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乐迪斯科#金哈里金#背道而驰#4:疼痛#
金·曷城想到的第一件事竟然是,他恐怕要有个悬而未兑现的承诺了。不过这个边缘的想法很快飘散着消失殆尽,因为他和加尔特一起踹开房门,把失去意识的哈里·杜博阿扛到了那张乱七八糟的沙发上。然后金清楚地听到了那餐厅经理对着地板不忘感叹一句:这可怜的浴室门。
哈里紧闭双眸,像一团没有意识的肉那样虚弱无力地瘫在沙发垫之间,右胳膊垂落在地板上,血沿着他的手腕从袖口里流出来,顺着手指尖滴落,没两秒就积成一滩。金弯下腰撑着膝盖,感到头晕目眩;他不知道究竟是因为后脑勺挨了那结结实实的一枪托还是因为眼下哈里出了太多的血,但是留给他的时间......
金·曷城想到的第一件事竟然是,他恐怕要有个悬而未兑现的承诺了。不过这个边缘的想法很快飘散着消失殆尽,因为他和加尔特一起踹开房门,把失去意识的哈里·杜博阿扛到了那张乱七八糟的沙发上。然后金清楚地听到了那餐厅经理对着地板不忘感叹一句:这可怜的浴室门。
哈里紧闭双眸,像一团没有意识的肉那样虚弱无力地瘫在沙发垫之间,右胳膊垂落在地板上,血沿着他的手腕从袖口里流出来,顺着手指尖滴落,没两秒就积成一滩。金弯下腰撑着膝盖,感到头晕目眩;他不知道究竟是因为后脑勺挨了那结结实实的一枪托还是因为眼下哈里出了太多的血,但是留给他的时间显然不多了。
“警官,你需要帮忙吗?”加尔特焦急地站在他身后,终于想到要说点什么。金吞咽着,转头瞥了他一眼。
“我需要你帮我把我们之间的房门打开,加尔特先生。还有水和毛巾,越多越好。”
“越多越好?”加尔特疑惑地反问了一句。但是金不打算耗费精力再做解释,他起身冲出房间,重新跑向褴褛飞旋的一楼,推开大门直奔锐影。RCM给他的应急医疗训练并不总是为处理这种程度的枪伤而准备的,不知怎么的金·曷城似乎总在这样的边缘游走。他还活得好好的,可是他的搭档却生死未卜,昏迷不醒。而且哈里的命就押在他手上。
金回去的时候加尔特已经不在了。但是满水的水盆和几条全新的干毛巾就搭在沙发边上,让人稍微松了口气。他把医疗箱丢在脚边随手能拿到的位置,然后开始上手给哈里脱衣服。他的块头并不小,失去意识又增加了重量,让那件大衣尤为难搞。金忍住没有剪破他脏兮兮的衬衫,接着把被血浸透的袖子扯离,露出他赤裸的右臂。
子弹入口就埋在深得发黑的积血里,在他凸起的肩峰附近。金把手指伸过去摸了摸,没有碎骨头的摩擦感,似乎也没有异物。他抱有一丁点期待地看了看哈里的脸,后者依旧面色苍白,嘴唇紧绷,好像根本不觉疼痛,也没对他的动作做出丝毫反应。
肩膀的伤口没有严重的活动性出血,一大半已经开始凝固,堵住血肉模糊的子弹孔。看样子弹头应该已经穿过他的肌肉落在了褴褛飞旋前面的战场上。
金抬手蹭掉额角的汗水,转而去检查他大腿上的伤口。他抽掉他的皮带,用尽全身的力气才能拽下他湿漉漉的裤子,直到左侧那条血淋淋的腿赫然出现在视野里。
最好的情况是,他没有在汩汩涌血,他的股骨也没有被那个高速飞来的小小的金属块搅碎;但是视野太模糊了,已经蓄积的血几乎遮盖了一切。金只好先用湿毛巾清理周围皮肤,他把他勉强弄干净,这才能够注视着那个不到两个厘米宽、边缘利落的圆型小洞,然后摸索到他的腿后面。
没有血肉模糊的大创口,或许是好事。但哈里大腿后面的皮肤是完好无损的,也就意味着子弹没有出口。被超音速以及他的肌肉和脂肪压扁,并且翻旋了不知几周的金属弹头还嵌在他的大腿里。
这逼出了金·曷城的一句咒骂。
马上他就得从这个撑死不过两厘米的入口探进去,在里面的空腔寻找一颗同样大小的子弹;而现在像捣碎的苹果果肉一样的股直肌旁边就是股动脉和股静脉,金却根本什么也看不见,任何鲁莽的动作都有可能导致锐利的金属划破新的血管。
而且他没有任何麻醉剂,甚至连止痛药都来不及准备。或许唯一的好消息是哈里昏过去了,这样他就不用在痛苦的哀嚎里咬断自己的舌头。
金喘了口气直起腰,想捏一捏自己尖锐作痛的额头,却发现手上正浸满他的血。他拽来一条湿毛巾擦拭指尖,垂眼在医疗箱里面物色适合的工具。他越看越觉得腹部被搅成一团,喉咙里直泛恶心,似乎整个胃里的分泌物都要被呕出来了。他这才听到自己的喘息声节奏紊乱,正带着混沌的颅腔共鸣。
即使是轻度脑震荡带来的影响也不可小觑。金没敢犹豫太久,他从箱子里摸出了一把圆头镊子,但是镊子最多不超他的巴掌那么长,在哈里的大腿肌肉约莫能进入5厘米,给他的机会并不那么容易。他又看了看哈里,后者像死了一样歪头靠着沙发垫。
金拽起他血淋淋的手腕摸了摸桡动脉,它跳得又细又碎,像一台苟延残喘的发电机。好吧,哈里的心脏还在辛勤工作。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松了口气,说到底如果不赶紧处理这些伤,警探恐怕也活不久了。
他用手指探到他的嘴唇之间,然后掰开哈里的牙齿在他嘴里塞了卷好的毛巾。
“我现在要把弹头从你身体里拿出来。”金低声说。似乎也是在为自己鼓起勇气。
可能会很痛,哈里。他补上一句,然后忧虑地盯着正在打火机火焰上烧灼消毒的圆头镊子。橘红色的外焰上下飘忽,火舌舔过的地方有几处留下了浅浅一层炭末。
他熄掉火机,没再多看对方,重新趴下来用手指按着圆形的子弹孔,让镊子顺利从中间滑进去。弹头的确搅碎了脂肪和肌肉,可能还有几根细细的皮神经,金属异物的蛮力在里面制造了一个小型空腔。里面损伤的空间远大于外面看上去的那样,金往里面探索,好像触不到边界。就像小时候把手伸进阴暗的礁石之间,什么都看不见,却能感到尚且温暖的海水一次一次涨上来,漫过手背,舔舐小臂,又在不可觉察的瞬间退去。
黏腻柔软的肌肉触感让金有点头皮发麻。他甚至能听见自己在那个小孔里面搅出的细细水声,血和组织液混合在一起,沾湿金属镊子,可是他却找不到子弹的丝毫痕迹。
汗水从他耳后滑落,沿着脖颈向下流。他紧张得几乎腹部痉挛。难道那颗子弹真的掉进这个无底的空腔里面了?金甚至已经能够触到缝匠肌的边缘与股直肌交汇的位置,股动脉就在下面有力地跳动,它马上就会蜿蜒而下穿过肌群绕到后面分裂成腘动脉……
等等。金把镊子竖直回来重新降下去。在一团质感模糊的东西中间,被肌筋膜包绕的某个狭窄缝隙里似乎有什么硬质异物。是股骨碎片吗?边缘很干净,周围也没有磨砂质感的颗粒,哈里没有伤到骨头。他咬咬牙撑开弹孔,又向下伸了伸。
突然,哈里猛地发出一声闷在喉咙里的痛苦哀嚎。他几乎尖叫着从沙发上弹起来,以惊人的速度找到了疼痛来源,接着死死抓住了金的胳膊。
被子弹占据全部注意力的金·曷城显然没料到这一系列突如其来的变故。他感到刚刚的异物已经从镊子尖端溜走,而位置也发生了微妙的改变。哈里挣扎的时候似乎大腿又受到了二次伤害,现在弹孔里面又开始向外渗血,如果血把腔隙积满,他仅剩的清晰视野恐怕也要不复存在了。
金试图挣脱哈里,他按着他的肩膀警告:“别动,哈里。很快就好。”
不过说到底他还处于半昏迷状态。他无法清晰的意识到金所说的意思也无法正常交谈,只能继续委屈地哀嚎,嘟囔着没有意义的音节。刚刚爆发过后哈里已经用不上什么力气,抓着金的手自然地松弛垂落下来,接着重新变回一分钟之前那个躺在沙发上苟延残喘的尸体,嘴里的毛巾卷都差点咬不住。
金深深吸了一口气重新探查伤口。不过这回他立即就找到了那一小块金属,在刚刚的动荡之中它脱离原位,嵌在哈里的股直肌边缘,似乎又把肌肉削开了一个豁口。金用力捏住它,轻轻向外扯。
哈里又开始疼得挣扎。他带着哭腔开始在毛巾里叫喊金的名字,声音闷着绒毛布料穿透出来敲在他的神经上,耳朵里灌满嗡鸣。他也不想折磨哈里,但是他要不断地调整子弹的位置才能顺利地让它穿过横七竖八的肌肉组织,或许是恰巧碰到了某根神经,哈里几乎在哀求着他停下来。
虽然音节都被嘴里的东西吞得差不多了,不过金·曷城还是清晰地分辨出哈里的那句:“求求你,求求你,金。……让我死掉吧。”
金愣了一瞬。然后他才一言不发地咬着嘴唇把弹头从他的大腿里面拽出来,带着一小股鲜血飞溅到他的脸颊上。弹头撞进治疗盘底发出一声脆响,金扔下镊子,从他旁边站起身。
“别命令我做这做那的,警探。”他把毛巾卷从他嘴里拿掉,“等你醒来再说吧。”
不过哈里什么也没听到,因为他又昏过去了。金重新确认了一遍两处伤口都没有在出血,才走进卫生间去涮洗血糊糊的毛巾和自己的手。热水的蒸汽晕得镜面模糊不清,水槽里血缠着水,像红色丝带一样柔软,顺着重力蜿蜒流进下水道里面。金洗了很久也洗不掉手上的味道,腥味藏在指甲缝下面,只要稍微抬起手他就又能看见哈里大腿上圆形的子弹孔。
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头晕得比刚才还要严重。
但是他还需要把哈里的伤口缝起来,在创面上铺足够的红汞防止感染,再给他贴敷料。金扶着浴缸边靠坐下去,用手背抵着滚烫的眼皮。老天啊,他是真的想吐。或许肾上腺素能够支持一阵子,但救命的交感神经不可能一直兴奋下去,他已经快要把精力消耗殆尽了。
一声巨大的闷响让他短达半分钟的喘息时间进一步压缩。金本能地从浴缸上踉跄着站起来冲回房间,看到哈里·杜博阿把自己摔到了地板上。
他叹了口气,已经不想再开口说话。他过去把哈里翻了个身,后者顺势靠进金的臂弯里面,赤裸的皮肤挨着他的胸口。金于是这才感觉到他身上冰冷一片:虽然不足以致休克,但警探还是流了太多血。他把他重新搬回沙发上,盖好那件大衣。
缝合工作就只是简单的重复。只要在圆针刺破皮肤的那一刻他不喊痛也不挣扎,这一缝几乎就成功了一半。他的两个伤口一共用了十针,金的针脚足够细密,把他的肌肉和皮肤都认真地贴合着接起来,这样更有利于愈合;留下一个美观的疤痕只是附带好处,不过金也不觉得哈里可能会在乎。
结束的时候他几乎快要拿不住持针器了。他用颤抖的手指在缝线末打好三四个稳固的手术结,拧开红药水瓶做最后的收尾。现在哈里白皙的皮肤上都是干掉的血痕,湿漉漉的棉签擦过的时候会掀起一些片状剥落的血块,搅成恶心的一小坨。金给他贴上敷贴,最后一次站起身来。
全神贯注的时候几乎注意不到别的事情,所以金·曷城现在才发现他刚刚几乎全程脸贴着哈里的胯间在为他治疗,他甚至不确定这位风格邋遢的警探有没有换过内裤。
金随后对自己莫名其妙的无礼想法翻了个白眼,然后脱下自己的飞行夹克盖在了哈里身上,转身收拾医疗用品的残局。他用掉了差不多一半的消耗品,然后留下了多巴宁和抗生素,把箱子送回了自己的房间。
他抬手看表,刚刚差不多花费一小时左右,于是金决定暂时先离开哈里身边去检查楼下的情况。褴褛飞旋一楼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冷清,哈迪兄弟们常在的位置如今空无一人,加尔特也没在他的吧台后面,餐厅里只有一两个喝得微醺的酒客,他们五天来从未缺席。
41分局哈里的两位同事也已经不见踪影。他们大概是在这场血腥审判到来之前就离开了马丁内斯,现在恐怕只能用车上的无线电通知局里的情况。金走出旅馆大门,看到加尔特站在一片狼藉的路中间,救护车曾经来过的痕迹还在,人们最后倒下的位置还残留着未干透的鲜血。金默不作声地扫视,目光落到了哈里最后所在的位置。
两秒钟后加尔特看到了金·曷城。他朝他挥挥手。
“警官!那位怎么样?”他迎着金走过来。金只是点了点头。
“我为他简单处理过。”他说,“警探会活下来的。”
“那真是太好了。我本来想要帮忙,但是看到满地的血,老天啊。到处都是血。这实在是一场灾难……”加尔特认真地盯着金的脸想要继续往下说点什么,却又及时住嘴了。
金只好叹了口气。
“受伤的人已经被送走了吗?”
