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把青|郭轸王刚友情向】轰鸣之中
来了,三生三世兄弟情(!(另外两篇——
写到后来感觉又变成轸青了……很难绕开,就这样吧()
以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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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刚实际上一直都不太理解郭轸,在遇到他本人之后又多带了一些敬而远之。
学长、前辈、十一大队的第一分队长、大队长的老队员,这些名头都离他太远,远到看郭轸的面目都觉得陌生而不真实,无法将眼前杵着台球杆靠在桌旁抽烟的人和那些名头一一对应起来。
那些见了面不得不立正敬礼的人群中的一个。就算喝得烂醉。
不过他们两人倒是彼此彼此,郭轸认王刚的脸也认了很久。那个学弟从口音到性格都太温和,......
来了,三生三世兄弟情(!(另外两篇——
写到后来感觉又变成轸青了……很难绕开,就这样吧()
以下。
————————————
王刚实际上一直都不太理解郭轸,在遇到他本人之后又多带了一些敬而远之。
学长、前辈、十一大队的第一分队长、大队长的老队员,这些名头都离他太远,远到看郭轸的面目都觉得陌生而不真实,无法将眼前杵着台球杆靠在桌旁抽烟的人和那些名头一一对应起来。
那些见了面不得不立正敬礼的人群中的一个。就算喝得烂醉。
不过他们两人倒是彼此彼此,郭轸认王刚的脸也认了很久。那个学弟从口音到性格都太温和,行事又太生涩,相比之下汪影那个会争会抢的性格——就算对朱青太刻薄——也更入郭轸的眼。
不是一路人。大概两个人都会在心里给对方下这样的论断。
不过军队是个残忍的地方。在生死面前,一个“人”尊重的其他价值都会变得多余到甚至奢侈。就算来之前是个麻团,在军队里也不得不挤成压缩干粮一样被一块块码放在一起,没人胆敢真在这辨认“谁是哪路人”。他们都被没有面孔的数字替代,被一些人比划来比划去,与另一群面目模糊颜色相异的人群相互威胁彼此对抗。
对于郭轸和王刚来说,这个数字是十一。
十一大队。十一大队中的最小单位是个人,但个体无足轻重。
从来没真正上过战场的王刚训练时总会自带着一股没沾过血腥味儿的天真,像新飞机挥之不去的机油混合油漆的气味。由于意识离死亡太远,在对错和生死之间还能看得到前者。郭轸对此不屑一顾,甚至懒得开口。打磨这种青涩气味的代价惨重,他自己过于天真的轻狂气和那架老513一样,到如今只剩下勉强能飞的旧壳子。
在天寒地冻万物荒芜的东北,当王刚带着新兵的憨直说想给运输机护航回南京的时候,郭轸迅速感受到消弭已久的生的意愿随着他的“报告”声冒着热气地填满了整个帐篷。他凭借一种从军者的骄傲和理智,就算有十二万分的求生私念也无法从任何一个角度为自己争取机会,只能痛苦地留在原地,听着护航的发动机轰鸣声逐渐远离。
他是分队长,也是老兵。这就是那个重逾一切的全部理由。在南京时这个理由就已经迫使他救过王刚一次,郭轸只当这是一种变相而自私的偿还。每一个被困在那间帐篷里的人都太知道人能依赖什么维持生存,也同样了解人该怀揣什么熬过日日夜夜的折磨。
郭轸死过一次了。或者说,从医院病床上醒过来意识到自己还活着的那一刻等同于坠入无间地狱,此后他一直死着。每一条队员的命都是刀疤,从灵魂上长长地划过去,皮肉翻卷、深可见骨。扔下去的燃烧弹解脱了一个人,又连带着把自己也拋进火海里。
朱青像掉入地狱熔岩的一片雪,因而他拉住她的时候比溺水者紧紧攥住稻草更急迫也更绝望。一个失去所有队员的分队长无法活着,也无法不活着。持续死亡的郭轸与想沉湎于眼前生欲的郭轸相互撕扯,朱青没有被他变形的灵魂吓退,反倒托一块涂着伤药的手帕覆了上来。
自此他再也无法离开这片雪。
而汪影不是雪片,是飞蛾。
某种程度上直到最后一刻都怀揣着一种生欲和喜悦的王刚是幸运的,尽管看起来这种运气更像是提前夺走的汪影后半生的份额。比起后来才逐渐认清自己在面对什么的王刚,汪影勇敢太多,也很清楚自己决定穿上婚纱的时候将会遭遇什么样的命运。郭轸一直知道,但并不理解这些女人的处境。他很难想象那种决定需要付出多少勇气、消耗多大代价,直到王刚坠机的消息传回来。
生离死别突然变得具象,像一大团黑烟一样兜头罩下来困得人无法喘息。之前大队长说那些女人得一块一块把你们拼回来的时候,他从来没想过自己离这种结局如此之近。
更没想过朱青离这种结局比他更近。
于是最后,油箱彻底清空的郭轸动弹不得,卡在机舱里惨笑。
终于也到了这一刻。
本以为会感到解脱,实际却那么想活着。他在尽力延宕那口气——从把回去的机会让给王刚开始就郁结在胸中的一口气——正是这口气撑起了他想回去的念头,也支持他活到了现在。
误你青春,悔不当初。他是真的悔不当初,但再来一遍还是会这样做。
照片上的朱青很美,但不及她真人万分之一。
人和人之间差别没那么大的。就算不是一路人,也都会爱会痛、会想念会别离,受伤沾了血,会蹭到照片上去。
郭轸和王刚被卷进了同一个命运中,无从反抗也不可逃脱。一连串的蝴蝶效应将所有恩义和亏欠粘接在一起,让人们反复落入同一张巨型蛛网,顺着时势又裹挟所有人一起坠入深渊,无法干脆利落地一刀两断。
但他们本不是一路人,也本不应当被拖进同一种结局。王刚根本来不及回想,而郭轸甚至无从回溯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两个人大概没什么错也太多错,但无论哪一种都无需自己偿还了。
不知两种死法对于他们来说,谁更痛快些。
不知两种结局对于她们来说,谁更痛苦些。
引擎的轰鸣声慢慢远了,郭轸耳边不真实的风声和燃烧声里混合了很远很远的朱青的声音。那个具象的、一直无法驱逐的黑影清晰地变成雪地里形单影只的朱青,发丝散乱在风中,却看不清眉目。
场景本身甚至比躯体承受的苦痛更令他苦痛。
那是另一个维度的远,空间意义上的她就在他面前,但时间是单向流动的。她追不上他,而血肉之躯比废铁一堆脆弱太多。
因而无论是谁也无法快意余生了。
【一把青】你所不知道的十件婚后甜蜜小事
01
朱青是在二十一岁那年嫁给郭轸的。
人与人之间的缘分很难形容,就像朱青后来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怎么会为了一张字条就千里迢迢,又为什么固执地不肯听师娘的话执意嫁给郭轸。
但她不后悔,反而觉得痛快。
可能是因为成亲后师娘和副队娘在麻将桌上说漏了嘴。
那天师娘说,郭轸结婚前一晚激动地睡不着,大半夜围着仁爱东村绕圈跑,值班的门卫吓坏了,以为是领导突击视察工作,结果每一个凑上前问好的小兵都被郭轸塞了一大把喜糖,还逼着他们吃完,追着问甜不甜,再甜也没有朱青笑起来甜。
朱青想,郭轸有点傻,有点可爱,有点值得去爱。
02
郭轸听完很生气,为什么自己只是有点值得去爱。
朱青...
