战场。
乱箭射死了不少碧桐山庄的护卫，几乎让人无法捕捉到穿梭的人影，谢允戴上兜帽，匆匆跑出来，被眼前的惨状蓦地惊呆了，一时之间，肝肠寸断。
所谓血肉横飞、尸骨如山也不过如此。
墨染神色骤变，一片山雨欲来的阴沉之色，开口道：阿允！立刻离开这里！我可不计较你与他们一同密谋反叛我之事！
连手无寸铁的妇孺也都惨死于御林军的兵刃下，无一活口。
突然，不知从何处疾速飞出一支利箭，直冲着谢允而去，甚至来不及阻止。
公子小心！
谢允只觉得眼前一黑，想象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小六子直愣愣地站在他面前，将他挡得严严实实，如同一座单薄的墙。
小六子的宦官服制胸口那朵硕大的菊花花蕊中央，被箭捅穿了，血渍晕开染红了花瓣，片刻，他身形微微晃了晃，倒了下去。
他的唇角还挂着微笑，喃喃道——
公子别怕，我保护你。
一瞬间，眼前的世间天崩地裂。
殿下！快下来！仔细摔着了，又要好几日出不了门！
殿下，你且在此处等我，啊不，是等香喷喷的叫花鸡嘿嘿嘿……
殿下，小六子永远不会离开殿下，永远保护殿下！
公子，你一点都不像开心的样子，若不嫌弃，小六子给你表演一段戏？
公子，我也想有个媳妇儿……
那个欢快的、小尾巴似的从小跟在他身后的小少年此刻正浑身是血地倒在他的怀里，话说到一半，身体渐渐冰凉，谢允拼命想要抓住一丝生命的气息，却终究徒劳。
他呆滞地坐在地上，耳畔忽然响起墨染的声音——
没事了。
阿允，过来。
突然，一道寒光闪过，谢允手上那把锋利的剑就那么冷冰冰、直愣愣地刺入了墨染的左腹。
刺得不深，却足够痛。
握着剑柄的手苍白得几乎要碎开，他狠狠地拔出剑，奋力扔在了地上，咣当——
墨染看着那剑，犹如自己的心被摔在地上，耳畔重重回响着金属触地的轰鸣声。
他的世界分崩离析，满腔都是心碎的声音。
他僵硬地站立着，惘然盯着谢允冷若冰霜、悲愤之至的面容良久，像被狠狠撕扯着五脏六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护驾——
身边的侍卫慌张地一拥而上，将谢允紧紧围住，尖锐的兵器齐齐对准了他。
墨染双眸泛红，捂住汩汩流出鲜血的伤口，沉声道：带他回去，谢公子有分毫损伤，一律杀无赦。
谢允将小六子的尸身扶起来，背在背上，看也不看墨染一眼，自顾自一步一步艰难地向前走去。
将士们不敢靠近谢允，只是小心翼翼地跟着他，看着他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出庄园。
墨染的嘴唇已经苍白，仍旧一副凛然不可侵犯的模样，他冷冷地扫视一圈众人：朕是不是警告过你们，不要靠近阿允？
你们的贪念在朕这里得不到满足，便用花言巧语哄骗阿允企图推翻朕？朕原本有心留你们一条活路，既如此，想是大可不必了。
墨染转过身，头也不回地抛下几个字——
一个不留。
一声令下，尸横遍野，流血千里，整个庄园无一活口。
那一剑未伤及要害，却也不轻，墨染回到宫中便发起了高烧，还说起了胡话。
宫中一片忙乱，再无人管谢允，他被暂时囚禁在了晴雪殿。
已是丑时，他仍旧未曾安寝，听闻墨染诛杀了参与此次密谋的所有人，他只觉得心寒得彻底，一杯接着一杯喝酒，五脏六腑都烧灼得厉害。
不知不觉，十几日过去了，墨染的伤势略转好了些，也能下床了。
他极力控制着自己不往晴雪殿的方向去，只是独自一人呆在朝阳殿。
原来一个人的心，真的可以伤到这种程度。
早朝时，仍有不知死活的大臣上奏，请求墨染处死谢允，他大发雷霆，下令杖打其四十大板。
身上的伤痊愈了，心上的伤却在日复一日的溃烂。
伤势未愈墨染便夜以继日地处理政务，夜不安寝，食不知味，整个人憔悴了不少，终于在一次早朝上晕了过去。
众人惶恐不已，手忙脚乱地将人移到朝阳殿，宫中乱成了一团。
谢允在晴雪殿门口倚着门，也不知自己在等什么。
忽然，一道人影匆匆向他走来，竟是江禾。
属下万死，本不该叨扰谢公子，只是有些话属下不吐不快，万望公子听属下把话说完。公子因刘谐等人谋反之事而怪罪陛下，却不知这等乱臣贼子皆是饕餮之徒，搜刮百姓，心术不正，妄图以权势为子孙后代谋取利益，陛下明鉴，却因公子的缘故一而再再而三地放过他们。他们都知公子乃是陛下的软肋，因而摸准了只要利用公子拿捏住公子，陛下必定束手就擒。再者，还有一事，陛下并未对公子坦言，陛下与公子分别那几年，是太上皇，也就是从前的晏国公，陛下的父亲坚决反对陛下接回公子，甚至以性命相要挟，好不容易等太上皇崩逝，陛下即刻便派人寻找公子了……
长相思（陆）
公子！公子你怎么跑到这儿来了？让奴婢好找！
梨影看清他唇角一点血渍，顿时吓了一跳。
晴雪殿。
谢允握着茶杯的手指攥得青白，只是也不及那如同霜雪覆着般的脸庞，看起来好像个白瓷雕的人儿，一碰便要碎裂开。
我问你话，倘若你有欺瞒，我便立刻请皇帝将你逐出晴雪殿，永不召回。
谢允素来对下人说话总是和颜悦色，甚少这般疾言厉色，更毋提如是威胁，他的眸光清冷，一瞬间起了压迫感。
梨影扑通一声跪地，以首叩地：奴婢不敢。
谢允的语气这才缓和了些。
你告诉我，墨染究竟杀了多少前朝旧臣？
梨影完全未料到他会问这样的话，吓得带着哭腔反复叩头，不敢妄言。
谢允的...