“是的。他们会被送进重症监护室,但是有一个还没撑到医务人员来……”
是格伦。金想。他就倒在篱笆前面,那颗原本瞄准金的子弹穿过了他的脊椎。然后金抬起手示意自己知道了。
“加尔特先生,另外这两天在褴褛飞旋一楼的金发男人和短发女人,对他们的去向你有没有头绪?”
加尔特摸了摸下巴,似乎在认真回忆他们的脸。
“好像很早就离开了,可能在今天你出去之后不久。看方向大概去了渔村。”
金蹙眉点点头,他恐怕得让哈里的同事知道他的伤情。然后他转身想去锐影,又被加尔特叫住。后者犹豫两秒才开口:
“嘿,那个警探真的没事吗?”
金给予了肯定回答。
“他没有在流血,身体里没有子弹,伤口也缝好了。只是因为损伤太大还在昏迷不醒,但是脉搏已经比刚才平稳许多。”他尽量详细地给加尔特解释清楚,好让他能放宽心。
“我想我可以收拾一下他的房间。他的情况足够稳定我就可以去。”加尔特抓了抓后脑勺,音量降低下来,“在地板上的那扇门还是太不妥当了。”
金若有所思地发出一个单音。
“他已经足够稳定。等我处理好手上的事还会再去检查他的情况,这期间随时都可以,加尔特先生。”
加尔特似乎心情比刚才轻松许多。他向金道谢后就回了褴褛飞旋里,金走向自己的锐影,拉开车门,抓起无线电对讲机。里面响起了他熟悉的女声。
“这里是57分局,我能帮上什么忙?”
“爱丽丝,我是金·曷城警督。有重要事件需要上报,我们刚刚在马丁内斯遭遇了一场暴力审判。”
爱丽丝没有回话。金于是又说了一遍,对面依旧寂静无声。
“喂,听得见吗?——爱丽丝?”
“这里是57分局。”她回答,“我能帮上什么忙?”
金摸了摸下巴:“我是金·曷城。帮我查点东西好吗?”
“没问题。请问具体文档是?”
几秒钟等待的沉默。金眨了眨眼睛,话锋一转:
“爱丽丝,我们刚刚在马丁内斯遭遇了一场袭击。”
无线电对讲机的另一侧立即再次陷入寂静无声,就连嗡嗡的底噪也消失了。金疑惑地拿下对讲机看了看,又检查一遍线路连接情况,没有任何异常。看来RCM的通讯恐怕被监听了。
这种情况下接到41分局也帮不上什么忙。他只好挂掉无线电,离开锐影,然后去弗利多绕了一圈,买了更多的多巴宁。
好在金回去的时候哈里还乖乖地睡在沙发上。可能因为暖和的缘故,他在两件外套之下蜷缩得像一只煮熟的虾,在沙发窄窄的边缘摇摇欲坠。金走过去,先拎起搭着他的衣服好给人调整姿势,他把他往里推了推,抓着他的一条胳膊让他躺平。
哈里半睁着眼睛,像个没有骨架的娃娃一样任由金的摆弄,他歪着头把自己的脸埋进沙发垫里。金低头看他,顺势翻转他宽大的手掌,触碰他的桡动脉。脉搏的跳动情况比刚才好得多,他的皮肤也开始回温,不再冰冷得像个死人。他摸着摸着,突然看到哈里赤裸的胳膊上有一些横七竖八的伤痕。
金以为自己看错了。他贴近过去用手指碰了碰,发现两侧皆有不少,它们都埋在他胳膊上的汗毛下面,大多已经结痂,似乎伤得不算太深。他的手掌里也有相同的痕迹,有个别裂开了,露出一点点鲜红的嫩肉。
金抿着嘴唇给它们涂了消毒剂。他在哈里旁边坐下,粗略地检查了一下别的地方还有没有类似的伤口。
在他身上搜索的时候他突然有种偷窥了哈里的秘密的感觉。只要简单推断就知道造成那些伤痕的罪魁祸首大概是警探自己,但是金也不想妄加揣测他究竟抱着什么样的心态才会这样做,更没必要主动去问他。
他伏低到哈里旁边,重新给他盖好外套,用指节蹭了蹭他的眉骨。哈里摸起来有一点粗糙。
然后,毫无征兆地——金·曷城突然回忆起来一件小事。
说实话记忆一直就储存在他的大脑里面,只需要稍微努力回想,他应该就能把二十年前和哈里·杜博阿一起经历过的大事情忆个七七八八。可能会缺失不少具体细节,但至少会帮助他还原很多事情的原貌。不过金的确一直没有这么做,因为他觉得实在没必要追究陈芝麻烂谷子的破事,也可能因为一些别的他还不知道的缘由。
他唯一非常清楚的是,他跟哈里的确有过一段过去,一段说得上是莫名其妙的过去。在他还没有一份能养活自己的工作、像鸠占鹊巢一样在各种各样别人的公寓里面偷偷住的时候,他遇见了此生第一个愿意认真对待他的人。
这么说可能有点过了。因为他们的关系无非就是像是那该死的周日朋友一样,每周特定的日子里面他们是互惠互利的朋友,在这周的其他日子里,哈里·杜博阿是他的科戎高中体育老师,而金会努力让自己在混乱的街头活下去。
喔,金不想回忆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他清晰地记得年轻的哈里·杜博阿在自己床上的样子。那真的有点诡异,尤其是他每天都需要面对现在这个来自41分局的同事杜博阿,他至少得心无旁骛,而不是在不恰当的时候脑子里浮现出他如何在自己的身下呻吟。好在他们的脸已经很难重合在一起,哈里和当初的年轻男孩早就大不相同,他的两颊蓄起了络腮胡,通红的鼻头和深色的黑眼圈都表明了他这些年糟糕的身体状况;更重要的是他已经身材走样,变得像个标准的中年男人,长出了又软又松的肚腩。
唯一没有任何改变的是那双灰绿色的眼睛。金就是靠着它才能一眼认出哈里。
话又说回来,如果不算前两天那个该死的春梦的话,金的确成功克制了自己没有进行任何怀旧的回忆。他不介意和哈里重新相处,再不济二十年也过去了,他们都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年轻的冒失鬼,会和认识不到一天的陌生男人上床。
然后上了第二次,第三次,很多次。金自己都记不住他们这样的关系持续了多久,久到他有点分不清究竟谁先开始转变了态度。
硬要说清楚的话,金想,哈里·杜博阿一直都是小题大做的家伙。他时不时给他带一些有的没的零食,在他们没有约好的日子也会跑来找金,却根本没有什么要紧的事。大多数哈里的理由是,我就是来看看。
好吧,来看看。最后反正也还会变成做爱。
金的脑袋里偶尔会闪过某种想法,哈里可能是在认真地怕他哪天被街上那些来路不明的人给灭了口。事情倒也不会那么严重,不过说不好哈里有他那奇怪的直觉,毕竟他的确见过金被卷入斗殴是一副什么狼狈的样子。
他们真的很不一样,不一样到金会宁愿使用“他们”这个代词。但是有些哈里还是哈里,他会把金当成一个人,而不是像金遇到的其他大部分人那样,把他当作某种外来异物——某种他者。
你对我来说是曷城警督。哈里在过去的几天里曾经这么对他说过,别担心,你背后还有我呢。
金不知道该做何反应。他本能地觉得烦躁和无措,接着愕然发现这么长时间来自己几乎一点进步都没有。
他深深地吸气,重新低头看着哈里,后者的胡须在随着他粗重的呼吸细微颤动。他嘴里念叨着一些含糊的话语,看上去似乎有点不安。金用手背浅浅地贴着他的额头,低声安抚了一句:“睡吧,警探。已经没事了。”
哈里没有回应。他在梦中去抓金的胳膊,想把那种温度留在怀里,不过金及时抽走了手。哈里翻了个身重新陷入昏睡,闭嘴不再嘟囔。
金又叹了口气。
他的确以为保持专业性和专注工作可以让他不加任何滤镜地看待哈里,所以他只是个工作搭档,查案工具,不能停转的机器。这些就足够了,因为他们此时此刻的目标并不是怀旧,而是解决这桩谋杀。可是直到不久之前金才发现这样行不通。
至于具体哪儿行不通,他根本没有该死的头绪;对哈里的态度他现在也更是一团乱麻。或许他只需要再多跟他说几句话就能想明白,但现如今金做出的那个“和他在长椅上抽烟”的邀请也不一定能实现了。而且他看到了哈里胳膊上的这些伤口……
金不知道自己在烦心什么。他讨厌这副唧唧歪歪的样子。
他决定从沙发上站起来,却差点双腿发软地跪在地上。刚刚消减下去的眩晕又有卷土重来的趋势,金摸了摸自己隐隐作痛的后脑勺,感到胃里发紧。恐怕还是得去吐一下。
他在马桶里把胃倒空,然后脱力躺在了床上。金不清楚自己的脑震荡严重到什么程度,不过从疼痛和眩晕来看,应该还没到血肿的那个地步,呕吐也只是因为受到撞击带来的后遗效应。他闭着眼睛感觉天旋地转,几天来从未这么疲惫不堪,然后不知道哪一刻,金就睡了过去。
他回忆起来的那件小事不出意料地出现在了他的梦里。
金翻身下床,走下楼梯,走在二十年前加姆洛克脏兮兮的街道上。这是足够平常的一天,但他幸运地没有被任何闲得没事干的混蛋上来找茬儿,所以他只是抱着一纸袋廉价的食物从集市走回他的临时公寓。在慢慢爬上公寓的防火梯的时候,金在高处的视野里突然看见了一副奇怪的景象。
一群人,约莫三四个,正缩在对面公寓拐角处的大型垃圾桶附近,其中有一个人站在他们前面,似乎正滔滔不绝地讲着什么。金调整了一下眼镜却还是看不清他们的脸,但是中间那个大嗓门的家伙说话的时候几乎能穿透几十米的距离直奔金的耳朵。他皱了皱眉毛,把纸袋从窗户里放回公寓,隐约意识到那个音色有种糟糕的似曾相识的感觉。
金于是决定从消防梯重新走下去看个究竟。他顺着楼宇之间的小路向里寻觅,直到来到从上面所见的位置。准确地说,有三个熟悉的面孔正瑟缩着,另一个人就蹲在他们面前,还在一刻不停地讲话。
“……嘿,你们最好记着点。这样的东西很危险,不要随便就对别人乱挥,那真的很没礼貌。”那人说,“而且金是我的朋友。你们能不能别总是找他的麻烦?”
什么是他的朋友?金莫名其妙地抱起臂来。可是那个男人还没有转身。不过只消再听一句他就能立即辨认出那个声音,该死的,金就知道这个糟糕的预感应该归功于何处。
“什么?不是,他不是该死的‘黄皮异类’,他也没在这。你们是不是还想挨打啊?”
那个人纳闷地从地上站起来叉着腰。直到缩在垃圾桶最中间的家伙朝着金·曷城的方向指了指,他才转过身来。
“嘿,等等!真的是你。”哈里·杜博阿恍然大悟,猛地朝他露出一个惊讶的笑容,“老天,我以为他们在骗我呢。”
金扬起下巴,难以置信地点了点头。他皱着眉毛重新打量了一遍面前的四个人。哈里手上拿着一把已经出鞘的小刀,但金知道那玩意不是他的,而是属于地上那三个小混混之中的一个。三个人脸上多多少少都带着点伤,不用想也知道哈里对他们做了什么:究竟是该说他幸运好,还是该说他有打架的天赋?
“你在我的公寓楼下这么大嗓门地训话,很难让人注意不到。”金语气平淡,“不知道还以为你在上体育课呢。”
“喔,我只是路过……”
鬼都不信。金想。只是路过就抓了这么三个常在这一带的小混混,不光揍了他们一顿还抢走他们的武器,甚至还把人压在这里听你叨叨。说是特意来蹲点的都不足为奇。
“好吧,‘只是路过’先生。”金说,“你打算怎么处置这些家伙?”
