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费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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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uims

【费董】我的朋友

很ooc、慎看,被雷到请不要骂我、

其实还没写完,但是估计也不会写下去了

  

董和总是到处跑,为了一些大大小小的事。有一次,董允关了灯吹生日蛋糕上的蜡烛,董允合十双手闭上眼睛,许了一个说出来就会忘掉的愿望。六只跳跳的火星被吹灭,颤抖着抱在彩色的烛泪上。祝福的良言还没说出口,董和的手机屏幕就亮了。黑暗中董和拿起手机接电话,屏幕光照出他严肃的脸。董和对着电话说了几句,又对着妻子说了几句,最后他的声音转向董允。小允啊爸爸有些事情要去办,回来给你带礼物啊。董允感觉满屋子的黑暗都在摇晃、翻滚,伸出手触摸他。灯被重新按亮了,董和已经走了,对,要分蛋糕了。董允面对着那块天蓝色的奶油蛋糕,脸色像切蛋糕......

很ooc、慎看,被雷到请不要骂我、

其实还没写完,但是估计也不会写下去了

  

董和总是到处跑,为了一些大大小小的事。有一次,董允关了灯吹生日蛋糕上的蜡烛,董允合十双手闭上眼睛,许了一个说出来就会忘掉的愿望。六只跳跳的火星被吹灭,颤抖着抱在彩色的烛泪上。祝福的良言还没说出口,董和的手机屏幕就亮了。黑暗中董和拿起手机接电话,屏幕光照出他严肃的脸。董和对着电话说了几句,又对着妻子说了几句,最后他的声音转向董允。小允啊爸爸有些事情要去办,回来给你带礼物啊。董允感觉满屋子的黑暗都在摇晃、翻滚,伸出手触摸他。灯被重新按亮了,董和已经走了,对,要分蛋糕了。董允面对着那块天蓝色的奶油蛋糕,脸色像切蛋糕之前被摘下来扔掉的蜡烛。

   董和给董允带回来一个毛绒的棕色熊。董允每晚都抱着它睡觉。董允没有给他取名字。董允觉得,它这样就很好了。如果有人问起这个董允宝贝的毛绒有没有名字?如果有又叫什么。董允知道如果呆呆地说“没有”对方下一句话就是你这么喜欢他为什么不给他起名字,面面相觑。于是为了省去麻烦,董允在写《我的朋友》作文时,给它取了个名字叫华普。华普是西顿给他小说里的棕熊起的名字。实际上,董允面对着它,并不会叫它这个名字。作文交给老师后,董允破天荒地被叫去了办公室。老师拿着绿格子铅笔字的作文本问董允,为什么要在《我的朋友》里写朋友是玩偶?小允你就没有其他的朋友吗?班上那么多小朋友,不都是你的好朋友吗?难道没有一个是你的朋友吗?你为什么要写你的玩偶?这是不符合题意的你知道吗。

   董允晚上坐在暖色的台灯灯光下,拿着橡皮擦把作文里的“华普”“它”“棕色”“熊”一些字一个一个地全擦了。然后,董允干了人生第一次说谎的事。董允打开小学生汉语字典最后的百家姓,闭着眼睛点点豆豆点到了“李”。打开新华字典,像游泳时双手向前打开拨开水波一样,荡开字典厚厚的泛黄的一页页。N,年。再翻一页。C,充。啪地一声合上字典,董允感觉自己也像字典一样沉重地呼出了轻飘飘的灰尘。董允把“李年充”这三个字填到了作文本的绿色空格里。一边想着,名字,名字真的好奇怪。我的名字,字典说,是公平的意思。李年充,年年充实?真是好名字。原来我也会起名字吗。董允心里有从前上科学实践课看着湿纸巾上被泡的肿肿皱皱的绿豆默念长高咒语的感觉。他的铅笔定在作文格子上面,上面的空格仿佛也在看着他。逃避一样关上了作文本,董允爬上了床。盖好了被子,转了个身把脸对着墙,看见了自己的毛绒熊,想起了老师在办公室里说的话。眼泪突然开始从眼眶里跳落,董允听见它重重地打在枕头的布面上。

   第二天,老师接过了董允递上去的作文本,打开看了一会儿,问董允,李年充是谁?董允低下头,说,是之前跟爸爸出差认识的朋友。老师笑了,说其实小允是可以理解题目意思的嘛,如果考试也能这样,一定能拿到很高的分数的噢。董允听完胸口闷闷地痛。 后来董允参加了许多场考试,写了许多作文,拿了许多郡一等奖,市二等奖,区特等奖。每次被采访获奖感言时,董允总是象征性地,含糊不清地说一些要多观察多思考之类的废话打发。董允的作文被打成宋体铅字放在学校的宣传栏上。董允隔着一层脏脏的玻璃看那些陌生的字,有种心痛的感觉。 

  他认识费祎以后,把毛绒和作文这件事讲给他听。费祎的好就好在,无论董允的遣词造句多破碎模糊,费祎总能知道他在想什么,要表达什么,心情是什么。

   费祎的作文写得好,很好。他的成绩本来就好,高到有点不可思议的作文分数更是让他的总分排名令人抬头仰望。他是写议论文的好手。董允常常对费祎说:“是的,文伟,我确实没办法做到像你这么好。”费祎的脸上浮现洋娃娃露出肚子里的棉花一样的悲伤表情,说为什么要这样子想,你明明。费祎打住了,他也知道这时候说什么都是多余的。他们都明白了对方的意思。一阵沉默。董允想,和文伟在一起,好像连尴尬都宝贵。像寓言一样,把故事的结果说得不满而足。但其实,董允明白了费祎的心情,却没有明白自己的心情。

   董允先开口了。他说文伟你还记得吗,之前我把毛绒安上我认识人的名字,可是好像都怪怪的。我就想,如果我以后遇到一个真的朋友呢?好像我之前,都在把不该当朋友的人当朋友。文伟,如果我把毛绒的名字改成你的名字,你会想什么?费祎说,我也希望我是那只毛绒,起码你想一个人待会儿,一个人哭一下的时候,我能静静悄悄地陪着你。

  

  

烟云MnO₂

璿绮/微费董 绮绫




私设连天。正史费祎之女嫁刘璿为太子妃,此处私没为费董养女。并且主cp更偏璿绮一点()感觉尤其是后半段,快写成oc文了。

全文5.2k,有误请指正




费绮第一次见到她的父亲们,是在建兴五年。



那时候她还不叫费绮。她才五岁,记忆也很模糊。只记得她抱着妹妹立在田梗边,初春的风很凉,娘亲离开了,而且不会再回来。她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不会做。



这时她看见两个青年从远处走过来,谈笑嬉闹,顺着风飘到她耳中。妹妹睡得很熟,不知道也不关心世上还有那样明媚的人,不必被遗弃,而可以走在阳光下。



笑闹声突然停了。那两人中矮些的那个疾步跑至她面前,喊:休昭休昭,这...




私设连天。正史费祎之女嫁刘璿为太子妃,此处私没为费董养女。并且主cp更偏璿绮一点()感觉尤其是后半段,快写成oc文了。

全文5.2k,有误请指正




费绮第一次见到她的父亲们,是在建兴五年。



那时候她还不叫费绮。她才五岁,记忆也很模糊。只记得她抱着妹妹立在田梗边,初春的风很凉,娘亲离开了,而且不会再回来。她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不会做。



这时她看见两个青年从远处走过来,谈笑嬉闹,顺着风飘到她耳中。妹妹睡得很熟,不知道也不关心世上还有那样明媚的人,不必被遗弃,而可以走在阳光下。



笑闹声突然停了。那两人中矮些的那个疾步跑至她面前,喊:休昭休昭,这里有两个小女孩!



被唤作休昭的人也走过来看着她。她被盯得发毛,警惕地瞪回去。早先的人问她:你是迷路了么?她点点头,又摇摇头。那人一脸怅惘的了然,同“休昭”窃窃私语了几句。后者点点头,转过身来,问:你叫什么名字。她说她没有名字,非要说的话娘亲叫她老大,叫妹妹老幺。这时候她忽然出离冷静。她说父亲从夷陵回来,烧成了残废。娘亲五年接连生了她,妹妹和弟弟。父亲一年前摔死了。那时妹妹才出生,娘亲怀着弟弟。这些日子弟弟也生下来了。娘亲养不起三个孩子,把她和妹妹放在这里便走了。



她才五岁。她本不该知道这些。



那边两人的神色染了悲戚。他们不知道这乱世中还有多少被这样草草抛下的孩子。尤其,女孩子。



最后先发现她们的那人说:休昭,我们把她们带回家吧。能救一个是一个,反正咱俩本也没有孩子。“休昭”说好。






后来费绮才知,那两个青年分别是费祎与董允,均是朝中重臣。他们为两个女孩起了名字,约好长女姓费,幼女姓董;至于名,他们刚得了些丞相赐的绢匹,于是长女曰绮,幼女曰绫。



于是日子就一天天过去。董绫来的时候还太小太小,全无半点原生家庭的记忆;费绮虽还模糊记得些,但到底该是过去的事了。我本就是父亲和爹爹家的孩子,她这样告诉自己。偶尔的梦魇也被她刻意地忘却了。



父亲们工作极忙。她们现叫董允父亲,叫费祎爹爹。然爹爹总要挤出时间同她们在一起,有时甚至带至相府陪他工作。相府中人大多知晓费董二人的关系,于是对她们极尽宠爱;这甚至要包括丞相,常常一手抱一个同她们嬉戏。丞相的幼子瞻与董绫同岁,俱是牙牙学语的年纪,黄夫人也乐于将几个孩子一同带着。父亲多半时候都在宫里,回了家就说费文伟你别把孩子们宠坏了。爹爹就说你懂啥,我巴不得一日十二时辰都伴在她们身旁。



很多年后费绮才知晓个中缘由。父亲是故掌军中郎将董和之子,自小受严格教养,于是认为也当对她们这样。而爹爹少孤,极缺父母相伴。他不愿她们重蹈他的覆辙。



这样就过了一年。一年后丞相开始长久不在成都,费绮也开始少见到爹爹,听说是从了丞相去北伐。她和董绫也一点点大了。人们都说她性子内敛沉静,虽姓了费却更像董侍中;反是董绫,活泼跳脱,倒极似费侍中。父亲开始教她与董绫读书。费绮喜读申韩,又乞了人教她剑术,对女红全无兴趣。父亲很支持她,这叫她颇得意:她知道许多女子被逼修习女工而做不得自己所喜之事。董绫却好读老庄,尽管尚不尽懂,每每总要叼念些道遥一类。同时她们亦多了玩伴:刘璿。那时还没有册太子,而仅是皇长子;但朝中皆知,太子之位,陛下之意在他。刘璿与费绮同岁,性子安静腼腆,好墨氏学。常常是费绮在院中练剑,刘璿便坐在一旁默然地看。董绫粘人,阿姐阿姐地叫着跑进来,刘璿便揽过她,说小点声,阿绮她在练剑呢。月光洒在庭中,费绮用的孩童短剑照出一点寒芒来。没有人说话,唯余染了月光的风。





一切在建兴十二年被戛然打破。



费绮记得那年爹爹回来了。她与董绫小跑过去迎接。费祎红着双眼挨个摸了摸她们的头,笑得很疲惫,疲惫得不像往日洒浪乐观的他。董允从她们身后走上前来,叫了一声文伟。费祎怔了一瞬,而后紧紧拥住董允哭出声来,肩膀一颤一颤。董允亦流了泪,一下下抚着爹爹的脊背。



那时费绮十二岁。她牵着董绫,茫然无措地立在一边。她第一次见爹爹和父亲如此脆弱无助。



后来她偷偷去问刘璿怎么了。刘璿说:诸葛丞相死了。她眨眨眼把泪憋回去。嗯,知道了。



自那之后父亲们办公就换了地方,不再去相府了。陪她们的时间也愈少,常皱着眉忙得脚不沾地。陛下熟识她们,许她们在宫中待着,于是她们常常只能看着父亲们忙碌而孤绝的背影。再不复当年相府谈笑。奇怪的非议也响起来。有人说那费文伟真不厚道,依稀还听见些“长史”“威公”之类的字眼。董绫感到不平,要去告诉爹爹;费绮说别,爹爹听了只徒增烦恼。董绫跑在前面,费绮追着去拦,追到门口却都停了脚步。透过门缝看见费祎手里握着份竹简,眼泪一滴一滴打上去。他颤着声音:我知道我应该……我只能……可我原谅不了自己。董允沉默了一会儿,说:文伟,不是你的错。费绮拉上董绫,悄然离开了。



丞相走了。有什么永远地变化了。



有时候刘璿找过来。费绮问他怎么了。刘璿说不知道,只是突然很茫然。我父皇自己尚且像个失了父亲的孩子……那我呢。费绮说我可以陪你。但我只会剑,会骑射。



她已经显出了与年龄不符的成熟。刘璿说,好。



建兴十六年,不,应当叫延熙元年了。改了元,册了太子,毫无悬念地是刘璿。费绮也在这一年及了笄,父亲给起了字,唤作翊绡。刘璿的射御之术这几年大有长益,且每有闲暇便要拉上费绮外出纵马。最后两人同他们跨下的马都累了,便仰倒在草地上。谁都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天;费绮知道刘璿在逃避什么。



新任的太子中庶子霍弋对此很有意见,屡屡规谏。刘璿低着头,并不答话。费绮插嘴:这是我起的头,不怪殿下。霍弋叹了口气,说我何尝不知你们在忧心什么。殿下你没见过先帝,可我父亲走时我也才十岁出头。



他们同时想起来霍峻,那位早逝的将军。刘璿沉默了半晌,说:好吧,绍先,我随你回去读书。



刘璿及冠是在延熙五年。陛下亲赐了字,叫作文衡;同时也开始要谈婚论嫁。费绮并不很急于嫁人,因此本没什么感觉。那时候费祎刚从汉中回来,问起来只说同蒋叔谈了些事;夜里却听见父亲和爹爹小声淡着船只之类,依稀捕到“闲置””沔水”“行商”几个词。董绫也及了笄,这次是爹爹取字,唤作翊缎。



事情在几月后的某夜发生了转变。那天的月极明灿,费府的竹摇得很轻。陛下很突然地微服来了,手里牵着刘璿。陛下和费祎去内室谈话了,费绮和刘璿一起坐在榻上。这时候刘璿说:阿绮……父皇近两日问我嫁娶的事情。他的脸很红,像铺了前夜未尽的晚霞。费绮嗯了一声。你说什么了。刘璿像下了很大决心般吞咽几下,又把头低下去。



我说……我喜欢你。



费绮一手托了刘璿的下颔,叫他抬起头来。四目相对的一瞬有什么东西爆开了,顺着目光流进四肢百骸。她笑了,说:我也是。



这时候陛下和爹爹从内室中出来,见了两人,心下了然,便相视一笑。有些事在那一刻便算是定下了。



他们成婚很快。费绮于是也要离开费府,住进宫里去了。离开那天董绫抱着她不愿撒手,说阿姐,我不想离开你。费绮摸摸她的头,说阿绫,总还能见面的。刘璿没有打搅她们,安静地立在一旁。他不知道的是,往后确不常能见到董绫了。



到了宫里倒是仍能常见到父亲。董允同他惯常那样做了一个直臣,费绮很快目睹了这一点。陛下起了新纳妃嫔的心思,而董允当堂引经据典口若悬河将之否决。费绮知往日陛下也要惧父亲三分,却从不知竟是如此谏法。她很忧心,下了朝去找董允;董允却是不以为意,他说阿绮,有些事是一定要做的。料陛下宽仁,生不出事来;而我若连匡主济国都做不到,也无甚好活的了。



那一年费祎刚受了大将军之作,便火急火燎去了兴势了。听董允说,是曹爽大军进犯。国难,她第一次真切地感到。



好在最后国境保住了,费祎也回了成都。那几月的心惊惶怖也终于告一段落。董允加了辅国将军,又以侍中守尚书令,为费祎副贰。日子在很平常地过下去,但费绮已能感受到季汉头顶挥之不去的阴云。国家正在摇摇欲坠,而她什么也改变不了。





变故发生在延熙九年。那年的冬寒得异常,而且屡屡下雪。蒋大司马自知时日无多,召了费祎去涪城,董允的身体也愈不好。那时节知晓费董二人关系的大都零落,费绮名义上只是费祎的女儿,董绫也仅是董允的女儿;因此董允病危,无一人知会费绮。还是董绫闯进宫里。姐,姐,咱爸快不行了,董绫哭喊着。费绮一惊,手中瓷盏跌在地上,碎成惨白的刃。



她赶到董府时董允恰好醒过来。他揽过费绮的手。阿绮,璿儿……他叫着,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一旁的刘璿点了点头;费绮疾步上去握紧董允的手,眼泪先一步掉下来。父亲才四十有八……怎会……这时候董允开口。他说:那边……那卷竹简……批复……都江堰……换一批……守官……



——都什么时候了,竟还在想着公事。



费祎是下午赶回来的,风尘仆仆,甚至未及更衣,发顶还沾着窗外的雪粒,进屋被满屋药气扑了一脸。他跪到董允榻边。公琰走了……公琰走了。休昭,你不能有事……



董允很艰难地点了点头。费祎此刻已泣不成声。



那天最后董允还是走了。他死在一片霞光里,把屋外的雪也染上血的颜色。费祎全身抖得厉害,跌跌撞撞往外跑,三两步便一头栽倒在雪中。费绮流着泪,强作镇定地将已濒临崩溃的费祎扶起来。从这一刻起,她必须支撑起什么东西,哪怕她还未及准备。



他们决议将董允葬在分水岭,那片他终其一生都在固辞不受的封地。那几日费祎一直哭,几度几乎支撑不住栽到地上,却仍强撑着要操持一切。费绮站在他身后,终于如梦初醒。



——她没有父亲了。



死亡的降临突然得猝不及防。极短的时间里,季汉失了两位股肱之臣,费绮失了一位她一向敬爱的叔叔和她的父亲。但他们都必须走下去。季汉的每一个人,和,费绮。斯人已逝,而他们别无选择。



费绮不知道的是,这样的事没有几年就会再度发生。延熙十六年的岁首也下了这样一场雪,她那宽仁得过分的爹爹在筵席中被一柄匕首贯穿了胸膛。当她星夜兼程赶到汉寿时人已然下葬,满地浓重的灰白成了一座绵延不绝的冢。