公子！公子你怎么跑到这儿来了？让奴婢好找！
梨影看清他唇角一点血渍，顿时吓了一跳。
晴雪殿。
谢允握着茶杯的手指攥得青白，只是也不及那如同霜雪覆着般的脸庞，看起来好像个白瓷雕的人儿，一碰便要碎裂开。
我问你话，倘若你有欺瞒，我便立刻请皇帝将你逐出晴雪殿，永不召回。
谢允素来对下人说话总是和颜悦色，甚少这般疾言厉色，更毋提如是威胁，他的眸光清冷，一瞬间起了压迫感。
梨影扑通一声跪地，以首叩地：奴婢不敢。
谢允的语气这才缓和了些。
你告诉我，墨染究竟杀了多少前朝旧臣？
梨影完全未料到他会问这样的话，吓得带着哭腔反复叩头，不敢妄言。
谢允的声音有些微的颤抖：回话！
他们的家人，可有活口……
公子，陛下是为天下太平考虑……
忽然，一行行清泪就这么决堤，他的眸中带着撕裂的痛意，字字肝肠寸断。
墨染、墨染，你好……
立时三刻便撑不住，彻底昏了过去。
晴雪殿一片混乱，小丫头一叠声地连叫传太医，行走之间东西的落地声、交织凌乱的脚步声，而谢允已经听不见。
墨染赶来时，几乎要魂飞魄散，心悸不已，望见榻上那人形容枯槁，身薄如纸，恍然如隔三秋。
阿允。
他的阿允，就好像即刻便要撒手人寰，他却无计可施。
施了几针，谢允才悠悠转醒。
熟悉的面容映入眼帘，他攥紧了身下的绣襦，挣扎着起身，一面避开墨染的扶助，一面落泪跪拜。
求陛下，放过无辜之人，他们只是跟了错误的旧主，都是我的错，若陛下不放心他们，便将他们削籍为民……墨染、墨染……
他极力拉住墨染的衣袖，断断续续地开口。
你就不愿意仁慈哪怕一点点吗？
墨染脸色阴沉得可怕，压抑沉郁的眼眸死死盯着谢允，终究忍不住用力地抱住他，眼角微红：阿允，我必须这么做……
那些旧臣是一呼百应的人物，江山不可动摇，倘若留着他们，也是祸患，你没有称帝的心，他们却未必没有拥护你的心……何况，没有你，也会有别人，他们想要我的命，你明白吗？什么都没有天下稳固重要，千里之堤溃于蚁穴，你不会不明白……此刻若不对这些乱臣贼子实行严刑峻法，来日必会有更多的人效仿，那时候，你我的处境都岌岌可危……阿允，你问过我，天下和你，哪个更重要，若无天下，我如何能护得了你？
谢允一动不动，只是无声地流泪，双眸空洞，整个人茫然不知所措。
墨染扶住他，温柔地安抚他：
阿允，一切都会过去的，你相信我。
谢允并不知道，那日以后，嚼舌根子的几个小太监通通被杖毙了，无一活口，并且此事通晓六宫。
人人自此皆知，谢允乃龙之逆鳞，触之即死。
谢允病了好几日，药食不入，墨染便放下手头的所有事务，衣不解带地照料他，亲喂羹汤，可谓无微不至。
然而，谢允的病却不见起色，仍旧日渐消瘦憔悴，身上宽大的衣衫显得他愈发病骨支离，惨淡无力，娇花照水一般。
墨染尽收眼底，他跪在谢允床边，哑着嗓子，双眸通红，声音颤抖得厉害，俨然没有了一个帝王的高傲。
阿允，你这究竟是在折磨我，还是折磨你自己呢？
谢允却只是疲惫地别过脸去，一言不发地闭上双眸。
最终，墨染亲往蓬莱坊请月沉晚出山。
月沉晚告知他，心病还须心药医。
他何尝不知谢允这病由何而来，只是事关江山社稷，他终是迟迟无法做出抉择。
不料，一段日子后，却是谢允逼着他做出了选择。
病稍愈，谢允便撑着身子伏案写了一封信。
信交出去后，他便拢衣坐在廊前，听着院子里干粗活的小丫头小太监议论说，褚音被朝廷招安了。
墨染仍旧日日来看他，替他尝药，喂他吃药，陪他用膳，服侍他就寝……总之不像个一国之君，只当是个寻常人家疼惜娘子的夫君。
谢允屡屡欲言，却被他噎住，亦或扯开话题。
他总有种恍惚感，好像又是那个温柔体贴的墨染，而非皇帝。
然而，念想至此，他又不得不狠心提醒自己，九五之尊，君威天盛，今非昔比。
梦也该醒了。
几日后，褚音忽然进宫来看他了。
按照礼制，外臣不得入内廷，然而在谢允这里，本也没有什么规矩礼制可言，若非谢允一力阻拦，墨染大约恨不能把人带着上朝。
褚音第一句话就杀了谢允一个猝不及防：
我带你离宫吧。
他说：我不与你顽笑，这皇宫就像个金碧辉煌的囚笼，而你注定不属于这里，归宿在蓝天，岂能栖身于池中？
他又道，你不快乐。
谢允无可辩驳，只是摇头，我走不了。
褚音反问，是走不了，还是不愿走？
以谢允的玲珑之心，想走怎会走不了？一定要说走不成，必定是有了牵绊。
你本孑然一身，可逍遥自在，无拘无束，何必守这一方物是人非的伤心地，作茧自缚？
放不下，无非是有所期待。
或许，有一日期待落空，便不会再留恋。在此之前，他依旧守着执念。
谢允微微一笑。
这是我的家，除此之外我还能去哪儿？今后莫要再说这等糊涂话。
褚音抬眸盯着他，国破，家亡，姓北堂的皇宫算他哪门子的家？
墨染迟早护不了你。朝中已经有诸多大臣上书，请求墨染处死你，扩充后宫，绵延后嗣。
处死……他吗？
何须如此麻烦，他本就是行将就木之人啊。
谢允不以为意地低头轻笑一声，摇着头放下茶杯。
褚音道：我的信物无论什么时候都管用，只要你有需要，随时可以来找我。
谢允笑道，好。
他何尝不知褚音之意，只是罗敷自有夫，终究枉然……
目送褚音离去，谢允轻叹一声，不知瞧到了哪里，忽然一顿，那梨树后走出一道淡紫色的清影。
起风了，回屋吧。
墨染面色无波地从宫女手中接过披风，给谢允披上，又亲手系上结：你本就畏寒，不宜在风口久坐。
谢允心神微漾，怔怔地盯着他片刻，自己那么爱他不是没有理由的。
他冰凉的手被墨染握在掌心，渐愈回暖，如同他的心口那个被晾凉了许久的地方。
他不禁伸出手抚摸上墨染紧蹙的眉头。
你忘了，你答应过我，在我面前永不蹙眉的。