“好问题。”哈里咬牙切齿地瞥了他们一眼,“就是他们三个把你卷到斗殴里面去的,我还没算完账呢。”
金眯起了眼睛。
“……原来你真的是四眼败类的狗。”最左边的那个红发男人突然嘟囔了一句,“跟错了主人,浪费。”
哈里都听在耳朵里,他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然后伸出手去恼火地揪住他的领口,把那人从地上像拎小鸡一样拎了起来。
“能不能把嘴巴放干净点?谁是四眼败类,我看你有两只眼睛还不如没有。你最好跟金道歉。”
“行了,哈里。”金赶紧说,“别把他掐死了。”
“不行。快点跟金道歉。”哈里抓着他的头发,几乎跟那个小混混鼻尖相抵,他凶神恶煞地瞪着他,挥舞着另一只拳头。小刀还拿在他那只手里。
金舔舔嘴唇。剩下两个缩在地上的怂包一句话也不敢说,只是一边发抖一边挤在一起,他还是第一次看见这群平日气焰嚣张飞扬跋扈的家伙吃这样的瘪。金还能回忆起来他们鞋底踹在自己肋骨上的闷痛,他这些伤口结的痂甚至还没掉光,哈里·杜博阿就在金没有透露任何线索的前提下准确地找出了罪魁祸首,还真是令人感叹。
或许从那时候开始他就有惊人的警探天赋吧?
拳头的响声把金拽出了思绪。那个混混不知道怎么又说了什么过分的话,结果被哈里重新揍趴在地上,蠕动着挣扎想要起身。但是哈里踩在他的肩胛骨,马上又赏了他一脚。
“只要道歉就不会继续挨揍。你们替他说也可以。”
然后金真的听到了两声细弱的对不起。他观察着哈里,他威胁别人的时候脖子上的青色静脉都会爆出来,他真的非常愤怒,就像那天他看见金脸上的擦伤的时候一样。
随后哈里转头朝着金眨了眨眼睛。
“金,你听到了吗?”
金点头:“是的,我听到了。哈里,差不多就可以了。”
他有点担心哈里再打会没有分寸。地上躺着的红发家伙已经流了满手的鼻血。哈里又拎着他后颈的领口把人拽离地面,勒令他重新在垃圾桶前面坐好;他的后背重重撞在金属上,又被他的两个同伴手忙脚乱地接住。
“不然你们还是别出现在这附近了。”哈里若有所思地说,“否则我就想揍你们一顿。”
中间那个混混立马摇头,可是却一句话都没吐出来。
“他们就住在附近。这样恐怕是为难他们。”金说。
哈里露出了一个莫名其妙的表情:“金,你怎么还帮他们说话啊?”
“要是再不消消你的气,恐怕待会要出人命的。”他回答,“他们已经道歉了,放过他们吧。”
哈里哼了一声。他把手上的小刀顺手收起来塞进口袋里,从垃圾桶前面起身,朝那三个人扬起下巴。
“既然金都这么说了那就快滚吧。”他踹了垃圾桶一脚,“——以后别找他的麻烦,否则你们就完蛋了。”
哈里显然不是很甘心就这么放过这帮家伙。他舔着上软腭,抱起臂来目送着那三个人灰溜溜地从公寓楼的拐角消失。金走近他,伸手捏出了他口袋里的小刀。
那是一把不错的折叠小武器,开过刃,出鞘很快,也足够锋利。刀锋上有一层银色的磨砂反光,看上去不像劣质的钢制品,可能也是他们从哪个阔佬身上顺下来的。金仔细看了看,血槽很干净,最薄的刀刃处也没有豁口和磨钝的迹象,恐怕还是从使没用过的家伙。
半晌,哈里终于肯放下早就消失的三个小混混转过来看着金,金就把刀收起来还回哈里的口袋里。
“你什么时候兼职来当义警了?”他掀起眉毛,但是语气随意。那不是个认真的问题。
“大概两天之前。你死活不肯告诉我,我就只能来碰碰运气。而且刚刚你不在公寓里,这帮家伙正等着你回来呢。”
“嗯哼,好吧。”
“他们打劫过你很多次?”
金摇头。
“不,只是偶尔他们闲得慌……”
“只是‘偶尔闲得慌’就把你按在地上揍。那可不是什么好事,真不应该就这么放过他们。”
“行了,哈里。”他蹙起眉毛,“我不需要你来帮忙。都说了别给自己找……”
金·曷城咬着嘴唇,止住了话头。
“下次不要再这样了。”
“金,别担心。”哈里朝他挤眼睛,用拳头轻轻撞了一下金的肩膀,“他们完全奈何不了我,这是正义。”
他的舌头舔过牙尖。该死的哈里·杜博阿简直会通灵,他可没说过一句他担心他的安全问题。不过看上去这担忧确实有点多余,倒是更应该关心一下小混混们。
“如果他们再敢回来,你随时都可以去找我。”
“谢谢,免了。”金垂眼扫过哈里通红的手指节,然后转身示意他,“跟我回去吧。处理一下你那两个正义的拳头。”
哈里的“正义的拳头”被他打得一团糟。手指关节因为用力揍人都蹭破了皮,血差点就沿着他的指尖滑下来。金给他涂药水,哈里就嗷嗷喊痛,也不知道刚才打架的时候为什么浑然不觉。他还盯着两只手满满得深红色斑块,说自己有了和金一样勇猛的战斗印记,简直把人弄得哭笑不得。
最后那人心满意足地躺在金的沙发里伸懒腰。金一边擦掉手上的水,一边站在茶几旁边看着他惬意地吹口哨,不知道在吹什么奇怪的旋律,但是还挺好听的。有点像他在秋千上编出的调子。金于是像之前一样用和声加入他,然后把湿毛巾丢下,坐到他身旁,一条胳膊搭在靠背上。
哈里看到他过来,就往旁边挪了挪让出一个位置,把两条腿收上来,用鞋底踩着沙发垫。他看着金,金也看着他。一时没有人说话。
金突然想,就是这个时候吗?
他心里有一种无法抵抗的、想吻哈里的冲动。可是他还在犹豫的时候,哈里突然笑了笑,从另一侧的口袋里变出一团东西来。
“我忘记了这个——”他把那团东西放在手心里递到金眼前,“看。这是我在刚才那几个家伙身上找到的。”
金推了推眼镜。那是几根又细又小的纸卷,安静地躺在哈里宽厚的掌心里。
“几根手工卷烟。”他抬抬眉毛得意地下结论。金应了个单音,捏起一支举起来仔细看,它的形状弄得还不错,里面的内容物应该卷得很多也很紧实。但是这可绝对不是什么正经香烟。
“你想来一根吗,金?”哈里邀请他。
金抬高眉毛:“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换句话说,你是不是没见过世面的乖乖男?不过金怀疑哈里没有乖到那个地步,或许他只是真的没碰过。
“香烟。”哈里回答,“你抽烟的对吧?”
金笑出来。他掏出自己的打火机,然后把手上的那支塞进了那人嘴里。哈里伸出舌头猝不及防接下。
“这是大麻,杜博阿先生。”
金·曷城说。然后他啪地一声把火点燃,将那束小小的、飘忽不定的橙红色火焰递到了哈里的嘴边。哈里顺势扶住他的手腕让人稳定下来,把烟头埋进外焰里面,深深地吸了一口。
雪白的烟雾沿着他的嘴唇溢出来,然后是鼻腔。哈里把大麻缓缓地喷吐出来,吹到金的脸上。金的双眸埋在烟雾里,与他近在咫尺,一动不动地默然盯着哈里。他嗅到干叶子燃烧的气味,它们卷得果然很紧,味道又浓又香,让他有点神志飘忽。
“原来不是香烟……”哈里一边吞下第二口,用鼻腔卷入了空气里四散的白雾。他透过薄薄一层膜看着金深棕色的眼睛,第一次尝到毒品的感觉。
“嗯哼。”金的笑意未减,他几乎贴在哈里身上,轻轻呼吸着他吹出的温暖甜香气息。然后他从他的嘴唇之间把那支大麻抽掉,捏在自己修长的手指尖上,也用力吸了一口。
哈里已经有点磕得晕乎,他伸出舌头舔舔嘴,似乎还在回味那种诱人于无形的力量。金照着他那双湿乎乎的绿眼睛吐烟,呛得哈里直流眼泪。
“感觉怎么样?”他问。
但是哈里没说出话,他只是点点头,伸手扶着金的肩膀,目光迷离地盯着他的领口看。
“劲太大了就别勉强。”金于是笑着说。他把烟捏在手上,抬起哈里的下巴仔细观察他。哈里任由着对方。
“金……”他呢喃他的名字。
“嗯?”
“你果然很酷。”
金愣了一下。哈里的舌头有点打卷,表情似乎也略显迟钝,不过那显然是一句发自内心的感叹。他在他光滑的下巴摩挲着,用指腹贴上哈里的鬓角,接着轻轻捧起了他的脸,开口说:
“哈里,你也是。”
然后金吻了他。他贴在他身上,把哈里搂进怀里,捧着他的脸吮住他的嘴唇。温暖柔软的嘴唇。哈里身上又宽又热,他被他按进沙发里,乖乖用两条腿贴着金的腰。接着金用舌头舔过哈里的脖子,在他雪白的皮肤上留下了一个深紫红色的痕迹,成功让他吃痛地哼唧一声。
金·曷城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但如果他真的有过头脑不清醒的时候、有过过原本想法之外的思绪,那也就是现在了。
他从他身上退开,烟雾缭绕在二人之间,他手上的大麻还没有熄灭。而哈里在沉默中发懵,金则饶有兴趣地看着他,用拇指蹭他的脸。他们轮流把那支大麻烟抽完,然后哈里躺在金的大腿上,仰起头来。金调整了眼镜,垂眼就能看到哈里的双眸,他的指尖缠着他棕色的柔软发丝,随意地卷来卷去。
然后,在他突然走神的那一秒,金苏醒了。他陷在床上,在一片糟糕的黑暗中睁开眼睛,听到隔壁房间门另一头正传来窸窸窣窣的噪音。他按着额头缓慢起身,意识到自己睡到了天黑。
后脑勺已经没有那种隐隐约约的疼痛,胃里似乎也不再翻江倒海,金踩在地板上,突然有一种前所未有的失落。
好吧,欢迎回到现实。他捏着鼻梁想。去检查一下哈里是不是还活得好好的。
- TBC -
#极乐迪斯科#金哈里金#背道而驰#3:容器#
*小金如何把自己走到沼泽里的。
*插播点年轻人的故事。
*后半部分几乎删减了,原文拗三作者Ninawan。
那是金第一次见到哈里·杜博阿这么生气。平日里那些笑嘻嘻的、吊儿郎当的表情全部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疑惑和愤怒,以及迫切希望他说出事情来龙去脉的急躁。他漂亮的眉毛绞在一起,眼角下垂,嘴唇紧绷。然后他认真地研究了半天金的脸,凶神恶煞地憋出一句:“是哪个婊子养的杂种干的?”
金没回答他的问题,他在神游,而且有种奇异的感觉。他早就被迫习惯了这些事情,二十年来他已经对暴力、......
*小金如何把自己走到沼泽里的。
*插播点年轻人的故事。
*后半部分几乎删减了,原文拗三作者Ninawan。
那是金第一次见到哈里·杜博阿这么生气。平日里那些笑嘻嘻的、吊儿郎当的表情全部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疑惑和愤怒,以及迫切希望他说出事情来龙去脉的急躁。他漂亮的眉毛绞在一起,眼角下垂,嘴唇紧绷。然后他认真地研究了半天金的脸,凶神恶煞地憋出一句:“是哪个婊子养的杂种干的?”
金没回答他的问题,他在神游,而且有种奇异的感觉。他早就被迫习惯了这些事情,二十年来他已经对暴力、歧视和欺凌见怪不怪,他小时候的生活从不好过;但那是没办法的,有些时候除了忍气吞声以外别无他法。然而哈里不一样,他是个白人男孩,他永远不会因为皮肤颜色或者鼻梁上的镜片受欺,可是他现在看上去比他还要在意。
你会在意自己床伴的私人生活吗?如果是今天之前,那金的答案无疑是否定的;可是他现在突然不是那么确凿了。他们不应该给彼此附带任何麻烦,但现在在划清界限已经有点迟了。
“金,快点告诉我。”哈里抓着他的肩膀催促,“究竟是哪个杂种干的好事?”