后来的事,费绮不大记得清了。只记得十年一弹指,转瞬绵竹关便破了。丞相之子就死在那里,同样殒命的还有董绫的夫君。季汉被硬生生扯开一个巨大的口子,各种的风凉话就从里倒灌进来,一时间到处都是主降之论。家国的崩摧横亘在他们眼前,再没有逃避的余地。



终于,陛下的一纸降书,断绝了他们曾前仆后继地守护着的国家,最后一线国祚。



事出突然,却又似冥冥注定。刘璿从朝中回来,一言不发开始收拾行装。费绮问他要干什么。刘璿说:去找姜大将军。只有他还能做些什么了。谌儿他已经……连他都没能……话音未落已泣不成声。费绮默然不语,只倾身上前拥住她的夫君。——他刚失去了弟弟,那铮铮铁骨的北地王。陛下听闻,只漠然叫人去昭烈庙拖出刘谌的遗体。那把剑至死都紧紧被握在刘谌手中。他或许是想唤醒什么罢;可是无济于事。



有些麻木,是永远无法被戳破的。



然而刘璿虽心意已决,看到费绮亦背着行囊出来找他时,仍是慌了。——阿绮,你来干什么!这不是该将你卷进来的事……我只要你好好的……他尚不知道姜大将军的计划,然此一行,无疑凶多吉少,以至于有去无回。费绮说不,我一定要去。她也流泪了,但嗓音沉静如如。——我是费大将军和董侍中的女儿。你以为我会看着他们守护一生的东西破碎而无动于衷么?!刘璿哑然了。最后他说,好。董绫亦跟上来,说我也去。费绮没有阻拦。



他们在成都城下遇见了姜大将军和魏将钟会。一并来的还有蒋斌和蒋显,昔日的蒋大司马之子。听他们讲,是在涪城汇的合,顺便拜了蒋大司马之墓。姜大将军点点头,没说话。



那天晚上费绮却明白姜维之意了。透过窗棂她看见姜准的笔在烛火下划出一道道墨痕。他的字很好看,极像故丞相,装点了那张惨白的布帛。但他的手在颤。他一直在流泪,一滴一滴,晕开斑斑墨痕。最后他叹口气,换了一张布帛,又写了一遍。



那上写着:愿陛下忍数日之辱,臣欲使社稷危而复安,日月幽而复明。



策反,整兵,举事。奇策复国,何其凶险的道路。那些日子钟会的喜悦溢于言表,他的野心第一次这样近地摆在他面前,而他有一位比之中土名士有过之而无不及的同伴。他日日同姜维同出同入时,并不知道他手里牵着的、最后一位汉大将军,已默然将他置于棋子的位置。



但费绮知道。



反正他们也无甚可失去的了。孤注一掷,十死无生。




只是他们没想到,这最后的稻草,很快也要失却了。正月十八的夜,月亮很亮,十五的灯笼还未撤下,蜀宫一片红光。从远方最开始燃起来火,而后是源源不断的叛兵。灯笼被打翻在地,溅起一点血一样的光。——事情败露,部曲叛变。费绮听见钟会很惊惶地问该怎么办。姜维说:但当击之耳。



但当击之耳。费绮拔出了剑;刘璿和董绫亦然。



旧日习的剑法此刻终于得了些用处。费绮奋力抵御着,剑刃被血浸染,又反出红色的寒芒。余光瞥见蒋斌蒋显最先倒下;姜维将钟会护在身后,不知谁的血溅了满脸。与费绮的堪堪抵御不同,姜维只会直接手刃敌人。她心里突然升起些无名火:不是说好只是利用他的么?怎么此刻……竟如此护他?



一声熟悉的惨叫。董绫也倒下了。费绮立时如坠冰窟。她的妹妹……可她甚至无暇悲伤。姜维已手杀五六人,终是支撑不住。乱剑深深嵌入他的脊背,他倒在地上,没了生息;叛兵见钟会没了护障,一哄而上,踏着姜维的尸体,将人砍成了碎片。——现在,连主心骨都没有了。



费绮回眸,正瞧见一柄刀贯穿了刘璿。她的丈夫,她的爱人。



只剩她自己了。毫无余地的孤军奋战。



持剑的手颤了一瞬;疼痛亦贯穿了她。她倒在地上。蜀宫外一片霞光。



天亮了。








END

烟云MnO₂

【费董】选修课作业

这是我的选修课作业,本该今天展示,出于种种原因未能进行。于是我以一种近乎自暴自弃的心态把它发出来。针对不了解季汉的同学写的,因此有很多不必要的冗余,懒得改了。有错请指正。

(我现在精神状态非常不好,抱歉,需要发点癫



有的人远行,是为了遍览美景;有的人远行,是为了追逐理想;有的人远行,是为了际会知己。而有的人远行,是因为……


再无别处可去了。



离开江夏家乡那年,男孩五岁。那时他一身缟素跪在父母灵位前。他没有哭闹;他还太小太小,不足以知会死亡的含义,但他已隐隐明白,阿爹阿娘再不会回来了。


这时候伯父推门进来。他说,阿祎,快去收拾东西。我们明天就出发。


男孩问......

这是我的选修课作业,本该今天展示,出于种种原因未能进行。于是我以一种近乎自暴自弃的心态把它发出来。针对不了解季汉的同学写的,因此有很多不必要的冗余,懒得改了。有错请指正。

(我现在精神状态非常不好,抱歉,需要发点癫



有的人远行,是为了遍览美景;有的人远行,是为了追逐理想;有的人远行,是为了际会知己。而有的人远行,是因为……


再无别处可去了。



离开江夏家乡那年,男孩五岁。那时他一身缟素跪在父母灵位前。他没有哭闹;他还太小太小,不足以知会死亡的含义,但他已隐隐明白,阿爹阿娘再不会回来了。


这时候伯父推门进来。他说,阿祎,快去收拾东西。我们明天就出发。


男孩问:去哪儿?去阿爹阿娘在的地方么?


伯父忙捂住男孩的嘴。他刚失去了弟弟和弟妹,最听不得这类不吉利的话语。他怕他再失去他那聪慧可爱的侄儿。


不。最后他回答男孩,我们去益州。


男孩又问:那,什么时候回来?


伯父没有再回答了。


“——我就这样被伯父坑蒙拐骗到了益州。”主座上的男人向后仰倒,抬杯满饮了一杯酒。“如何,想不到吧?我可不是土生土长的益州人哩!”


他说这话时操着一口极纯正的蜀地方言,更添了几分滑稽的意味;满座的人都笑起来。


“那,后来呢?”座下有人问。


——后来?


男人抚了一把胡须——他不过知天命的年纪,须发已染了斑白了——沉入渺远的回忆。




男人,也即曾经的男孩,名唤费祎,字文伟。许多年后人们将熟知他的名字,因着那份千古一表上对他“志虑忠纯”的评价;然此刻,距他得到这句评价,已有二十五年。他已不再是相府的一个小小侍中,如今,他是季汉的大将军。


这里大概需解释一下:他是文臣,而官衔是大将军,这并不矛盾。诸葛丞相死后,季汉不再设丞相位;大司马蒋琬死后亦然。于是大将军之职,便代表了总摄国事的军政一把手。而半年前,他又得了开府治事的诏令。这便意味着拥有自己的一套属官,同昔年的诸葛丞相、蒋大司马一样。


在这里,在汉寿。这是他开府后的第一个新年,这是他举办的第一次岁首大会。他为此,已翘首太久了。


——后来?费祎思索着那名属官的话。来益州没有几年,伯父也去世了;这不对,他想:我明是来旅行的客,怎么好似同荆州家乡的一切联系都斩断了呢。好在他又遇到了今生的挚友:董允董休昭。他们一同入朝,一同获得那句“志虑忠纯”的评价,诸葛丞相也对他极为爱重,常有意锻炼栽培他。倒也不错,费祎想;也许益州才是我的家呢。远行客什么的,许是幻觉罢。



可是丞相——公琰——休昭——他们,怎么了呢?


他记不清了。


“如你所见,我就一直在益州了呀,没再回去过了。”费祎笑吟吟地回答那位属官,又饮下一杯酒。“来来来,我再敬诸位一杯,来汉寿的第一个新年咱们好好过,不醉不归!”


于是更多的人来向他敬酒。


他有些醉了。夜幕已完全笼罩了益州大地。朦胧的酒气在他眼前聚集,映着血红的灯笼,折射出耀眼的光斑。笑谈声充斥着堂内的空气,在他耳膜旁爆开。半梦半醒,叫人沉沦。


——他大抵也有许久未曾纵着自己如此一醉方休了罢。


疲惫忽然从四面八方环上来,扼住他的咽喉。为什么这样累啊,他想,是太久未曾放松紧绷的神经了么?


烈酒麻痹了他的意识。算了,只此最后一次。


这时候他看见一个人。一袭玄色衣衫,不过弱冠样貌。


他兴奋起来,全身的血液第一次开始流动。——董允那张脸,即便隔了数十载岁月,他亦能一眼认出来。“休昭休昭!快过来嘛!我就说感觉少了些什么——没有休昭的新年,哪能叫新年嘛!"


董允没有答话。


费祎抬目望去;董允身后影影绰绰,又一个身影——微微弓着身子的蒋琬蒋公琰,虽因距得太远而面目模糊,仍叫人无法忽视。再往后,那羽扇纶巾,翩然若仙的,是……是……


诸葛丞相。


“丞相!公琰!”费祎几乎惊叫出声,“你们,可算来了……来陪祎吃酒嘛,散宴后,我们同去放河灯……”


董允仍没有答话;蒋琬与诸葛亮亦然。



“丞相……休昭……公琰?”费祎站起身来,因酒意踉跄了一下。他忽地一怔:他终于看清董允脸上的表情,那么沉重,那么悲哀,那么不舍,那么……苍白。


灯光刺痛了他的眼。有什么在他脑海里碎裂开来。


“去放河灯……给……给……”


头痛欲裂。


河灯……祭奠……死去的……故人……


刹那间,费祎头脑中一片空白。


他想起来了,他什么都想起来了。他想起建兴十二年五丈原上的飒飒秋风,一颗星芒坠落,从此世上再无武侯;他想起延熙七年蒋琬疲惫的笑,将权柄交至他手中,嘴上说着,“我?身体要不行啦,先退居二线吧”;他想起延熙九年涪城的雪下得灰白沉重,似无声的冢,掩埋了蒋琬最后一丝生命;他想起也是那一年,他刚回到成都便得知董允病重的消息,最终只得握着董允的手,看着董允一点点闭上双眼……


他想起来,现在是延熙十六年。


已经,过去七年了啊。


“不,不。”费祎惊惶起来,泪水从眼角划落。他想去抓董允的衣角,却惊恐地发现董允的身影开始变得透明。


别走,别离开我。别再留我一个人独撑大局。


这七年,他肩上承担着的,实在太多太多。故人零落,十不存一,丞相留下的继承人恍惚间唯他而已,兴复汉室的梦想却那样遥遥无期。丞相所坚定的,公琰所继承的,都要落到他身上了。带着所有人的遗志荷国前行,位极人臣,却从未、从未有人问过他累不累。


所以,哪怕他知道这只是故人的幻影,仍近乎执拗地不愿放手。


费祎向前一够,的确扯到了一片衣角;那人转过头来看他,脸上带着阴恻的笑。


“你不是休昭……”费祎愕然。这眉眼,是……郭修,魏国来的降将。


然后他看清郭修手中的物什。是一把刀,明晃晃的,映着惨白的光。


费祎想惊呼,被酒精填满的身体却躲闪不及:那柄白刃正中他的胸膛。




“延熙十五年,命祎开府。十六年岁首大会,魏降人郭修在坐,祎欢饮沉醉,为修手刃所害,谥曰敬侯。”——《三国志·费祎传》


后来听当地百姓说,费大将军遇刺那日,有人见一只仙鹤由汉寿往江夏的方向去了。鹤上乘了四人:为首的自然是费大将军,身后是人们追思多年的董待中,而后是表情温和的蒋大司马,最后是那位、那位诸葛丞相。途中有燕雀飞过,问:仙人,要往何处呀?费大将军想了想,说:回家。


结束这段,已太长太长的旅途。

Iuims

纯纯造谣,中学小学费董,全是草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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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昌府季汉云游者菁祎

【费董】我们回家

趁军训晕倒两回回家的时间来发发

在董允生命的最后几日里,除了每天陪伴在费祎身边之外,偶尔会帮对方整理卷宗,顺便帮他收拾一下屋子。

董允的病愈发严重了,即使有汤药维持,也依旧无法抵挡岁月侵蚀带来的病痛折磨。费祎每次瞧见他虚弱憔悴的模样,心中总是隐隐担忧,害怕哪一天对方就撒手人寰,连最后一面都见不到。

他担忧地抚摸着董允苍白憔悴的面容,眼眶微酸,视线慢慢聚焦,凝望着窗户,似乎在追寻着什么。

“休昭……”费祎喃喃着对方的名字,“如果有一天,你真的不在了,我该怎么办呢?”

董允闻言,睫毛颤了颤,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当四目相对,费祎的神情一僵,随即笑了起来,眼泪夺眶而出:“你醒啦。”

董允......

趁军训晕倒两回回家的时间来发发

在董允生命的最后几日里,除了每天陪伴在费祎身边之外,偶尔会帮对方整理卷宗,顺便帮他收拾一下屋子。

董允的病愈发严重了,即使有汤药维持,也依旧无法抵挡岁月侵蚀带来的病痛折磨。费祎每次瞧见他虚弱憔悴的模样,心中总是隐隐担忧,害怕哪一天对方就撒手人寰,连最后一面都见不到。

他担忧地抚摸着董允苍白憔悴的面容,眼眶微酸,视线慢慢聚焦,凝望着窗户,似乎在追寻着什么。

“休昭……”费祎喃喃着对方的名字,“如果有一天,你真的不在了,我该怎么办呢?”

董允闻言,睫毛颤了颤,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当四目相对,费祎的神情一僵,随即笑了起来,眼泪夺眶而出:“你醒啦。”

董允的视线慢慢清晰起来,看着面前满是眼泪的费祎,抿了抿唇,声音沙哑:“哭什么。”

“我是太高兴了,”费祎急忙擦掉脸上的眼泪,“太好了,你终于醒了。”

他的脸上还残留着泪水的痕迹,显得格外狼狈。但是董允却像是毫不在意,只是盯着他看。

费祎被他的目光看得浑身发烫,心脏扑通扑通地乱跳起来。

“我……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董允没有做声,只是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费祎。双眸仿佛蕴含着浩瀚星河,璀璨耀眼,却又带着难以琢磨的深沉。费祎被他看得心慌意乱,移开了视线。

“你渴不渴?我去给你倒杯水吧。”

董允没有拦阻他,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声。

费祎立刻转身往外跑去,脚步匆匆。

待他离开后,董允突然坐起身来,捂着胸口,剧烈地咳嗽了起来,眼前阵阵发黑。

过了片刻,董允才慢慢恢复了呼吸,他靠坐在床板上,眼睛定定地看着窗外的月亮。

月光洒进来,映照在窗台上,将地板镀上了一层朦胧的银霜。董允的眼中映出一轮圆盘般皎洁的明月,眼神悠长而迷蒙,仿佛能包容一切,也仿佛什么也装不进去。

费祎端着茶杯走进来时,他已经恢复了常态,面色平静地坐在那儿,眼中不见半点波澜。

“喝点水吧。”费祎将茶杯递了过去,“今晚的月色挺好。”

董允垂眸看了一眼杯中澄澈温热的茶水,轻轻颔首,低头饮了一口,润了润喉咙。

费祎安静地看着他的举止,嘴角勾勒出一个浅浅的弧度,柔和的灯火下,他的五官精致秀美,眼神柔和而安详,这一刻的画面与记忆融合在一起,再美好不过。

“你别盯着我啦。”董允轻咳一声,抬头看着费祎,“怪难为情的。”

费祎听了这话,顿时笑出声来,笑容温暖明媚,仿佛一缕春风,驱散了冬日的寒气。

“你还真是……”费祎无奈的摇了摇头,“什么时候变得如此油腔滑调了。”

“跟你学的呀。”董允微微一笑,“从小到大,咱们两个谁也没讨着好处。

费祎怔了怔,想起了两人幼时的种种趣事,脸颊浮现出一抹红晕。他微微侧过脸,避开了董允灼热的目光。

“你啊……”


这日,董允突然发病,昏厥在了桌案前。他的身子骨本就羸弱,加上这几年又未曾好好休养过,更是雪上加霜,几乎快要油尽灯枯。

费祎前去北御魏敌,又逢战乱频繁,一旦陷入苦战,恐怕难以脱身。

董允昏迷数日之久,一直未曾苏醒,医治无效。

费祎回家探望,刚踏入房内,就闻到了浓郁的血腥味,他心中一紧,慌张万分地推门走进去。

董允躺在床榻上,脸色惨白的毫无血色,双眸紧闭,眉宇间充斥着痛苦之色。

费祎看见他这幅模样,眼底闪烁着晶莹的泪花。他咬着牙,努力压抑着哽咽的声音,颤抖着伸出手,替董允拭去额头上密集的汗珠,随即握住对方冰凉的手,眼泪瞬间决堤。

“休昭……”费祎颤巍巍地凑近了董允的耳畔,低低喊了一声他的名字,泪水滚落在对方脸颊上。

“休昭……”费祎轻唤道,“你醒醒,别吓唬我……”

“你快醒来好不好,我真的很怕……”

“我求你了……”

费祎握着董允冰冷的手,贴在了自己的脸庞上,感受着他的体温,心中一动,俯身吻上了他的唇。

费祎尝到了对方嘴中咸涩的血液,心尖一抽,眼泪流得越发凶猛。

董允仍然没有反应,费祎抱住了他的腰身,把脸埋在他的颈窝,呜咽出声。

董允原本是昏睡着的,在费祎的怀抱里渐渐有了反应,艰难地挣扎了一番,随后勉强地睁开了双眼。

“唔……”他皱了皱眉,看向趴伏在自己肩膀上的费祎,有些吃惊。费祎一直都是坚韧乐观的,鲜少露出脆弱的一面,可是今夜……

董允伸出手臂推搡着费祎的腰,试图把他从自己身上拉开,但是费祎死活不肯松开,任由他怎样用力都纹丝不动。

然后费祎便听见董允用虚弱至极的声音断续道:“放…放开我……”