墨染指尖微颤，拨弄了一下他的发丝，语气温柔得不像话，我是为谁蹙眉？
谢允微微一笑，偏生不如他的意，陛下心系天下，满腹心事自是为了黎民百姓。
墨染磨了磨牙，重重地咬了一下他的下唇，你呀，真是可恨可恶可气，却又可怜可爱可疼。
破冰之后，谢允开始每日照旧为墨染束发，梳着梳着，墨染便会捉住他的手，将人一把拉入怀中坐着，含笑望着他，长发绾君心，卿可绾得住？
谢允轻笑一声，心不知绾不绾得住，至少人是在的。
墨染却握住他的手，置于自己心口，牢牢按住：你摸摸，一直都在你这里，此生不换。
谢允略怔了怔，掌心下是炽热有力的心跳，不知想到了什么，垂眸道，时辰不早了，不可让众臣苦等。
墨染把他抱回榻上，令他再多睡一阵子。
他掀帘而去，谢允一时有些错觉，仿佛岁月静好可白首到老。
直到——
他得知了墨染将褚音派去守白璧关的消息。
白璧关地势险峻，风沙漫天，荒芜苍凉，常有蛮夷烧杀抢掠，其恶劣可见一斑，褚音与墨染无论如何算是故交，且褚音及他手下那一班人皆是精锐杀手，怎会派褚音去守关？
墨染给了他答案。
君王枕畔岂容他人鼾睡？何况是墨染心悦且要守一生之人，却被区区臣子觊觎。
不杀他已是念在旧情。
谢允问他，能否放过褚音一次？
你既知朕是皇帝，便也该明白朕的话就是圣旨，圣旨已下，不可违抗，绝不可能改变。
墨染说这话时语气很温柔，却第一次令谢允生出了寒意。
谢允只觉唇舌间尽是苦涩，好像更胜过月沉晚给他开的药。
谢允啊谢允，你什么时候才能明白，此人乃九五之尊，而非你的夫君。
褚音离开那日，谢允打包了不少东西，却还未来得及踏出晴雪殿，便望见了墨染，他一副满面寒霜，山雨欲来的模样。
你要去送他？
相识一场，略表心意。
不必去了，白璧关飞沙走石，乃不毛之地，不适合你。
谢允蹙眉想要辩解，张了张口却也知是无用功，终不置一词。
你身子弱，还是不要折腾了。
墨染温温柔柔的语气，不由分说地夺取了谢允手中的包袱置在一旁，径自把人抱回榻上，谢允正要起身，却被他牢牢圈在臂弯里，如同一座人形的囚牢。
阿允，不要惹恼我。
话毕，便以吻封缄，只想此人身心只属于他一人。
长相思（伍）
谢允醒来时，墨染就坐在他的床榻边，眸光温柔怜惜，吻了一下他的额头。
没事了。
谢允恍恍惚惚地望过去，桌案上的碗已经空了。
他说，阿允，我永远不会拿你的性命去冒险。
谢允却苦笑了一下，扭过头望着窗口，一滴清泪划滑落下脸颊。
世人皆知酒色花乃是剧毒之花，中毒时人几乎没什么感觉，一定程度后也是悄无声息地死亡，没有太大的痛苦，服用了解药就能安然无恙。
殊不知，这种毒因人而异。
有极少一部分人，中了酒色花之毒，寒气会渗入骨髓，即便在三伏暑天，也依旧寒冷无法抑制，直至四肢僵劲而死，无药可解。
谢允没有看着他的脸，很平静地问为什么。
他说，先...
谢允醒来时，墨染就坐在他的床榻边，眸光温柔怜惜，吻了一下他的额头。
没事了。
谢允恍恍惚惚地望过去，桌案上的碗已经空了。
他说，阿允，我永远不会拿你的性命去冒险。
谢允却苦笑了一下，扭过头望着窗口，一滴清泪划滑落下脸颊。
世人皆知酒色花乃是剧毒之花，中毒时人几乎没什么感觉，一定程度后也是悄无声息地死亡，没有太大的痛苦，服用了解药就能安然无恙。
殊不知，这种毒因人而异。
有极少一部分人，中了酒色花之毒，寒气会渗入骨髓，即便在三伏暑天，也依旧寒冷无法抑制，直至四肢僵劲而死，无药可解。
谢允没有看着他的脸，很平静地问为什么。
他说，先帝的遗诏上，写着立你为储。
谢允忽然失去了一切探求答案与要求迁就的欲望，也没有了解释的力气——在这一刻以前，他还认为，墨染是这个世上最懂他的人。
可恨可气，他依旧是那个最了解墨染的人。他知道墨染有野心，知道墨染戒心重，这一刻，他也明白了墨染的目的。
他仿佛被抽干了全部的力气，闭上了眼，语气强硬地把墨染赶了出去。
你好好休息。
墨染伸出想要抚摸他脸侧的发丝的手，却被他一转头躲开，僵了僵。
看着谢允病态苍白的脸庞，可对待自己这冰冷的态度，他心痛得无以复加，只是默默望着谢允的面容，轻声道：
你想恨就恨吧，只是不要和自己的身体过不去。
话毕，便离开了清和殿。
隔日，清和殿殿外种起了满园梨树，清和殿的匾额也被换成了“晴雪殿”。据宫人们说，是陛下特命将城外梨树移植到宫中来的，整个皇宫，唯有晴雪殿能观赏到梨花纷飞。
墨染调遣来一群宫人服侍谢允，却统统被他以吵闹为由打发了。偌大的宫殿，只有小六子与梨影。好在两个人都是机灵的，墨染也没有反对。
谢允对墨染避而不见约有七日了，不上朝、不批折子的时辰里，墨染便立在晴雪殿外等着，望着，直到深夜，亲眼看着屋子里的灯灭掉，他才静静地离开。
堂堂一国之君，就这么被关在门外，望穿秋水，合宫皆侧目。
墨染却不以为意，后几日甚至停了早朝，只是独自站在梨树下，浮动的帷幔似乎能隐隐瞥见那人的身影，他便心满意足。
仲副将向他暗示了羹有问题，前几次他都悄悄调换过了，可是后来，他从父亲那里得知了先帝遗诏中，直言传位谢允。
他告诉你，他对皇位无意，他告诉你自己不受宠，可既然如此，皇帝又为何要立他为储？你当真觉得他对你说的都是实话？
那一瞬，他动摇了。
阿允的性子本也不适合做皇帝，若是自己成为皇帝，势必能护他一世周全。父亲逼他下毒也只是暂时的，解药在手，谢允也不会有性命危险。
罢朝之事已经引得不少大臣不满，墨染身边的心腹江禾悄悄来拜见谢允：
烦请公子劝劝陛下，国事不可荒废。
谢允抿了一口清茶，淡淡地开口，与我何干？
公子，陛下毕竟是为了你……