哈里的力气有点大,碰到他锁骨和上臂那几个淤血的擦伤,痛得金倒吸一口冷气。他立即像是挨火烧了一样松开手往后退:“哦,干。真抱歉。”
金上身穿了件白背心,外面裹着一件浅色夹克,大部分淤青和伤都被遮住了,显然哈里一开始不知道。不过他现在已经恍然大悟,而且还冒出了新的主意;他眨眨眼睛扯他的夹克拉链,说:脱下来让我看看。
金·曷城摇头:“别费劲了,没什么值得看的。”
“绝对不是。”哈里的态度也挺强硬,好像这是什么原则性问题,“你知道高中体育也会教卫生保健吧?善待自己的身体它也会善待你。”
金皱了皱眉毛。也不是他不想善待,只是有的事情无法避免而已。不过哈里倒是很会自作主张,他趁着金思考的空隙立马把他的夹克拉链吱拉一声拽到底,开始剥他的衣服。金向后躲,抬起手迅速捏住了他的下巴。哈里的脸颊肉因此被挤成一团,他顺着他的意思抬起头来,舔舔嘴唇。
“别动。”金冷冰冰地说。
“……嘿,你在痛。我只是想看看,求你。”哈里现在说话听起来带着好笑的鼻音。
“我说没必要。”他用另一只手点了点他的胳膊,“松开。”
哈里犹豫着,但还是松开了。于是金也放开他,低头一言不发地重新整理好自己的夹克领口,整理到一半他突然有点没来由地烦躁:那些“伤”根本不碍事,如果不动它们甚至不会痛;算不上什么,完全是小题大做。
而哈里·杜博阿一贯喜欢小题大做,就像他今天特意跑来这间公寓里见他就只为了给他吃他自己的学生烤的曲奇饼。
“它们太甜了,放了黄油和砂糖,上面还有巧克力块。这些东西对脂肪很友善,但对肌肉很糟糕。”
哈里站在金的公寓门口如是说。
“这是我课上长跑成绩名列前茅的学生烤的。你知道吗,他跑1000米只需要3分10秒。一个又高又瘦的小男孩。年轻真好。”哈里一直举着透明的曲奇袋子,金没有接过来,只是看着他。
“他给我的时候说:‘嘿,哈里,这是我烤的,你尝尝。’真是贴心。可是我不吃这么甜的东西,你知道的。所以我说:‘喔,真抱歉……我保证会尝一口,但我只能把它们分给别人吃。’”哈里稍微顿了顿,“他看起来也很开心,然后笑着嚷嚷:‘没问题哈里,把它们都分出去,可别一下子吃光了!那对你的牙齿不好。’”
金面无表情地看了看曲奇袋子,然后把视线重新挪向哈里·杜博阿。
“所以我想,嘿,干嘛不把它们拿给金呢?金真的很需要高油高糖的食物,他的胳膊太瘦了,光是举起25千克的哑铃好像都会断掉。”
金抬起眉毛。
“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吃点曲奇吧,金。我把它们装在袋子里拿给你了。老天啊!!”
哈里突然毫无征兆地抬高了声音。他终于肯放下他的宝贝曲奇袋子,然后贴近过来挤进了公寓里面。
“老天啊!!你的脸怎么了?!”
金叹了口气。他知道他总归会注意到这个,而且也知道不论说“是我自己摔的”或者“不小心撞到”都是没用的,因为哈里有某种办法可以找到他说辞里的漏洞,这样的情况发生过几次。而且也没什么好隐瞒,他对这些事情早就习以为常,谈论它们也不会再伤害到他。所以金说:
“这是被打的。”
哈里睁大了眼睛:“被打的?!老天,金,你去打架了?”
“不,只是被迫卷入。有人看我不顺眼。”
然后哈里就开始生气了。他非要知道是哪个杂种干的,还要扒他的衣服看个究竟。就算他知道又能怎么样呢?因为不是“哪个”而是“哪些”;那是一群混混,哈里总不可能挨个过去找他们算账。更何况他就算再强壮也不过是个高中体育老师,白刀子进去 红刀子出来一切也都结束了。金在街头活过这么多年,有些经验告诉他一些事放下不管就会过去的。
烦躁没有缓解的趋势。他深深吸了一口气,继续整理自己的夹克,然后把领子竖高。
等到这间公寓的主人回来他就会去换个新地方住,至少有段时间哈里·杜博阿不会这么轻易地在下班路上就能找到他,也就免了这些乱七八糟的……
哈里用手指碰了碰他额头上和颧骨上的瘀伤。金立即瞪他一眼。
“我在想……这些还很新鲜,上面的血迹都没干透。”
差不多就是刚刚发生。金想,你早来十分钟就没人给你开门了。
“至少让我帮你,呃,处理一下?我可以给它们涂点红汞。”哈里诚恳地说,“不会很痛的。”
金又叹了口气。他蹙眉盯着他看,哈里好像今天刮过胡子,脸颊光滑又干净,像柔软的苹果果肉;而且白天的他和晚上看起来有点不同。金知道他不会轻易罢休的,如果最省事的方法让哈里最后能心满意足地回家,今天就算谢天谢地。
但急躁的哈里没等他答复就默认了,他蹭地一下退开,往公寓的另一个房间里面钻。
“坐在沙发上等我,金。”他说,然后小声嘟囔了一句,“……我在哪儿看到过医疗箱来着?”
于是金懒得再费心搭话,他把自己摔向沙发,陷进靠背里等着这聒噪的插曲尽快过去,然后他就能吃点东西填饱自己,倒在床上失去意识,结束这漫长的一天。他的目光懒洋洋地追着哈里跑来跑去的身影,后者真的在不知道哪个角落里翻出来了医疗用品,哈里把一大摞东西丢在茶几上,从里面拣出曲奇袋子塞到金·曷城怀里,丢下一句:“快尝尝。其余的事情就交给我。”
他耸耸肩,倒是不介意看着哈里忙活。金没见过别的高中体育老师,不过体育老师要都像哈里这样热心,那学生可能真的会争相选课。而且他是典型的那种,就像是社团里的橄榄球队队长。
所以他们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搞到一块儿去的?金突然想,说实话他看着不像同性恋。可是哈里无比享受在床上被他掌控,以及他时常说出来的那些带着羞辱意味的污言秽语。
金终止思绪,冷淡地品尝了一块曲奇饼干。饼干烤的酥脆,巧克力味浓郁,甜得像枫糖浆。但是不难吃。
哈里看着他吃,心情舒畅地哼哼起不知名的调子。他拆了一小包脱脂棉球,在上面浸满深色的药水,药水染得他的手指尖通红。然后他说:“我要给你涂这些。我保证轻一点。”
金收收下巴就表示默认,哈里靠过来的时候他摘掉眼镜看向了别处。不过除了凉以外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之前他粗略地照过镜子,额角和颧骨上都有渗血和淤青,疼痛早就消去了。
“他在你的脸上下手真狠。”哈里嘟囔,“如果这是在学校那可有他好看的。”
“‘有他好看的’是指你会教训他一顿?”金微微掀起眉梢。
“不不,他的家长会被找来和校长谈话。”他认真地解释,“我不能体罚我的学生。”
“原来如此。所以不守校规限制的话,你是打算去体罚那个‘婊子养的杂种’吗?”
哈里皱了皱鼻子表达不满:“嘿,到底是谁干的?”
金明显感到说这句话的时候他涂药水的力度也加大了。液体从棉花里渗出来,在伤口上堆积过多,有一股开始顺着金的脸颊向下滑;滑到中途又被哈里截住。
“跟你没关系,超级英雄先生。”金回答,稍微闭上眼睛仰起头来配合他,“别给自己找麻烦。”
哈里用一只手扶住金的下颌:“ 那至少告诉我他为什么看你不顺眼?”
金没有立即回答。他沉默了很长时间,直到哈里也涂完了他的颧骨,现在皮肤表面冷一块热一块。
“因为我和你们不一样。”他最终回答。
“我没看出哪里不一样。”哈里说,“难道是因为你喜欢吃这些高糖食物?”
“不。因为我和你们不一样。”金缓慢地吐字,“眼睛颜色,肤色,长相。还有因为我戴着眼镜。”
“可是眼镜挺酷的。让你看起来超级冷淡。”他立即反驳,“尤其是用那种语气说话的时候。”
那种语气?
金舔了舔嘴唇,垂下眼睛。哈里已经处理好了他脸颊的瘀伤,他丢掉手上湿漉漉的棉花,坐在沙发边缘等着金继续说下去。不过金只是把眼镜重新戴好,没再进一步给他解释。
“退一万步说,他也不应该因为你们不一样就动手。”哈里见人沉默不语,于是继续他的义正辞严,“跑1000米用3分钟和用6分钟的学生也只是因为他们不同。跑3分钟的可以上我的课,跑6分钟的也可以,没有人会因此挨打。”
“天啊,教练。”金这下倒是差点笑出来,“你把我当成你的教学监管人了吗?”
哈里眨眨眼睛:“嘿,如果你想的话也可以看我上课。”
“谢谢邀请,但是免了。”他又叹了口气,“我不是你的教学监管人。”
沉默两秒,金又补上一句:“我谁也不是。”
哈里疑惑地用关心的目光盯着金,好像对方脑子不清醒说出了什么屁话。
“你当然是。你是我的‘金’。你对我来说是‘金’,而不是‘谁也不是’。”
金不想和他争论这个,因为哈里会摆出一些难以反驳的歪理,于是他任由沉默把这个话题慢慢吞噬。与此同时哈里也陷入了他自己的思绪。半晌,金转头望向窗外,又看了看墙上的钟表,决定稍微催促一下。
“如果你完事的话就可以回去,现在已经7点10分了。”
不出意料地,哈里摇头:“喔不不,你想和我一起吃点什么?曲奇饼干不能当作晚餐。”
“……我可以自己准备食物。”
“那我还能再多留一会儿吗?”
金·曷城盯着他的脸,没有表态。
“就十分钟。”哈里请求道。
他真的有点累了,而且柔软的沙发垫让他的疲惫更加清晰明显。如果哈里现在就离开的话他可能还有兴趣起来弄点吃的,但如果他再多待下去,他说不定可能会在这里睡着。
算了,金最终放弃。他不在乎,第二天要早起去学校对付高中生的又不是他。
于是金点头,又往沙发里面陷得深了一些。
然后哈里收拾东西的声音飘远了,就像离岸飞去的海鸥。金在半睡半醒之间思索,他们两个究竟在干什么?哈里·杜博阿是两颗从垃圾堆里捡出来的绿色玻璃石头。石头盖着一层脏兮兮的灰,灰尘之下散发着细小的碎光。他只是捡来消遣的,没错,像一条薄荷口香糖,嚼到没味之后就会变成一坨乳白色的、又黏又软的树脂,除了把它丢出去在随便哪个平面压成一个扁球以外别无选择。
不过他不缺薄荷味口香糖。但哈里不像是薄荷味的。他更像某种水果,加姆洛克……或许是瑞瓦肖都没有的水果,金·曷城从未品尝过的那种。
过于香气四溢,口感黏腻且暧昧,却还夹杂着一部分没熟的生涩。金尝了一口,然后尝了第二口,摸到桌子下面粘着的口香糖的时候也会想起这个独特的味道。
然后——当然了,已经吐掉的口香糖现在粘在了金手指上,甩不下去。
金几乎陷入沉睡。不知道过去多久之后,他开始感觉颈窝里面又热又湿。于是他睁开眼睛,看见哈里正在吻他。窗外天色已经完全入夜了。
【】
“哈里?”金靠过去捧起他的脸,哈里还是没反应。他的脑袋全部重量随着金的动作晃来晃去。
“……哈里?”他又叫了一次,用拇指抹了抹他湿漉漉的眼角,那张脸上没有一点血色。他还在呼吸,但比平常更浅,更急促。金抬头去找钟表,这才发现已经是后半夜,而哈里从晚上开始就什么都没吃过。
或许他从中午开始就什么都没吃过了。
金朝自己翻了个白眼。他怎么会该死的上头到如此粗鲁地对待他?他是他的床伴,但不是只是个他妈的容器,哪怕哈里真的很享受这一切……
在主导位置他实在失责。
他咬咬牙把哈里在床上放好,起身想去找毛巾和水给他清理,然后听见哼的一声。于是金又转回来,看到哈里正目光迷离地看着他。
那一瞬间金觉得胃在绞痛。老天,他可从来没有胃痛过。
“金,”哈里哑着嗓子开口,“我数了430秒。但是后来好像……”
他在努力回忆失去意识的记忆。
“……好像记不清了。”
金紧绷的眉梢松懈开,然后他用手背贴了贴哈里的脸颊。
“你做得很好,哈里。”他音调柔和,“你感觉怎么样?”
哈里朝他笑。
“很棒!老天啊,金。你在我面前脱衣服的时候我都可以she出来……你对我说‘我不想看到它从你的手腕上掉下来’——看。”哈里举起双手,“它还在这里,是你打的结。”
该死的,金咬着下唇扯过他的手腕。他刚才忘记解开这个了。
“很好,很好……”他低声说,一边帮他松开那条领带。好在当初那就是个故意松懈的活结,没把他的手腕勒得太糟糕。他被束缚了几个小时,真见鬼。
不过哈里刚刚重获自由就开始马不停蹄地乱摸,他试图触碰金肩膀和锁骨的那些伤,一只手拽着他的背心下摆想要往上撩。
“但我也看到你身上的伤很多。衣服下面是不是还有?”