01
朱青是在二十一岁那年嫁给郭轸的。
人与人之间的缘分很难形容,就像朱青后来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怎么会为了一张字条就千里迢迢,又为什么固执地不肯听师娘的话执意嫁给郭轸。
但她不后悔,反而觉得痛快。
可能是因为成亲后师娘和副队娘在麻将桌上说漏了嘴。
那天师娘说,郭轸结婚前一晚激动地睡不着,大半夜围着仁爱东村绕圈跑,值班的门卫吓坏了,以为是领导突击视察工作,结果每一个凑上前问好的小兵都被郭轸塞了一大把喜糖,还逼着他们吃完,追着问甜不甜,再甜也没有朱青笑起来甜。
朱青想,郭轸有点傻,有点可爱,有点值得去爱。
02
郭轸听完很生气,为什么自己只是有点值得去爱。
朱青抬手拉过郭轸的手,用批改墨婷作业的红笔在郭轸手心划了一道横贯掌心的大红顿号,反复描摹。
郭轸痒得直告饶,再也不敢提「有点」这件事。
03
大队长很头疼,自己最喜欢的分队长最近精神状态不太好。
主要表现是逢人就展示自己手心的一个大顿号,非说那是自己和朱青的红线。
三天没洗手了,新婚小夫妻都是这样的吗?
受不了。
04
某天睡前,郭轸拉着朱青炫耀自己飞在高空时有多帅。
「飞到天上都不怕,那你半夜来爬我宿舍窗台的时候怎么怂得要死?」
郭轸愣了愣,开始狡辩:「我那时候哪是怕高,我怕的是你这个女学生发疯把我推下去。」
「我就这么不讲理?」
朱青佯装生气翻了个身背对郭轸,郭轸连忙凑上前,下巴枕在朱青肩头。
「讲理,那不是没把我推下去嘛!」
「哦,」朱青憋着笑,「师娘说杀空军犯法。」
05
不犯法就可以推下去吗?
郭轸自个儿生起了闷气。
那会儿是真的怕过,毕竟肉体凡胎,三层楼掉下去也是会痛会碎的。
06
朱青又翻了个身,钻进郭轸怀里。
郭轸想,当初朱青没把我推下去,她心里还是有我的。
自己攻略自己的郭轸在黑暗里笑出了声。
朱青觉得郭轸笑出的门牙在夜里有点反光,伸手捂住了郭轸的嘴。
郭轸想,朱青一定是怕我门牙着凉,真贴心啊,她心里一定有我。
07
大队长有空的时候总会拿着一把剪刀帮师娘剪画报。
郭轸看了很羡慕,跑去问朱青平时有没有什么爱好。
朱青指了指桌上墨婷刚交上的作业,郭轸立刻兴致勃勃掏出红笔坐在书桌前开始批改。
第二天墨婷拿着作业找到朱青,问她为什么要在自己的作业本上画满小飞机。
08
副队娘说郭轸画的小飞机跟鱼骨头似的,全是线条,毫无美感。
郭轸不服,晚上吃鱼的时候愣是把整条鱼骨头掰成一节一节的,力证自己画的是飞机不是鱼骨头。
第二天墨婷看着垃圾袋里一节一节的鱼骨头,满脸真诚地对郭轸道歉:「郭叔对不起,我以为你画的是小飞机,原来你画的真的是鱼骨头啊。」
09
郭轸放弃挣扎,改口说自己画的是地平线,毕加索画风的那种。
副队娘不忍心戳破郭轸蹩脚的谎言,结果第二天的麻将桌上朱青捧着脸一脸认真的问:「副队娘,你说地平线那边究竟有多好看,郭轸画的好美。」
副队娘语重心长:「小朱青啊,爱可以让人盲目,但不能让人真的眼瞎。」
10
朱青二十三岁那年一个人跑去东北接郭轸回家,顺便看到了郭轸最后所见的地平线。
朱青想,地平线看起来也就那样吧,没有郭轸画的好看。
朱青想,我没有把郭轸推下去,他怎么还是掉下来了呢?
朱青跟着人群一起朝513丢石头,因为太用力在手心划出了一道红色的顿号。
朱青想,郭轸有点傻,有点可爱,有点值得去爱。
愿求佳人度此生(郭轸✖️朱青)
随便写写.
原著相关,和剧关系不大.
------------------------------------
风把朱青的头巾吹起,朱青就只好用一只手轻轻的拽着它,怕它被吹跑了。
她搂着郭轸的腰,就只是那么搂着,并不敢用力,也不敢有什么多余的动作。
郭轸的摩托开的也忒快,她在心中暗自腹诽,就这般想着,竟已经到了玄武湖边。郭轸踢了脚蹬,叫摩托安稳下来,又翻身下了摩托,伸出一只手给朱青,好让她搭着下来。
朱青下了车,又将头巾叠的正正方方的塞进了口袋。才迈起了步子。...
随便写写.
原著相关,和剧关系不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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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把朱青的头巾吹起,朱青就只好用一只手轻轻的拽着它,怕它被吹跑了。
她搂着郭轸的腰,就只是那么搂着,并不敢用力,也不敢有什么多余的动作。
郭轸的摩托开的也忒快,她在心中暗自腹诽,就这般想着,竟已经到了玄武湖边。郭轸踢了脚蹬,叫摩托安稳下来,又翻身下了摩托,伸出一只手给朱青,好让她搭着下来。
朱青下了车,又将头巾叠的正正方方的塞进了口袋。才迈起了步子。
朱青老家是在重庆的,只是上学才来了金陵。因着也没见过什么湖啊水啊的。她叫郭轸走在湖一侧,而她走在路一侧。
朱青向郭轸讲起她家那边的山有多么多么高,又说她想着这水会有多么多么深。郭轸笑了,可并没回话,而是问:
“刚在师娘家怎么不见你这么多话?”
朱青红了脸,就只是抿着嘴。
郭轸笑出了声,一把拉起了朱青的手。
“我知道,你就只是想讲给我听。”
“我也乐意听。”
朱青抬起头,就直直对上了郭轸那双桃花眼,她眨了眨眼,也笑了出来。
起先她和郭轸就只是并排走着。郭轸的双手抱在胸前,而她则是一只手垂着,另一只手抱着臂膀。玄武湖可真大,朱青就这么想着,她觉得已经同郭轸走了好久好久,仿佛这条路永远都没有尽头一样。
朱青扭过头,越过郭轸瞧见了擦着湖面飞的燕子。
“要下雨了。”
郭轸的声音在她头上传来,而她则是回答:
“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
朱青祈求的日子是和平的,是温暖的。那也是郭轸所向往的日子。朱青这样想着,却没注意到郭轸已经单膝跪了下来。
朱青吓了一跳,急忙就要扶他起来,可她似乎转眼就明白了,羞得退后了半步。
“朱青小姐。”
郭轸笑意盈盈,从怀中掏出了戒指盒。
“请你嫁给我。”
朱青听见他那样说着。
朱青还没来得及思考,就已经点了头。她伸出了手,不偏不倚的落在郭轸面前。
那枚戒指是如此的合适,就好像郭轸是亲自带她去试过的一样。郭轸站起了身,拍了拍裤管上的尘土,就一把搂住了她的腰,朱青刚想拍开,就想到了自己手上的戒指,便不再有动作了,只是低下了头。
郭轸就那么揽着她向前走着,她似乎想起了什么,轻声对郭轸说:
“我爹娘可告诉过我莫要嫁空军。”
郭轸似乎早就料到了,又将她朝里揽了揽,说:
“那小朱青是要悔婚了?”