费祎的手依旧牢牢地抓住董允的衣襟,固执地抱紧了他,生怕他会消失一样。

“休昭……”费祎低低唤着,眼泪顺着脸颊滑落下来,滴在董允的脖颈上,“你说话,不要吓我……”

董允的身体逐渐开始冰凉,呼吸变得困难起来。

“别哭……”他的声音很轻,几不可闻,“我……没事……”

“你别睡…”费祎抬起头,看着董允苍白憔悴的脸庞,语气里带着祈求的味道,“你千万不能丢下我……”

董允看着费祎,扯出一个浅浅的笑容,声音轻缓:“嗯。”

他的身躯开始颤抖起来,瞳孔扩散,似乎随时都会停止呼吸一般。费祎的眼眶泛酸,泪水再次涌了出来。

“休昭!”费祎惊叫一声,连忙扶住董允,想帮他减轻痛楚,却又害怕弄伤他,只能束手无策,满脸焦虑。

“文伟…”董允的眼皮沉重,意识也越来越模糊,喃喃念叨着,像是在找寻一个支撑一般。

“我在……”费祎连忙答应道,“休昭,我在这呢……”

“文伟…好好辅佐嗣君…”

董允说罢,终于安静下来,闭上眼睛,渐渐没了气息。

费祎瘫坐在椅子上,呆呆地凝望着床榻上的董允,整颗心仿佛被掏空了一般,疼得喘不过气来。


延熙十六年,岁首大会。

天色渐晚,华灯初上,金黄色的余晖笼罩在京城各个角落,将皇宫妆点成了最绚烂辉煌的颜色。

费祎身旁坐着一个曹魏降将——郭循(即郭脩),他穿着玄黑色锦袍,头戴冠冕,看上去威仪肃穆。

费祎喝着闷酒,不知不觉竟醉了过去,恍惚间,他看见郭循走到了他身边,缓缓掏出一柄匕首,朝自己刺了过来……


在意识消散前的最后一刻,费祎好像看到已逝七年的董允站在他面前,冲他笑得灿烂,还似乎听到了对方清朗的声音——

“文伟,我们回家。”

Iuims

费董和费祎相关,还有其他的

费董和费祎相关,还有其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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纯yy,关于如果三幻有他们,会怎样设计。tag全私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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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鬼行·七月十五中元祭—卯时】【费董】寻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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延熙九年六月,费祎自汉中还蓉。董允于城门相候,方迎费祎下车,便被费祎拥住:“几月不见,怎成这样子了?是又没好吃饭得了病?”董允方想斥责费祎莫将心思用此,却瞥见费祎满脸倦色,不由止嘴一拍费祎后脊:“允好着呢,放心。”

“休昭不必瞒祎,祎都听说了。祎此般回来,既是为伯约加官,也想再陪会儿休昭。”费祎认真道。董允轻叹声:“你……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行罢。”费祎牵过董允手:“说来,休昭应久未回乡了罢?待成都事了,祎便同休昭一并归乡。”董允直蹙眉道:“胡闹!你可想过公事……”费祎忙打断董允:“祎已拜托吕公奉宗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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延熙九年六月,费祎自汉中还蓉。董允于城门相候,方迎费祎下车,便被费祎拥住:“几月不见,怎成这样子了?是又没好吃饭得了病?”董允方想斥责费祎莫将心思用此,却瞥见费祎满脸倦色,不由止嘴一拍费祎后脊:“允好着呢,放心。”

“休昭不必瞒祎,祎都听说了。祎此般回来,既是为伯约加官,也想再陪会儿休昭。”费祎认真道。董允轻叹声:“你……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行罢。”费祎牵过董允手:“说来,休昭应久未回乡了罢?待成都事了,祎便同休昭一并归乡。”董允直蹙眉道:“胡闹!你可想过公事……”费祎忙打断董允:“祎已拜托吕公奉宗代劳,再说最近祎也没甚事,正好陪休昭一同,休昭就莫推脱了。”董允见费祎不似玩笑,只又沉叹气道:“如此……好罢。说来,许久未见公琰,不妨到时先去涪县?”

费祎应了。


剩余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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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鬼行·七月十五中元祭—寅时】【费董】(西幻pa)牧师、女巫和小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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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托雷斯·董允,常被人们尊称为董允,是小城里最年轻有为的牧师,也是无数女子为之暗恋的对象,但他本人却与中心大教堂中的那群老牧师没什么区别,言行举止宛若上世纪生锈的齿轮发条,因也被常路旁那群只会吹口哨勾搭路过的贵妇以讨几个零钱的无赖汉戏称为小古董。

卡洛姆·费祎,小城附近臭名昭著的女巫,常化作受伤的柔弱女子诱引小城里的花花公子前往她密林深处的小居,而后用作新毒药的实验对象。传言她性格极为古怪,眼光颇为毒辣,挑上的全是小城里数一数二的俊男子,因也教小城里的姑娘对费祎很是怨恨,却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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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托雷斯·董允,常被人们尊称为董允,是小城里最年轻有为的牧师,也是无数女子为之暗恋的对象,但他本人却与中心大教堂中的那群老牧师没什么区别,言行举止宛若上世纪生锈的齿轮发条,因也被常路旁那群只会吹口哨勾搭路过的贵妇以讨几个零钱的无赖汉戏称为小古董。

卡洛姆·费祎,小城附近臭名昭著的女巫,常化作受伤的柔弱女子诱引小城里的花花公子前往她密林深处的小居,而后用作新毒药的实验对象。传言她性格极为古怪,眼光颇为毒辣,挑上的全是小城里数一数二的俊男子,因也教小城里的姑娘对费祎很是怨恨,却怎也奈何不了。费祎也不顾这帮小姐的心思,只将小城里的美男子全数掠夺,只剩下些许枯枝败叶供那帮小姐们消化。姑娘们哪受得这般羞辱,纷纷跑至董允面前哭诉,教天上的神明也不忍为之怜惜。董允郑重许诺道:“我定会替你们杀死那女巫,你们无需担心。”誓言随风传入小城附近的森林,钻进深居密林的费祎耳畔,勾起费祎些许兴趣。费祎抿唇一笑,倚着半开的窗向小城的方向望去:“是么?那我倒要看看,你这小牧师能有什么能耐?”

次日,待董允替一户人家驱完邪,一位拄着木杆的妙龄少女拦住了董允去路:“好心的先生,我的脚崴了,你能送我回家吗?”董允侧身自少女身旁经过,却只瞥了少女一眼。少女眉间一蹙,连拄杆跟在董允身后:“先生,您真就这般狠心,留我一人于此地不管不顾么?”少女刻意夹了哭腔,又故意唤得大声,直教那男主人不忍站出为少女发声:“我说董允,你就送这位小姐一程吧,又碍不了事。”董允又一瞥少女:“但……”

“你们牧师不都是救死扶伤的吗?现下就有一位受伤的小姐在你面前,你却对她无动于衷?这是一位绅士该做的事吗?”少女垂下眸去:“如此,我就一人回去罢,不劳烦牧师先生了。”男主人听罢只更心疼:“董允你这懦夫,就真的不做些什么吗?整个教会应当为你感到蒙羞!”董允一抿嘴:“我知道了,我这就送……这位小姐回去,不知小姐住于何处?”少女转瞬一笑:“就不扶我么,牧师先生?人家脚可受着伤哎。”

而待两人踱至小城外,董允方想将少女摔至地面,却被少女一把擒住手腕:“牧师先生就这般忍心对我下手?”董允方想挣脱束缚,却被少女一举绊至地面。少女俯身贴近董允,垂下的发丝蹭得董允脸直生痒,教董允不由偏过头去。少女伸手夹住董允下颚,扭过董允头迫使董允与自己对视,董允方发现少女已化作一妙龄女子:女子拥着一头乌黑秀发,如流淌于夜色中的细涓河流;沉黑双眸如若贵妇人指尖最璀璨的宝石般生光;高挺鼻梁似山脊般阻隔世间一切杂念;轻薄唇瓣正抿一处,透出几分对董允的讥笑与嘲弄。董允轻哼一声:“果然是你,费祎。”费祎轻笑声,只将脸垂得更低:“怎么,现在才认出我?”费祎不断朝董允吐着气,吹得董允脸直生痒,董允只又冷哼声:“真当我蠢?给你留点面子罢了。”

“给我留面子?那还真是多谢你的怜悯了。”费祎松开夹住董允面颊的那只手,却仍压在董允身上,“话说,你怎不唤别人来搭把手?我又非不许此事,你就不怕我对你做什么?”董允又别过头:“能一个人解决的事,我为什么要麻烦他人?况且我要让你这女巫给糟蹋了,我还配当什么牧师!”

“好!我就欣赏你这种脾气!”费祎起身连鼓掌道,“今日暂且放过你,但来日的事,我也说不准了。”不待董允回应,费祎已消失在董允视线里。董允起身环顾四周,却再未见得费祎身影,只得摇头试图令自己清醒些许,随后摇晃着回至家中。

也不知何人见得董允从费祎手中逃脱,董允一时竟成了小城的英雄,每日都有人前来询问如何从费祎手中逃脱,却总被董允婉言谢绝:能逃脱只是运气,算不上本事。那帮人却不依不饶:“董牧师能从那费祎手中逃脱,定是有真本事在身,何来只靠运气一说?”董允仍推脱道:“真只是运气,我不过一个普通牧师罢了,哪有什么天大的本事。”那帮人闻言只得悻然离去,临走前却不忘多嘴道:“董牧师真是小气,分明是不想让我们占他的威风,好让他独一人做英雄罢了!”董允只倚着门框目送那帮人远去,又不觉念起费祎临行时曾说的话,不由摇头叹道:“来日的事,指的就是这些么?”

但待小城里又一名俊男子失踪,人们纷纷找至董允门前时,董允方明白费祎所言究竟是何意。姑娘们纷纷请求董允出面救回那被费祎诱骗的男子,男士们纷纷要求董允教会他们如何对抗费祎以让姑娘们不必为自己担心,一时人声鼎沸,搅得董允一阵头晕目眩。董允望向那一双双紧盯着自己的各色瞳孔,喉咙一阵哽咽,许久才缓吐出一句话:“我没什么诀窍可教,你们倒也不必刻意提防她,顾好自己就是。”

人们顿时炸了锅:“什么啊,我看他就是不想教!”“就是就是,他分明就想自己一个人当英雄,还冠冕堂皇地称作没什么诀窍可教,明是自己小心眼,还在这儿装腔作势,下贱!”“就这德性,还当什么牧师呢,我看他就该被流放到小城外!”“他还说不要针对那女巫,你们说,是不是她对他下毒了?”偏巧此时又有只携着信的飞鸽向董允扑来,本就沸反的人群此刻更是不安:“肯定是那女巫给他送来的,我看,他分明就是跟那女巫勾结到了一起,才故意不教我们的!”“啧,一个牧师居然被一个女巫迷惑了去,真不怕给教会蒙羞么?”董允只故作镇定地拆开那封信,细阅遍后却脸色骤变,有人见状当即将信从董允手中抽离,一眼扫去就将那信举过人群头顶:“大家看呐,那女巫给董允传信了!董允跟那恶毒的女巫勾结到一起了!”人群一阵惊呼,董允忙蹙眉急道:“大家,那女巫写信是想跟我做个交易,要用我一人换取整座城的平安,我……”姑娘们忙打断董允:“那你犹豫什么,赶紧答应她啊!”

“不是,我在考虑是否有更完美的对策……”董允方想辩解,人群的呼喊声却立刻盖过董允苍白无力的声音:“你不是牧师吗?应当为我们排忧解难啊!眼下最简单直接的方法就是答应她的要求,你还在考虑什么?”“哪里有什么完美对策,用你一人换全城人的平安,对你这小牧师来说应也是足够让人称道的事迹了,还有什么好犹豫的?”“反正你一人也对付得了那女巫,就算有什么危险你也可以全身而退,有什么好害怕的!莫非你就是个懦夫!”董允嘴唇轻颤:“我不是那个意思,我也想帮助大家,但……”有人立即打断了董允的辩解:“你想帮助大家,现在却在这间屋子里碍手碍脚,像什么话?你要真想帮助大家,就该立刻去找女巫对峙,而不是在这里与我们狡辩!”人群连声附和道:“就是,就是,去找那女巫啊!你是不敢去吗,懦夫?”董允一咬唇,低过头似下了很大决心,方再抬头环视人群:“如此,我现在就去寻那女巫。”

费祎正坐于城郊处的一桩篱笆上摆弄着野草,见得董允身后簇拥着的人群却并不意外:“所以,你们考虑得如何了?”

“如果我跟你走了,你真的会放过他们吗?” 董允攥紧了拳,似随时要将它砸至费祎脸上。费祎轻笑一声,从篱笆上跳了下来:“牧师先生,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将信送至您手中,您看我像开玩笑的样子吗?”董允一咬唇:“果然是你故意的……”费祎扬声笑道:“如何,牧师先生,你是想用你一人换取全城人平安,还是用所有人的性命换你自身清白?”人们又不觉窃窃私语起来:“一换多,怎么想都不亏呐!”“清白?那董允都已跟女巫勾搭到一起了,还有什么清白可言?”“都到这地步了,直接答应那女巫就是,董允还在犹豫什么?”董允只将唇抿得更紧,却迟迟未作出回应。费祎见状佯装离去:“既然董牧师到现在都未做应答,那我就当董牧师是想用全城人安危换自己清白喽?”人群闻言不觉慌乱起来:“董允,你还在犹豫什么?全城人的性命难道都没有你一人重要吗?”眼见费祎愈行愈远,人群再也按耐不住内心的怒气:“你这懦夫,你那清白就有人的命重要吗!”董允只又沉默许久,方出声唤住已走出几里的费祎:“站住。我答应你,但我要先回去取东西。”费祎轻笑一声,却仍未回头:“行,我不拦你。”

一路上,城镇的人们都在对董允议论纷纷,有说董允与那女巫签订了契约,要用一人的性命来换全城的平安;有说董允早与那女巫勾搭到了一起,却碍于面子不肯承认,女巫只好闹这一出来迫使董允屈服;有说董允本就是女巫那边的人,他从女巫手下逃脱后就投奔到了这座城镇,但女巫很快找了过来,用这些方法逼董允回去罢了。董允只竭力压抑住自己的愤懑,处理完一切就立刻回至城郊。人群仍未散去,仍在原地不断交头接耳着,见董允回来却仍未收敛,讨论声甚至愈发大了起来,费祎却已回过身正对着董允:“牧师先生是收拾好了吗?我们可以走了吗?”董允只又抿紧唇,却未注意身后已有人手拿石块站了出来:“走吧。”话音刚落,那人就将手中石块丢至董允脑后:“你这与女巫同流合污的败类,赶快滚出我们的城镇,这里不欢迎你!”随后又有人站出将手中石块丢向董允:“快走吧,你这玷污教堂的叛徒,别说你是从我们城镇出来的!”董允一揉后脑,内心是止不住的酸涩,费祎却对此似毫不在意,只看着董允缓步挪至自己身侧,也不顾那群人嫌恶与压抑的目光,拉过董允就消失在人们的视线中,人群见状又不住欢呼道:“这下,那女巫应该不会再找我们的麻烦了!”又有人提议道:“我们今晚好好举办一场盛大晚宴来庆祝女巫的离去,你们觉得如何?”人群又不住欢呼道:“好啊好啊,我们这就去准备晚宴!”

待两人回至费祎的林间小屋,董允就把箱子放了下来:“我已经跟你回来了,你不会再去伤害他们了吧?”费祎只沉默着走向平日调配魔药的桌面前,取过其中一瓶魔药递给董允:“喝了吧,头应该还疼着吧?”董允却未接过,仍满腔愤懑地看向费祎:“先前答应好的,你不会违约吧?”费祎沉默许久,方转过身来迎上董允的视线:“我说过,我是不会违约的,我不会对他们再做什么,倒是你,都到这一地步了,还想着那群势利的小人吗?就算你是他们当中最年轻有为的牧师,但当他们见到你跟我在一起时,他们对你的态度又与对我的态度有什么区别?”董允冷哼一声:“我怎么样无所谓,只要他们没事就行。”费祎轻蔑一笑,将药塞至董允手中:“你还真是为他们着想呐,但还是先把你自己顾好吧,万一你有个什么闪失,我可又要到他们那里抓人实验了噢?”董允只默然启开瓶塞,将药灌进嘴里,一股如涓涓细流般的清凉液体自董允喉咙滑至胃中,将董允后脑的隐痛顿时抚平。待用尽魔药,董允一抹唇角残留的魔药:“所以,你不会杀我?”

“杀你?”费祎眉尖一挑道,“你是认为,我会将你用作新毒药的实验对象吗?”董允只盯着手中的空药瓶:“他们说,你抓那些人就是为了试验新毒药的效果。”费祎不耐烦地“啧”了一声,又转过身去:“我确实在研制新毒药,不过……”

几下“吱吱”声打断了费祎的话语,董允闻声看去,却见两只老鼠正从两人后方的桌子底下溜到一处木柜前,再看费祎仍未回头,只又淡然续上先前的话题:“是用来杀灭屋子里的老鼠罢了,但又要保证对人体无害,所以才会去抓些人回来做实验。”董允一咬唇:“所以你就去诱骗那些无辜的人?还有,你为什么只针对特定人群下手,换别人不行吗?”费祎只又轻蔑一笑:“无辜?那些坐享其成道貌岸然的人,与那阴沟里只会窃取他人粮食的老鼠有什么分别?又有什么资格说他们无辜?为什么只选他们?都是老鼠,用来试验给老鼠的毒药,再合适不过了。”董允脸色不觉一沉,竭力遏制住自己的情绪道:“胡说,他们都是真正的绅士,至少我与他们也有所交往……”费祎轻哼一声,语气仍满是嘲弄:“被吹嘘出来的绅士,也配叫做绅士?反正他们都是从那小城里出来的,你要不信我所说的,大可以过几天去看那些人对你是什么评价。等那时,你自然就会明白那些话究竟是什么意思。”说罢,费祎取出瓶魔药倒了几滴在地板上, 收拾好桌面转身回了卧室,只留董允伫在原地看着空瓶直发着愣。

几日过去,费祎一如她所承诺的那般没有再去寻小城人的麻烦,甚至每日清晨都会送董允一束她新采的花,虽说董允总对此不屑一顾。某日,待两人用过早餐,董允回卧室换了套衣服准备出门:“我要回小城一趟。当然,我不会逃走,我只是去看看那边的情况。”费祎一撑腮道:“你就穿成这样子回去?不怕他们认出你,又将你驱逐出城吗?”董允一压帽檐,却仍未看向费祎:“我不会跟他们正面接触,这身打扮足以应付。”费祎咂了下舌,起身倒了一小瓶魔药扔给董允:“至少易个容吧,万一被人撞见如何?”董允接过魔药,小瓶里正泛着幽幽绿光的魔药惹得董允一阵不安,董允沉吸口气,拨开瓶塞一口饮尽,一股灼热霎时传至董允面庞,教董允不由捂住脸:“你这又是什么毒药?为什么我脸那么难受?”