金·曷城的眉梢又抬起来了。但他这回只是轻轻抓着哈里的手腕阻止了他的动作。
“别。能不能先安分一会?至少让我给你拿点水过来。”
“我感觉没事。”哈里回答。他想坐起来,又被金压回去。
“我说躺着,哈里。”他的语调突然强硬起来。哈里只好一副不甘的样子重新倒进枕头里,等着金继续往下说。但是金垂下眼皮堕入沉默,盯着哈里手背上薄薄一层棕褐色的汗毛。在光下它们看起来更像金色。
半晌,他才低声补上:“而且你需要收拾一下。我来帮你,你就……躺着。好吗?就躺在这。”
哈里点点头。于是金从床边站起来向门外走。他走到厨房给他倒水,然后打开炉灶,放上平底锅。
你想干什么?金问自己。
但还没来得及得出一个答案,他就开始倒油热锅,然后在碗里磕了两个生鸡蛋进去。食材闲着也是闲着,既然他们没有正经晚饭,不如拿来做点什么。等到他把食物盛进盘子里,才意识到自己煎了两份蛋卷。
啊,真棒。金·曷城盯着冒热气的澄黄色蛋卷,甚至都想不通为什么。他捏起碎欧芹和盐粒在上面随便撒了点,抓起那杯水,端着盘子回到房间。
不出所料哈里在床上睡得正香。
金把东西放在床头柜,贴近哈里的耳朵,用嘴唇碰了碰,感到耳朵尖又红又烫。他叫他的名字,没什么回应,只是一些睡着时候无意识的嘟囔。
【】
不过哈里到最后也没有苏醒,金只好坐在睡着的人旁边,靠着床头把膝盖收起来,一点一点把煎蛋卷吃掉。哈里像是自动感应一样挪过来躺在他的旁边,额头顶着他的跨根,一只手搂上来抱金的腰。被单裹在他赤裸的胸口,平常梳得整齐的刘海现在都散落下来,已经干掉的汗水弄得棕色发丝一缕一缕耷拉在哈里的额头上,又被金用手指捋好。
金慢慢地咀嚼,直到吃掉最后一口食物才放下刀叉,他垂眼盯着盘子出神。哈里暖呼呼的体温裹着他,像太阳落山之后却仍散发热量的小水池。
而盘子里面已经空空如也了。
- TBC -
#极乐迪斯科#金哈里金#背道而驰#2:水#
概要:哈里视角的一点补充内容。
*可能包括但不限于以下触发因素:自杀观念/企图,自残行为,自我否定,自我贬低。
哈里·杜博阿把脸埋在放刮胡刀的盆子里。那个盆子太小了,即使盛满水也没法盖住他的整张脸,嘴唇和鼻尖顶进水底,一半胡须浅浅地浮在水面,像半遮半掩的水生植物。盆子里冒出细小的泡泡,在上升的途中慢慢撞破。
平心定气 - 你在干什么,哈里?
眼明手巧 - 显而易见:你想刮胡子。
逻辑思维 - 刮胡子需要水和泡沫,以及足够锋利的刀片;可根据实际情况选......
概要:哈里视角的一点补充内容。
*可能包括但不限于以下触发因素:自杀观念/企图,自残行为,自我否定,自我贬低。
哈里·杜博阿把脸埋在放刮胡刀的盆子里。那个盆子太小了,即使盛满水也没法盖住他的整张脸,嘴唇和鼻尖顶进水底,一半胡须浅浅地浮在水面,像半遮半掩的水生植物。盆子里冒出细小的泡泡,在上升的途中慢慢撞破。
平心定气 - 你在干什么,哈里?
眼明手巧 - 显而易见:你想刮胡子。
逻辑思维 - 刮胡子需要水和泡沫,以及足够锋利的刀片;可根据实际情况选择须后护理。但不是以这种方式。如果所有东西都埋在盆里,你可能会窒息。
疑神疑鬼 - 嘿,你想呛死自己吗?快点起来。
哈里埋着没有动。带着碱味的肥皂水被他吸进鼻腔,漏入会厌,因此他的胸腔开始剧烈起伏。然后哈里推开桌子,捂着嘴摔向地板;木质地板被蹭出几丝倒刺,刺进他的掌心里。他翻了个身,收拢双腿蜷缩起来。从喉咙里呛出来的脏水被他吐在旁边。
平心定气 - 你究竟在干什么?和我说话。
故弄玄虚 - 我们的斗志昂扬先生真的不知道“哑剧”这两个字怎么写,他哪怕安静一分钟也谢天谢地了,大人。
逻辑思维 - 实际上现在是半夜十二点,我们应该躺在床上,而不是这里。那个暖炉还没有强力到能够加热棚屋地板的程度,这么下去你在睡着之前会先感冒。
博学多闻 - 通称的感冒一般指上呼吸道感染,容易发生在受凉受湿或疲劳导致免疫力下降的时候。
钢筋铁骨 - 你的免疫力好得很。哪怕是脊髓灰质炎也奈何不了你,记得吗?
那已经是小时候的事情了,根本没人记得发生过什么,就连我自己也不记得。哈里想,为什么我没在那时候就死于小儿麻痹症?他站起身来,把身上的水甩掉,重新摸到那个破旧的小脸盆旁边,看见锋利的刮胡刀片就沉在水底。他思索了一会儿。
五感发达(视觉)- 银色的金属锋刃在浑浊的水里闪闪发光,即使室内昏暗,你也能透过水纹描绘出它的轮廓。
内陆帝国 - 像小时候凝视下水道底部发现的油滴,你发觉水面因此覆上一层彩虹。你试着捞起来,却发现徒劳无功。
我为什么在看这个?
平心定气 - 是啊,我也在问。
眼明手巧 - 你真的想刮胡子。
内陆帝国 - 哦,不。但是和刮胡子差得不远,只是刀片稍微往下挪一点……
故弄玄虚 - 你想演《理发师陶德》?
标新立异 - 划开事物的表层,窥见内在的本质。
内陆帝国 - 苹果殷红的汁液渗漏出来,在脖颈和锁骨之间架起一道纤细的桥梁。
博学多闻 - 颈总动脉收缩压通常处于90-140mmHg之间,相当于一根高压水管。当你突然在水管上制造一个足够狭窄的破口,里面的液体会以0.9m/s的速度喷射出来。
逻辑思维 - 如果在这间棚屋里——在马丁内斯的深夜这样干,你会在一分钟内快速失血,即使是最发达的医疗服务也将无力回天,你的尸体明早会被人发现。冰冷且潮湿。
博学多闻 - 但鉴于现在的温度不高,你闻起来不会很糟糕。
疑神疑鬼 - 那片刀片看起来像被人用过的。最好换个新的,你可不想因为血液污染而感染丙型病毒性肝炎。
逻辑思维 - 一具尸体不会感染肝炎。
哈里伸手捏起了刀片。湿漉漉的金属在指腹之间的感觉就像一颗心脏,肢体末端毛细血管的搏动一下一下地顶着它。上面映出的面容残影在颤抖,然后哈里用刀片贴上下巴,用锋利的薄页削掉一小撮胡须。
眼明手巧 - 我说什么来着。
逻辑思维 - 你应该再弄点泡沫。现在胡子干巴巴的,或许会磨钝利刃。
闭嘴。哈里想。该死的闭上嘴,哪怕安静一分钟。
他用力划下去,皮肤被劈开一道发白的裂口,1秒钟之后鲜血开始缓缓浸润那个细长的凹陷;直到漫溢出来,吧哒吧哒地滴落,掉进水盆里。然后他的下颌上出现了更多道,交错的红色丝线织成一张细细的网。
他应该很久没刮过胡子,上回认真照镜子的时候可能还是深秋或者初冬,而现在春天马上就要来了,那是比冬季更难熬的日子。
哈里继续划破自己胳膊,然后是掌心;他把它捏在手里攥紧。又黏又热。
坚韧不拔 - 好痛。好痛。好痛。你手上还有脏水,水里有什么东西让痛感更尖锐了。
内陆帝国 - 不得不说,你还挺喜欢痛的。就像你喜欢窒息。
平心定气 - 哈里,为什么要这样?
食髓知味 - 因为你享受疼痛就像享受性高潮。你故意弄伤自己,寻求一些冒险行为,要么主动挑起一场肢体冲突。或者你巴不得有人来揍你一顿?多来点,我已经嗅到血的气味了。
平心定气 - 那不是真的。把它放下。
不,我感觉很糟糕。哈里想。我试过香烟和酒精,我吸了两次安非他命,该死的瞳孔现在肯定像满月一样大,可是糟糕的感觉还是挥之不去。为什么这么早就把金送进黑夜里面?明明调查可以持续到12点,如果工作持续让人分心,可能今晚就不会难熬得像一坨屎。
显然深夜不是反思的好时候,也绝不是做决定的好时候。
逻辑思维 - 我想让你知道,哪怕在深夜,我的功能也非常完善。
闭嘴!
哈里的眼球差点从眼眶里挤出来。干涩感就像一阵洪水冲破堤坝,撞得他脑袋发晕。他不得不蹲下来在地上重新缩成一团,肩膀颤抖,手指发软。然后哈里把脸埋在膝盖之间,手上的血已经流进袖口,沿着胳膊向下滑。
痛感如此清晰,比每天的梦还要清晰。
平心定气 - 时间太晚了,哈里。我知道你感觉糟糕透顶,但我们能不能先试着睡觉?如果你有什么想不通的问题,明天再问问看那个警督。
金不喜欢我跟他讨论这些事情。金就算没有我也能查这个狗屎吊人案子,看看我都做了些什么?已经快一周了。
同舟共济 - 你知道曷城警督说过他忍受你是因为你真的有能力查案对吧?
通情达理 - 他并不排斥和你一起工作。直白说,他偶尔会被你逗笑,那可不是装出来的。
哈里闭上了眼睛,掌心的钝痛绞得他胃痉挛。
内陆帝国 - 此刻你真的想要一了百了。之前你曾经尝试过的举措都在闪回:顶着下颌的冰冷枪口,挂在吊扇上的领带,灯光为它投下一块影子,影子一圈又一圈地在地上旋转,像是永远无法挥落的死神镰刀。
标新立异 - 死亡的感觉即是归属。你与过去和未来都将殊途同归。
博学多闻 - 你是热力学第一定律。你会以另一种形式重生,变成船底的藤壶,泥土里的蠕虫,垃圾堆之间穿梭的老鼠;或者数百万光年外一颗膨胀的红巨星。
故弄玄虚 - 你是西西弗斯,大人。
徒劳的挣扎。哈里深吸了一口气。
同舟共济 - 想到金·曷城警督过去这些天和你一起查案的情形反而让你感觉更痛苦了,这事错在我。
平心定气 - 哈里……
疑神疑鬼 - 刀片抵着你上下滑动的喉结。你已经设想过无数次,仿佛你出生就是为了等待死亡。冷汗沿着你的后颈流过,顺着脊椎一路而下。
能说会道 - 一次自刎。一次成功的……
逻辑思维 - 等等!
平心定气 - 谢天谢地,快说点什么。
逻辑思维 - 如果你死在这间棚屋里,明早第一个发现尸体的将会是金·曷城警督。他将不得不收拾你的烂摊子。
同舟共济 - 换句话说,金需要面对你在和他搭档期间自杀的这一事实。
通情达理 - 喔,老天……
通情达理 - 你不应该这样对待他。他值得更好的,因为你比自己想象中还要喜欢金·曷城警督。
同舟共济 - 让我们把话再说清楚一点。如果你真的做了什么,金其实不会在意。他虽然把氦灯当做是你认真的提议,但他不会要求或期待你做任何事。
如果我死了,他会难过吗?
内陆帝国 - 他会吗,哈里?不要问你自己,也不要问他。你不应该要求他思考这样的问题。
同舟共济 - 可以肯定的一点是,如果他死了,你会难过。
能说会道 - 你关心他?
我不知道。该死的,我不知道。
内陆帝国 - 他是什么,哈里?他只在你的世界里出现了5天,但你在他旁边的时候稳定得像一艘静风舰。
反应速度 - 5天?
内陆帝国 - 是的。哪里不对吗?
反应速度 - 呃,似乎……呃,没有哪里不对。当我没说。
通情达理 - 所以——基于上述,如果你实在要做的话,别是现在。等案子结束,等这一切都结束,等你离金远远的。
故弄玄虚 - 挑个独自在家的时候,别让任何人知道。
刀片从哈里手掌中滑落到地板上,发出一声清脆的撞击,然后恰好挤进了木头之间的缝隙里,掉入了无尽的黑暗。哈里开始无声地啜泣。
内陆帝国 - 喔,但这对你来说太难了。
平心定气 - 拜托你,去找金·曷城警督吧。
同舟共济 - 说到底他会帮忙的。可能不一定乐意,但他绝不会袖手旁观,哪怕警督对正在发生的事情毫无头绪。
争强好胜 - 好吧,如果你实在要去褴褛飞旋见他,那对刚才的事一个字都别说。
能工巧匠 - 另外,你记不记得你在金面前提议过一件事情?