他点了点头,似乎替她做了决定,环在她腰上的手垂下来就要去“讨要”她的戒指。
她急忙摇了摇头,又将戴着戒指的手缩回了怀中,叫他寻不到。
郭轸笑了,似是嘲笑她的痴,笑完了又一字一句的说道:
“愿求佳人度此生。”
朱青本是半恼,听见这话的一瞬间便已经烟消云散了。她主动揽住了郭轸的胳膊,朝着前方走去了。
【一把青】离歌
小阿姨前段日子过世了,可我并没有哭。
她说,她要去找一个人,我该为她高兴的。
随即却又听到她细如蚊蚋的呢喃,宁远你说,他会愿意见到我吗?
什么?我将头低了又低,耳朵几乎要贴到她唇边才将将听清她的话。
会呀,我点点头。你不是跟我讲,你是他的导航塔吗?他迷航了许多年,一定在等你的。
我从前不叫郭宁远,可是朱青执意这样叫我。我问她原因,她笑着摸了摸我白制服的袖口说:“你的眼睛好像他。”
那时候我还不知道朱青口中的“他”...
小阿姨前段日子过世了,可我并没有哭。
她说,她要去找一个人,我该为她高兴的。
随即却又听到她细如蚊蚋的呢喃,宁远你说,他会愿意见到我吗?
什么?我将头低了又低,耳朵几乎要贴到她唇边才将将听清她的话。
会呀,我点点头。你不是跟我讲,你是他的导航塔吗?他迷航了许多年,一定在等你的。
我从前不叫郭宁远,可是朱青执意这样叫我。我问她原因,她笑着摸了摸我白制服的袖口说:“你的眼睛好像他。”
那时候我还不知道朱青口中的“他”到底是谁,只是觉得自己一个女孩子做什么要叫“宁远”呢。但直到今天我还是不明白自己当年究竟是怎么想的,竟然鬼使神差地没有拒绝。
就在朱青即将转头离开时,我叫住了她。
“我以后,可以写信给你吗?”
她听后久久不语,又将我细细打量了一番,忽然笑出声来:“小丫头,有些人只见一面就好,不要纠缠。”
她说这话的时候声音极轻,我甚至分辨不出她是在对我说,还是对她自己。
后来呀,我还是没能与朱青“只见一面,不纠缠”。再次见到她时,她正站在台上唱《东山一把青》。
“东山哪一把青 西山哪一把青 郎有心来姐有心 咱俩好成亲哪 今朝呀鲜花好 明朝呀落花飘 飘到哪里不知道 寻花要趁早啊……”
她轻轻扭着腰,脸上带着娇媚动人的笑。我看向她精致的卷发,不用回头就知道那些宪兵水兵的眼睛定然都粘在她身上。
“Auntie,你不打算和我说说吗?”看她施施然移了步子下台,我三两步走到她面前问。
她见我来,脸上的笑容极为短暂地消失了一瞬,低头转了转腕上的镯子:“说什么?”
我定定地望着她,语气坚定又执拗:“你歌里唱的,那个人。”
“那是歌词,仅此而已。”朱青如是说。
可我又不傻,自然知道她说的是不是实话。“你不想他吗?”
“轰得一声跌下来,什么都不剩。为什么要想?”她从我身侧走过,顺势倚在水兵怀里,再没停留。
那天我像往常一样去听朱青唱歌,却见她行色匆匆像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我十分熟稔地跟在她身后亦步亦趋,哪怕她面色不豫地看了我好几眼。
“你跟着我做什么?”
“是你要叫我宁远的,小阿姨。”
这话像是一语点醒梦中人,朱青终于叹口气默许了我的行为。
远远地就看见一个穿着飞行员制服的男人背对我们站着。朱青走到他身后,看样子是旧相识。
“宁远,叫顾叔。”
面前的男人听到“宁远”这个名字先是一愣,又神色复杂地将一张烧掉一角的字条递给朱青。
小阿姨看着那字条又哭又笑,还夹杂着几句优雅的粗口。而我则总算知道了她心上人的名字,郭轸。
那天,朱青抱着我哭了好久好久,久到好像要将她这一辈子的眼泪都流干了似的。也是在那天,我听到了一个飞行员和女学生的故事,属于郭轸和朱青的故事。
她说:“南京有飞行员,是撒旦派来的。留我一个人,叫我快意余生。然后呢?”
她还说:“小宁远,你可千万不要上当。空军少爷兵,天上行,地上都不行。”
那天窗外的余晖洒在她脸上,我仿佛看见了许多年前那个白衫蓝裙的女学生。朱青靠在我肩上,轻轻浅浅的呼吸惹得我脖子发痒:“有时候,我真的好想郭轸。”
自那以后,我的世界里除了小阿姨朱青,又多了个素未谋面的郭叔。
日子是最经不起过的。就这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朱青渐渐老去,也忘记了许多事。忽然有一天她跟我说,请我将她的骨灰带去东北。
“郭轸说要带我到地平线那边去,虽然他食言了,但我还是想去那边找他。拜托你,让我去当他的导航塔。”
“我是不是很自私啊,让你做了这么多年的郭宁远。”
其实,我没告诉她的是,我真的很开心能做朱青和郭轸的郭宁远。
我遵从朱青的遗愿将她带到了冰天雪地的东北,想来这次郭轸一定可以顺利找到她,找到他的导航塔。
那一代人的故事终将落幕。但没关系,五一得三,我记得的。
〔一把青〕黄昏
郭轸又爬了她的窗。
朱青坐在床边,抱着513,恶狠狠地对他说:“你再这样,我跟牧师讲了!”
“欸,别别,”郭轸轻巧地跃进来,举起双手做投降状,“她准得找到我们大队长那儿,我回头又得挨批。”
“你挨批还不是因为你做错了事情!”朱青看着他,“不许坐过来。”
郭轸笑了笑,“那好咯,我坐这儿。”他一屁股拍在板凳上,压的凳子晃了一下——阁楼家具上了年头,凳子四条腿各长各的。郭轸扶着凳沿晃了一下,被朱青瞪了,“请问你是不是和小墨婷一个年纪?”
“好吧好吧,不吵。”郭轸又服了软,抿着嘴笑道:“我在你这儿啊,净是投降了。”
朱青捋着513油光水亮的皮毛,她吃的不多,省下来一......
郭轸又爬了她的窗。
朱青坐在床边,抱着513,恶狠狠地对他说:“你再这样,我跟牧师讲了!”
“欸,别别,”郭轸轻巧地跃进来,举起双手做投降状,“她准得找到我们大队长那儿,我回头又得挨批。”
“你挨批还不是因为你做错了事情!”朱青看着他,“不许坐过来。”
郭轸笑了笑,“那好咯,我坐这儿。”他一屁股拍在板凳上,压的凳子晃了一下——阁楼家具上了年头,凳子四条腿各长各的。郭轸扶着凳沿晃了一下,被朱青瞪了,“请问你是不是和小墨婷一个年纪?”