江禾说到这里，反应过来谢允不愿听这些话，便话锋一转，深深一拜。
还请公子为黎民百姓考虑，劝劝陛下。
谢允的心沉了沉，连墨染身边的人都知道如何拿捏他，多么可笑。
谢允没有再说什么，起身掀帘，只留给他一个清冷的背影。
不知什么时辰，谢允被淅淅沥沥的雨声吵醒，才发觉自己打了个盹，身上有些发冷，咳了两声，喊小六子。
一个人掀帘进来，不是小六子，谢允的脸色沉了下去。
墨染倒了一杯茶递给他，谢允沉默着倒也没有拒绝，热茶灌入喉咙，身体才有了些微的暖意。墨染给他披上一件斗篷，仔仔细细地掖好领口。
我并非有意不经过你同意进来，小六子和梨影去内务局给你取东西了，我担心你没有人伺候。
墨染的语气颇有些惴惴不安。
谢允抬眸扫了他一眼，发觉他的玄色龙袍已经湿了一大片，乌黑的发丝也濡湿着，低下头平静无比。
陛下说笑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哪里有什么地方是陛下不能进的。
阿允，到底要我怎么做你才能消气？
墨染的语气涩涩的，想要握住他的手，却又犹豫地收回。
谢允沉默片刻，指了一下角落里的炭盆：陛下衣裳湿了，去隔间换一身，去那里烘一烘吧。
墨染双眸一亮，急忙起身，结结巴巴道：我……我无妨……
谢允没有搭理他，而是拢了拢外衣，走到窗边，静听雨打梨花。
墨染在屏风后面更衣，谢允忽然开口道：
在其位而不谋其政，便是名不副实，辜负得多。
好。
谢允微微蹙眉，咳了几声，墨染匆匆套上外衫走出来，扶住他的身子：我听小六子说，你在临安染上了风寒一直不见好，是怎么回事？
哪里是什么风寒呢？不过是他找了月沉晚要来一种特殊的药，服用下会显示出风寒的症状，掩盖住中毒的迹象，就连太医也诊断不出其他的病症。
风寒而已，没什么大不了。
怎么能叫没什么？还是让太医看一看。
打量他一番，墨染皱着眉将他一把抱起，放在了榻上。
不待他起身，墨染便牢牢压制住了他，双眸紧阖，只凭感念中一丝直觉吻他，不愿再被推开。
谢允终究还是没有拒绝，他也不明白，究竟是因为两个人滚在榻上，墨染那个炙热迫切的吻，还是他伏在自己耳边低语，说了许许多多敞开心扉的话——姑且认为如此，亦或是他一口一口喂的汤药……总之谢允就是无法对他狠下心来。
当晚，墨染便在晴雪殿留宿了。
墨染素来喜欢握着谢允的手，藏于自己宽大的袖中，扬言要做他的手炉，还不安分地揉捏着修长莹润的手指。
谢允时常夜不安寝，墨染每每晨起上朝，犹恐惊醒了他，还不忘补他一个轻如蝉翼的吻，好像蝴蝶落在花瓣上那般。
倘若墨染下朝来谢允还未醒，他必然要缠着那贪睡的人不依不饶地吻醒，或是在他腋下挠痒，闹成一团。
谢允也不知他怎么有那么多折腾人的癖好，只是被戏弄的时候只管一味求饶总是没错的。
只是偶尔，墨染想要做点更进一步的事，总是被谢允不露痕迹地回避过去，随后又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可是面对自己心爱之人，怎能不起情欲？
他问：阿允，何时你肯真正让我碰你？
听闻此言，谢允骤然僵住了。
还是你觉得我与其他人同房过，你觉得我不够干净？可我没有，我从未……
你怎么会这样想。谢允淡淡地打断他，静默地垂眸。
墨染望着他，忽然又什么都质问不出来了，眉眼间似乎有着厚重的复杂忧虑，无从言起 。
墨染转身正要离去，谢允凝视着他的背影，忽而开口问，你会做一个好皇帝么？
墨染身形一顿，并未回身，背在身后的手微微攥了攥，我向你保证。
我信你。
谢允这句话几乎立刻要脱口而出，终究在喉咙里滚了一圈，到嘴边却变了。
但愿我还有机会能见到你的盛世。
大片大片的苦涩晕染开来，墨染蓦地回首，怔怔地盯着他，望见了谢允脸庞上那一抹涩涩的微笑。
他相信的，墨染有这个能力。
短暂的甜蜜并不能永久地掩盖接踵而至的隐患。
谢允终日在这宫中也烦闷得紧，便没有同梨影与小六子告知，孤身一人出了晴雪殿。
宫墙下，几个碎嘴的太监议论着什么，他一时兴起，便停下脚步听了一会儿。
原是议论前朝镇守边关的大将军蒙弋，因在早朝之时当众顶撞墨染，并且暗讽他上位不正，是叛逆奸佞之徒。
墨染素来非心胸狭隘之人，蒙弋一直对墨染不敬，后者仍旧礼遇有加，倒也算是难得周到。这蒙弋却丝毫不掩饰对墨染的不屑，屡屡犯上，终于这一次惹怒了墨染，被削去兵权，关入大牢，连带妻子家人一并贬斥。
从那几个小太监口中得知，不仅仅是蒙弋将军，墨染已经诛杀了数十位前朝旧臣，灭族。
谢允听闻如蒙雷击，恍恍惚惚地靠在墙上，只觉得浑身冰凉，就好像酒色花之毒毒发一般，四肢僵硬疼痛。
他当真是糊涂了，习惯了这段日子墨染的温柔，他竟忘了，墨染是个连自己都下得去手的人。
心中一团乱麻，意识有些迷糊，忽然胸口一痛，结结实实吐出一口乌红的血来。
他强撑着不倒下来，站在墙角听完了他们的全部对话。
长相思（肆）
梨花开开落落，第三个春秋，谢允便不再等了。
他想要给自己找点事情做，于是开始学习酿酒。废后的酿酒手艺精绝，墨染亦是，独独谢允这个爱喝酒的人，却一窍不通。
他同羽裳姑娘学习了酿酒，却发现怎么也酿不出墨染与母后的手艺，羽裳尝过后，不解道：
梨香清甜，不知为何，你酿出来的酒却是带着苦味？
谢允无奈道：是么？我怎么没尝出来？
许是你口中本就是苦的，便尝不出这苦味来了。
“也是，日日喝着这么难闻的药，如何能甜得起来。”
谢允摇着头，起身在梨树下躺着，一边沐浴阳光，一边眯着眸子打盹。
谢公子，何必等那明知不会来的人？
羽裳随口道。
谁说我是在等人...