哈里没有停下啜泣。他埋着脸颊,用手臂抱住双腿,感到刺骨的寒冷。
能工巧匠 - 你们会在金的车库里一起为他的锐影更换氦灯。
通情达理 - 他喜欢这个主意,记得吗?
能工巧匠 - 所以,至少活到那个时候。哈里,兑现你的提议。
我不知道。或许我会尽力。
哈里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按着剧痛的额头试着走了一步,结果还是差点摔倒。他身上的血都变得干涸,稍微一抠就会掉下硬梆梆的血凝块。
见微知著 - 建议1:洗一洗你自己。否则你刚刚的企图不言而喻。
能说会道 - 建议2:现在是半夜,金很可能已经睡着了,待会用他熟悉的东西敲开他的房门。比如在你的汽车残骸前面他吹的那段口哨。
哈里靠着桌子颤抖了十多分钟,呼吸急促得有点喘不上气来,棚屋的灯光明晃晃的,好像一瞬间就把他的勇气都照没了。他忘记自己如何打开门走入黑夜,穿过水闸走向褴褛飞旋,仿佛那是汹涌波涛最中央的灯塔。最终哈里爬上楼梯来到那个房间,看到金·曷城的那一瞬间,意识到有什么东西正在崩塌。
金扶着门框站在门口,一声不响地看着比他高半个头的哈里。哈里突然有点退缩。此刻藏匿起来的血迹和伤痕似乎只是一场愚蠢且鲁莽的马戏秀的票根,肾上腺素被代谢掉之后,只剩下羞耻和怯懦。
那并不是勇气的标志,我只是个胆小鬼。
见微知著 - 警督在嗅你。
食髓知味 - 他在干什么?!
见微知著 - 金的气息节奏改变了两秒钟,那是他在试图分辨你身上有没有酒精或者毒品的味道。看样子他得出了否定结论。
五感发达(嗅觉)- 因为浓重的血和水腥味为你遮掉了一部分。现在你闻起来和你自己的内裤差不多,哪怕是最好用的鼻子也会对此退避三舍。
“警探。”金终于再次开口,“你站在外面敲了快20分钟的门,但是我猜你没有要紧的事对吗?”
哈里摇了摇头。他开口试图说话,结果只发出了一连串残破的气音。没有人能听得懂这样的咕哝。
“好,你可以进来。”金垂下眼皮,向旁边退了半步。哈里像踩着棉花一样走进去,停在房间最中央站定,听到房门在身后关上的声音。这是一个狭窄的房间,看上去跟隔壁是套房,与哈里房间里华丽的窗外风景比起来,这里似乎更加温馨,只有简单的书桌和床。除此之外,除了从刚刚开始就扑面而来的香烟气味,空气里还有一种别的味道漂浮在最底层,让哈里感觉有点昏昏欲睡。
他软下紧绷的肌肉,侧身扶着金的椅子,摸到椅背上还残留着一点暖和的温度。哈里低头,看见桌子上摊开的笔记,视线继续往下挪——桌子下面有一小块黑暗的、柔软的空间,恰好可以容纳一个成年男人。
疑神疑鬼 - 你被下了迷魂药吗?打起精神来,别昏倒在这里。
五感发达 - 椅背上的温度超过你的指尖温度大约两三度,那是金·曷城警督的体温。
逻辑思维 - 他刚刚坐在这整理笔记。这就是为什么你一敲门他立即回复的原因。
内陆帝国 - 但是你为什么在看桌子下面的那块空隙,哈里?
金走到哈里旁边,像工作时候那样背着手站在他不远处,似乎在等着一句合理的解释。哈里深吸一口气,攥紧椅背,接着疯狂拽开那把椅子,像一只被追赶的黄貂一样,迅速弯腰钻进了金·曷城的桌面之下。
争强好胜 - 你在干什么?警督会发笑的。
不幸的是金并没有笑。他的眉毛抬高了一秒,后撤半步防止自己与哈里的后背相撞,然后伸手扶住了颤颤巍巍的椅子。桌下的光线昏暗,如果不是因为地板有点冷,它或许可以和棉被里温暖的空间相媲美。哈里被裹在之间,蜷缩成一团,像个襁褓之中的婴儿。
我还不想被金看到。哈里想。
内陆帝国 - 是的,心虚在吞噬你。你的感觉像是被抓到正在干坏事的孩子。哪怕他什么也没有责怪,你也什么都没承认。
博学多闻 - 曾经你也扮演过类似金·曷城警督的角色。随着时间的推移,你的年龄越来越小。直至倒退回现在。
你说什么?
博学多闻 - 毫无头绪。
反应速度 - 你又在流眼泪了。
哈里看到金·曷城蹲下来,变成一团的娇小身体在书桌阴影之外,散发着一层朦胧的鹅黄色亮光。他抬起细长的、赤裸的胳膊伸过来,试图碰到哈里的肩膀。但是哈里所处位置太深,警督失败了。
“警官,你还好吗?恐慌发作了吗?”他问。
同舟共济 - 警督的意思是:除了恐慌发作,没有其他理由能为你的行为找借口。
通情达理 - 对,他在关心你。快点给他一个答案。
但哈里的眼泪流得几乎停不下来。他去口袋里摸索,拽出金·曷城给的那条手帕。把脸埋进去的一瞬间,那种空气底层的气味突然清晰了:依旧是他的须后水。
“不……没事。”哈里哼哼着回答,“别担心。”
能说会道 - 这个答案没有一丁点说服力。
通情达理 - 如果警督足够狠心,他已经得到了正当理由把你赶出房间。但是金很温柔,他不会那么做。
“好,警探。那就在桌子下面待到你舒服为止,但别继续把你的鼻涕抹在眼睛上了。”金只是简单地说。
争强好胜 - 他在说什么?他跟你说话的语气就好像你是个该死的幼儿园小孩。
哈里没有像涂胶水一样涂匀鼻涕,他只是在试图用那条手帕把脸抹干净。但是眼泪只是越来越多,脸颊越来越湿;而水擦不干水。他看着金·曷城的脸在桌面下的视野中消失,只剩下两条修长的腿,不急不缓地走回靠墙的床铺上,然后躺了上去。哈里向后靠,好能够看清楚更多远处的景象,他看到金把眼镜摘下来,手背贴着鼻梁。
同舟共济 - 他很累了。如果你在这里待一夜他可能也不会介意,只要你足够安静。
如果在这里睡着的话,明天还能一起工作吗?
同舟共济 - 为什么不?此刻需要休息的是他,并不是你。
内陆帝国 - 你究竟为什么来找他?
只是想看看他。看着他的时候,事情的确会变得不一样。
反应速度 - 你想看着他,却不想让他看到你。
食髓知味 - 你这个偷窥狂。
平心定气 - 那不是真的。哈里,告诉我你已经做了不同的决定。
不是完全不同。哈里想,并不是完全不同。只是暂时……操,只是暂时。没有人会决定“暂时活着”或者“暂时去死”,这简直太荒谬了。更荒谬的是,掌心和下巴上的伤口正被咸苦的眼泪弄得一阵一阵刺痛。
实际上哈里不知道自己决定做什么,一切事情都在顺风漂流,主航路被堵上的时候,或许会出现支流,或许不会。但孤独的小船总会有撞毁的一天。他盯着自己的鞋尖。绿色的皮鞋底沾着泥泞的沙子,而脸上的水开始入侵膝盖上的那一小片布料。那条贴着脸颊的手帕冰冷又黏腻,可是来自金的气味为什么让人这么昏昏欲睡?
哈里打了个哈欠。他继续瞥到床上的金,后者的胸腔正在平稳起伏,也无法推断究竟是醒着还是已经睡着。他会在他面前就这样不设防备地直接入睡吗?
通情达理 - 警督信任你。不过他也确实足够累以至于懒得理你,因为你带着他跑了整整一天。
强身健体 - 没有人的体力能与你媲美,教练。
可是我还想和他说话。
能说会道 - 当然了,安静十分钟对你来说也是个折磨。
内陆帝国 - 但你的精神现在极其虚弱。你刚刚经历过将近两小时自杀念头的折磨还没有完全恢复,你是一栋不能入住的危楼,随时有可能重新崩塌。
坚韧不拔 - 你的痛觉感受器也得出了相同的结论。
平心定气 - 可是,天啊。
能说会道 - 你已经准备说出口了。
“金?”哈里轻声叫他。他往桌子外面挪了挪身体,准备迎接金·曷城即将投过来的目光。
“什么事?”金的语调低沉。此时此刻他听起来就像一杯正在冒泡的淡味苏打汽水。
苏打汽水。哈里想。尝起来没有甜味,甚至有点苦涩,却带着冰块彼此碰撞和气泡破裂的愉悦声音。
“谢谢。”哈里说。
能说会道 - ……说真的,在危楼里聊天真是一场灾难。你把即将入睡的警探叫醒只为了道谢,可得庆幸他没有现在就从床上起来揍你一顿。
通情达理 - 金不会那么做。
同舟共济 - 金想的是加班费。
逻辑思维 - 嘿,嘿。他刚才又说了什么?我错过了。
食髓知味 - 他说你可以和他睡一张床。
平心定气 - 我也错过了。但绝不是你可以和他睡一张床。
反应速度 - 呃,有谁听见吗?
内陆帝国 - 他说你像他桌子下面的小动物。
争强好胜 - 真是活见鬼了。这句话应该我来说!
从容自若 - 好吧,别慌。就算你错过对话里面的一句也可以把交谈继续下去。说点别的,随便什么你想说的。
博学多闻 - 好消息:我帮你想通了一件事,你可以把这个告诉警督。
“说真的,金。这些松针的气味让我好受多了。我的GABA受体在疯狂激活。”哈里继续说。
GABA受体?那是什么东西,跟些松针气味有什么关系?我究竟为什么要说这个前言不搭后语的事情??哈里垂下头把手帕在掌心里团成一团,试图在自己的袖口上晾干它。
博学多闻 - 脑内的GABA受体与睡眠调控高度相关,松针的味道让它们激活了,这是你嗅到曷城警督的须后水会感觉昏昏欲睡的原因。可以这么理解:警督是你的特效安眠药,与咖啡的作用正相反。
食髓知味 - 翻译:抱着他你可以睡个好觉。所以现在就去。
循循善诱 - 成功概率极低。金对这个话题显然不感兴趣。
故弄玄虚 - 嘿,嘿。为了以防又没人听见金说的话,容我转述,大人。金刚才说:明早起来一切都会好的。
内陆帝国 - 喔,不……日出只会让漫长的黑夜更加暗淡无光。
能说会道 - 但是不论如何,请别说……
“明早起来一切都不会好……我只会继续搞砸事情。”哈里脱口而出,动作僵硬地拨弄着自己的袖口。空气里的沉默蔓延了几秒钟,然后迅速又被打破了。他在桌子下面看到金飞速而来的脚步。
“不,你不会。”金·曷城伸手拽开桌子,“明天你会和我一起去找露比,然后解决这个该死的案子。”
坚韧不拔 - 啊!!!不!!!快把桌子放回去,求你了,快点!我要瞎了!!
通情达理 - 哈里,你知道他讨厌你这样自怨自艾。拜托斟酌过后再开口。
能说会道 - 老天啊。救命啊。但我已经拦不住了,这些话马上就要继续……
“你不明白,金。”
金的脸此时此刻就像一块磐石那样冰冷且僵硬。他用无声的质问盯着哈里。哈里知道金愿意把他留在房间里已经是天大的宽容,可他竟然还对他说“你不明白”?这有点太过分了。他没有该死的义务照顾你,哈里想,求求你别再把他推到一边去。
“这些话说够了,哈里。现在站起来回去睡觉。”他的音调依旧平稳得如无风的海面。哈里用手捂住脸,挡着一部分从眼眶里涌出来的眼泪。可是他现在还不能回去,暂时还不行。他没有足够的勇气走回那个空荡荡的棚屋——满地血迹和脏水的棚屋。
真是个该死的累赘。
“如果没有我……”哈里闷声补上一句,“工作会变得简单很多。”
逻辑思维 - 那或许确实是真的。
同舟共济 - 不过警督的想法其实是相反的。
故弄玄虚 - 而且警督没有说谎。哪怕你曾经对他说过:“你阻碍了我的行动,你扰乱了我的风格,让我给你上一课。”
操,那是些该死的屁话。他不会想起来吧?