“好吧好吧,不吵。”郭轸又服了软,抿着嘴笑道:“我在你这儿啊,净是投降了。”
朱青捋着513油光水亮的皮毛,她吃的不多,省下来一些吃食喂给猫,去副队娘家做家教,小墨婷又天天留着一些肉啊蛋啊的悄悄喂给513,猫自然长胖了些,抱着都有些沉手了。
郭轸见她不说话,从她怀里硬把513抱出来,歪头逗猫,“哎呀呀,你投降给她了呀。”
“欸你、你把513还我。”朱青探身去捞猫,冰冷冷地对他说:“你跟猫说什么。”
“它叫513,我也叫513,可不就是它就是我,我就是它嘛。”郭轸说:“我投降给你,就是它投降给你咯。”
“我现在就给它改名。”朱青赌气说。
“不要了吧,”郭轸还在笑,看着朱青,“我以后就不是513了,它叫513,至少能证明我这七年不是什么都没有。”
朱青抬眼悄悄看了看他,郭轸嘴角弯着,却不像是笑的弧度,看着寞落极了。气氛一时间低迷起来。
“你到底来干什么?”朱青问,她揉着513的圆脑袋,轻声说:“你现在可没走,被牧师发现了,大队长还是要罚你的。”
郭轸笑了笑,突然站起来,揉了揉朱青的头,像刚刚朱青在揉那只猫,他说:“明日黄昏,陪我去看夕阳吧。”
“不要。”朱青习惯性拒绝,躲避郭轸在她脑袋上作乱的大手。
她抬起头,郭轸垂着眼,嘴角弯起的弧度小了,但也没有说什么,只拿手蹭了蹭朱青的脸颊。
“不去吗?”他看着朱青问。
中间可能沉默了有两三秒?或许更长。朱青只觉得这是一段难言的寂静,她好整以暇地抱着猫,“不去。”
“你们这些野鸽子,想飞就飞,想落就落,想请人一起看夕阳就这么请,我该作为你的一秒钟而感到自豪吗?”
郭轸无措地说:“不是……”
“不久还说要在初雪飞给我看,现在又要请我去看夕阳……”朱青闷闷地说,“郭轸,我不知道。”
她说的没头没尾语焉不详,郭轸却明白,师娘那天问他时,他说的也是我不知道。
不知道。在这段浑浑噩噩的日子里,他只能给它下一个这样的定义。生活、未来、感情、蓝天、飞机、编号、无线电中的呼唤,还有朱青,通通茫然。
未来是双无形的大手,把他拢在掌心,他什么都不愿想,只是亦步亦趋地随着时代走下去,希望自己活着,又觉得还不如死了。
只是遇见了朱青。许给她许多承诺,在现在式、现在未来式中徘徊,轻易许给了她“那一秒”的称呼,不知轻重的赋予她“导航塔”的名义,约定初雪,约定513,约定“佳人伴侧”,在无望而未知中约定了迷雾燎燎的未来。
他突然俯下身,极轻极轻地亲吻朱青的额头,猫在朱青怀里轻轻“喵嗷”了一声,他的阴影笼罩了朱青和猫的眼睛,两双狡黠的眼睛同样在黑暗中亮晶晶地闪着光。
“吾爱。”
朱青抿唇笑了,她将513举起来,认真地说:“朱青,准许自己应约513的明日黄昏之请。”
她想了想,探身亲到了郭轸的嘴唇。
黄昏野鸽子该归巢了,这篇算郭轸和小朱青确定感情的节点。
剧才看到第七集,听说后来初雪没有看上?始终意难平,所以补了这次的黄昏看夕阳。
只是黄昏、夕阳之类的意象寓意确实不好,也是flag了。
【一把青】似是故人来(23)
婚礼那天,大家聚在一起吃了一顿美味又怪异的晚餐——
那天的晚餐每个人都下厨做了一道菜,空军太太们的手艺还是一如既往的好吃,至于空军这边,只有郭轸还拿得出手,我做的炒鸡蛋勉强能下咽,大队长做的看不出食材的黑炭则让人敬而远之,还不如小宁远做的糖拌西红柿。
大家平静地接受了小顾一声不吭投胎去了的事实,副队娘反复叮嘱汪影,等见到小顾一定不要忘了多往孟婆汤里放些辣椒油,朱青想了想,又嘱咐汪影多放点醋。
汪影笑着一一应了,却突然想起我恢复记忆没有第一时间告诉她的事情,在我的酒里加了辣椒油和醋,我替小顾提前尝了尝味道,嗯…祝他好运。
郭轸曾说“女学生,比燃烧弹恐怖”,现在我信了。......
婚礼那天,大家聚在一起吃了一顿美味又怪异的晚餐——
那天的晚餐每个人都下厨做了一道菜,空军太太们的手艺还是一如既往的好吃,至于空军这边,只有郭轸还拿得出手,我做的炒鸡蛋勉强能下咽,大队长做的看不出食材的黑炭则让人敬而远之,还不如小宁远做的糖拌西红柿。
大家平静地接受了小顾一声不吭投胎去了的事实,副队娘反复叮嘱汪影,等见到小顾一定不要忘了多往孟婆汤里放些辣椒油,朱青想了想,又嘱咐汪影多放点醋。
汪影笑着一一应了,却突然想起我恢复记忆没有第一时间告诉她的事情,在我的酒里加了辣椒油和醋,我替小顾提前尝了尝味道,嗯…祝他好运。
郭轸曾说“女学生,比燃烧弹恐怖”,现在我信了。
后来——
阎王给我们安排了新的住处,联排的复式小洋楼,像从前太太们幻想过的那样。
大队长将房子用木篱笆围了一圈,在最中央挂上了“仁爱东村”字样的牌匾,太太们很开心。
日子还是寻常过,我回到典当行继续工作,汪影还在奈何桥上煮着汤,朱青郭轸师娘大队长和副队娘都去学校当了老师,宁远在学校读书的压力骤然增加,但这我就帮不了他了。
空闲时候太太们会聚在一起打麻将,还是熟悉的三人麻将,每到这时总有一名太太搬着椅子到处看牌,她们也想过要不干脆打四人麻将算了,但多年的习惯总是难改。
邵副队是在一个冬天来的,那天副队娘很平静,只是晚上做饭的时候一点辣椒都没放,邵副队带来了外孙女的照片,副队娘先是皱眉念叨着“墨婷生宝宝的时候疼不疼啊”,又一脸生气地说“焦飞要是对墨婷不好小邵你要和我一起去变成鬼吓唬他的哦”,最后又看着照片笑得合不拢嘴,邵副队一脸温柔地看着副队娘,偷偷落了泪。
——————————正文完——————————
【一个小番外】
婚礼当晚。
卧室里,床头一盏灯孤零零亮着,郭轸紧紧搂住怀里的朱青,守护着他流离半世的珍宝,朱青扯了扯被子,靠在郭轸怀里就要睡去,却听郭轸的声音轻轻响起:“半个世纪,我终于等到你了。”
朱青在郭轸怀里蹭了蹭,朦胧道:”我也等了你好久好久。“
郭轸轻笑,抬手蹭了蹭朱青发顶,柔声道:”就我们俩人,一辈子,没别人。“
朱青抬起头,努力睁开困倦的眼睛,问道:”一辈子?“
”生生世世,“郭轸笑着挡住床头的灯光,“野鸽子不飞了,就守着导航塔,我们再也不要分开。”
朱青满意地点头,又将脑袋埋进郭轸怀里,却觉得被子被一股怪力拉扯,她不耐地皱眉,道:”郭轸你不要闹,我好困了。“
郭轸诧异:”我没动啊?“
郭宁远的小脑袋突然从被尾探出来,一脸不忿:”得有别人,带上我啊!“
朱青笑着起身将宁远揽进怀里,宁远乖巧地缩进朱青怀里,拦在郭轸和朱青中间,郭轸作势要赶宁远,被朱青笑着拦下。
床头的灯光熄灭,郭轸将朱青和宁远都揽在怀里,三人依偎着沉沉睡去,一如半世纪前,南京仁爱东村的新房里,应有的模样。
【一把青】似是故人来(22)
从宿醉中醒来已是第二日的清晨,汪影正在我身旁熟睡,我悄悄起身,在她脸颊落上一吻便匆匆出发与郭轸汇合,当初我们约好,等朱青来了要搞一件大事。
郭轸早就守在望乡台,看到我便佯装愤怒的给了我一拳,笑着骂:“你的酒量也太菜了吧,才喝了几杯就趴了,我和大队长好不容易才把你送回家。”
我有些赧然,梗着脖子反驳:“你和大队长从前总跟老巩喝酒,我又没掺和,去哪儿练酒量啊!”