“当然是易容药水啊,不然还能是什么?”费祎满不在乎道,“脸难受,就说明魔药正在发挥作用,等那阵热散去,你的容貌就改变了。对了,药效只能持续到中午,至于之后的事,应该不需要我提醒你应该怎么做了吧?”待脸上的热意散去,董允方垂下手沉闷道:“自然,但希望你说的都是真的。”

董允回至小城,只见全城人对董允的离去似毫不在意:商人们仍在店铺里对顾客吹嘘着自己的商品;绅士们仍高昂阔步地走在大街上,对最近的情况评头论足,偶尔捉弄一位路人逗随行的姑娘们开心;姑娘们则跟在那帮绅士后面,对着前面人评头论足,不时发出几声轻笑,似无人再记得几天前有人为了他们的安危甘愿献身。董允眉头一皱,实在不愿相信自己所见所闻,又向小城深处行了段距离,直走至自己曾在的教堂附近。董允方想进去再参观一番,却听得身后有两人正在议论他:“听说这教堂里有个叫董允的牧师,让一个女巫给拐走了?”董允一愣,回头看去只见一位外地商人正同一位小城人向附近的一家店铺走去,董允思虑片刻,还是决定跟上那两人,随后听得那小城人很是不满道:“什么被女巫拐走的,那董允分明就是心甘情愿跟女巫去的!”

“心甘情愿跟女巫离开小城?可那董允不是牧师吗,怎么会跟一个女巫勾结在一起,最后又跟女巫一起走了?”外地商人惊呼一声,随后刻意压低嗓音道。小城人只冷哼一声:“谁知道呢?那女巫先前分明骗走了那么多人,却唯独放了那董允,你说,他们能没有什么猫腻吗?”外地商人沉思片刻,方点头附和道:“也确实是这门道理,还有别的吗?”小城人“哼”了一声道:“自然,也有人目睹那女巫当日就把那董允压在身下做了些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若不是早有关系,那女巫敢在那个地方做那种事?我看那董允分明也就是个道貌岸然的家伙!”董允闻言直捏紧了拳头,恨不得立马冲上前给那个小城人一拳,却又很快遏制住了自己的冲动:这应该只是那个人自己所认为的真相,并不代表所有人都如此,再四处转转,或许还有人能对此持有正确的认知呢?

但董允很快就失望了:一路跟踪了约十多对在讨论他的人,无一例外地认为他与费祎早有勾结,先前那一出闹剧不过是两人故意演就的把戏,而费祎之所以会放走董允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那费祎或许真有些本事,可那董允应只是个招摇撞骗的假牧师,赫本没有什么真本事!董允只感到出奇地愤怒与失望,愤怒的是自己为这些人付出了天大的代价,这些人却对此毫无感激之情,甚至造谣他与费祎早有勾当;失望的是自己当初没能看清楚这帮人,误以为他们都是堂堂正正的绅士,却不料内心竟都是如此肮脏龌龊。董允再也承受不了小城人的惺惺作态,当即逃回到了费祎的林间小屋。费祎正握着束花坐于屋中,见得董允脸上愤懑却又充满失望的表情却丝毫不感到意外:“怎么样,情况如何?”

董允冷哼一声,径直走到费祎对面坐了下来:“不过一帮惺惺作态的人,我当初真是看走眼了。”费祎只轻一笑,将花递至董允面前:“我早说过他们不过都是阴沟里的老鼠,你却还在为他们辩解。闻闻花香吧,也正好消消内心的怒火。”董允看向费祎,第一次从费祎手中接过那捧花,放于鼻前闻了几下,原本昏沉的大脑霎时变得清朗起来,董允又拿开花打量了起来:白色的碎花爬满了整个纤瘦枝杆的顶端,枝杆上却鲜少有几杆分出来的枝叶,让人不觉感到怪异。董允又看向面前的费祎:“这是什么花?”费祎撑住下巴,用指尖连点桌面道:“这附近的魔花,能帮助人提神醒脑。这森林里有致幻的迷雾,只能靠这种花来保持清醒,先前送你的花也都是这种,看你每天都昏昏欲睡的,想必是受了这迷雾影响吧。”董允只又垂下眼,良久才缓缓吐出两个字:“谢谢。”

自那以后,董允与费祎之间的隔阂再没有董允初来时那般宽深,两人的关系也因此好上不少。随着两人更深入的接触,董允逐渐发现费祎不似那帮小城人没有自己的是非善恶,对很多事都有自己独到的见解,对他人的状况也很是关心,不觉教董允逐渐爱上了费祎。每每费祎将清晨新折的花束献给董允时,董允都会同费祎道谢,随后郑重地将花束收至自己的床头。久而久之,董允的床头也自然多出了一大捧花,董允每夜也就着这大片白的清香入睡,只感到前所未有的畅快:什么女巫,什么真本事,什么牧师本分,都见鬼去吧!连自己都顾不好的人,又有什么资格谈论这些?再说,女巫就都一定是坏的,普通民众就都一定是好的吗?自己就遇见了一位女巫,甚至在与这女巫同居,自己现在又发生过什么意外吗?没有!那些所谓的普通民众,非但对自己的牺牲不领情,甚至还恶意侮辱他的存在,这还算好吗?算不上!

但自己以前怎么就没发现这一点呢?董允又不禁想道,是因为自己在那小城待得太久,导致认知出现了偏差?还是……

董允看向床头那捧泛着幽幽月光的白花,想起费祎曾无意间与他提过自己也很喜欢这种白花,不如之后自己就背着费祎去林间采些白花扎成一捧,等与费祎告白时就献给她。完美的主意!董允不由感慨道。他不想再对费祎遮遮掩掩,他想对费祎坦白他的一切心意,随后安心与费祎度过余生。

董允已明确感受到来自费祎的爱意,他不想再欺瞒费祎,也不该再欺瞒费祎,欺骗他对她仍没有丝毫的感情。

次日,待董允于往常般走至餐桌前,费祎也一如往常同董允打招呼时,董允突然发现费祎的声音低沉了许多,不似以前那般温润轻柔。董允不觉上下打量起费祎,惹得费祎一阵疑惑:“怎么了,允,是我身上有什么脏东西吗?”董允打量片刻后只轻摇头道:“不是,就是你的声音怎么比以前低沉了些?倒像一个男子的声音。”费祎闻言只笑着流下一句不明所以的话:“是吗?那就说明一切都在步入正轨,是好兆头。”

又过几日,费祎的样貌也逐步发生了变化,从一开始的精灵古怪女巫逐渐变成了一位温柔知性男巫。虽说费祎对此是毫无反应,但董允怎也接受不了与自己相处十几日的女巫居然在他面前活生生地变成了一个男巫,何况自己已经准备好向费祎表明自己的心意了,而想至自己现在正与那男巫同居一处,董允内心就再也平静不下来,终于,待费祎于某日清晨回至屋中,正见得董允站在自己面前一副兴师问罪的模样。费祎心知董允这般是为何意,不待开口却被董允打断:“你到底是什么人?还有,你究竟是男是女?为什么我一开始看到的是女士,后面就变成了一位男士?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费祎轻笑道:“如你所见,我就是一名巫师,一直生活在这片森林中,平日偶尔做些魔药杀杀屋内的老鼠。至于我是男是女,我可没说过自己是女士哦?”

“那为什么……”董允费解道。费祎只又笑道:“我先前说过,这片森林有致幻的迷雾,同时也会导致人头脑昏沉吧?只有我采回来的那些白花能抵消迷雾的影响,其他的,都不可行。”

“所以,我将你认作女巫,也是因为迷雾的影响?还有那小城上的人,也都是因为受了迷雾的影响吗?”费祎点头应和道:“我出去时,身上难免会携走一些森林里的迷雾。虽说我有白花护身,但那些与我接触的人,或多或少都会受这迷雾影响,进而对我出现错误认知——也就是说,所谓女巫伴成不同的模样诱骗男子进行杀害,都是这迷雾导致的效果罢了。”“至于为什么我会觉得他们就是阴沟里的老鼠,”费祎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寒光,“我也是从那个小城里出来的,但我与你不同——你是最让人崇敬的牧师,我是最让人厌恶的巫师,所以注定会饱受他们的傲慢与偏见。实际上,那些人看似不可一世,当有一个能对他们产生足够危险的存在时,他们就会立刻跪地求挠,细数自己先前的过错,并发誓要好好做人,可待那存在消失,他们就又会肆无忌惮起来。”

“你也是小城里的人……”董允不由愣道,“那,你给我的易容药水里,也是掺了那些迷雾吗?”费祎又轻点头道:“是掺了一点迷雾进去,但更多是我自己研发的。迷雾一旦被吸入,产生的幻觉是终身的,虽然有白花驱逐迷雾的效果,但我不想让你冒那个险。”董允闻言即刻回过神来,又不觉眯起眼道:“你明可以向我隐瞒你是男巫的事实,伴作一个女巫让我一直活在幻象中,但你还是用白花帮我脱离了幻象。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做,这对你又有什么好处?”

费祎沉叹一声,掏出了藏于身后的那捧白花:

“我说过,我很喜欢这种花,

“而它的花语是,永不欺瞒的爱意。”

梓熹

【君莫归·费董七夕十二时辰‖亥时】归人

上一棒:@平明白羽 

(是的,我就是压轴的啦!)

  

  Summary:允允魂陪伴小费的故事,是甜甜的七夕糖哦!(误)

  全文加彩蛋与注释7.2k。

  

        正文:

  费祎最近总是神魂颠倒。他的双眼下一片青黑,好似两团黑雾,几乎要蔓延上印堂。他还时常发愣,少了几分从前才思敏捷的灵气。侍从猜想大将军许是作为宰辅,政务繁忙所以少眠,便也没多在意。


  可事实并非如此。费祎近日发现在离自己不远处有一团迷空步障若隐若现,在雾中隐约可见一隐隐绰绰的人形。那人看上去刚及弱冠之...

上一棒:@平明白羽 

(是的,我就是压轴的啦!)

  

  Summary:允允魂陪伴小费的故事,是甜甜的七夕糖哦!(误)

  全文加彩蛋与注释7.2k。

  

        正文:

  费祎最近总是神魂颠倒。他的双眼下一片青黑,好似两团黑雾,几乎要蔓延上印堂。他还时常发愣,少了几分从前才思敏捷的灵气。侍从猜想大将军许是作为宰辅,政务繁忙所以少眠,便也没多在意。


  可事实并非如此。费祎近日发现在离自己不远处有一团迷空步障若隐若现,在雾中隐约可见一隐隐绰绰的人形。那人看上去刚及弱冠之年,眉目清秀,有如芝兰玉树,美的摄人心魄。

  

    只见那人着一身青衣,袖角印有细密的金色莲纹。更神奇的是他身边的雾气氤氲香芬,有着淡淡的荷香,令人心旷神怡。他停了手中的笔,使劲揉揉眼睛,可那团雾非但没有消失,反而更清晰了。


  就这样连续几日,这团白雾都未散去,费祎不知这白雾究竟是何物,日夜思索,难以入眠,神思恍惚。终于有一天,他忍不住了。


  “你是谁?”他问。


  “我是我就是。”苍白的影子摇摇头道。


  费祎被这突如其来的哲言惊得一颤。他暗自思捋,总觉得这声线有些熟悉,可他在记忆的深处仔细挖掘这声音,终究还是忘记在哪里听过了。


  机敏的他立即整理思绪,接着问道:


  “抱歉,是我问得太突兀了。看你这样子当是一条魂,既是一条魂,必有其原始物的依凭,所以你原本的……”


  “哦,你说这个呀,我是一只荷花精。”那精魂抢答道。


  费祎这才想起来,自己不知为何起了兴致,在干涸了好几年的水塘里种了一池泽芝,此时正值初夏,当是清圆亭亭,菡萏初放。可惜最近他公务繁忙,没空欣赏这美景,更不可能去打理那小小的水塘。


  费祎伸伸腰,扶着案几从坐秤上站起,顿感一阵眩晕,他扶着墙缓了口气,总算神思复归清明,这才走出后门来到水塘。

  

  他站定在水榭处向池中望去,只见风姿绰约的荷花摩肩接踵,好似漫池的河灯,在朝阳的映照下,莹莹的露珠闪着若隐若现的炫彩光晕。

  

  费祎见此情景却有些恍惚,他记得自己明明种下的是粉色荷花的种子,怎么长出的是满池白莲?难不成是卖种子的农人诓我?


  “我的本体就在此处,快帮我取出来吧,我可不想一直被困在这里。”他的思绪被荷花精的话语打断了。


  “那么多荷花,我哪知道你是哪一朵呢?”费祎问。


  “你跳下去,我指给你看。”


  费祎不知自己是被这精魂下了蛊,还是当时由于连日不眠确实有些迷糊,总之他毫不犹豫地跳了下去。


  幸而池水只及胸口位置,加之费祎自幼时就没少泅水,所以在这莲池中穿行对他来说并非难事。


  “嗯……往前……往左走……哦,就是这朵花!”荷花精叫道。


  面前的这朵荷花乍一看很是平凡,但在这池中,它又很特殊——它是池中唯一一朵粉色的荷花,似姑娘淡妆时涂上的胭脂,别有一番风韵。


  “在这水底有一节藕,你把它挖出来吧。只要你想我了,摸摸它我就会来。”


  费祎屏息凝神,低头将手伸向池底的淤泥,果然摸到了一节巨大的藕段,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拔出来这段藕。待游回岸边时,他已经精疲力尽,便找到一处僻静的轩榭倒头睡去了。


  等费祎醒来时,他发现自己躺在榻上,身着崭新的寝衣,周围聚集了一圈人。他连忙动了动了右手,还好,那节藕还在自己掌中紧紧握着。


  当晚费祎就发了高烧,在昏沉中,他的眼前又浮现出了那个精魂,他们在一片浩渺的云雾间对坐于苍松下书案前。他们一边饮茶,一边闲谈,这一人一魂交往不久却倾盖如故,相谈甚欢。


  费祎惊奇地发现这这荷花精竟然知道不少自己的过往秘辛,问他是怎么知道的,荷花精只道是之前一直暗中观察,得以知晓。


  梦醒后,费祎眼前却不见了那个荷花精,他顿觉怅惘若失。侍从问他为什么之前浑身湿透地倒在藕榭边,他只道是自己酒后失足落了下去,凭本能爬上岸的。


  “可明公那日并未饮酒啊?”侍从问。


  费祎摆摆手,让他不要再问了。

 


  过了几日,费祎的身体总算复原了。可一想到这几天生病堆积了那么多公文,他就感到头一阵眩晕。


  可当他走进书房时,却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原本案上与地上成堆的散乱文书都被整齐码放起来,他拾起公文来看,每一篇上面都有着细如蝇头的墨笔批复,每一句批注都是那样恰到好处。他望向案上的砚台,里面的墨竟还未干,放在砚角的毛笔上也有浓重的墨痕。


  这些批复是谁所为?费祎很是疑惑。


  他仔细检查了案卷,这字迹很像自己所作,可是这几日自己病不能起,怎么可能料理公务?他召集了仆人来问,他们都说这几夜绝无闲杂人等进入书房。


  只有一个洒扫的老仆说:“虽无闲人入屋,但这几夜书房的灯常子时亮,寅时灭,我本以为是明公在带病工作,原来竟不是您!”


  费祎心中暗自思量:“若无闲人进屋,而灯又复明灭,那还能是谁帮我批的公文呢?”


  他想起了那只荷花精,恍然大悟。


  可当他询问荷花精是否帮自己批阅公文时,荷花精却否认了。


  接下来的几日,费祎发现自己需要批复的公文越来越少,因为每天深夜都有这位神秘的来客帮助自己批阅。与此同时,他惊奇的发现那只荷花精的眼眶上居然蒙了一层厚厚的黑雾,神色颇为颓然。费祎问他为何如此劳累,荷花精支支吾吾就是不说。


  费祎命侍从半夜守在书房门口偷看,可是什么也没有发现。虽然灯仍是子时亮,寅时灭,可是进了屋中,里面却空无一人。


  “真是见鬼了,不然叫一个道人来抓吧!”侍从说。


  费祎连忙阻止道:“且慢!”他决定今晚亲自去一探究竟。


  为了避免打草惊蛇,费祎先派了一个和自己长得极为相似的仆人穿上衣服伪装成自己,在规定的时间于榻上休息,然后自己乔装打扮躲在书房门后,手里握着辟邪的香草和符箓守株待兔。


  果然在子时,那熟悉的身影来到了书房门口。


  费祎从门后探出头来,荷花精心下一惊,“啪”的一声,手中的莲灯摔在地上碎成几片,闪着莹莹的磷光。


  “果然是你!”费祎说。


  莲花精沉默不语。


  费祎捡起碎片,眼看着它们在手中渐渐融化,光芒愈发微弱,直到化成雾气散了。


  “感谢你这几日帮我批公文,可是你点着灯也太明显了,你总不想让自己的行踪被人看见吧……你要想助我就白天悄悄来书房,在我耳边给我提建议吧。”费祎语重心长地劝说道。


  莲花精点点头,算是答应了。


  第二日清晨,费祎对仆人谎称鬼已经被抓到了,鬼说自己是来借宿的,过几日就走,不会伤人,所以自己给放了。仆人相信了。


  有了荷花精的帮助,虽只一人要支撑这样庞大的国家,费祎处理朝务比之前更得心应手了。


  

  就这样又平静地过了一段时日,费祎要回汉中屯田了。荷花精说要同去,费祎同意了。


  费祎与荷花精同坐一辆马车前往,荷花精闭目养神。费祎的目光逡巡在他的身上,怎么都看不厌,可过了一段时间他却发现荷花精原本顺滑的缥色衣角却变得有些干枯了,变成了触目惊心的焦黑色。


  他赶忙一叠声叫醒了荷花精,提醒他看看自己的衣角。


  “我忘了自己从莲中生……不能离水太久……”荷花精愀然说。


  “这容易,我在车中置一水缸,你就坐在里面,这样不就不脱离水了吗?”