逻辑思维 - 可能会,尤其是这种时候。
平心定气 - 跟他澄清一下,但不是现在。
“我是说过你在阻碍我的风格,金,别放在心上。”哈里稍微抬高了声音。
平心定气 - 不是现在。哦,老天。我们已经没在正常运转了。
能说会道 - 而且……呃,你知道吗,你没把那句话说对。
“我不在意。”金回答。哈里仰起头来看他,他的身上又在散发着那种淡鹅黄色的柔和细光。
平心定气 - 是的,他不在意。非常好。
食髓知味 - 是的,他不在意我们。就像之前的推断那样,他根本就毫不在意我们,哈里。他不会在意你手上的伤口,也不会在意你抵在喉咙上的刀片。知道这件事甚至让你有点开心,对吧?你享受这种感觉,你爱的人根本不屑于搭理你。孤独是你永远的好伙伴,它是一个没有回应的吻,像刀片陷进皮肤里一样爽。
平心定气 - 那是假的。
能说会道 - 现在该是轮到我说别试图去求证的时候了。但是我知道什么也拦不住你,只是拜托你不要多说……
“但是如果我真的做了一些事。一些非常……非常糟糕的事,”哈里听见自己的声音带着哽咽,“你也不会在意吗?”
金蹲了下来,那动作像是在安抚,哈里因而感到他身体温暖的热量突然包裹上来。但是那人等待了许久才终于答复:
“我不在意。具体什么事,警探?”
食髓知味 - 看吧?他在没具体询问的情况下就给了答案。不论你做什么,他都不关心。
同舟共济 - 警督根本没考虑过你做的这些。他在想的是:“杜博阿警探贪污,或是贩毒?那是他自己的选择,与我无关。”
循循善诱 - 不要再继续问了。今天不是你求证这件事的好时机。告诉警督让他忘掉你的问题,现在就说。
“没什么,没什么……忘了它吧。”
而我还会拼命思考它,直到该死的昏迷为止。
内陆帝国 - 你得不到答案,只会让负担更重。
博学多闻 - 不完全如此。关于你的受虐倾向,我可以把它放进你的思维内阁里。题目是:马丁内斯五天——萨德主义的幽灵。等它内化的那一刻,至少部分答案就会产生了。
平心定气 - 听着,我现在只能勉强维持你的正常运转,别急着把那个想法放进……
逻辑思维 - 快,听着。听着!警督又在说什么?
“……我可以在长凳上陪你抽烟,像第一天晚上那样。就一支烟的时间。”金清了清嗓子,“可以吗?”
反应速度 - 他……呃,等等,约会?
食髓知味 - 好吧。看来我错了。我大错特错。金·曷城在邀请你和他一起抽烟,下一步就会邀请你和他上床。他或许不在乎你干了什么,但他显然在乎你和他干一炮。
同舟共济 - 警督的意思只有抽烟。
食髓知味 - 你有烟。你有很多。你可以和他抽到爽。你还有套。
平心定气 - 你没有。快点回答警督的话。
“好啊……”哈里小声嘟囔,把脸藏了起来。
“嗯哼。明天我会在渔村等你,如果你想在褴褛飞旋前面也可以。或者那个秋千,你坐在上面似乎很开心。”金的语气听上去柔和不少。那瓶苏打汽水又开始冒泡泡,弄得哈里想贴过去啜饮一口。冰块和二氧化碳,他想,流过喉咙的时候有点微辣。
现在金离他这么近,哈里感到脑袋又开始变得昏沉。他好不容易把一个哈欠憋回去才成功叫出他的名字:
“金?”
反应速度 - 嘿,你们同时叫了彼此。
循循善诱 - 但,坏消息:你没想好要说什么。
同舟共济 - 更坏的消息:金现在把话语权让给你了。
逻辑思维 - 不对,你其实已经想好了,只是在犹豫不定。那位警督是你的特效安眠药,而现在你离成功入睡可能只差一步。如果今夜你真的还能睡觉——现在就是绝佳的时机。
食髓知味 - 说你想抱他。
平心定气 - 求你,用恰当的词汇说。
“我能抱抱你吗?”
“不。”金干脆地拒绝。
“这是工人阶级的……”
“不。你真的该回去了,警探。”他用不容置疑的口气说。那不是个提议,更多的是要求。哈里抿紧了嘴唇,他只要稍微想象离开这个房间的画面——金在他身后把门关上——他就开始有点焦虑了。该死的,到现在还是没有勇气回到那间棚屋里面吗?
食髓知味 - 为什么要说后面那句话?这样他不可能同意。
通情达理 - 这和工人阶级无关,警督只是觉得不合适。
逻辑思维 - 看来今晚注定是不眠夜。
强身健体 - 不仅如此,你还没有站起来的力气。这一点也不像你。
坚韧不拔 - 只是腿麻了。呃,稍微动一动。等等,别动……别动!还是先把话说完吧。
事情结束了。没什么好说的了,我会被金赶出房间。哈里绝望地想。我走不到水闸,更别提回到渔村,不可能做得到。他再次抬起头来看着金·曷城,后者的脸上依旧什么也读不出,可是他无比耐心地在原地等待,甚至没有靠近半步。
哈里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今晚我能留在这吗?”
金像是料到了这个问题一样。审判的铡刀终于落下,他紧绷的眉梢松懈开,接着是抿成一条线的嘴唇;然后他伸手调整了眼镜的位置,轻轻闭上眼睛。再坚定的要求此时都是没用的,而他也不会拎着哈里的领口把人扔出去。
“随你喜欢吧,哈里。”他低声说。
金沉默着把桌子挪回原位,让哈里能重新埋在他想要的阴影里面,然后转身回去,抓起了床上余出来的那个枕头。枕头随着砰的一声闷响,落进了哈里怀里。
反应速度 - 什么?
五感发达 - 柔软的。带着他的气味。
故弄玄虚 - 这可不是开玩笑的,陛下……
食髓知味 - 他的枕头。金把他的枕头给你了一个。你可以对着它自慰,我的老天啊。
同舟共济 - 警督的意思是:想睡在地板上就请便吧。他对你侵犯他私人空间的行为已经无能为力,因此他选择顺其自然。
通情达理 - 甚至还怕你落枕。
五感发达 - 灯不知什么时候被金关上了。房间里一片漆黑,你只能感到你怀里柔软的、暖和的枕头。每抱紧一次,你就能闻到它散发的警督的气味。
哈里收拢手臂,把脸埋了进去,喉咙里咕哝出几句意义不明的哼哼声。这感觉太好了……简直是一条安全绳。把它抱在怀里就像把整个世界抱在怀里。
他在黑暗中听到金重新回到床上的声音,被子被展开,抻平,盖好,掖紧;接着是小幅度的调整,一声疲惫的轻叹,然后不动了。
五感发达 - 他睡着了?
见微知著 - 没有那么快。不过马上。警督已经很累了,黑暗会加快他的入眠。
五感发达 - 金的呼吸声非常、非常轻。哪怕在安静的黑夜里也难以捕捉。
食髓知味 - 离他近一点。既然现在整个房间都是黑暗的,那整个房间都在桌子下面。
逻辑思维 - 偷换概念逻辑错误。但是离他近一点会让你感觉更好些吗?
我不知道。我会吵醒他吗?
鬼祟玲珑 - 不会。争点气,你有潜行的基本功。
从容自若 - 慢点来,只需要靠到床头去。抱好他给你的枕头。
五感发达 - 天啊。他睡得真轻,跟你截然不同。即使在这个距离下也只能听到细小的喘息声音。而且你的眼睛开始适应黑暗了,你注意到……
五感发达 - 金睡着的时候会缩成团。
内陆帝国 - 像一只猫。
平心定气 - 他既不出声也不怎么翻身。
博学多闻 - 他现在在深睡眠,是无梦的状态。当然会这么安静。
天人感应 - 嘿,你的后脑勺突然在刺痛。是因为深夜的马丁内斯也试图和你交流吗?
博学多闻 - 等等,等等。是因为我。为什么我有一种熟悉的感觉?
对这个气味?当然了。我已经熟悉了它这么多天。
博学多闻 - 不……是另一种概念。不止是气味。像是某件显而易见的事一直被我忽略了,或者是某个被遗忘的重要细节……
既然遗忘,或许因为它不重要。
博学多闻 - 或许。只是或许。你应该找个时间好好想想,我确信这是有关警督的。但愿能得出结论。现在我们准备睡觉了吗?
哈里吞了吞唾沫,垂下脑袋靠在枕头里面,挨着金·曷城的床,就像是睡在他旁边。接着哈里尝试着闭上眼睛,然后努力在血腥和泥泞的黑暗里缓慢爬向意识之外,他脚步沉重,浑身上下沾满污秽。
但是最终哈里成功了。他甚至忘记了意识之外是一副什么样的光景,但他记得梦到满是二氧化碳的冰镇苏打水,还有膝盖上暖绒绒的猫咪。
那一定是海。哈里想。不是凛冬大雪纷飞的、波涛汹涌的海岸,而是阳光明媚的沙滩。
食髓知味 - 嘿,我实在不想把打扰你难得的美梦。但是我猜你想知道:警督的手背正挨着你的脸。
五感发达 - 他的手背凹凸有致,手指骨节分明。干燥的、稍微有点凉的皮肤紧紧地贴着你下巴上的某个伤口。
坚韧不拔 - 有点疼。不过不碍事,他甚至都没有动一下。
……
五感发达 - 不用问。答案是:不,他没有醒。
- TBC -
平心定气可以管理你的食髓知味,驾驭你的本能,压制内在的兽欲,保持坚定的意志,就像超我斥责本我。但是当你*意愿*去死的时候,或许它只能束手无策。
#极乐迪斯科#金哈里金#背道而驰#1:鸟鸣#
概要:金·曷城在褴褛飞旋一楼见到哈里·杜博阿的时候立即认出了他的绿眼睛。那是一双属于宿醉酒鬼的疲惫不堪的眼眸——也是二十年前他曾透过大麻苍白的烟雾对望无数次的眼眸。而失忆的哈里·杜博阿对此毫无头绪。
*大量造谣,部分游戏剧情改编,叛逆混混金x体育老师彪涉及,以及攻受不固定。
*不得不删减重要内容,原文见拗三作者Ninawan。
金·曷城在黑暗里苏醒了,头晕目眩,喉咙干涸。他花了整整五秒才认出自己在房间里所处的方位,又花了一秒瞥到床头的时钟:凌晨5:30。他抬起手掌贴......
概要:金·曷城在褴褛飞旋一楼见到哈里·杜博阿的时候立即认出了他的绿眼睛。那是一双属于宿醉酒鬼的疲惫不堪的眼眸——也是二十年前他曾透过大麻苍白的烟雾对望无数次的眼眸。而失忆的哈里·杜博阿对此毫无头绪。
*大量造谣,部分游戏剧情改编,叛逆混混金x体育老师彪涉及,以及攻受不固定。
*不得不删减重要内容,原文见拗三作者Ninawan。
金·曷城在黑暗里苏醒了,头晕目眩,喉咙干涸。他花了整整五秒才认出自己在房间里所处的方位,又花了一秒瞥到床头的时钟:凌晨5:30。他抬起手掌贴着额头和脸颊,感到恶心反胃。似乎过去的六七个小时睡眠尽数喂给了虚无,而不是需要休息的大脑。他的身体疲惫不堪,可是睡意已经全无,金翻身把脸埋进枕头里,万般无奈地叹了口气。
他根本不想回忆梦境,也丝毫不想把它和过去的记忆之间建立连接,但是海马体源源不断涌出来的画面几乎扰得金·曷城想一头撞晕。
好吧,硬要说的话那段日子早就过去了,他也已经不再是那个人。二十年足够抹掉一切年轻时候的错误,金想,收拾一下你自己,起床找点吃的安抚一下翻搅的胃。然后喝咖啡,一杯不够就两杯,你还有个吊人案要查。
和哈里他妈的杜博阿。
金从被子里面弹了起来,快速下床去找自己的裤子、背心和尼龙夹克,捏着自己的鼻梁。起得太猛让他有点晕,不过很快就会恢复,另外他需要清洗一下脸颊,三月份的水龙头里流淌的冰水至少有这么一点好处:提神醒脑。
金·曷城穿戴整齐,然后整理床铺,展开被子的时候听到墙上的门里面传来水声和一些无法分辨的噪音。门那头是哈里的浴室,这几天他们在晚上分开之后金都会或多或少听到奇怪的动静,有时候只是水,有时候是他在低声嘟囔,有时候是玻璃瓶相撞的声音。
——金设想过所有可能发生的事,得出的结论是:只要他别精神错乱到在厕所喝马桶里的水,那其他的一切都可以接受。他根本不在乎他在工作时间之外继续酗酒,如果第二天起来他的查案功能健全,哪怕再忘掉一切金也可以再给他复述一遍案子的前因后果。他此时此刻最不缺的就是耐心。
其实喝马桶水也无所谓。金确实不在乎。他走到他们房间之间的门旁边,站近了一些,耳朵几乎贴在门上。
他确信哈里在另一头抽泣。
声音甚至离门很近,他不知道是不是那人就坐在浴室地上靠在这。哈里一边哭一边说话,根本搞不懂那些混在一起的含糊音节。金听了一会儿,懒得再继续忍受这些,于是他头也不回地走出了房间。最好不要因为这些而睡过,双重荣誉警探。金想着,你还有两个小时可以自怨自艾。
他走到楼下,自助餐厅经理劳伦斯·加尔特已经站在吧台后面,于是他打了个招呼,然后要了最普通的标准早餐。早晨的褴褛飞旋空气里弥漫着可颂和鲜煮咖啡的味道,或许还混着一点焦面包和蜂蜜糖浆,没有酒精和男人的汗味,大概是最舒服的时刻。
加尔特问他,警官,今天有什么事吗?