郭轸无所谓地耸耸肩,回身一边将花插进花篮一边小声嘀咕:“那是你没福气,老巩的机油酿真的挺好喝的…”
我没继续反驳,毕竟老巩来投胎的时候给我带了一罐机油酿,没给郭轸带~
和郭轸忙了一上午,好不容易布置好场景,大队长...
从宿醉中醒来已是第二日的清晨,汪影正在我身旁熟睡,我悄悄起身,在她脸颊落上一吻便匆匆出发与郭轸汇合,当初我们约好,等朱青来了要搞一件大事。
郭轸早就守在望乡台,看到我便佯装愤怒的给了我一拳,笑着骂:“你的酒量也太菜了吧,才喝了几杯就趴了,我和大队长好不容易才把你送回家。”
我有些赧然,梗着脖子反驳:“你和大队长从前总跟老巩喝酒,我又没掺和,去哪儿练酒量啊!”
郭轸无所谓地耸耸肩,回身一边将花插进花篮一边小声嘀咕:“那是你没福气,老巩的机油酿真的挺好喝的…”
我没继续反驳,毕竟老巩来投胎的时候给我带了一罐机油酿,没给郭轸带~
和郭轸忙了一上午,好不容易布置好场景,大队长却带着一脸怒气的师娘找了过来。
“师娘,你们来得好早,我和王刚还没换衣服呢!”郭轸笑着迎上去。
师娘没有理会郭轸,手里攥着小顾的遗书气冲冲向我走来,我心下大慌,偷眼看向江伟成,发现他也是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样。
“小顾走了你们还合伙瞒着我,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师娘!”师娘冷着脸训斥,恍惚好像回到了空军村。
“报告师娘,我们赶到的时候小顾已经投胎走了…”我下意识站了军姿。
大队长也跟着解释:“昨天朱青刚回来,大家热热闹闹的,我们只是不想破坏氛围。”
郭轸从师娘手里接过遗书,看了会儿便笑了起来,见师娘还是一副生气的模样,便上前帮我们一起解释:“师娘,小顾走了也是一件好事啊,或许在人间他能遇到自己真正的爱人,不过他不告而别还是挺没种的,这样吧,等下次小顾过奈何桥的时候,让汪影在他的孟婆汤里多放些辣椒水。”
师娘看了一眼郭轸,无奈地叹了口气:“我也在为小顾高兴,他能放下执着我也很开心,但你们不应该瞒着大家的,大家都很关心小顾。”
“师娘我错了…”
“芊仪我错了…”
“大队长和王刚错了…”
师娘看着在她面前低头站成一排的我们,最终只是无奈地摇了摇头,将信纸郑重叠好递给大队长,又四处打量我们的布置。
“你们回去换衣服吧,小周已经在哄骗朱青和汪影来我家换衣服了,”师娘整理着花篮里略显凌乱的花,“这边我帮你们再收拾一下,你们快点!”
望乡台,一个巨大的鲜花拱门下铺了一条直通台上的红毯,红毯两侧摆了许多花篮,每个花篮上都贴着大红囍字,那是师娘亲手剪的。
台上,江伟成一身行头庄严慎重,站在台上,正一脸严肃地望着台下。
台下,我和郭轸一身军装并立一起,正一脸期待地看向拱门。
拱门,副队娘和师娘各自牵着一身婚纱、戴着眼罩的汪影和朱青站在拱门下。
“副队娘,你要带我们去哪里啊?”朱青有些不安地皱起眉头。
副队娘和师娘对视一眼,上前摘下了她们的眼罩。
郭轸红着脸走向愣住的朱青,走着走着就红了眼。
朱青眼含热泪地望着郭轸一步步朝自己走来,很多年前的新生社,她曾这样一步步走向郭轸,如今天上人间倒转,这次,他们之间的距离由郭轸来缩短。
我与汪影亦然。
大队长满脸感慨地望向台下,他说:“长空欢翔比翼鸟,大地永伴连理枝。中尉飞行官郭轸与朱青小姐,中尉飞行官王刚与汪影小姐,于今日成婚,我以部队长身份宣布你们正式结为夫妻——”
礼炮声响起,我们坚定地牵起爱人的手,在人间被枪声打断的婚礼,在地狱于礼炮的祝福中得到圆满。
【一把青】似是故人来(21)
房间里的众人围坐桌旁,师娘坐在正中的位置,身旁空出了江伟成的座位,副队娘坐在师娘另一侧,兴奋地拉着朱青聊些什么,朱青被说红了脸,害羞地低下头,耳后的发丝垂了下来,郭轸笑着替她整理头发,副队娘拉着师娘一起看,搞得小两口双双红了脸。
“王刚,大队长,快进来吃饭。”汪影带着小宁远进屋,刚好撞见在门口踌躇的我们。
江伟成笑了笑,抬脚走进房间,正迎上师娘含笑的目光。
“我和王刚…”江伟成想要解释什么,话到嘴边却又说不出口。
“好啦,回来就好,坐下吃饭吧。”师娘温温柔柔地打了圆场,江伟成长出了一口气,坐在了师娘身边。
副队娘举着酒杯起身,环视一周,皱眉对师娘说:“芊仪啊,你说这小顾又跑哪做缩头乌......
房间里的众人围坐桌旁,师娘坐在正中的位置,身旁空出了江伟成的座位,副队娘坐在师娘另一侧,兴奋地拉着朱青聊些什么,朱青被说红了脸,害羞地低下头,耳后的发丝垂了下来,郭轸笑着替她整理头发,副队娘拉着师娘一起看,搞得小两口双双红了脸。
“王刚,大队长,快进来吃饭。”汪影带着小宁远进屋,刚好撞见在门口踌躇的我们。
江伟成笑了笑,抬脚走进房间,正迎上师娘含笑的目光。
“我和王刚…”江伟成想要解释什么,话到嘴边却又说不出口。
“好啦,回来就好,坐下吃饭吧。”师娘温温柔柔地打了圆场,江伟成长出了一口气,坐在了师娘身边。
副队娘举着酒杯起身,环视一周,皱眉对师娘说:“芊仪啊,你说这小顾又跑哪做缩头乌龟去了?平时朱青长朱青短的念叨,现在小朱青来了,他倒不见人影了。”
“先不管他了,”师娘也端着酒杯起身,“今天是朱青和郭轸团圆的日子,他躲起来也正常,我们吃我们的。”
“狗肉进不了大上海,这个小顾真是没出息…”副队娘嘴里小声念叨着,接着看了眼手中的酒,又兴奋了起来,“芊仪说得对,我们先不管他,这杯酒呢,我要敬我们的小朱青,恭喜小朱青终于来和我们团圆啦!”