梨花开开落落，第三个春秋，谢允便不再等了。
他想要给自己找点事情做，于是开始学习酿酒。废后的酿酒手艺精绝，墨染亦是，独独谢允这个爱喝酒的人，却一窍不通。
他同羽裳姑娘学习了酿酒，却发现怎么也酿不出墨染与母后的手艺，羽裳尝过后，不解道：
梨香清甜，不知为何，你酿出来的酒却是带着苦味？
谢允无奈道：是么？我怎么没尝出来？
许是你口中本就是苦的，便尝不出这苦味来了。
“也是，日日喝着这么难闻的药，如何能甜得起来。”
谢允摇着头，起身在梨树下躺着，一边沐浴阳光，一边眯着眸子打盹。
谢公子，何必等那明知不会来的人？
羽裳随口道。
谁说我是在等人了。
谢允翘起脚，懒洋洋地答道，
啧，这太阳怎么不暖和啊，不是已经到南方了吗？”
爹爹！爹爹！
小阿云拿着一只竹蜻蜓飞奔过来，蹲在谢允身旁，你看，这个好不好看呀？
谢允睁开一只眼睛，笑眯眯地看过去，忽然僵住了，急忙询问这竹蜻蜓来处。
镇子口有几个大叔在发竹蜻蜓，给每个人都有，说在找人，找一个带着竹蜻蜓的公子。爹爹，他们找的是不是你呀？你来的时候，就带着一个竹蜻蜓。
谢允一个激灵坐了起来，还没反应过来，一行官兵已经浩浩荡荡地进了院子。
可是谢公子？
谢允明白了。
他略平了平心绪，扫视一圈：墨染呢？他怎么不亲自来？
竟敢直呼皇帝名讳，官兵们的脸色有些阴晴不定，为首那人却恭敬地作揖道：谢公子，陛下国事繁忙，特派属下等前来接公子回宫。
谢允没有忸怩，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幕他并没有预料到，却并不感到惊讶，心中冷漠无比，他拍了拍衣衫上的灰尘：“诸位稍等，我去收拾收拾。”
原来，时间真的能消磨掉热情。
再炙热的等待，再深切的情意，也经不起无望的等待。
谢允就这么回了宫，光秃秃的一架马车，小六子有些担忧他，公子，你似乎并不高兴。
谢允沉默不语。
迎接他们的是一个小婢女，看起来也不过十五六岁的样子，看起来有些怯生生，做事倒伶俐，她帮着小六子拿包袱，一边引路。
谢允问她姓名，她答，自己名唤梨香，乃是陛下亲自赐名，赐名后便让她服侍谢允。
梨香常伴左右，陛下当真是煞费苦心。谢允抬眸望了一眼高大的宫墙，弯弯绕绕又回到了这里，只是如今这宫墙更显得密不透风，带着扑面而来的压抑。
梨香这名字不好，我给你换一个，叫梨影吧。
敢改掉皇帝的赐名，谢允也是独一人了，只是梨香被指派来之前，墨染便已叮嘱她，谢允之后便是她唯一的主子，谢允要她做什么便做什么。虽不知这位谢公子和皇帝是什么关系，总之必定是个重要的人。
我记得，从前宫里有许多梨树的。
梨影小心翼翼地回话：公子有所不知……宫中发生兵变后，梨树被毁了不少，再加上梨树是前朝的国树，朝中大人们要求将梨树尽数砍去，种上了别的树。
谢允唇角浮起一丝嘲讽的微笑，抚着那光秃秃的树干，喃喃道，梨树何辜？
其实……公子不必伤感，这海棠树也是很好看的。
梨影好心安慰道。
谢允长长地叹一口气，所有东西终归要失去。
墨染为谢允安排的住所很僻静，他原本就是空置后宫，哪里都一样，只是南边的风景好，常有鸟雀叽叽喳喳，还有一片小花园，夏日开满荷花的池塘，估摸着谢允会喜欢。
墨染盘算着让谢允长长久久地住在这里，因而一事一物都格外上心，花花草草、香炉帷幔这些细枝末节的东西他都亲力亲为，虽说这里不能与皇后的凤栖宫比奢华，论精致与心意，那是凤栖宫万万比不了的。
一切都安排好了，墨染却不敢去见他。
他在心中想象了一百种见到谢允后，他可能的反应，没有一种让他觉得轻松。
他已经不知道究竟思念更多，还是愧疚更多。
谢允就住在清和殿，那个曾经是墨染的母亲住过的地方，他无数次的踏入，没有一次像此刻般忐忑。
墨染是在谢允住下后，隔了三日才去的。
陛下驾到——
首领太监尖锐的声音打破了清和殿的寂静，墨染有些后悔没有提前下令制止，梨影与小六子匆匆跑出来，在殿门口跪下伏地参见。
墨染抬脚走了进去。素色的帘帐，幽幽吞云吐雾的凤纹香炉，一人背对着他躺在榻上，一身素白的亚麻衣裳，看起来还是平民百姓的模样，他的身体清瘦得可怜，脊骨凸出得很明显，墨色的长发垂地，孱弱极了。
他心口一酸，眼眶情不自禁的红了，过了好久，他才哑着嗓子唤了一声：
……阿允。
闻声，那人转过身来，露出一张苍白且精致的脸庞，只是那脸上没什么表情，又或者是极度压抑，所有的情绪都被无情地藏了起来，谢允支撑着病体翻身下床，跪在了地上。
草民，参见皇帝陛下。
墨染彻底僵住了。
他下意识便伸手去扶，对方却退了退，仍旧伏着地。
你要做什么呀，我们之间从来没有这些礼数的……
他说着说着，语气不自觉的委屈起来，带着细微的颤音。
更令他慌乱的是，谢允的眼中平静得不可思议，他平静地下床，平静地行礼，平静地退后保持距离……他想的一百种方式里，并不包括着异乎寻常的冷静。
谢允也没想到，自己能平静到这种程度。
他以为，自己就算不大哭一场，不痛骂他一顿，也要表现得逼着他痛心疾首地反省道歉，或是大闹一场——反正墨染一向宠着他。
可是，他的脾气好像被经年的苦难磨掉了，不痛是假的，只是也学会了装。
陛下是天子，草民不敢僭越。
阿允，别这样……
墨染心痛得厉害，这种情况没有想象到，原来不是估测不到，而是最害怕，害怕到不敢想。
你还在生我的气吗？
草民不敢。
阿允……你起来，先起来好不好……
墨染拉着他的手臂，扶他起身。
对不起，阿允……我知道你恼我没有接你回来，这些事情我都可以解释的。我……我只是打算一切都安顿好再接你回来，我登基不久，根基不稳，我担心有异心的人知道你，会以你威胁我，可我又保护不了你。我娶沈氏只是因为她的家族，我需要有人支持我，我对她并没有任何别的念头，我也从未碰过她。
谢允沉默地听着，他的沉默却让墨染有着失控的恐惧，他抚摸着谢允的脸颊，握着他冰冷的双手，把他带入怀中。
你不要这样好不好？阿允，我很想你，我太想你了，你别这样对我好吗……
谢允紧紧抿住唇，眸中渐渐泛起了水光，却固执地沉默着，不挣扎也不回应，如同一具被抽干灵魂的尸体。
阿允、阿允……你若真的生气，打我骂我都好……
谢允垂眸不言不语，一颗晶莹的泪啪嗒掉落，打湿了墨染的衣袖。
阿允，对不起。
不知道为什么，谢允还是什么责怪的话都没有说出口，对着墨染这么温柔的样子，他丝毫没法发脾气。
宫女端上一碗黑乎乎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汤汁，墨染抚着他的鬓角柔声道：
阿允，先把这药喝了，对你的身体好。
谢允慌张地望着那碗药，心口一寸寸地凉了下去，他很轻很轻地问这是什么药。
墨染顿了顿，刚想说什么，却被谢允打断了。
是解药。所以，你一早就知道，那羹有问题。那是西域的酒色花之毒，仲副将不久前刚好去过西域。
说着说着，谢允忽然都明白了。
这种毒是一种慢性毒，短期来说，大夫根本诊断不出来，也没有什么症状迹象，根据月沉晚的诊断结果，谢允体内的毒素至少累计了两年。
墨染端起药碗，他的手指微微颤抖，求他先喝药。
有什么话我们喝完药再说好不好？
你不怕我会死吗？
谢允艰难地拼凑出这几个字，牙齿都在打颤。
不会的！我是找仲副将要了解药的！我……我不会拿你的性命去冒险，你相信我……
谢允有些站不稳了，他一步步退后，背靠在柱子上——
所以……是你。
阿允……对不起。
长相思（贰）
一日，谢允午睡醒来，只见墨染立于廊下，低头看着一张小纸条，神情显得不那么轻松，他便出声询问。
听见他的声音，墨染猝不及防地攥紧纸条，藏于袖中，然而这一系列小动作被谢允尽收眼底，他倒有些狼狈。
他张了张口，什么都说不出，谢允没有追问一个字，淡淡地转过身进屋去了。
墨染心中一沉，不假思索地追上去，抓住他的一片衣角。
谢允瞥了他一眼，微微勾唇，从容地在案边坐下，倒了一杯清茶。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我不会逼你说。
墨染迟疑片刻，凝眸注视着他，小心翼翼地问道：那你呢？
谢允扬眉一笑。
我的秘密你都知道啊。
他的秘密就是，他是个从小在冷宫长的大皇子，...