  荷花精点点头。


  可是即便如此,荷花精的身形还是渐渐虚了下去,他的影子逐渐变得透明,法力也弱了,有时甚至会失踪一段时间。费祎问他去哪里了,莲花精只道自己是去修行了。


  费祎心情十分烦闷,到了汉中他就寻了一个算命先生,假称问自己的前程。


  “明公恐怕不是想问自己的前程吧,”算命先生说,“您有一友人即将遭灾,这么紧急的事情,您怎么可能不知道呢!”


  费祎见自己的意图已被看穿,便深深一拜,和盘托出了真相,求先生能帮朋友消灾。


  “这我可帮不了。您那朋友法力比我还强,他都解决不了的事,我也奈何不了,要知道他可惹的不是一般人呀!这样,我给你一把桃木剑,你看着办吧。”


  费祎悻悻然回营去了。可一到营帐,那荷花精极其反常地一下子扑到他身上说:“你是不是找了人算我?”


  费祎点点头。


  荷花精悄悄附在他耳边说:“我急需你帮忙。今夜子时,有一位方口大耳的精怪会来抓我,你只要在他出现的时候突然手持先生给你的桃木剑站出来吼一声,我的灾就消了。”


  当天傍晚,费祎丝毫不敢怠慢,他躲在门后手里紧紧攥着桃木剑,就等着子时那怪出现了。


  果然刚交子时,门外传来一阵强劲的风声,然后一个影子就闪进了屋。


  “父亲!儿知错了!儿不应四处云游,损耗了法力!”荷花精求饶说。


  “我又不是没给你圈定住所方便你在凡间修行,没想到你居然违背父命!”


  费祎震惊了,他本以为是一个恶鬼要抓莲花精走,没想到这个所谓的“恶鬼”居然是莲花精的父亲?


  他一时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门后有人,快出来吧!”一阵低沉的声音传入他的耳中。

  

  费祎颤颤巍巍地拿着桃木剑走了出来。


  “居然是文伟……”那方口大耳的精怪欲言又止。


  过了一会儿他无奈地摇摇头说:“那不打扰你们了……我先走了!”


  费祎一头雾水,那精怪从未与自己相见,为何知道自己的表字?而且费祎看他有些面熟,可在记忆中却找不到对应的人。


  但他可以肯定的是,自己和莲花精准是惹到大仙了,那个精怪身着黑袍,头戴华丽的冠冕,手持圆珠,似乎是很高级别的神祇。


  不过自那天以后,那精怪再也没来叨扰。


  

  这一人一精在汉中过了一年悠然自得的生活。荷花精仍然每日与费大将军日理万机。有时费祎会带着荷花精去汉城外黄沙屯濯洗仙躯,顺带着督查军屯粮草的状况。

  

  闲暇时,他们就坐在河岸边看着山间袅袅升起的炊烟,慢品人间烟火色。白云似苍狗一般飞驰逐戏,倒映在清澈的河水中,万山万色皆纷至沓来,长风一至,带着些许草木的芬芳,与一人一精之间微妙的温情撞了满怀。


  可是这一日的出行却有些不同。


  听闻汉中仍有五斗米教的残余势力想要引魏兵入关,费祎决定亲自带兵去剿灭。为了防止打草惊蛇,他轻车简从先来到了乐城暂宿。


  “这样简陋的车架,倒让我想起我曾与一个故人也像这样一同乘过鹿车……”费祎回忆道。


  荷花精的脸上闪现一丝错愕的神情。


  “怎么了?”费祎问。


  “我……我们妖界也有鹿车,大多是普通的鬼魂所用,我很好奇,它在你心中的地位为何如此特殊呢?”


  “那是因为我是和我的朋友一起坐这辆小车呀——孔子曾云‘何陋之有’!说来话长,我曾经有一个挚友名叫董允,字休昭,自幼我们就是好友。有一天为了参加葬礼,他的父亲给我俩一辆简陋的鹿车,我们一起坐在上面赶赴现场。他见车很破旧,有些羞涩,我看着他的脸,都红成荔枝的颜色了……唉,可惜这个好朋友几年前去世了,要是还能再和他乘一次鹿车该有多好……”费祎微闭着眼,脸上呈现出淡淡的微笑,娓娓道来地回忆道。


  荷花精说:“你的挚友在天之灵,若知你如此思念他,他必会倍感欣慰的。你只要保重自己,好好活下去,就算是遂了他的愿。”


  费祎总觉得这段话有点熟悉,可是怎么想都记不起来在哪里听过了。


  到了乐城后,费祎简单休整一番,便和几百位军士一起剿贼了。为了避免荷花精担心,他只道自己是出去巡查围守。


  可费祎仅仅去了几个时辰后,荷花精就如坐针毡。直觉告诉他费祎应当是遭了什么事,需要自己帮助。他从门缝中溜了出去。


  费祎果然是遇上麻烦了。他的雷霆行动很快就给藏在窝点里的张鲁余党以致命的打击,可是他却没算到天气的突变。山区的雨来也骤急,倾盆大雨瓢泼而下,豆大的雨珠形成千万道水帘,让他们寸步难行。更危险的是由于贼党所处位置是在山区,树木高大且雷暴频繁,所以很容易遭闪电袭击。


  经过一处悬崖边缘时,一道闪电如天降圣剑,劈向不远处的一棵树,顿时熊熊烈火燃烧,将那棵树吞噬了。虽说没有伤及本人,但马却因此受了惊,慌不择路带着费祎摔下了山崖。


  幸亏山崖边生着高大的乔木,费祎这才落在一棵大树的树冠上,只受了些皮外伤。可这摔落的山崖接近垂直,上面的军士由于雨势过大,没有发现少了一人,自己也不能自如地从树冠下来。可如果不及时下树,在树上几天就会饥饿而死。这该如何是好?


  费祎思来想去,决定找找自己身上可以利用的物什,他艰难地伸出还能动的右手摸了摸,结果发现身侧革囊中的那节藕还在。他的脑海中回荡起之前荷花精的话语——


  “只要你想我了,摸摸它我就会来”。


  费祎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抚摸那节藕,在团团云雾的掩映下,他又见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荷花精看上去神色十分慌乱,他焦急地说:“我就知道你肯定是出事了。我出城来寻问了当地的山神,他告诉我你在这里,又感受到了你的召唤,连忙赶过来了。你先闭上眼,我马上把你送到安全的地方。”


  费祎闭上双眼,只听一阵风声后,自己就到了树下。


  “我打听到从这里向南走一里就是村庄,你在那里可以借马。我随你一同去吧。”


  就这样,费祎在荷花精的指引下成功脱困了。士兵们走到半路发现少了主帅后,连忙返回来寻,却没见费祎半点踪影。他们垂头丧气地回到城中,发现费祎居然全须全尾地站在城门前迎接他们归来。众人都惊呆了,问他是如何脱困的,费祎只道自己运气甚佳,从山崖摔下来没有受伤,后又遇到村民才得救。


  几年后,季汉的军屯有了很大的进展,士兵们都养精蓄锐,国库中存粮也逐渐充盈。陛下又降诏命费祎开府治事,真乃双喜临门。费祎决定来年要布置点大场面庆祝。


  

  延熙十六年岁首,汉寿营中火树银花,热闹非凡。城外的桔柏渡边,各式舟船排列得错落有致,星星点点的灯笼将水面染得半江瑟瑟半江红。成坛的椒浆堆叠在大帐边,散发着浓烈的酒香。帐中座无虚席,山珍佳肴杂然前陈。


  “虽说去年屯田国库充盈,你又得以开府遂平生之志,但你也不该如此高调地大摆宴席呀!”荷花精神色慌张地对费祎说。


  “我只自掏腰包在营中叫一些将军来饮酒,这有什么的?又不费民财。江面上的楼船都是备战所用,灯笼是为传信所挂,鲜有额外开销,又不耗费民力。”费祎不以为然。


  荷花精叹了口气:“你要执意如此,那我也不好阻拦了。”他黯然离开了。


  傍晚,费祎于席上开怀痛饮。酒是忘忧物,随着一尊尊琼浆入口,他的神思也开始混沌起来。


  “今夜确实尽兴,可要是休昭与荷花精都在就更好了……”


  “葳蕤繁祉,延彼遐龄!”众人的祝寿声此起彼伏,好似山崩之声,加上营中通明的灯火,伶人演奏的仙乐,将军舞剑的英姿,一切声色充斥整个大帐,众人兴致勃勃地欣赏着良辰美景,好不快乐。


  可费祎只觉一阵阵眩晕。就在他醉倒于案的那一刻,他分明看见一道耀眼的白光从自己眼前闪过,眼前的景物倒退着远去。


  费祎感觉自己坠入了一个透明的空间,绵白的雾气四合,将他包裹起来。从雾中走来一个身影,费祎认出他就是荷花精。


  “文伟,我们走吧。”荷花精说。


  “走?为什么?去哪里?”费祎疑惑地问。


  “没想到你是真傻,还没认出我来吗?”说着荷花精将手伸在额角,他死死拽着额头上的皮往下一拉,一张面皮便落了下来,从那背后便出现了另一张故人的脸——


  “休昭!居然是你!”费祎差点惊掉了下巴。


  “别愣着了,还不快去酆都报道!”董允说。


  “所以……我死了?”费祎问。


  “对啊!我劝你不要设宴,你也不听,果然遇刺……”董允的声音哽咽了,“不过我们终于又以故人的身份相认了。”


  费祎快步走上前去紧紧抱住挚友,泪水夺眶而出,他喃喃地说:“终于不会再失去休昭了,谢谢你……”

 

  

  


  一千七百七十年后的夏日,广元昭化平乐旅游区。


  漫池苏梅色的莲花亭亭玉立,清香扑鼻,引得八方来客流连忘返,频频驻足。


  可很少有游人注意到,在河池中央的一个画舫中,帘幔低垂,一花妖与一鹤仙正于斗室之中把酒言欢。


  “值此花晨月夕之际,我俩于此莲池间荡舟心许,可谓是‘如乘彩霞而登碧落’也。”莲花精笑道。


  “采莲南塘秋,莲花过人头。低头弄莲子,莲子清如水。置莲怀袖中,莲心彻底红。”鹤仙一边引吭高歌,一边双翅向前搂住莲花精。


  莲花精的脸噌的一下就涨红起来,好似熟透的荔枝:“费文伟,你——”


  鹤仙大笑,将怀里的人搂得更紧了。


  不久后,这阵阵鹤鸣便与画舫一同在藕花深处烟消云散了。


  fin.

平明白羽

【费董】苦笋

上一棒@Ntar—Yukqing

下一棒 @梓熹 

扒在窗子上望着街头,看着连铠甲都丢掉了的败兵,才十三四岁的费祎深刻体会到了一个道理——兵荒马乱之际委实不是游学的好时机。父亲辞世后,他跟着族父费伯仁来成都投靠亲戚,也就是如今的益州牧刘璋。却不想正遇上左将军刘备攻打益州,如今城破在即,前途未卜。叔侄几人只好从刘璋府上搬走,寄居在同为荆州人的益州太守董和家里

小费祎叹了口气,又望了眼快要沉下去的日头,便听到有人敲门。开门一看,是个板着脸的清秀少年。费祎略作回忆,便想起这是昨天搬来时见过的,董和的公子董允。

“家中下人已备好饭菜,父亲让我来请诸位一同用餐——费伯仁大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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扒在窗子上望着街头,看着连铠甲都丢掉了的败兵,才十三四岁的费祎深刻体会到了一个道理——兵荒马乱之际委实不是游学的好时机。父亲辞世后,他跟着族父费伯仁来成都投靠亲戚,也就是如今的益州牧刘璋。却不想正遇上左将军刘备攻打益州,如今城破在即,前途未卜。叔侄几人只好从刘璋府上搬走,寄居在同为荆州人的益州太守董和家里

小费祎叹了口气,又望了眼快要沉下去的日头,便听到有人敲门。开门一看,是个板着脸的清秀少年。费祎略作回忆,便想起这是昨天搬来时见过的,董和的公子董允。

“家中下人已备好饭菜,父亲让我来请诸位一同用餐——费伯仁大人呢?”

“家叔挂念姑姑的安危,去州牧府上探望了,说是不必等他。”

“好。”董允听了这话,只是微微点头,便提起灯转身引路了。倒是费祎见他毫不惊惧,忍不住问出了心里的疑惑:“州牧即将败了,连我这个小孩子也看得出来。董府上下却好整以暇,难道做好应对兵祸的准备了吗?”

“我不知道。”走在前面的少年停下脚步,脸庞在灯火下时明时暗:“若是指像那些豪强一样,养一支护院的人马,那是没有的。只是父亲常常教诲我们,行止无愧于正道即可。”

费祎没有回话。这样的说辞令人感到意外,或者说过于抽象了。难道行止无愧于正道就能挡住城外的千军万马吗?但听到回答后,他的心情确实轻松了许多。因为他分明看到,刚才董允的神色也出现了一丝动摇。原来这个规规矩矩的少年也还只是个少年嘛。费祎甚至扬起了嘴角,只不过已经转回身去的董允是不可能看到了。

或许是所谓的“行止无愧于正道”真的起了效果,这场成都攻防战终于是以和平方式告终,刘备的兵马也并没有为难城中人。随着刘璋开城出降,益州迎来了新的主人。费祎一家也顺势留在益州,为刘备效力。在名为庆功实为笼络刘璋旧臣的宴会上,费祎又见到了董允。

当时费伯仁刚与一众大臣聊完,一转身却发现费祎不紧不慢地留在原地,干脆帮这个“不开窍”的侄子指人:那边那个大你几岁的儒生,是许靖的儿子许钦许叔龙;旁边的小不点是庞宏,虽然他父亲庞士元已经战死,但颇得主公挂念……哦,还有你见过的,现在署左将军大司马府事的董和董幼宰,和他的儿子董允。去跟他们打打招呼,认识一下同辈的人……

其实不用族父指点,费祎也已经注意到、并且观察这些人好一会儿了。他知道,想要成为“少年俊杰”、成为名士,是少不得寒暄和互相赞誉的;以他的口才,也不用花上多少心思。他只是觉得有些无聊。像这样寒暄着,哪怕打上十声招呼,又怎能说是了解了对方呢?就连先前见过的董允,叔父提起,也只有一句某郡某某之子。这样想着的费祎还不知道,不久后,他和董允竟会那么快地熟络起来了,而且还是由于一个令他哭笑不得的契机。

在成都安顿下来后,族父为费祎找了一间学堂。先生是个不愿出仕的益州士子,来拜师的也多半是有头有脸的子弟。其中也少不了不爱读书的纨绔,课业一结束就呼鹰斗犬、下河摸鱼。费祎有闲暇时,也爱与他们玩上一会儿。董允是这教书先生的得意门生,平素不与纨绔厮混,自从费祎来了,下了课也跟着他们一起走;待到了地方,却又不玩,也不说话,看两眼便自顾自地走了。这一天,费祎跟几个伙伴在一片小竹林里挖竹笋,筋疲力尽,正要各自回家的时候,忽然发现董允一直站在竹林外,竟还没走。

董允还是板着一张小脸。同行的纨绔们对视几眼,纷纷散了,只留下费祎还蹲在小河边,慢条斯理地洗着笋。

“他们都走了,这些笋你吃得完吗?”董允撩起叮当作响的袍子,也蹲下来看着费祎。

“当然吃不完啊。别看它长得白净,吃下去可苦着呢。”费祎说着,咬了一口刚洗好的笋:“他们几个可能也没想着要吃。至于我嘛,总有办法的,可以带回去慢慢吃,分给族父,他应该会喜欢。瞧,你要尝一个吗?”

董允犹豫了一下,接过了竹笋,却不吃,只是盯着费祎欲言又止。

“董公子有什么话,不妨直接说。这些天来,他们几个胡乱猜测,都有人猜令尊是不是有求于我族父又不好当面开口了。”费祎说着,感到又好气又好笑。

“不是。”

“那,难道先生真的生气了,要管教我们了?”

“不是……也不能说完全不是。”

费祎越猜越狐疑,放下手中的竹笋,想到族父的“教诲”,产生了大胆的联想:“总不能是令尊让你,呃,来跟我寒暄几句,打好关系?”

董允终于不再摇头了。他也狠狠地咬了一口竹笋,却像是被呛到了,一张脸

都揪了起来,艰难地咽下去之后,也是一副又好气又好笑的样子:“费兄的想象力,咳,可以说是很丰富了。父亲确实说过类似的话。只是在下并非是为了这个目的。”

未等费祎开口,董允又正色补充道:“我只是来提醒费兄,那些纨绔并不是值得深交的朋友。费兄也是良才美玉,正是读书立志的好时候,何苦浪费大好光阴呢”

“原来董公子是劝学来了。”董允的语气让费祎感到一阵恍惚,仿佛眼前的不是比自己还小上几个月的孩童,而是一板一眼的先生。

“这些话倒不新鲜,可我从未在同龄人嘴里听过。你我先前不过是点头之交,就不怕惹我不快吗?”费祎这么说着,脸上却毫无愠色。这倒有趣得紧,他想。

“怕的话,难道就不说了吗?”看出费祎没有生气,董允也乐得跟他解释:“曾子临终时教诲弟子,正是因为爱护一个人,才会提高标准、用德行去要求他啊。正如我今天劝你一样。”

“所以你还是想来跟我打好关系的。”

“也不尽然。若是费兄生气了,也不用打好关系了。”

“你的寒暄方式还真是独特。不过我喜欢。”费祎笑着站起身,顺势把董允也拉了起来:“不过有一点你说错了。我这些天,并没有荒废学业。”

“啊?”