朱青笑着端起酒杯,正要喝下,郭轸抬手按住了酒杯,笑着道:“副队娘,你就别难为朱青了,她不会喝酒的,我来替她喝。”
“人间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当小朱青是你的女学生呢?”副队娘快人快语,待到我们反应过来时,桌上已是一片安静。
朱青隐隐变了脸色,垂着头不言语,郭轸倒是满不在乎地提起酒杯一饮而尽,随后坚定地牵起朱青的手,正色道:“人间后事,是我食言所致,是我对不起她,从今往后,我只想好好守着她,守着宁远,一辈子。”
朱青抬起头扯了扯郭轸的手臂,郭轸笑着伸手将朱青揽进怀里,下巴摩挲着她的头发,柔声问道:“你愿意吗,女学生?”
朱青笑着点头,脸上却滑过两行清泪,宁远侧着脑袋打量了片刻,突然抬手捂住了眼睛,转头道:“爸妈羞羞!”
宁远的样子让大家忍俊不禁,先前凝重的氛围也跟着一扫而空,郭轸笑着将宁远一并揽进怀里,一副其乐融融的景象。
师娘意味深长地望了望朱青郭轸,又侧头温柔地看向江伟成,笑着举起酒杯:“那就,敬重逢,敬重生,敬人间离散后的团圆,敬…硝烟过后的厮守。”
几轮酒过,副队娘满脸醉意地靠在桌旁,突然想起什么,自己笑了起来。
“副队娘?”朱青满脸担心。
副队娘笑着摆手,解释道:“我刚才突然想起从前在仁爱东村,我总念叨着以后要盖联排的房子,我、你、芊仪,我们三个住到一起,嗯,现在还有汪影,活着没实现的愿望,死了倒成真了。”
师娘拍了拍副队娘的手,说:“我们还在一起,团团圆圆的,活着还是死了又有什么分别呢。”
“过去我总说,要带你们回东北老家,可惜,以后也没有机会了。”副队娘笑着摇头,可我分明看到了她眼里的落寞。
朱青望了眼身边的郭轸,开口道:“东北,我去过,太冷了,不习惯。”
“对,我记得,”副队娘醉醺醺地点头,“你去找郭轸了,那么远的路啊,你怎么去的?你累不累啊?你痛不痛啊?”
“不痛,”朱青笑着摇头,“他才痛,从那么高的天上摔下来,又是那么冷的地方。”
“小朱青,副队娘问你啊,”副队娘抬起头,眼睛里亮晶晶的,“你去找他的时候恨他吗?”
“恨过,但看到那堆残骸的时候,不恨了。”朱青满脸释然。
副队娘疑惑:“嗯?”
朱青再次抬头,坚定地望向郭轸,道:“我只想带他回家,把他严丝合缝地拼起来。”
桌上众人皆愣住,唯有汪影和副队娘了然地笑了起来。她们是有过相同感受的人。
“芊仪,你看啦,”副队娘激动地扯着师娘的手臂,“嫁进村的空军太太,从来不后悔的!”
【一把青】似是故人来(20)
朱青没让我们等太久。
她来的那天,我正在桥上陪汪影熬孟婆汤,一旁的郭轸被新亡的老妇缠住读家书,灶上烟熏火燎,热气蒸得人眼都睁不开,汪影被我赶到旁边做监工,一派手忙脚乱中,一道清亮的声音突然响起:
“汪影!”
我心里“咯噔”一下,立刻抬头看向汪影,汪影的目光紧紧望向桥头,顷刻间便有眼泪喷涌而出,她笑骂着:“你个小没良心的,到最后也不肯叫一声学姐?”
我也望向桥头,四下亡魂推搡前行,而一道年轻的身影就站在亡魂正中,她穿着一件白色的衬衫,下装配了一条蓝色的长裙,齐肩的短发别在耳后,正仰着头笑盈盈望着桥上的汪影。
汪影匆忙把呆在原地的郭轸拉到身边,笑着指了指,调侃道:“小朱青,看这是谁!”...
朱青没让我们等太久。
她来的那天,我正在桥上陪汪影熬孟婆汤,一旁的郭轸被新亡的老妇缠住读家书,灶上烟熏火燎,热气蒸得人眼都睁不开,汪影被我赶到旁边做监工,一派手忙脚乱中,一道清亮的声音突然响起:
“汪影!”
我心里“咯噔”一下,立刻抬头看向汪影,汪影的目光紧紧望向桥头,顷刻间便有眼泪喷涌而出,她笑骂着:“你个小没良心的,到最后也不肯叫一声学姐?”
我也望向桥头,四下亡魂推搡前行,而一道年轻的身影就站在亡魂正中,她穿着一件白色的衬衫,下装配了一条蓝色的长裙,齐肩的短发别在耳后,正仰着头笑盈盈望着桥上的汪影。
汪影匆忙把呆在原地的郭轸拉到身边,笑着指了指,调侃道:“小朱青,看这是谁!”
郭轸这才如梦方醒似的,慌张地抬手理了理头发和衣角,拘谨地站了个军姿,眼眶红红地看向朱青。
朱青一步步走上桥,横亘在她与郭轸之间的亡魂越来越少,每一步都缩减着离别的年月,每一步都承载着经年的相思,郭轸张开双臂,亦是步步坚定地迎了上去,把阴阳岁月里的全部眷恋不舍与爱都揉进一个怀抱。
他们在桥上抱了好久好久。他们什么都没有说。他们说尽了一切。
那天晚上是我见过最热闹的一夜。师娘在厨房里拉着郭轸一起张罗晚餐,汪影朱青和副队娘又围在了那张麻将桌旁,小宁远抱着朱青的手臂安静地观战,江伟成拉着我采买完需要的东西就蹲在门口偷闲,一支香烟燃尽,江伟成突然眯起了眼睛,回身沉默地打量起屋内众人。
“怎么了大队长?”我不解其意。
江伟成皱了皱眉,迟疑开口:“小顾呢?”
往日里提起朱青,小顾总是最兴奋的一个,如今朱青来了,小顾却不见了人影?
事出反常必有妖,我心底升腾起一个不妙的预感,江伟成突然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
“大队长,你也觉得他...”我从心底不愿相信这种可能。
江伟成将手中烟头掷在地上,长叹一声,道:“去找阎王问问吧,先别告诉她们。”
阎罗殿上,一个白发老叟急躁地翻阅一本厚厚的书,阎王正坐在高位之上一脸无奈地扶额苦笑,见到我们来,那白发老叟突然一个激灵冲了过来,抓着江伟成就不松手。
“你们能不能管管那个小顾啊!!一声不吭就跳进转生,他的生平故事我还没来得及写啊!!能不能走走流程啊!!我一把岁数了,不能再猝死了吧?”白发老叟一边说一边扯着江伟成的手臂来回摆动,江伟成侧过头闭上了眼,这样的画面着实有些辣眼。
“你能不能安静一会儿!”阎王捂住了耳朵,“你都死几千年了还猝死,信不信我现在把你扔进畜生道啊!”
白发老叟突然安静了下来,一把鼻涕一把泪地从怀里掏出一支笔,回到了厚厚的书本旁。阎王朝身旁的侍随挥挥手,那侍随从一旁的桌案上拿起一封信递了过来。
“小顾留下的信,知道你们会来,我一直在这等着呢。”阎王解释道。
江伟成接过信,仰头道:“他来世会过得好一些吗,这辈子他...太辛苦了。”
阎王没有回答,殿上安静了下来,江伟成带着我沉默地走出了大殿,临到最后一刻,阎王的声音响了起来,不是对我们讲的,而是对那白发老叟,他说:“听到了吗,写的好一点!”