一日，谢允午睡醒来，只见墨染立于廊下，低头看着一张小纸条，神情显得不那么轻松，他便出声询问。
听见他的声音，墨染猝不及防地攥紧纸条，藏于袖中，然而这一系列小动作被谢允尽收眼底，他倒有些狼狈。
他张了张口，什么都说不出，谢允没有追问一个字，淡淡地转过身进屋去了。
墨染心中一沉，不假思索地追上去，抓住他的一片衣角。
谢允瞥了他一眼，微微勾唇，从容地在案边坐下，倒了一杯清茶。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我不会逼你说。
墨染迟疑片刻，凝眸注视着他，小心翼翼地问道：那你呢？
谢允扬眉一笑。
我的秘密你都知道啊。
他的秘密就是，他是个从小在冷宫长的大皇子，他的母亲是废后。
谢允的幼年只有小六子的陪伴，小六子是个比他还小的孩子，心思倒是纯熟，事事考虑得多又不复杂，冷宫虽不如其余宫宇奢华，却鲜少有人踏足，是个清净地。
废后是个温和淡雅的女子，是难得的贤后，被废的原因也很简单，皇帝是个昏君，且不喜欢她。日日尝着山珍海味、位高权重的男子，从来不喜欢这个堪称完美的贤惠皇后。
不喜欢皇后，连带着不喜欢这个皇子。
谢允几乎没见过父皇几面，远远看着母后，他有时候恍惚觉得帝后二人也并非完全对对方无情，可究竟是什么耗尽了夫妻恩情，他也无从得知。
比起探究看不清摸不着的帝后情，他更上心的还是自己的自由。
好像父皇并不怎么管他，母后只是整日静坐读书写字，什么也不过问——凤仪殿，废后居所，冷清得还不如冷宫，粗滥的饭菜，荒凉的院子……
废后会让宫人拿着她的首饰出宫换些炭火与好的食物，为免谢允冻死饿死。
受母亲的耳濡目染，谢允通读诗书，自取雅名“千岁忧”，有时会写些故事接济生活。这样的日子平淡中夹杂着苦涩，谢允却是个乐天派，每日苦中作乐，慢慢与时光磨下去。
直到……墨染的出现。
日子没那么难过了，盼头也有了。
真是人间一大幸事。
废后崩逝在一个大雪之日，天寒地冻，炭盆里的炭火也不足以暖身了。
谢允独自一人跪在雪地中，明明有着很深切的悲伤，他的双眸却干涩得厉害，一滴眼泪也掉不出来，只是全身都冻僵了，全然失去知觉。
这一日比往常还要冷清，没有人在意一个冷宫的女人的死活。
谢允不知跪了多久，再睁开眼时，是墨染一双含泪红肿的眼。
他心疼地抚着谢允的眉眼，低缓地开口：你傻吗？你不要我了吗？
我没想寻死，你放心。
谢允勉强地扯了一下嘴角，露出一个苍白的微笑。
后来他才知道，若是墨染再来迟一刻，他这双腿便废了。
墨染一直日夜守着他，直到他痊愈。
不知是不是他的幻觉，纷飞的大雪模糊了视线，那光秃秃的梨树后面似乎有一个浅淡熟悉的人影，被寒风卷起一角衣袖，似是龙纹。
墨染闭上眼，吻上他的额头，低低地告诉他：
不论如何，你只需相信，我心悦你，这件事是永远不会改变的。
谢允微笑起来，盯着他的眸子里似有万千烟火。
建康城中有一家酒楼，名为观月阁，阁主名唤褚音，乃是江湖中人，武功高强，行踪诡秘，性情洒脱不羁。
谢允是这酒楼的常客，二人又谈吐不俗，一来二去，三人成了好友，常常对酒当歌，高谈阔论。
褚音此人有些古怪，他手下的观月阁乃是江湖有名的刺杀营与消息百晓通，受各方拉拢，他却并无兴趣的样子，也不见他再接杀人的勾当，谢允估摸他有些被朝廷招安的意思。
既是为了黎民百姓，便是志同道合者，谢允交上了这个朋友。
身为质子，谢允并非不知这建康城外表风平浪静，实则暗潮涌动。并不是每个人都了解他闲云野鹤的性子，出出进进，盯梢的也大有人在。
谢允就曾在城郊的竹林遇刺，对方是被雇佣的杀手，武器上还淬着毒。
墨染杀了刺客，也为了救他，不幸中招。
他不得不背着墨染——确切地说是拖，因为墨染比他高也比他重，他并不能完全把人背起来，走了很长的路，四处寻医。
观月阁阁主褚音的好友，是一位盖世名医，他拼命拍门，终于把一整阁楼的人都闹了出来。
褚音看着满身是血的墨染和谢允都有些不可思议，原本玉雪可爱的小公子此时泪眼婆娑，颤声哀求他救墨染。
谢允从来没有因为什么事惊慌至此，说到底世事无常，在他心中不过过眼云烟，而墨染不一样，那是一株扎根在他心头的的梨树，花瓣雨铺满了他的心房。