“有的人是不需要整日用功,也能学得很好的,若不信,尽管来考较几句。”费祎说着大笑起来,感到前所未有的欣喜和畅快。他终于交到了一个值得深交的朋友。费祎提起剩下的竹笋,和董允并肩走出竹林,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刚才你的表情错愕极了,就该这样嘛,整日板着脸多无趣。也不必叫我费兄了,阿祎、小费,你喜欢哪个?”

“……阿祎?”

“好嘞。竹笋好吃吗,要不要分你一半?”

“好。虽然苦,但也清香。林子里还剩下不少笋,费、阿祎还要再来吗?”

“不啦。留一些,长成成片的苦竹,更好看呢!”

“只可惜这里实在太偏僻,不会再来,看不到这些笋长大了。”

“怎么能说看不到?”费祎歪着脑袋,看向董允:“我身边这一株还没长成的‘笋’,刚才劝我的话,可比所有的笋都要苦啊。”说着拍了拍窘迫的董允,又大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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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莫归·费董七夕十二时辰‖酉时】【费董】少年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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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日当空,清风断续,鸟鸣不绝,蝉声连绵。

董允正于树下浅眠,忽闻头顶异响。不及抬眼,一人影便落董允面前,直惊得董允向后仰去,却仍被划了道伤。董允不及处理,连向人影落处看去,原是树枝托不住费祎,教其直摔下来。董允一蹙眉,方欲出声斥责费祎,却见得费祎仍沉睡着,毫不为方才事所扰。董允轻叹声,只盘腿坐下,将费祎头枕自己膝上,顺手抹去手上血迹,转拿起身旁摊开的《孟子》盖眼,一阖目,又就着阵轻风倒头眠去。

良久,费祎连觉背后顶着难受,遂起身看去:只见董允已平躺于节地,那《孟子》也半搭于面,手却压身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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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日当空,清风断续,鸟鸣不绝,蝉声连绵。

董允正于树下浅眠,忽闻头顶异响。不及抬眼,一人影便落董允面前,直惊得董允向后仰去,却仍被划了道伤。董允不及处理,连向人影落处看去,原是树枝托不住费祎,教其直摔下来。董允一蹙眉,方欲出声斥责费祎,却见得费祎仍沉睡着,毫不为方才事所扰。董允轻叹声,只盘腿坐下,将费祎头枕自己膝上,顺手抹去手上血迹,转拿起身旁摊开的《孟子》盖眼,一阖目,又就着阵轻风倒头眠去。

良久,费祎连觉背后顶着难受,遂起身看去:只见董允已平躺于节地,那《孟子》也半搭于面,手却压身下,腿虽向外展了些,却仍曲着,似未察费祎转醒。费祎深吸一气,起身将董允榄起移于烈日下仅剩的树荫,又捡起那书重掩董允面上,旋又上树寻了一结实处,将手枕于脑后,倚着树干转被困意裹挟。方想睡去时,费祎却又念起董允先前压着的手:“不对,那手不似无意为之,倒更像在……刻意遮掩什么……”

董允又歇许久方悠转醒,却正见费祎攥着自己手,而那手上也缠满纱布。董允顿反应过来,转佯怒道:“你在干什么?”

“在干什么?”费祎倒动了气,“手划伤了,怎不同我说?”

“只小伤而已,没什么大碍。”董允将手抽回。费祎仍不住念叨:“到时你爹问起,又该怎么说?莫不怪祎没顾好你?”

“说明缘由便是,父亲又非不通礼之人。”董允抬起那手细瞧,“再说,你不已处理好了么?父亲何来怪罪之由?”

费祎只别过头:“反正下次记得同祎说,别一人担着了。”


秋风萧瑟,枯叶漫天,硕果丰累,枝曲压梢。

“休昭!”费祎从树上探出头。董允不及回应,便被费祎扔下的果子砸了正着。董允一揉生疼头顶,连冲费祎气道:“你在干什么!这果树指不定有主,贸然摘取只怕生事!”费祎却满不在乎:“若真有主,为何栽种此地?这儿离城可远着。”

“万一是附近住户?”不待董允说完,费祎连打断道:“可这一路走来,休昭有见得人家吗?”董允却仍犹豫:“若是我们没看到的话……”话音未落,费祎又扔来一果子:“管那多作甚!等主人找过来再说——这果子挺甜的,不尝可惜了!”

董允隐见费祎已将一果啃啮干净,不觉轻叹声,捡起费祎方扔的果子咬去:一股清冽汁水霎时涌入董允喉头,润着每寸干裂表皮,果的脆甜也顿侵占董允齿间,教董允欲罢不能。几口下去,果便只剩了核。董允一舔唇角:“还有么?”

“多得是!”费祎又摘下颗果子向董允扔去。几番下来,树上果已所剩无多,树下核却遍地皆是,两人嘴角满是汁渍,却也满足。董允方欲提议收拾残迹,却听得道人声:“前不远便至,料果子已熟……此特选之地,虽偏了些,土壤却不赖……”

董允一惊,连向费祎低声喊道:“文伟,有人来了!”费祎一抖,忙翻下树拉过董允躲至一旁灌木丛中:“先躲这儿!”

脚步渐近,人声愈响,费董二人屏住呼吸,不敢挪动半步。那几人又行片刻,交谈声随脚步声一并停下,许久后方又传来人声:“喂,幼宰,你说的果子呢?怎只剩一地果核呐?”董允听罢险些直晕过去,费祎却轻舒一气:“原是令尊……这便好办了。”董允却蹙眉道:“你觉着父亲会轻易放过我们么?”

“令尊又非小气之人,定不会计较。”费祎淡定道。董允沉默半晌,旋一咬唇,似下了很大决心:“但愿如此……”

“……应是被附近的野物偷了,是和没注意。”董和声音传来,“这样罢,这果子应是吃不成了,隔日请诸位吃席,如何?”

其他人应了。紧接又是阵脚步,那行人似已离去,费祎方想拉董允离开,董和声音却又传来:“这便走了?不说些什么?”

董允见事已败,只一吞唾沫,拽着费祎走出灌木丛,却未看向董和神色:“此允之过,不关文伟,还请父亲从轻处罚。”

“这全是祎一人所为,与休昭无关!”费祎抬头忙道,“董掌军若要处罚,只罚祎一人便是,莫连及休昭。”

董和却只环视两人片刻,遂轻叹口气道:“这果子本就是留予你们的,只今带友人过来尝鲜,未曾想你二人登先……算了,权当被附近野物偷了去罢,你们处理残核便是。”

董允听罢不觉一惊,抬头方想再说什么,却感费祎扯着身上衣袖,转住了嘴。待董和离去,董允看向费祎:“难道不应同父亲说明么?明是我二人之失……”费祎轻摇头道:“这般固执作甚?董掌军既已原谅你我二人,就莫要追究了。”

“但己身过错该由自己承担,”董允固执道,“无论他人原谅与否。”费祎只几张唇,遂又叹道:“算了,祎也劝不动你——

“先处理这些果核罢。”


冬霜凌冽,北风怒号,庭院内外,白茫一片。

董允方出门,便被团雪糊了脸,遂传来费祎笑声:“休昭记一分!”抹去面上物后,董允见费祎怀中正捧着堆雪,不免惑道:“记一分?什么记一分?这团雪又是怎一回事?”

“休昭同祎打雪仗,砸中者便记一分——这还是休昭昨日同祎说的,这便忘了?”费祎惊道。董允方忆起自己昨日的玩笑:“若明日有雪,便同文伟打雪仗,砸中者负一分,败者将被胜者埋于雪中,如何?”思及此,董允不觉沉脸:“自然未忘。只是,今日允颇不适,不妨隔日再来?”费祎则不满道:“休昭说你好的,怎能轻易反悔?再说,成都难见雪景,今朝错过,又等到何年?”不待董允反应,费祎便拽着董允直离了董府。

待两人行至处偏僻地,费祎方松开董允:“就这里,如何?”董允环顾四周,只见树荫林密,白雪厚覆根处,尽是一片沉寂,偶有鸦鸣传来,惹得董允更是不安。董允一咽唾沫:“文伟,你确定你要在这儿打雪仗?”费祎却未察觉董允异常:“当然!这儿既无人干扰,雪又够我二人玩闹,怎不行了?”

“但你不觉着,这儿离城有些过远了吗?”董允仍是生忧。

“哪里,祎认得路,休昭无需担忧!莫说,休昭怕祎胜你了?”

“怎会!”董允听罢倒来了劲儿,“谁胜谁败,还不定呢!”

待垒好雪堡,两人回至壁后就绪。董允本想先行袭击,一雪球却不偏不倚落至董允面前。董允方想探身观察情况,又一雪球落至董允身上,接着便是无尽雪球向董允袭来。董允暗叫不妙,只蜷在雪垒后未动半分。好容易停歇片刻,董允方起身看向对面:只见费祎正往雪墙上堆着雪——“啊,休昭,你怎么偷袭我!”费祎嚷道。董允则不满道:“堆这多雪球作甚,是要将允砸晕吗?还有,现还在比赛中,这分取得光明正大,何来不正当一说——费文伟记一分!”

“好啊董休昭,咱走着瞧!”费祎顺起一堆雪球砸向董允。

董允虽颇灵活,连躲费祎好几波攻势,但耐不住费祎铺天的雪球,只得认输:“允不敌文伟,是允输了。”费祎却不满了:“这才几回合,休昭就投降了?一点意思也无!”董允直蹙眉道:“轮谁也承不住文伟这般,不若早些投降。”费祎也未强求,只颇无奈地推倒身前那面雪墙:“行,那休昭准备罢。”

董允理好衣裳,顺势倚着自己那座雪垒向后倒去:“来罢。”费祎俯下身,将四周雪拢至董允身上,旋又抱来堆雪放至董允身上。雪的压力直教董允干咳不止,惹得费祎一阵不安:“休昭,你还好吗?要不换个惩罚?感觉太危险了……”

“愿赌服输,早理完早回家……”董允唇瓣有些发紫。费祎听罢也只轻叹声,将董允身上雪平铺开来,又将雪压了些许,直将董允身子掩了严实。董允勉抬起头看来,又挤出笑道:“不错,这样应可以了吧?”费祎一瞥董允已发紫的嘴,连点头道:“可以了,我们快些回去罢……这儿太冷了。”

“行。”董允方想起身,却感头颇昏沉,“那个,文伟,能帮允处理这些雪么?允有些头痛,使不了力……”费祎听罢连刨开那堆雪,直拉起董允背于自己身上,忙回了董府。

至于董允后几天连生高烧的事,便是后话了。


春意正浓,花盛草茂,东风偏至,桃色纷飞。

“喂——休昭——”费祎冲姗姗来迟的董允直招手,“这里!”董允见状,小跑着赶至费祎身旁:“抱歉,父亲临时抽查课业……”

“哪的话,休昭能来便是极好!”不待董允说完,费祎便拉过董允行至一处树下,“吃食同酒已备,就待休昭了。”

“劳文伟费心。”董允淡笑道。

待两人坐下,费祎便打开那盒吃食,糕点泛出的热气掺着其特有的香,一同向二人袭来,直教费祎连咂嘴道:“城南的小吃铺果真名不虚传!不知吃起来又如何……”

“这般生香,尝来定是不赖。”董允深吸口气道。费祎直捻起块芋圆酥:“还是尝了便知……嗯,果真不赖!休昭快尝!”董允也顺拾起块桃花酥放入嘴中:酥皮的脆生同浓郁的甜馅一同向董允唇齿袭来,一时教董允颇不适应,但细嚼时,桃花特有的香又掩过先前的齁,令人不觉多食。待董允回过神,手中桃花酥已啃啮干净,费祎则正笑着看向董允:“如何?”

“再来块!”董允一舔唇角。

待两人将盒中糕点品得差不多后,费祎掏出壶酒颇宝贵道:“这酒可花了祎好些钱!今日不醉番,倒对不起祎!”

“允不会喝酒……”董允方念起此事,费祎却一把拉过董允:“不会便学,又非什么难事。”董允只仍推脱道:“可允是真的不会喝酒……或说不能……唔!”不待董允说完,费祎便起开壶将酒倒至董允嘴中。董允一时未反应过来,直被酒呛得喉咙阵辣,脸顿变得通红,泪也顺势涌出:“费文伟!你!”

“如何?”费祎坏笑道,“尝着还不赖吧?”

“允是真的不能喝酒……”董允淌下泪来。费祎一抹董允脸颊:“喝个酒而已,怎还哭了呢?”董允只轻摇头,指向自己喉咙,示意是被酒辣的。费祎见状,猛灌了口酒道:“啊呀,还以为是祎将休昭弄哭了……但这酒祎一人也喝不完,还得麻烦休昭……”董允颇无奈地看向费祎,却候来费祎希冀的眼神,只得点头应了。待壶中再无酒水,费祎也红了脸,头一沉,顺倒董允怀中睡去。董允见状,方想靠着费祎一同眠去,费祎却又开了口:“喂,休昭,你想好今后要去干什么了吗?”

“嗯……应该就是去当官?然后慢慢走完这一生……”

“当官……有什么意思!踏踏实实走完这辈子,点意思都无!”

“那文伟想去干什么?”

“我想去教孩子们课业,也教他们怎么下棋……”

“那不与当官一样么?只环境不一罢了。”

“哪里算得相同!当官多无聊,而且随时都可能掉脑袋……教孩子们书,过得一生平稳,有什么不好的!”费祎倒来了兴。

董允沉思片刻:“若文伟当官,允替文伟处理好身后一切,教文伟在前无所顾虑,文伟又愿意当官吗?”

“休昭替祎理事?”费祎迷糊道,“若如此,也非不可……不对,祎在前展了拳脚,休昭于后又该如何?或说,休昭甘愿一辈子不为人知,只为教祎发光发亮么?”

费祎看向董允。

董允只笑着一捋费祎发丝:

“你注定与常人不同,文伟——允这般,值得。”



剑山词笔

【君莫归·费董七夕十二时辰‖申时】今年成都下雪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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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成都下雪了吗

策划:陆琰 @琰人耳目 /祁兼山

词作:陆琰/祁兼山

演唱:灵犀素心

后期:鲤鱼塘塘

美工/文案:祁兼山

原曲:古风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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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琰尚在时,余与董尚书休昭同府署事。忽闻夜雪,掷笔,起视之。公琰过堂下,指余二人笑曰:先主初入川时,亦见汝二人如此!

休昭休昭!蜀地阴湿,鲜有大雪。今日又逢,欲寻汝观之,然身周寥落,不知汝何往也。四顾无人,恍然梦醒。想来与汝长别,已三年有余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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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笔高悬 孤月照河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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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成都下雪了吗

策划:陆琰 @琰人耳目 /祁兼山

词作:陆琰/祁兼山

演唱:灵犀素心

后期:鲤鱼塘塘

美工/文案:祁兼山

原曲:古风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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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琰尚在时,余与董尚书休昭同府署事。忽闻夜雪,掷笔,起视之。公琰过堂下,指余二人笑曰:先主初入川时,亦见汝二人如此!

休昭休昭!蜀地阴湿,鲜有大雪。今日又逢,欲寻汝观之,然身周寥落,不知汝何往也。四顾无人,恍然梦醒。想来与汝长别,已三年有余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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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笔高悬 孤月照河山

裁春冰 勾勒故人眉眼

檐下风冷 细雪覆青衫

谁与我 共江山此夜寒

旧墨刻简三载馀 惶惶不忍看

竟好似三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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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阴返 好景共看 浩荡江川

治平策尽览 也愿长安

梦里金鞍 行路不觉难

春如染 芳草噙霜寒

-

霜寒 灯烛摇影 絮絮轻谈

忽闻折竹声 夜窗明灿

携手乘雪 年年邀星汉

相对笑言便称 月满

———mid———

行路实难 月轮多辗转

时艰不堪 纷繁坠笔端

一如少年 落雪并肩观

重楼雁过 能过几重山?

当日课业今国难 此生付炎汉

雪色鉴心昭然

-

白雪絮 可记当时 少年衣冠?

堂前几人 似君赤心丹?

大雪掩行迹 对月把盏

灯照夤夜长 苦昼短

-

昼短 故人零落 十余二三

江河去 长安怎能常安

恨君如江河 一去不还

归来可识廊下 雪喧

 

祎白

延熙十二年冬


歌曲已在网易云发布,搜索歌名即可收听~

香炉💫

       一些史书里的费董

  互相在彼此的传记中留下痕迹

  昔人已乘黄鹤去 此地空余黄鹤楼

  是黄鹤西去 登仙远去

  是寂寞身后 墓冢青青

  是竹马相识  是最好的费郎和董郎

  图可自取

  🈲️二改二传🈲️商用自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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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些史书里的费董

  互相在彼此的传记中留下痕迹

  昔人已乘黄鹤去 此地空余黄鹤楼

  是黄鹤西去 登仙远去

  是寂寞身后 墓冢青青

  是竹马相识  是最好的费郎和董郎

  图可自取

  🈲️二改二传🈲️商用自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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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不见昔人

【君莫归·费董七夕十二时辰‖午时】【费董】生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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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董允起先并未将那人话语当一回事,直待一辆车呼啸着从自己面前擦身而过,董允方意识到:那人似并未在玩笑。

董允忙转身去寻那人,那人仍候在原地,恰与董允四目相对。董允心下一气,疾步行至那人面前,一把揪过那人衣领:“你到底是何人?为何要害我!”那人连挑眉急道:“祎只一路过之人,见你将有灾妄,不忍出手相救而已。再说你我二人素不相识,祎又何来缘由害你!”董允只仍气道:“哪来这般玄乎!不过你们这些人早串通好,照你所言实施行动,再来骗取路人钱财罢了!”那人直皱眉道:“你别不信,祎……”

“懒得再同你纠缠,我先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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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董允起先并未将那人话语当一回事,直待一辆车呼啸着从自己面前擦身而过,董允方意识到:那人似并未在玩笑。

董允忙转身去寻那人,那人仍候在原地,恰与董允四目相对。董允心下一气,疾步行至那人面前,一把揪过那人衣领:“你到底是何人?为何要害我!”那人连挑眉急道:“祎只一路过之人,见你将有灾妄,不忍出手相救而已。再说你我二人素不相识,祎又何来缘由害你!”董允只仍气道:“哪来这般玄乎!不过你们这些人早串通好,照你所言实施行动,再来骗取路人钱财罢了!”那人直皱眉道:“你别不信,祎……”

“懒得再同你纠缠,我先回去了!”董允只摔去那人衣襟,一拍身上衣裳转身离去,留下那人伫在原地直发着愣。


(2)

董允正准备掏出笔记本时,一阵拍窗声毫无征兆地响起了。

董允不觉皱眉:这里是十九楼,按理说不会有人在窗外,除非……思及此,董允不觉抄起一旁扫帚,将帚尖对准了窗户,敲窗声却依旧不止,董允只得心一横,隔着窗帘拉开窗户——

“啊,休昭,你可算……”一道人声传来。

“滚出去!”董允拿扫帚直戳起窗帘后面的人。

“不是,休昭,是祎啊!你不记得祎了么?”那人哀嚎道。董允哪管得这些,心只念着要将这位不速之客赶走。直待一声闷响传来,董允方回过神来:只见一人正趴在自己面前,而看那人背影,董允却莫名觉着眼熟,似曾在哪里见过。当那人站起后,董允便立马反应过来:“是你!今下午的那个骗子!”