白发老叟暴躁回话:“这就不能随机生成吗!”
“刚才出去那俩开轰炸机的!炸死你信不信!”阎王大吼。
殿内又安静了下来,又或许是因为我和江伟成已经走出去太远。
临近家门,一路沉默的江伟成突然停下了脚步,从怀里掏出了小顾留下的那封信,从前叱咤风云的十一大队大队长原来也会因为不舍而颤抖。
小顾的那封信很短,他写:
“我的罗盘坏了,一直在飘,已经飘了大半辈子,我不甘心,但也只能接受。我想再去人间看看,或许风景会不同。”
江伟成读过信后一言不发,拉着我站在门外抽完一支烟才佯装无事地走进家门,我从前就猜不中他的想法,此刻更是。
【一把青】似是故人来(19)
师娘带着被称为小周的女人回到了家里,小周眼泪汪汪地絮叨了许多,师娘和汪影也红了眼眶。江伟成拉着我和郭轸坐在门槛上抽烟,小顾也跟在一旁吞云吐雾,我回头透过烟雾望向坐在麻将桌旁抹着眼泪的女人们,好像很久很久以前,我们就这样注视过深爱的爱人。
郭轸不再每逢故人就追问朱青的消息,副队娘小周也没有再提起过关于朱青的事情,可能是师娘的嘱咐起了作用,可能是汪影的劝告生了效果,也可能是因为我们心中都默契地意识到,他们重逢的日子就要到来了。
汪影开始每天在奈何桥上当值,虽然她嘴上说着是想多工作一会儿攒攒调休,但我心中明白,她是害怕错过她所心疼、喜爱的学妹,也怕郭轸会再度受刺激魂飞魄散,毕竟郭轸已经魔怔到一刻...
师娘带着被称为小周的女人回到了家里,小周眼泪汪汪地絮叨了许多,师娘和汪影也红了眼眶。江伟成拉着我和郭轸坐在门槛上抽烟,小顾也跟在一旁吞云吐雾,我回头透过烟雾望向坐在麻将桌旁抹着眼泪的女人们,好像很久很久以前,我们就这样注视过深爱的爱人。
郭轸不再每逢故人就追问朱青的消息,副队娘小周也没有再提起过关于朱青的事情,可能是师娘的嘱咐起了作用,可能是汪影的劝告生了效果,也可能是因为我们心中都默契地意识到,他们重逢的日子就要到来了。
汪影开始每天在奈何桥上当值,虽然她嘴上说着是想多工作一会儿攒攒调休,但我心中明白,她是害怕错过她所心疼、喜爱的学妹,也怕郭轸会再度受刺激魂飞魄散,毕竟郭轸已经魔怔到一刻都不肯离开奈何桥。
小宁远每天放学后会陪郭轸在奈何桥上待一会儿,每到这个时候,郭轸都会将宁远揽在怀里,讲起他和朱青曾经的故事,宁远总是听得极为认真,副队娘小周曾经问他,她说:“宁远啊,你爸爸每次都和你说那么多小朱青的故事,你会不会觉得烦啊?”
小宁远神气地叉腰,一脸骄傲道:“才不会,爸爸说,要多记得一些关于妈妈的事情,以后要好好保护她!”
后来一次麻将局上,小周感慨道:“也不知道小朱青上辈子烧了什么高香,这辈子能遇到宁远这样的好孩子。”
汪影一边摸牌一边随口应道:“总不能生前死后都苦着,嫁进空军村已经够不幸了,还不许孩子可爱一些吗?”
师娘神色黯然了一瞬,随后便又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她说:“我从前不让她嫁进村,小周说我是坏人,我破坏了他们的好姻缘。”
小周摆摆手,侧头看向师娘:“你跟着江伟成漂泊了大半辈子,你后悔吗?”
坐在我身边正在剪画报的江伟成身子一怔,抬眼看向师娘。师娘的目光仍停留在麻将桌上,笑着摇了摇头,她温柔开口:“伟成很好,我不后悔。”
“是啦,”小周笑着拍了拍师娘的手臂,“我嫁给老靳,生了墨婷,后来老靳死了我又嫁给小邵,不幸吗?幸运的很!我的丈夫都是很好的人!我很幸福!我们嫁给空军的女人从来没有后悔的!”
汪影没有说话,只是笑着点了点头。伟成笑着拍了拍我的手臂,我能感受到他在得到师娘肯定的回复后松了一口气,想必他也感受到了同样得到爱人笃定回答后长出一口气的我。
其实这些日子,我的记忆已经恢复了许多,我想起从前还是女学生的汪影,在金陵女大的课堂上端得一派学姐的威风;想起新生社的舞会,她指挥着一帮学妹做服务生;想起我牵着她的手跑出金陵女大,身后是葛瑞琴大呼小叫的声音;也想起我向她求婚,她嫁进空军村,她怀了我们的孩子,我驾驶运输机坠毁在她面前,坠毁在我心心念念的家——南京。
我承认自己是个懦夫。我不敢向她坦白,只好在心中将这些旧事默默藏起,但我已与郭轸达成一致,等朱青来后,我们要搞件大事!
【一把青】似是故人来(13)
汪影曾说,飞行员在天上威风得很,落了地就变成需要被照顾的小孩。
每到这时我总会反驳,看看郭轸,虽然不能通过工作赚钱,但他另辟蹊径,在孟婆旁边支了个摊,帮地府里不识字的鬼读信,他写得一手好字,又擅长英文,逢到年节还会有鬼求他写些对子,他遵守地府的规矩,从不收钱,只是以物易物,地府的鬼差也拿他没有办法,小宁远在郭轸的照顾下生活质量直线上升,父子二人过得明明不错。
可见到江伟成后,我觉得汪影说的是对的。
有一天晚上,宁远跑来找我补习算术,汪影发现宁远背后的衣服竟然已经变得焦糊,宁远一脸无奈地指着自己家的方向,解释道:“江叔想要帮忙熨衣服,结果没控制好熨斗,我爸觉得可惜了好好一件衣服,就留下给我......
汪影曾说,飞行员在天上威风得很,落了地就变成需要被照顾的小孩。
每到这时我总会反驳,看看郭轸,虽然不能通过工作赚钱,但他另辟蹊径,在孟婆旁边支了个摊,帮地府里不识字的鬼读信,他写得一手好字,又擅长英文,逢到年节还会有鬼求他写些对子,他遵守地府的规矩,从不收钱,只是以物易物,地府的鬼差也拿他没有办法,小宁远在郭轸的照顾下生活质量直线上升,父子二人过得明明不错。
可见到江伟成后,我觉得汪影说的是对的。
有一天晚上,宁远跑来找我补习算术,汪影发现宁远背后的衣服竟然已经变得焦糊,宁远一脸无奈地指着自己家的方向,解释道:“江叔想要帮忙熨衣服,结果没控制好熨斗,我爸觉得可惜了好好一件衣服,就留下给我当睡衣穿了。”
“是意外吧,”我摸摸宁远的头发,“你江叔上班穿的衣服都是很利落熨帖的。”
“那都是我爸熨的,”宁远吐了吐舌头,“妈妈一定会喜欢现在的郭轸的。”
汪影惊道:“郭轸现在进步这么大了吗?”