这并不是什么难解的毒，谢允也由此认识了一位世外神医，名唤月沉晚。
生死一线的事经历过，谢允却并未放在心上，他心思清明，自己胸无大志，唯有这梨花酿的美酒与墨染这美人，还有山清水秀的美景能够入了他的眼。
姜国皇宫每日都会赏一碗甜羹给他，原也不是什么稀罕物，谢允知道这是姜国国君是在试探自己，每每由墨染端到他手边，他总是眼也不眨地喝干净。
一是因为这是墨染端给他的，二是对方还不至于用这么明显的手段毒害他，没有必要。
这羹都吃腻味了。
谢允一推门，便冲院子里的人抱怨道。
姜国皇帝也真小气，既要赏，怎么也不换换花样。”
墨染动作一顿，抬眸望着阶上的人，微微一笑，语气很是宠溺。
看是把你惯得口味刁钻了。
……这位是？
谢允有些尴尬，陡然被陌生人撞见自己同墨染撒娇，委实丢脸。
这是我父亲的副将，仲副将，是自己人。
墨染向他伸出一只手，温和道。
那仲副将恭谨地单膝跪地行礼：参见殿下。
谢允急忙扶他起身。
不必多礼，我这个人最怕麻烦，副将如此，可让我担待不起。
仲副将这才起身，深深看了墨染一眼，向两人作了一揖，告辞。
墨染端起那碗甜羹，无奈地笑笑。
又来？
谢允扶额，干脆耍赖皮。
你喂我。
墨染顿了顿，点点头：好。
拿起玉匙的一瞬间，他的手微顿，凝视着谢允璀璨含笑的眸子，一股酸涩涌上心头，最终，他还是一口一口喂他吃完了。
你先上街逛一逛，我有些事情要处理。
谢允一直被蒙在鼓里，忽而在长街上散步听到有人议论，凉国皇城发生兵变，才知晓京中有人起兵造反，皇城快要失守。
谢允有些不安，也没了逛街的兴致，急匆匆回到住所，只见墨染端坐在石桌边，怔怔出神。
望见谢允，墨染回过神来，紧紧握住他的手。
我要回去一趟。造反的人……是我父亲。
谢允着实吃了一惊，沉默片刻，叮嘱他。
保护好自己。
似乎不需要说太多，便彼此明白，墨染将他拥入怀中。
等我回来，我保证不会让你等很久。
留待一日收拾包袱，墨染便准备启程了。
那一夜，两人都没有太多话，只是静静地和衣相对而眠。谢允用手指细细描摹着墨染的眉眼，手指却被墨染一把捉住，放在唇间轻吻。
你在这里好好呆着，保护好自己，凉国皇城这么乱，我担心他们对你不利。
谢允轻笑着让他放心，自己别的不行，轻功还是可以的，遇事则逃。
你也不必迁就我，我不会为难。
他顿了顿，又道。
墨染深沉如墨的眸中有着极其复杂的情绪，他什么也没说，只是吻上了谢允有些干涩的唇瓣。
直到目送着墨染的背影消失在天际，谢允才微微颤抖起来，手中的短笛滑落，从高高的树上掉落下来，碎裂开来。
春意盎然，那从骨子里沁出的寒意让他连东西都拿不稳了，只是发抖。
他的唇角浮起一个苍白脆弱的微笑，颇有些自嘲的意味，从树上跃下，小六子慌不迭地过去扶他。他挣扎着走过去捡起已经裂开的笛子，在手中翻来覆去地看着，叹了口气。
唇间溢出的丝丝缕缕的白雾，如同一笼素纱，掩去了眉宇间的愁云。
小六子不安地问：殿下，还是让月神医看看吧？
不必。
谢允摇摇头，站稳了身子，双手背在身后，失神地望着天边的浮云，不知在思考什么。
没想到，他等来的第一个消息竟是凉国皇帝驾崩。
对于这个只有一抹剪影的父皇，谢允实在难有什么深刻的感情，他对废后的冷遇乃至对他的迁怒，他也疲于计较。不过，这个父皇并非一无是处。至少，谢允七岁那年，他微服私访归来，送给了爬树玩的谢允一个竹蜻蜓。
长相思（叁）
但是，那只竹蜻蜓在谢允被追杀时弄丢了。墨染看他失魂落魄的模样，便买了一个一模一样的给他。
剥开散漫恣意的伪装，谢允还是个渴望父爱的小孩。
谢允开了一壶梨花白，面朝北方跪在树下，深深拜了一拜，把酒浇在面前的地上。
他的身形单薄得好像一阵风就要吹走，小六子见状，忙上前给他披上斗篷，询问他该如何是好。
如何？
他能如何，不过是等。
谢允开始了漫长的等待。
寒冷伴随着他度过了整个春天，炎炎夏日里，他依旧身子发寒，几乎连骨头都要裂开来，他常常夜半醒来，在寒冷的催逼下，吐出一口鲜血来。
小六子吓得直哭，也不知该怎么办了，谢允攥着他的手腕吃力道：去……去寻月…...