“都说了祎不是骗子……”那人直揉头道。董允却仍怒道:“你不是骗子,那你又是何人?还有,你为何要缠着我?”

“我名费祎,是天上的仙人,此般只来凡间闲游而已,至于为何缠着你……”费祎只轻一笑道,“是因你我二人有缘……”

一本书向费祎飞来,直砸得费祎嚷疼:“休昭你干什么?人家不痛的吗!”董允眉头仍紧蹙道:“私闯民宅不说,还这般胡搅蛮缠,真不怕我报警吗!”费祎听罢连声哀求:“啊呀,祎错了还不行么?只是祎现在无处可去,可否在这儿暂住几日?”

“不行!”董允一口回绝了费祎。

“就几天!祎找到去处便会离开——祎也不白住你这里,祎每天都帮你处理家务,晚上祎就睡地板,如何?”

董允竟有些犹豫了:“这……”

“可以吗可以吗?求你了休昭——”费祎拉过董允手道。

董允口气软了不少:“但光只这些还不够……”

“祎会帮你做饭!祎以后就不用点外卖了!如何?”费祎瞥向一旁垃圾桶内的外卖盒,“总吃外卖对身体不好吧?”

董允沉默半晌:“那……行吧。”


(3)

董允方进门时,厨房便传来阵炒菜声,合着些许饭菜特有的香,一同向董允袭来,惹得董允鼻尖不觉接连抽动。许久,董允方一抹嘴角流出的清水:“费……祎?是你吗?”

“啊,休昭你回来了!祎这儿是最后一道菜了,你先入座罢!祎马上便来!”董允一瞥餐桌上满当的菜肴,不觉轻蹙眉道:“费祎……晚上不适合吃这么多,不然容易生病……”

“就一晚,不碍事的!权当请你吃顿大餐了!”抽油烟机的噪音停歇下来,一阵刮锅声后,费祎便端着盘青菜走将出来,“快入座罢,一会儿菜凉了可就不好吃了——话说,你有酒吗?”

“我没喝酒的习惯。”董允轻摇头道。费祎颇失望地放下那盘青菜:“是吗?祎早该料到的……算了,休昭还是快入席罢!”

待两人落座,董允便夹过好几片青菜,就着饭吃了起来。费祎见状连蹙眉道:“休昭,这儿不是有荤菜吗?也夹点肉啊。”董允只仍埋头扒饭:“不必,多谢——但你手艺确实不错。”

“这怎行!”费祎连夹几块肉片到董允碗中,“莫忘了要荤素搭配,看你瘦成什么样子了!”董允只停下筷颇困惑道:“但我一直这般啊……怎来瘦成什么样子一说?”费祎只轻咳声道:“祎是说,太瘦了也不好……还是得多吃点肉补充营养……”

“还是不必了……”董允方想将肉片夹回费祎碗中,却被费祎一把按住:“都给你了,就吃了罢。”董允眼见推脱不得,只得将肉片尽数吃了干净。费祎只浅笑着看向董允,视线未尝移开半分。待用完晚饭,董允方发现费祎竟未怎动筷,不由困惑道:“费祎,你不吃饭的吗?”费祎只轻摇头道:“祎不饿——你吃完了?那我去洗碗了。”董允听罢连起身收拾起残肴:“这些由我来便行,你还是去忙别的事罢——比如去找新住所?话说,你今天找到新去处了么?我说过,我只能留你几日。”

“休昭就这般执意赶祎走么?”费祎见状忙帮董允收好空碗筷。董允只一皱眉道:“留你几日已是不赖,莫要得寸进尺。”费祎不由委屈道:“可休昭不说祎做的菜好吃吗……怎么……”

“这是两码事,不能混为一谈。”董允态度仍是坚决,“碗我来洗,你还是快些去找新住所罢。”费祎只沉叹口气,方欲转身离去,却又被董允叫住:“话说,你又为什么叫我休昭?是因为我的名字同《出师表》里的那位董侍郎一样么?”

“嗯……或许吧?”费祎恍惚道,“下意识的称呼罢了……”

但费祎很清楚,这绝不仅是名字相同的缘由。


(4)

“休昭——休昭——”

董允是被耳畔呼声唤醒的。好容易适应黑暗转头看去,费祎正趴在床沿,与自己四目相对着。董允一惊,忙坐起吓道:“你不是在隔壁房吗,怎跑我这边来了?快回去!”

“睡着有些冷,能抱床被子过去吗?”费祎哀求道。董允见费祎正不断摩挲着自己双臂,不由轻叹口气道:“被子在柜子里,取了自己回那边去,我明天还要上班。”

“明天不是休息日么?休昭还要去上班么?”费祎惊道。董允只沉叹口气道:“没办法,生计所迫。你快去睡罢,不用管我。”费祎也只轻叹声,转抱过被子回了房去。

又过几天,董允邀费祎一同打扫卫生,费祎看着董允忙碌的身影,犹豫许久方缓开口道:“那个,祎找到新住所了……”

“是吗?我可算解脱了。”董允却未看向费祎。“你就没有一丝不舍吗?”费祎颇是不甘道,“或说,祎走了,谁来照顾你?”

“我一直都是自己照顾自己,从不劳烦他人,也不劳你为我忧心。”董允只淡道,“何况你于我而言,也只是位不速之客,算不得什么重要之人。”费祎只几张嘴,心知自己已争不过董允,却仍犟嘴道:“万一休昭病倒了,又怎么照顾自己呢?”

“自有友人相助,我又非孤身一人。”董允眯起眼看向费祎,“话说,你对我这么上心作甚?是还想着骗我钱吗?”

“都说了祎不是骗子,你怎就不信呢……”费祎一扶额道,“算了,时候也不早了,祎去准备午膳了……祎用过午膳便走。”

餐桌上,两人皆沉默不语,费祎只不断用筷子搅着碗里饭,未抬头看过一眼董允,董允也如往常般对费祎不闻不问。待董允将筷子轻置桌上,费祎知时候已到,直站起身轻声道:“那,祎这便走了……还需祎帮休昭洗碗吗?”

“你直走便是,不必再顾及此事。”董允起身收起碗筷,“此后你我二人互不打扰,各自安好,不必,也不会再有何交集。”

“那如果我说,我们以后还会再见,你会信么?”费祎唐突道。董允瞥向费祎,而后只轻一笑:“怎么,又想胡搅蛮缠?”

“我没有胡搅蛮缠,我说的都是实话。”费祎很是认真道,“我说过,我是天上的神仙,能够预知到未来发生的事……”

“行了行了,你又想拿那套说辞糊弄我。”董允沉叹口气道,“我不说过了吗?这世上无神无鬼,全是个人臆想之物。”费祎沉默许久,方半是困惑半是懊恼道:“这人怎么油盐不进?算了,祎一时也同你说不清,日后相见再说也不迟。”

“日后能不能再相见,还不定呢。”董允难得打趣费祎。

“定会再相见的——祎保证。”费祎转又认真道。


(5)

董允最近胃常是作痛,也不知出于何种缘由。

董允却并未当回事,只找医师开了几方止痛药,便继续投入工作当中,可待时日一长,董允便发觉止痛药已不顶用,而胃痛已然更甚,常教他疼得伏在桌上直冒冷汗。组长见状,便劝董允先回去休息几日,将胃养好再来上班,但董允总推脱说,诸事繁杂,已容不得他拖延。组长心知董允性子,只长叹声便转身离了去,留下董允一人对着电脑兀自忙碌。

又隔几日,组长瞧着董允面色直蹙眉道:“董允,你现在脸色真的很差!再不回家休整只会拖垮身体!”董允只苍白无力地笑了声:“无事……我还能撑……”组长见状一把抢过董允桌上文件很是严肃道:“董允!我命令你现在,立刻,马上回家休息!这是命令,不是请求!”董允方想反驳组长,却又被阵胃痛压得直不起身,额间冷汗也相较先前更甚。好容易服下止痛药,董允方缓吐口气道:“那行……组长……我请几天假……落下的事等我回来便会补上……”组长只一蹙眉道:“先顾好你自身再说这些罢……对了,需要我送你下楼吗?”

董允婉言谢绝了。

可待董允方走出公司大门口片刻,一阵更为强烈的胃痛向董允袭来,直教董允捂腹蹲下。董允方想掏出身上常备的止痛药应急,却只摸得几个空荡的口袋。董允转又念起自己今早行得匆忙,自也忘了取止痛药携身。腹部绞痛愈发强烈,额间冷汗也不断渗出,董允不觉向前倒去,意识也随这股疼痛变得模糊起来。将闭眼时,董允隐约听得有人在唤“休昭”二字,旋又是阵渐近的脚步声,似有人正向自己奔来……

“救……我……”董允用尽最后的力气呼唤道。

再转醒时,董允发觉自己正躺在医院病床上,胃部却仍是隐隐作痛,教他不由直皱起眉。惨白的灯光刺得他险些睁不开眼,一旁输液袋内的盐水正无声流动着,一阵浓香合着几声脆响一并向董允袭来,惹得董允不由偏头看去:只见一个颇为眼熟的身影正坐于床旁,端着碗尚泛热气的汤不断搅着。那人见董允醒来,不觉欣慰道:“休昭!你可算醒了……”

“怎么是你?”听得那人唤自己休昭,董允便立马认出眼前人正是费祎,眉头不由直蹙成一团,“你怎么还缠着我……”

“怎就不能是祎了?”费祎故作不满道,“还是祎将你送到医院的,休昭怎如此恩将仇报?”董允只别过头去:“只未料到是你罢了……偏是那最意想不到之人……”费祎只又轻笑声,将碗搁至一旁抚上董允面颊:“祎不说过么,你我二人今后还会相见,天意如此罢了。”董允却仍未回过头来:“指不定是你一直跟踪我罢了……何来什么天意如此……”

“明都成这样了,还嘴犟什么。”费祎只轻摇头道,转又端过那碗汤,“算了,祎替你熬了汤,赶紧趁热喝了罢。”

“我不吃嗟来之食。”董允态度很是坚决。费祎只又搅起那碗汤:“你确定么?不喝的话,只怕胃会更难受哦?”董允方想说自己已好转许多,用不着费祎替他忧心,却又被阵胃痛压得出不了声,额间冷汗转又爬满了额稍。费祎见状只轻叹声,替董允擦过汗后便舀起勺汤直塞进董允口中。温热的汤汁霎时淌过喉咙流入胃中,泛起连绵暖意,顿时将董允腹部的绞痛冲刷许多。董允回转头来,正对上费祎满是担忧的视线,泪不觉划下脸颊:“为什么……为什么要帮我……”

“因为,祎不想再因这种事失去你。”费祎声音很轻道。


(6)

“说好了,同房是不可能的,别得寸进尺。”董允眉头轻蹙道。费祎只一笑,一把拥住董允道:“祎怎会有这般歪心思?能与休昭同居已是莫大的喜事,祎高兴还来不及呢!”董允只又轻咳声道:“但你也应该知晓,我不会让你白住进来的……”

“知道知道,不就是替休昭做饭吗?祎记得清楚呢!”

“不止做饭,还要整理家务……”董允眉头只蹙更甚。

“祎都记着呢!不劳休昭提醒。”费祎将头靠在董允肩上,“待休昭出院,祎就能跟休昭同居喽!”董允只轻叹声道:“就不知又要多久出院了……这几日拖欠的工作又该如何……说来,你就不能叫我董允么?定要唤我休昭么?”费祎只握住董允手道:“叫董允多别扭,不若唤休昭来得亲切。说来,休昭也可唤我文伟,就不必称我费祎了,不然总觉着生疏。”

“文……伟?”董允喃喃道,“总觉这两个字也听着分外耳熟。”费祎只轻一笑,又一蹭董允脖颈道:“休昭既知道董侍郎,也应知晓费侍中罢?”董允只轻点头道:“自然,只是……”董允忽而停住了,沉默半晌转又低头看向费祎:“莫非你就是……”

“休昭觉着呢?”费祎笑意不减。董允只轻摇头道:“哪来这等离奇事,你应也只与我一样,与那位侍中同名罢了……”

费祎方想再说些什么,转又消了念头,只用手不断摩挲着董允手心:“算了,随休昭如何想罢,休昭只消记得今后唤祎文伟便是。以休昭的态度,祎再能说,也终说不过休昭。”

“世上本就无神无鬼,你这本就是在胡言乱语,何况我这几日应你这江湖骗子许多事,已算待你不薄,你还要怎样……”董允正欲继续指责费祎,却瞥见费祎已在他肩上睡去,只默止了嘴,旋又轻叹声抚上费祎背脊,沉默许久方缓道:

“但这几日也是辛苦你了,费……文伟……”

又过几日,待董允病愈出院,费祎便带着董允去了趟家具市场:“祎要搬进来了,肯定得好生装修番啊!休昭家里摆得太过简单,教祎实不大适应!”董允方想反驳费祎那是现在流行的极简主义,而且只靠那几件家具日子也能过得凑合,却转被面前数不胜数的家具吸引了注意力。在费祎和导购员的双重加持下,董允不觉买下许多家具,而待董允回过神,兜里的钱包早已空空如也。董允见状不由怒道:“费……文伟!不说只买一件家具吗?你这都买多少件了!钱都快花光了!”

“啊呀,休昭钱不够的话,祎自会帮休昭垫付,”费祎趴在董允肩头讨好道,“大不了之前那些就当祎欠休昭的。至于如何偿还……不若今后祎陪休昭一并工作,所挣钱尽归休昭?”

“行了行了,哪消你这般,不过买个家具而已……还有要买的吗?没有的话就走喽?”董允推开费祎道。费祎沉思许久方轻摇头道:“这些应是足够了……我们回去罢……”

晚上,费祎特意做了顿大餐庆祝董允出院,却被董允指责浪费。董允又言自己胃方痊愈,费祎又令他这般大鱼大肉,莫不是想教他又住进医院?费祎只委屈说,休昭难得好转,不做顿大餐慰劳实在可惜,却被董允一敲额头道:“蠢货,庆祝方式有很多种,非要靠做大餐来慰劳吗?”

“那还能干什么?最近又不能放烟花……”

“那就陪我出去走走,看看夜景吧……”

江面清风不绝,岸边的芦苇荡随着清风摇曳不止,不断发出“哗哗”的声音。清风吹得一阵候鸟惊起,也吹得两人一阵舒心,费祎只默然牵着董允手,同董允一并漫步在江岸边。

“晚上的江畔最是清静,我也最是欢喜。”董允深吸口气道,“不过倒是许久未来这边散过步了,工作繁忙,总教我抽不得身。”费祎只仍沉默着,听董允继续絮叨道:“现在难得空出一夜,便来这里散散心……等到明天,可能又没什么机会了。”

“一直如此吗?”费祎忽而唐突道,“总是无空娱乐,总是在为工作奔波,总是……无暇顾及友人么?”董允沉默许久,方长叹口气道:“一直如此……不过,我也习惯这般生活了……”

董允的声音逐渐消散在风中。

“你还真是,从未变过……”费祎声音几乎微不可闻,“无论经历了多少个轮回,你还是原来那般脾性……”


(7)

董允死讯传来时,费祎恍惚了大半个时辰,直待侍从一拍费祎肩头,费祎方回过神来:“休昭他……真的死了?”

“是……还请费大将军节哀,奴婢便先行告退了。”侍从转身离去,只留下费祎一人矗在原地恍惚许久,方意识到横在他面前的既定事实:董允走了,再也回不来了……

心头乱绪顿起,费祎实难忍受,转身冲出府邸欲寻个清静地一缓心绪,却正撞上一位路过的道士。“啊,是祎没看清路,抱歉,你没伤到哪里吧?需要祎送你去医师那里吗?”费祎连声道歉道。道士只轻摇头道:“无事……倒是你,老夫看你心绪颇是烦乱,是出了什么事吗?不妨说与老夫听听。”

“也没什么,就是……”费祎喉咙一哽道,“最为相好的友人于今日去世罢……”道士听罢连摇头道:“老夫虽颇有些修为,但生死有命,这也不是老夫可以横加干涉的……”费祎只苦笑道:“祎自是知晓,只是……实难接受事实罢了……”

“人死后皆会步入轮回,一次轮回或长或短,间隔亦是如此。说来,这还是你友人的第一个轮回。”道士阖眼掐指算了番,“日后他定会重生于世。等那时,你们自可再度相见……”

“可祎也不过一介凡人,怎么……”费祎话音未落,道士便连声打断费祎道:“不不不,老夫观你面色,你日后定将飞升成仙。仙家乃不死之身,你自可候到你友人的第二个轮回,乃至第三,第四个轮回……只要你愿意,你完全可陪他度过每一个轮回……”费祎听罢只连摇头道:“那祎到时又怎认得是他?”道士又轻摇头道:“我可替你施法,使他每世姓名皆与此世相同,而待你成仙习得辨魂之法,你也自然好找许多。”

费祎起先并未将那道士话当一回事,直待延熙十六年岁首大会的银刀插入胸膛,费祎于恍惚间来至仙界时,费祎方意识到:当年道士所言非虚。待习得一堆仙术,费祎便谢绝了仙界的提拔,回至人间寻起董允的轮回,而那道士也真有些本事在身,费祎寻得董允的第二世时,那人确仍唤作董允——

但此董允已非彼董休昭。

费祎起先很是接受不能:于他看来,“休昭”二字远比“董允”更能代表他所熟知的那个人,但随着时间推移,费祎逐渐发现,他所熟知的并非那个名唤“董允”或是“董休昭”的人,而是栖息于躯壳中的那个魂魄——虽说魂魄投入轮回时会丧失前世所有的记忆,但刻在魂魄深处的那些品行却未曾变过。每见得面前董允所行所思时,费祎总觉自己似又回至过往与董休昭相交的日子。费祎逐渐接受了事实,并将董允每一世的轮回当作自己与董允全新的开始,但费祎仍对称呼一事很是固执,总会唤面前的董允为“休昭”——

即便那个董休昭早于延熙九年的那场冬雪中再醒不得。

即便面前人总提醒着他,自己已非过往的那个董侍中。

即便费祎内心也很清楚,此董允已非彼董休昭。

但他仍是乐此不彼地唤着,似一切未曾生变。

“现已过七世,这应是休昭的第八世了……”费祎看着面前人不住地念道,“不知不觉,祎也陪你走过七个轮回了……”

“又是一个新的开始了,休昭……”

夜雅的桑基鱼塘

【君莫归·费董七夕十二时辰|巳时】一季冬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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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夕节快乐,小竹马99!