“生活所迫。”郭轸在门外突然开口,把我们都吓了一跳。
门外的郭轸身上穿着一件原本纯白的短袖,只是现在的衣料上布满了不同程度的糊斑,他似乎很满意我们对他打量的目光,于是张开手臂转身向我们展示着衣服背面的“设计”:一块方方正正的空洞。
“你们家被炸弹炸了?”汪影扶额问道。
郭轸撇了撇嘴,夸张地摇了摇头,说:“大队长,比炸弹可怕。”
我和汪影对视一眼,默契地一人一边堵住了宁远的耳朵,随后放声大笑起来,郭轸和宁远皱眉看了一会儿,终于憋不住,一起笑弯了腰。
那天我们瞒着江伟成聊了很久,郭轸说他的这个教官是被师娘惯坏了,一点生活常识都没有,汪影对此深表赞同,并补充说明,郭轸也是被朱青惯坏的人,郭轸拉着我和宁远为他评理,宁远坚定表示自己要和妈妈站在一起,而我成了全场最无辜的炮灰。
那天,郭轸说,他很羡慕大队长,能和师娘相互扶持着走过那么远的路。
汪影说,她很可怜师娘,大好年华在村里蹉跎一年又一年,少女时的理想被抛却,在丈夫身后苦苦支撑着家庭一年又一年。
那天,郭轸沉默了好久,久到宁远歪在他的怀里睡着,他才沉沉呼出一口气,小声自语:“我真的以为能回去的,我都想好了,先逃到西安,然后再逃回南京,我答应过朱青,要跟她一起走得远远的,我..”
汪影难得不再凌厉地将刀刃朝向郭轸,而是柔软了下来,温声安抚道:“生死不是你们能掌控的,副队娘明白,我明白,朱青也明白,她不会怪你的。”
但她独留人间,会痛入骨髓,生不如死。
汪影好心,没说出后面的话,但我知道,因为,我的爱人汪影,也曾捱过这样的苦。
【一把青】似是故人来(11)
被称作小顾的人从郭轸身上翻了个身,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对着郭轸嗤笑道:“找导航塔啊?”
郭轸酩酊,烂泥似的瘫在沙发上,江伟成起身去扶他,他却一把推开,从怀里掏出朱青的照片,贴到小顾眼前,口齿不清道:“导航塔…不找…在这儿…哈哈…在这儿呢…”
小顾推开郭轸,扭头嫌弃道:“真该让朱青看看你现在的样子,说不定她就悬崖勒马,和我在一起了。”
“你做梦,”郭轸醉醺醺地推了小顾一把,“这是我的导航塔,谁敢欺负她!”
小顾不屑地起身,从郭轸上衣口袋里掏出一盒烟,点了一支塞进郭轸嘴里,顺手把剩下的烟揣进自己口袋,嘲讽道:“欺负她最狠的人不就是你吗?”
郭轸好半天没有应声,小顾扭头看去,郭轸叼着一支烟...
被称作小顾的人从郭轸身上翻了个身,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对着郭轸嗤笑道:“找导航塔啊?”
郭轸酩酊,烂泥似的瘫在沙发上,江伟成起身去扶他,他却一把推开,从怀里掏出朱青的照片,贴到小顾眼前,口齿不清道:“导航塔…不找…在这儿…哈哈…在这儿呢…”
小顾推开郭轸,扭头嫌弃道:“真该让朱青看看你现在的样子,说不定她就悬崖勒马,和我在一起了。”
“你做梦,”郭轸醉醺醺地推了小顾一把,“这是我的导航塔,谁敢欺负她!”
小顾不屑地起身,从郭轸上衣口袋里掏出一盒烟,点了一支塞进郭轸嘴里,顺手把剩下的烟揣进自己口袋,嘲讽道:“欺负她最狠的人不就是你吗?”
郭轸好半天没有应声,小顾扭头看去,郭轸叼着一支烟沉沉睡去,长长的烟灰摇摇欲坠,小顾莫名其妙地笑了一声,拿起郭轸嘴里的烟自顾自抽了起来。
汪影上前夺下小顾嘴里的烟,骂道:“要抽去别处抽,别把我家搞得乌烟瘴气。”
“怎么了嘛,”小顾委屈的神情与刚才判若两人,“郭轸抽烟你不管,我抽烟你就要赶我走,你可是我老…”
汪影将按灭的烟头朝小顾脸上扔去,小顾慌忙避开,举手投降。
“小顾,”江伟成旁观了许久,终于开口,“你怎么也来了?”
“美国人坑我,”小顾无所谓地耸了耸肩,“去美国受训回来后,他们派我去广西秘密侦查,回去的时候被那边发现,八大队那边说不认识我不让我降落,我就被追上来的战机击落咯。”
“你还这么年轻,”江伟成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但语气里满是遗憾。
“无所谓,”小顾开心地笑起来,“在上面不好,太孤独了,现在才好,有汪影,有大队长,有学长。”
“王刚,这是小顾,十一大队见习飞行官。”汪影突然凑在我耳边介绍起眼前人。
我皱眉打量了小顾一番,遗憾的是对他我没有一丝一毫的印象。
“学长好!”小顾对着我敬礼,“我去十一大队没多久学长就殉职了,学长对我没印象也没关系系,我们可以重新认识一下,我是十一大队第二分队长,顾肇均。”
汪影突然紧张地牵住我的衣袖,对着小顾就要发作,我连忙拦住汪影,摇头道:“我早就猜到自己是十一大队的飞行员了,没关系的。”
“我就说嘛,学长这么聪明,给他一点时间他就会全想起来了,”小顾揽过我的肩膀,“汪影跟我说你的情况了,没事,但你现在开始得记得我,我是汪影的弟弟,你作为姐夫可不能欺负我。”
江伟成和汪影俱是一脸震惊地望向我和小顾,我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难道我看起来很凶吗?
“你放心,既然你喊我一声姐夫,我肯定不会欺负你的!”我拍着胸膛保证。
江伟成一脸欣慰地说:“小顾长大了。”
小顾对着江伟成敬礼道:“报告大队长,谢谢大队长夸奖!”
接着小顾身体笔直地转向我,对我敬礼道:“报告学长,谢谢学长关心!”
我被这没头没脑的场景搞懵头,一脸疑惑地看向汪影,汪影也一脸惊奇,问道:“这是怎么了?”
“报告姐姐,”小顾身体僵直地转向汪影,抬手又是一个敬礼,“我讲礼貌!”
汪影一愣,问道:“你飞机地面坠毁下来的吗?”
小顾立正,敬礼,开口道:“报告姐姐,我是在海上坠机的!”
“哦…“汪影意味深长地点点头,“那就是脑子进水了…”
这回换小顾愣住,我和汪影笑作一团,他只得向江伟成求助:“大队长,你看…”
江伟成憋笑着点点头,回忆道:“小顾第一次来十一大队的时候就这样,谁问他话他就转向谁,像块儿木头,我,小邵,郭轸,我们三个人轮着问他,他就像个陀螺,转来转去的,最后还是郭轸看不下去,让他只对着我回话就好。”
小顾笑着摇头,转身走向在沙发上睡得不省人事的郭轸,郭轸抱着朱青的照片睡得香甜,小顾想要抽走照片,郭轸不耐烦地翻了个身,将照片紧紧护在怀里。
小顾从自己怀里掏出一张照片,靠在郭轸身上,笑道:“就你有朱青照片啊?我也有!还是婚纱照呢!”
房间内安静了片刻,我沉默着收拾着桌面的狼藉,突然听见江伟成和汪影同时叹了口气。
失去记忆的我,其实和他们格格不入。
十一大队的故事,我比任何人都更想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