但是，那只竹蜻蜓在谢允被追杀时弄丢了。墨染看他失魂落魄的模样，便买了一个一模一样的给他。
剥开散漫恣意的伪装，谢允还是个渴望父爱的小孩。
谢允开了一壶梨花白，面朝北方跪在树下，深深拜了一拜，把酒浇在面前的地上。
他的身形单薄得好像一阵风就要吹走，小六子见状，忙上前给他披上斗篷，询问他该如何是好。
如何？
他能如何，不过是等。
谢允开始了漫长的等待。
寒冷伴随着他度过了整个春天，炎炎夏日里，他依旧身子发寒，几乎连骨头都要裂开来，他常常夜半醒来，在寒冷的催逼下，吐出一口鲜血来。
小六子吓得直哭，也不知该怎么办了，谢允攥着他的手腕吃力道：去……去寻月……月神医……
然而，还未及小六子出门寻医，院子里忽然降临一群蒙着面的不速之客，他们目标很明确，就是杀了谢允。
谢允奄奄一息地仰躺在床上，苍白如纸的唇瓣上，鲜明的血渍触目惊心，他清澈的眸底划过一丝凄凉的微笑。
墨染啊，你怎么还不回来？
我要等不到你了。
他扶着床竭力地歪过身子，用力拉开挡在他面前的小六子，气喘吁吁道：
你们要杀的……是我，不必牵连旁人。
那些人并未如愿。因为褚音带着一众阁中弟子出现在了谢允的院子里，救下了他们。
他只简单说了一句话：这里呆不成了，先离开。
褚音带着他与小六子，连夜离开了府邸。
谢允开始了漫漫的逃亡。他甚至不知道自己何时树敌至此，他的身子畏寒得厉害，借宿郊外时最是难熬，手指都无法动弹，整个人形同雕塑，冷得像那数九寒冬的铁。
每每他觉得自己已经走到死亡的边缘，耳边总是会有断断续续的哭声，又把他拉回人间，小六子颤颤巍巍地捧着他的手给他哈气取暖，一边哭着念叨着。
他失笑，轻轻拍拍小六子的肩膀。
死不了。
小六子哭得更厉害了。
他只好撑着几分力，让小六子给自己打点水来。
头顶的月亮长毛了，却依旧亮堂得很，清寒的月光打在身上，谢允又开始神思倦怠，不知道墨染是不是也在对月思人呢？
太冷了，他不禁更紧地蜷缩起来，不断告诉自己，就快到临安了，那里会暖和些。
几次他觉得自己快要冻死了，却一次次醒过来，看着日月升落，不知该庆幸还是该惋惜。
终于，连夜奔波几日后，他们来到了临安的柳叶镇，谢允怀揣着褚音赠与他的信物，扣了扣镇子上的蓬莱坊的门，求见羽裳姑娘。
这位羽裳姑娘是蓬莱坊最好的乐师，亦是褚音的旧友，虽混迹于风月之地，却十分洁身自好，向来卖艺不卖身，也许是看多了世情冷暖，人也变得冷静通透，说起话来句句戳心。
看着谢允每日坐在院子里的梨树下，她便不咸不淡地说：
谢公子当真是痴人。
朝不保夕之人罢了，自然多看一眼日月算多赚一日。
谢允干笑着回答。
不久后，月沉晚也到了柳叶镇，还带来了不少草药，熬了一壶又一壶味道极其难闻的汤药，谢允叹了口气，讨价还价，不愿喝这难喝的东西。
月沉晚冷不丁道：你想死得快点吗？
谢允只得嬉皮笑脸连连道不想，若是上天仁慈，他还想留着这条小命再见墨染一面。他这一副性命不值钱，却也有所期待，多活一日便已算得值当。
没有等来墨染，却等来了墨染称帝的消息，同日，立镇国将军之女沈氏为后，母仪天下。
新帝即位，大赦天下，百姓奔走相告，个个眉宇间洋溢着喜气洋洋的神色，好不欢乐。世人皆道凉国改头换面，焕然一新，而谢氏王室被淹没在尘埃中，似乎很快就会被忘记。
人们津津乐道着新帝，普天同庆。新帝实施仁政，大兴改令，
父皇母后去世时，谢允没有哭；被蛊毒折磨着痛不欲生时，谢允没有哭；被追杀、四处流浪逃亡，谢允也没有哭……
他坐在床榻上，望着窗外梨花如雪，听着物议如沸，有些神情恍惚了。过了很久，随手一摸脸颊，一片冰凉的液体。
身体里的蛊毒像疯了一般蔓延，寒意直窜到心口，犹如一条毒蛇在啃噬着，他觉得两眼一黑，身子有些不稳了。
一口淤血自口中喷出，胸口的疼痛并未削减，反而更加剧烈，他连呼吸都如同刀刃生生割在体肤之上，疼痛充斥了他的全部意识，须臾间，渐渐失去了知觉。
他是被哗啦啦的雨声吵醒的，小六子跪在床前的地上，眼睛都红肿了，像两个桃子似的，一见他醒过来，又是哭又是笑。
殿下……殿下醒了！
说着，便慌不迭地爬起来，到处张罗叫人。
被喂了一口茶水后，谢允努力撑起身子，抬眸望着阴沉沉的天空，像一株生长在阴暗潮湿角落里的藤蔓，极力渴求一点阳光。
小六子扶着他坐起来，给他身后垫了一只软枕，跪在他身侧：“殿下……”
我早已不是什么殿下，不必这样唤我了。
在小六子心里，殿下永远是殿下。殿下若是怕惹祸上身，奴才便只唤公子便是了。
谢允微微一笑。
他的笑容却看得人心痛，小六子抽噎道：公子若是不想笑，就不要勉强了。
你说，我要是死在这里，他会知道么？
谢允倚在窗边，听着淅淅沥沥的雨声，恍恍惚惚地问。
小六子又忍不住掉眼泪了：公子别说傻话呀。
谢允直起身子，柔声揶揄道：你这小子，怎么跟个玻璃人似的，动不动就碎。留着点眼泪，来日给你家公子哭丧用。”
小六子又伤心又恼怒地嗔他。
谢允温和地笑笑，倾身道：委屈你一直跟着我，吃了不少苦。一辈子为奴终究不是什么有尊严的生活，也并不自由。待我……待我身死之后，你便拿着我的信物去见褚阁主，他会给你能够安度一生的财物和庇护，你想去哪里都可以……
小六子听不下去他这交代后事的语气，伏在地上小声呜咽，似乎是说话用光了力气，谢允转为沉默。
雨连下了好几日才停，屋子里的湿气重，谢允在榻上呆不住，便走出屋子晒太阳。坊中年纪最小的小绣娘阿云跑过来，要拉着他玩。
羽裳过来打发走了小丫头，见谢允这无精打采的模样。
你还没死心呢？
谢允吊儿郎当地闭着眼躺在梨树下，嘴角微勾。
承让，在下这人就是不知道死心为何物。在下也很困惑啊，倘若能死心，是不是就能走了。
听闻皇后容色天下无双，是个百年难得一见的美人。皇帝真是有福啊。
谢允叹了一声：羽裳姑娘，你何必堵我的心，这损人不利己的勾当，可万万不符姑娘尊驾。
听他还有力气贫嘴，羽裳也稍稍放下了心，她摇了摇头。
你可曾想过，如若永远等不到，该如何？要一直等下去么？
这人世间，四时之美景，醇香之美酒，还有蓬莱坊这么多花容月貌的美人，哪个不值我苟且多活几日？
羽裳嗅了嗅飘落在掌心的梨花。
幸好皇帝没传位给你，否则你这样心肠柔软、多情多思之人，如何能成为一国之君。
鄙人胸无大志，对皇位皇权不感兴趣。人生苦短，哭也是须臾，笑也是须臾，我笑也不为旁人，哭也不为旁人。
羽裳不以为然地挑了挑眉，张开手指，花瓣随风而去，淡淡地开口：月神医说了，你若不喝药，便是砸了她的招牌。你若要赌气，也合该赌给那人看，否则你就算死在这里，也只有我们几个知道。
谢允哑口无言。
他赌什么气呢？赌气的人都有底气可赌，而他，不过一副残破躯壳，拿什么赌？
蓬莱坊每日的客人很多，形形色色的人都有，谢允把他们的样貌都记住了，也没找到一个哪怕只有两三分相似的影子。
月沉晚瞧着他，意味不明道：谢公子可知，这世上有种香，名唤断相思，焚至最旺处，人身处其中便会产生幻觉，与自己最相思之人相见。
你此刻的模样像极了被此香迷住的光景。
谢允闻言笑着摇摇头，一派胡言，我清醒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