我来丢人啦


费祎总觉得董允不会喜欢夏天。

刚认识时,全郡炎炎酷暑,他游学而来,罩着一身豆绿色外纱衣到处跑。都是束发之年,少年人火气旺盛得很,但董家那位小郎君总是一身规整,领口都紧得像他抿住的薄唇,看着让费祎都替他热。

后来费祎跟着堂父在蜀中安居下来,结友交游,和董允彼此熟悉了,交谈就多了。见着他每个夏季还是那样装束,费祎就会戳戳他手臂,说休昭你别太一本正经,热也不热?然后伸手一揽对方肩头,提议晚些时候待太阳下去,去街巷尝一尝新酿的甜酒。

董允本来心静自然凉,被他这么一揽,倒是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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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来丢人啦


费祎总觉得董允不会喜欢夏天。

刚认识时,全郡炎炎酷暑,他游学而来,罩着一身豆绿色外纱衣到处跑。都是束发之年,少年人火气旺盛得很,但董家那位小郎君总是一身规整,领口都紧得像他抿住的薄唇,看着让费祎都替他热。

后来费祎跟着堂父在蜀中安居下来,结友交游,和董允彼此熟悉了,交谈就多了。见着他每个夏季还是那样装束,费祎就会戳戳他手臂,说休昭你别太一本正经,热也不热?然后伸手一揽对方肩头,提议晚些时候待太阳下去,去街巷尝一尝新酿的甜酒。

董允本来心静自然凉,被他这么一揽,倒是又热又恼地涨红了脸,无奈丟出一句不成体统,却并不躲开。

君子行止,有规有度,益州董和教子颇严,董允从小家教如此,身上亦有其父的影子。他是南郡人,但感觉在费祎面前很难尽到什么地主之谊,这个人似乎对世上的一切都谙熟而热情,谈吐敏捷,活跃到有时放浪形骸的地步,永远明朗从容。

旁人不意他们性格迥异却投缘结交,但少年人像夏季一样无可揣度,什么事都无须理由。

时光像细沙一样漏走的时候,风云安静地游移。

——费郎,董郎。诸葛亮在左将军府作军师将军时曾这样称呼他们,看着两个志虑忠纯的小郎君陪左将军的公子刘禅读书,也看着他们一点点学着写文书理事务,带着属于前辈的严格与怜惜。

忘不掉的,在成都街头偶遇左将军与军师将军同行,董允问店家买笔墨,他独自等在一旁,一转头倒吓了一跳。诸葛亮没拿平时的羽扇,一身常服,威仪仍在,只眉眼笑笑地对费祎道:

“是你逗了董郎出来逛?”

所以说军师将军后来担任丞相确是有原因的,费祎事后琢磨,看人看得太准,怎么就知道是他带了董允出来,不是董允引了他来呢?

若是遇上先前的广都长——蒋琬蒋公琰,就会认真地瞧瞧他,说,任谁一猜也知道了。董郎心思质朴,绝非是带人出来走街串巷的……

这话怎么说得像是他带坏了实诚孩子?非也非也,待董允买了笔墨从铺子回来,可要他跟人解释。

费祎恭恭敬敬行了一礼,简单言语一二,对叮嘱他的诸葛亮认真道,待会儿逛罢就和董郎一同回家,才不至于在客气中被顺路提溜去左将军府叙话。

伙伴终于从铺子出来,费祎疾步上去拉着董允往那边走,差点儿弄掉后者怀里新购得的几杆笔。他做口型,你猜刚刚遇到谁——

董允不明所以,只信口询问:军师将军?

彼时金乌坠落,日头已晚,二人同行归家,笑语中结了不明所以的少年游。

那些零碎的日常填在风云变幻的蜀中,不值一提,但终归难忘。后来二川成了基业,左将军为汉中王继承大统,军师将军升任丞相,以章武为年号。章武三年先帝崩殂,诸葛丞相开府治事。

那时候的年岁仿佛每日都像夏天,多少宏大的故事、重要的选择发生在此时都不显突兀,或许是血液里流淌着生命的新鲜,也或许只是因为夏季的一切都理所应当,譬如益州湿热的天气,譬如消暑的冰块和点心,再譬如身侧良友同行,前方指引者在先。

所以左将军府上的时光千金不换,在丞相府上的那十年更如此。宫中府中,公务繁忙,但知彼处友人挂念,不失为人生之幸。


在董允的印象里,费祎和诸葛丞相其实有些相似之处,都是命里刻上不安定的人。一样的年少而孤旧日漂泊,一样的南北辗转不得稍歇。

可就是这么两个不安定的人,一个同先帝谋定天下,给蜀中百姓带来安定;一个作为自己此生挚友,给了他心底一片安定。

日月如梭,费祎倒是一向爽朗豁达,至少看上去不大在乎春秋更替。丞相北伐,董允随旁人临行相送,他看见昔年风华绝代的军师将军眼角的细纹,也看见他曾经年少跳脱的好友已把胡须留长了些。

他本是不再留于府中,但那些旧日联系终归也不可能断。每每暗叹道岁月不居,却每每在友人的笑意里忘却了那些不安。

然而变故还是来了。

董允记得有一年夏天延续得很长,北伐事未定,东吴的支持亦未定,蜀中湿热的空气里浸着一些沉默的焦灼。

千里外渭水畔两军对垒。往江东寄去的书信得了回复,东吴同意出兵,却无奈坏消息先来,战败而退,遂终究无法成夹击之势。那是夏末,费祎领命从成都赶去五丈原军中报知,过日未归,路途遥远,一时间也难知何事。如果说丞相病重,从渭滨寄回成都的遗表足够刺痛整个秋天,那么接下来魏延和杨仪争相指责对方谋反的表文,足以代表这个季节余下的混乱艰难。

蒋琬率领宿卫各营北上救难,一向温和的眼里是罕见的切峻。董允安慰着悲痛失措的年轻天子,不得轻动分毫,从没想过北望也是一件如此煎熬的事。他不常远赴他处,长久留在益州,正色匡主。远涉的人岂非他牵挂者,危机却无法同地共度。

丞相再也不会回来了。费祎虽一向机巧,周旋在魏杨之间,只是现在二人闹到谁反谁良的地步,烧去栈道,甚至分兵对峙,孰能确保旁人不受牵连?

最后蒋琬行了数十里,中途就得知魏延被马岱所斩的消息,尘埃落定。

费祎也是先回来的。

魏延不肯受杨仪指派退军,费祎被杨仪遣去探风口。营帐进去了就难出来,他被魏延拉扯着联名写文告,但所幸机巧,随即用了几句诓人的话脱身而走,快马加鞭飞驰而去,与杨长史商定对策后顺了一匹马从小道奔回成都,风尘仆仆,在半道与使者迎面遇上。

入朝说详情时费祎讲得清楚缜密,终于出来后反倒觉出累来,心上泄了劲儿,一个踉跄差点被门槛绊倒。

“文伟!”

董允在旁边勉强把他挽住。事发突然,人人忧惧,今日费祎平安回来,他本欲说句你无事就好,但此时此刻自觉不妥,遂在开口之前生涩地咽了回去。他还没出一言,却被自己刚扶稳的人踉跄着回抱住——董允一惊,整个人被迫埋在了对方怀里,正欲挣脱并诘问,就感到有一滴滴的水浸湿了他肩背处的衣料。

然后他听见了费祎哽咽的声音。

以后的梁轮到剩下的人去挑了,怀中是心知肚明的沉甸。谁也不开口,沉默着追念那个人的影子,很快就有太多的事要做,悲伤都是来不及的。

但是,至少现在,他可以借给好友自己的肩头。

蜀中就这么入了深秋。


后来的事急促而迅速,谁也没有停下。董允留在成都陪同蒋琬稳住局势,费祎作为中军师再次北上,驻在汉中一待三年,直到建兴十五年才重新与他相见。

时间的流逝,加上定军山下的墓碑,像划了一条又宽又深的线,再抬头时已经过了很久。

蒋琬比他们还要忙些,当年肆意醉酒的广都长一去不返,带着庙堂之高的端严沉稳,学着那人的样子,谨慎地担起家国重任。

天子似乎还是懵懂。姜维每每提出北伐的建议,费祎每每反驳,前面正殿上的人却好像总是摸不着头脑,觉得他们说得各有道理,最后的结果终归也模糊下去。

敢频频劝谏的人不多,董休昭算一个,未雨绸缪,匡正补救。陛下颇有点敬怕这位尽职尽责的侍中,而费祎则一度悄悄怀疑,是不是当年左将军府上伴读的记忆过于深入这两个人的脑海,模式都固定了。

后来有一天晚间他们难得酌了一点酒。费祎击节低吟,不像小时敲盏而歌的纵情样子,多了些故旧挂怀,但调子还留有几分跳脱。董允听得模糊,他有些醉意,许是平日不饮惯了。模模糊糊觉得自己枕在谁膝头,醒来时身上盖着披风,费祎调侃说能令董侍中如此,也就他费某人一人尔。

披风上面沾满露水,益州的又一个夏天结束了。

那时候一切早已能有条不紊地运行,费祎却想,若是丞相活着,会不会一个个点着他们评价一句:一群小孩儿。

丞相祖籍琅琊,却在故乡之外的地方受了先帝知遇之恩,在蜀中待得久,对风土与口音无比谙熟,心血除了洒在北伐路,就是付予成都城。

——我也在故乡之外的地方遇到了知己,我们也将走很远的路。费祎把公文卷宗整理好,脑海里浮现出初入南郡时识得董允的样子,长长呼出一口气,心想,都是一样的。

我们还有很多时间,我们会一起走很长的路。


四.

话是那样说的,离别却也没能避免。费祎被时间赶到了延熙九年的初冬,来不及感怀任何东西,就一头撞上两场死别——先是蒋琬,然后是董允。

丞相走的那年还有人借给他肩头,剩下的人一起走过被遗憾笼罩的日子,后来故人凋零,风从各个孔隙漏进来,什么事只好兀自去对抗。

虽然也无力对抗。

最后的时间,从少年起就伶牙俐齿的费文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当年的侍中平静得像一口快干涸的井,目光尚还澄澈,依稀见得平日端方,像枯井里泉水的余魂。文伟,你别为我难过。他说,我没像你们一样远涉过北伐的疆场,我能做的只是此生这些了。只恨……

他没有言尽。许是恨黄皓之流的试图为非作歹,或是小武乡侯和姜将军的争执,或是与规劝天子有关的事,或是当年丞相也言不尽遗恨的匡复汉室还于旧都。

费祎死死攥着他的手,没想过他会说那样的话。他说够了,我们休昭做得够好了。还有我,没事的,余下的事由祎去做。

无端地,他从那一刻起突然有些理解了执拗北伐的征西将军——自己不久前用“丞相都做不到的事,我等何能成之”劝阻过的姜伯约。他们心里余下的事是守护好这个国度的安稳,而姜维,也是从当年在丞相病榻边接过连弩图的那一刻起,心里所镌刻的“余下的事”,就是金戈铁马走完那条北上的路。

手上忽然反握来的触感把费祎拽回现实里。一辈子的好友依然安静地望着他,眼神逐渐游移到无尽的虚无,慢慢失去焦点。

该交代的都已交代过,一生洁白肃谨的这个人,最后对他说,冬日将尽,文伟保重。

无关史册,无问东西。


年纪还轻的时候,少年人以为事情本来就是他看到的样子,每一个人从来都是某个样子,谁也不会走。费祎少孤,他从小知道那个飘渺的将来随时可能脱轨,人的支撑才能拼凑出一个未来,才能活下去。

但他没想到的事也不少。

其实他们大约都是偏心夏天的——包括董允——那时好像什么事都尚未发生,却又有什么默默地迅速生长,前路或许艰险,但明光尚在。

丞相曾在章表中将他们的名字并列,陈情书志,最后点出那个理想来。那时光千金不换,这路走了经年,前赴后继,后来他眼看着丞相走了,公琰走了,现在连他的休昭都不留。

他以为谁都会走,只有休昭不会走。董允会永远像棵蜀中的青松,牢牢立在平原或山崖,他会一直站在那儿,严肃得很,夏天的时候领口都是紧的,等着他来戳戳手臂揽过肩头,笑说休昭你真是太一本正经,待晚些去尝新酿的甜酒。

日头落下,暑热褪去,左将军带着军师将军在街巷会正巧看到他们,军师将军拿着羽扇笑着问他,是不是你又引了董郎出来?

董允很罕见地对他开过一个玩笑,说文伟既不屑结交沽酒扬鞭之辈,何故相邀尝酒?

那时候他们都不到弱冠的年纪,未来还很远很远,遇一知心挚友,把酒抚琴是理所应当。然而这么多年的时光如万重山岭,被水流抛却之后,回首仍然在那里。从来都善于交游,不把自己当异乡人的费文伟,忽然在这一年感到了周遭的陌生。

原来走人间一遍也不过一季冬夏,寒来暑往,无数脉络交错生长。扯开其中一条藤蔓,责任与长梦已经盘根错节,心底还能露出最初的相遇。这么多年,费祎发现他还记得自己游学初入益州,炎炎夏日里识得南郡少年的样子。

今年益州的冬月确实要结束了。他抬头看天,十二月的天色还高远。

只是没有了董休昭,他要独自走过所有剩余的季节。





江春旧年
叮——7:07,我来给大家送早...

叮——7:07,我来给大家送早饭啦!

七夕逛街回来的费董belike

小董:(奋笔疾书)(记下物价)(等军师将军回来汇报工作)

小费:集市上的饼真好吃.jpg



图是约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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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棒@夜雅的桑基鱼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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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tar—Yukqing

【君莫归·费董七夕十二时辰‖卯时】【费董】本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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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蒋琬死讯传来,费祎却并不意外。

或说,一切皆在费祎意料之中。

董允倒恍神了半日,入夜时便邀费祎来府饮酒:“你说,公琰好好的,怎就没了呢?允前几日去看他时,明还好好的啊。”

“谁知道,许是旧疾突发?公琰身子你又非不清楚。”费祎只一啜酒道。董允却仍疑虑:“可公琰旧疾已几年未发……”

“几年未发,不代表今朝不发。”费祎只将桌上爵推向董允,“不过公琰既走,这朝堂,便交由祎与休昭了……今夜再尽兴番罢,待至明日,你我二人将再无空闲。”董允接过酒爵一饮而尽:“也当为公琰吊唁了。”几爵下去,董允已是大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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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蒋琬死讯传来,费祎却并不意外。

或说,一切皆在费祎意料之中。

董允倒恍神了半日,入夜时便邀费祎来府饮酒:“你说,公琰好好的,怎就没了呢?允前几日去看他时,明还好好的啊。”

“谁知道,许是旧疾突发?公琰身子你又非不清楚。”费祎只一啜酒道。董允却仍疑虑:“可公琰旧疾已几年未发……”

“几年未发,不代表今朝不发。”费祎只将桌上爵推向董允,“不过公琰既走,这朝堂,便交由祎与休昭了……今夜再尽兴番罢,待至明日,你我二人将再无空闲。”董允接过酒爵一饮而尽:“也当为公琰吊唁了。”几爵下去,董允已是大醉,直伏桌上坠入酣眠,费祎却只一笑,起身步入董允房内……

次日,待董允悠然转醒,一阵急拍门声便入董允耳畔。董允手撑着头,旋开大门后,却见群官兵围住自己:“董允!我们收到控告,说你涉嫌毒杀蒋大司马,现速与我们面见陛下!”董允不觉清醒许多:“毒杀公琰?允?公琰不是旧疾复发而亡么?怎又成允毒杀公琰了?”为首官兵只一挺枪杆:“仵作验出蒋大司马是毒发身亡,而非旧疾复发。我们也是收到封密信,告发此乃董侍中所为。若董侍中真的清白,我们也不会为难董侍中。”董允方想再问,却被一前去搜房的官兵打断话头:“大人!我们在董侍中房内寻得此物!”待搜查官兵将所搜之物交予为首官兵,董允脸不觉沉下:官兵手中不过一小瓶,但那玉白身上,赫然贴着“鹤顶红”三字。

为首官兵看向董允:“董侍中,这如何解释?”董允直蹙眉道:“允未见过此药,定是有人趁允不备,置允房中罢。”为首官兵只轻摇头道:“可这几日前去探望蒋大司马的,只董侍中一人,而今又于董侍中府中搜得毒药,实难……”

“这定是污蔑!还望各位明察!”董允急道。为首官兵只又轻摇头,示意一旁下属将董允收押大牢。董允忽又想起什么,临走时只冷笑道:“原来是他,亏允先前如此信他……”

又隔几日,董允因毒杀蒋大司马之罪,被下令斩首示众。临刑时,董允环顾台下百姓,高声道:“允深知自己实为人污蔑,也知这诬告者是为何人。天理昭昭,允现含冤而死,定作厉鬼寻仇,便是永世不得超生,也定教那人不得好死!”

“午时已到,行刑——”令牌骤下。

银光乍起,台上人再无生息。


剩余部分 

彩蛋部分(对正文的补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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