金把收据塞进钱包,回答:没什么,怎么了——加尔特先生?
你起得比平常早。对面说。
只是一夜糟糕的睡眠。他回答,与其在床上受罪不如提前清醒。
加尔特认同地点点头,看上去似乎还想接着说什么。金等了两秒钟,决定结束这场走形式的小对话。他朝他点头示意,转身离开挑了个长桌角落坐下,拿出笔记本,端起咖啡。
笔记本上的内容他昨晚已经整理了一遍,没有思路,也没有耳目一新的想法。哈里会在自言自语中指出卡拉洁也在说谎,可是她给的信息又无从求证。昨天他们已经在褴褛飞旋楼上楼下跑了三四趟,如果今天能在海岸有所收获的话,金·曷城真觉得谢天谢地。
哈里之前对那花里胡哨的伊苏林迪竹节虫着了迷一样,硬是在飘雪的时候带着金整整跑遍整片渔村和岸边,他们差点没找到最后那个陷阱,金看到水闸的时候几乎快放弃了;好在它就安然躺在此处,里面的蝗虫却不翼而飞——那又给了哈里继续下去的理由。
金确实对这些支线调查没什么兴趣,但他当然不会费心阻止那个特立独行的警探,何况追逐竹节虫无非是看个笑话;但是那该死的海岸他真的不想再跑一遍。光是想想冷风刮过脸颊冲进鼻腔,金就已经开始头痛欲裂。可是哈里·杜博阿全程却像个运动狂魔一样,跑完连气都不喘一下,或许他的脉搏也还是稳定的一分钟60次,只有该死的酒精和思必得能让他飚上嗨点。
哈里的确毫不吝啬展示自己健美的体魄。他能长跑一整天,踮踮脚就纵身跃过高台,轻而易举地用撬棍让垃圾箱盖子甘拜下风,踹开或者撞开每一扇门,用拳头和测颅交谈,飞身一脚把他踢翻到两米开外。
他有时候藏不住自己小小的得意表情,那意思就是在说:瞧瞧我多厉害,为我着了迷吗?
啊哈哈。金·曷城只是干巴巴地笑。或许他的确是个头冠羽毛炸开花、抬着翅膀招摇过市的葵花凤头鹦鹉,还是橙色和松石绿色的。他是说过哈里看上去58岁,另外他知道哈里实际上多大:他们差不了2岁,常识会告诉你过了二十年也是如此。话说回来,即使他看上去58岁、已经长出中年男人那肥乎乎的肚腩、脸上皱巴巴的纹路开始像揉皱的手帕、鼻子和两颊被酒精染成绯红色,他也不可否认地依旧是那个强壮的哈里。
那个皮肤苍白、胸肌柔软、屁股挺翘的男孩。
金·曷城把咖啡一股脑灌下去,但愿自己的脑子识相,赶紧停下这些荒谬的想法。滚烫的液体源源不断地滑过他的喉咙撞进空荡荡的胃,呛得他想咳嗽。
如果被梦吵醒而早起的后果是他得对着自己的早饭继续想两个小时这些东西的话,那真是得不偿失。不幸的是他依旧是同性恋,而且他因为工作而在空窗期有一阵子了,缺少性爱,床伴空缺。所以那是个该死的春梦?
金立即把这个想法扼杀在了摇篮里。他开始觉得这些不可理喻的思维发散已经有辱面前的食物,他摘了手套慢慢撕可颂,逼迫自己精神集中在那些又香又脆的酥皮上面。除了弄得一桌子都是碎渣以外,它还算是有点帮助,并且安抚了痉挛的胃。咖啡因在他的脑血管里循环流动,也稍微缓解了嗡嗡的头痛。但一旦停下手上的事,那些梦里的画面就又开始萦绕不去。
真是操了。金·曷城思忖,几天以来他从没有一次这么想尽快见到杜博阿警探。
好在,在起床时间上哈里一直不负众望。他在七点半准时苏醒,然后穿着昨天那身衣服进入了褴褛飞旋的餐厅里。金听见他的脚步声从背后响起,叹了一口气转身迎接他,低声说:“早安,警探。”
哈里朝他挤挤眼睛,脱口而出:“嘿,金。你看上去糟透了。”
呃,好吧。他不知道哈里究竟怎么得出的结论,但金确信自己的状态无懈可击。倒是对方那双充血红肿的眼睛已经泄露一切,看来他确实没听错,他不会窝在浴室哭了一晚上吧?金嗅了嗅,没闻到酒味。
“床的舒适度有待商榷。”他于是说,“越早结案就能越快离开这里。”我已经迫不及待了。
“你说得对,或许我们应该给加尔特提提意见。一张舒适的床都具备什么要素?你先开头,警探。”
金忍住没翻白眼。
“首先最重要的:让一个RCM警官早晨睁眼就能专注自己的本职工作;而不是像个家具公司顾问一样站在旅社餐厅里和搭档探讨床的质量。”
或者对着自己的早餐回忆该死的春梦。
“说得在理,金,简明扼要。” 然后他陷入沉默,开始了五秒钟的当机时间。
金已经快习惯了。哈里不光没听出来这是个讽刺,而且在对话中途他还会突然闭嘴,要么开始自言自语对着领带呢喃,要么像神棍一样跟空气谈话。有时候站在马路中央五分钟一动不动,结束之后再神采飞扬地提出些跟案子无关紧要的观点,或者告诉他,我刚刚跟这个城市谈了谈。
嗯哼,好,挺好的,棒极了。金只能回答。他真的很像精神分裂,不过还是那句话——只要哈里能破案,这些都无所谓。
金的确还想过他那个时候是不是也有这些灵媒习惯,不过事实细节有点模糊不清,只是有些感受依旧挥之不去。年轻的哈里同样思维活跃,但他好像偶尔会把事情讲出来,讲他那些不知从哪儿得来的各种各样的知识,就像前两天经过锐影的时候。
经过锐影的时候他精确地讲了一大串机械知识,那让金有点吃惊,以至于印象深刻。
为什么不把大灯换成氦灯呢?哈里认真地问。那个问题精准地戳在了金的想法上,他于是坦诚相待。
家里有一对,只是还没来得及。他说。
如果我们真的能把这案子解决,哈里继续道,或许我们能一起换掉它们?
那一刻金意识到哈里真的想帮忙。在话说出来之前,他就放任笑容出现在脸上了。他喜欢这个主意,老天,他真的喜欢。他们在车库里可能会是一件有趣的事。那是他第一次发现哈里·杜博阿原来……
“我把这件事放进我的思维内阁里了。或许之后会有结果。”哈里从自己的世界里出来的时候宣布,“你觉得如何,金?”
金被打断了。不过他压根毫无头绪什么叫“思维内阁”。但他点了点头:“很好,警探。回归我们的正题好吗?”
哈里没说话,他若有所思地皱起眉毛,接着朝褴褛飞旋的门口狂奔。金不得不赶紧跟上去。一天的慢跑又开始了,他想。
不过警探一路跑到渔村的小教堂。他开始替着那个女程序员跑腿,饶有兴致地钻进钻出冰上的天杀的、弥漫着少年犯气味的帐篷。金不用想就知道里面有多少制毒原料和仪器,还有空气里的安非他命粉末;他真是一点兴趣都没有,即使如此还是要站在寒风里等哈里等一两个小时。天啊,让时间过去吧,今天恐怕又在浪费生命,他跟在哈里身后跑得几乎注意力涣散。从白天到傍晚,这家伙一刻也不停。他可真是精力十足:虽然全都用不到正道上。
大量冷空气在呼吸道和肺里的循环简直让金觉得胸口干痛。他站在一旁对着自己的手掌轻轻呼气,冷漠地盯着哈里又从那个酒鬼手里买思必得。哈里看着他的眼色,但金又能阻止什么呢?别用药过量,他只能提醒,对着马桶呕吐,别对着自己的床单。
而且哈里的眼睛通红了一整天,每次他看着金的时候,后者简直为他感到可悲。那双说得上漂亮的眼睛现在好像蒙上了一层白帐,浑浊得深不见底的虹膜里已经看不到任何东西。金叹了口气,他低声嘟囔,在他们能回到加姆洛克一起进车库给锐影换氦灯之前,他真的希望哈里不要把自己折磨致死。
哈里听见了。他站在微微透光的棚屋前面说,当然不会,我还能忍受更多。香烟,酒精,思必得。这些能让我解决这个案子。关乎警察的工作,你明白吗,金?
“随你喜欢。我不会阻止。”金说,“明天能不能真的做点警察工作?”
“当然了。既然现在教堂派对顺利召开,那具无名男尸也确认过身份,那就没什么理由不去找露比了。”
“是的,露比。”金疲惫地说。
哈里朝他笑了笑。或者他一直就没停止过那个可笑的表情。接着他突然凑近过来,脸几乎快要贴上他的鼻尖,然后他悬停在金的肩膀附近,认真地思索着什么。金僵住了。他猛然意识到哈里比他高得那几厘米和重得那几十千克并不是摆设,他接近的时候简直压迫感十足。
哈里吸了吸鼻子,金才终于明白,他是在嗅他。像条狗。
“警探,你想从我这得到什么吗?”他问。
“只是在想你的须后水。”哈里回答,“我想了很久,你的手帕上也有这种气味。”
他还闻过给他的那条手帕?金掀起眉毛。那可能是有点奇怪,甚至有点变态。
“只是‘超独特针叶林’。实际上它使用之后的微妙刺痛感是整个过程我最期待的部分。”他陈述事实。这个牌子的须后水他用得够久,甚至已经忘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刺痛?你喜欢痛吗,金?”哈里的重点又一次迅速脱轨了。
“不。”金简短回答。
“你的胡须不算多……”他还在往前凑,伸手摸金的上唇。金向后闪开了。
“你想说什么,警探?”
“你的松针味。肯定有什么。我在什么地方闻过。”
“嗯哼。”金·曷城干巴巴地说。杜博阿的记忆最好持续受损,可别在下一秒的时候想起来什么不该想起的事。
“或许是那个金发墨镜男。你觉得你们用同一个牌子的须后水吗?”
“我不这么觉得。”他说,“警探,重点是?”
“喔,喔。没什么。”哈里迅速退离,“只是想感谢你的手帕,和关心。”
“很好,但不要费心道谢。只是为了解决案子。”金回答得中规中矩,嘴在替他的脑子说话,他有点累得思考不动了。
“金,告诉我一个你的秘密怎么样?”
“不。”金说。
看在不知道谁的份上哈里究竟要享受多久这些无聊的小对话?他倒宁愿去海岸跑十圈。好在哈里根本无力还击,他只要动动眉毛就杀了那家伙的气焰。同样的问题他问了几十遍,锲而不舍,死皮赖脸。金又一次叹气,今天他都快把自己的肺叹出来了。
去睡觉好吗?他催促。明天我会在棚屋门口见你。
好吧。晚安,金。哈里最终说。
金打开褴褛飞旋的房间门的时候真的很想立即清空大脑。他动作僵硬地脱掉手套和夹克,瘫进椅子里,望着桌上的笔记和文件,点了一支烟,开始视野模糊。他摘掉眼镜捏紧鼻梁,揉了揉太阳穴。上一次看时钟是半夜十一点半或者十二点,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又累又困却不想上床睡觉。
朦胧之间他听见哈里在卡拉ok的歌声。旋律有点难以形容,而且跟他的口哨混在了一起,金以为他已经开始做梦。无疑哈里的口哨吹得不错,他们的确暂时是对好搭档,尤其在声音契合度上。
金闭上了眼睛。
我把这首歌献给我的搭档。他听见哈里说,金比你酷多了。我不知道你这么酷,金。
你是说吸烟?我并不觉得这是什么“酷”事,这有害健康,而且……
操!
指尖传来的灼痛让金·曷城从椅子上弹起来。在他能思考之前,手就自作主张地把烧到一半的烟头甩掉了。他赶紧上前踩灭,然后不可思议地望向自己被烫伤的食指。显然他睡着了,而且还是在桌子前面;幸亏他没不清醒到烧掉自己的纸质文件。
然后房间门口传来声音。接着是一阵轻敲,跟着一连串熟悉的口哨旋律。金转头看过去,深深吸了一口气:原来这个不是梦。
而且才过了两个小时,他就又得应对哈里·杜博阿了。
他真后悔自己心软给他开门。但光是站在里面拒绝他,似乎根本磨灭不了哈里那坚持不懈的精神。他们推拉了几轮,金觉得这么软磨硬泡下去他们俩都要开开心心地通宵;所以只好邀请他进来。
现在大块头哈里·杜博阿在他的桌子底下缩成一团,一边自言自语一边抽泣。也可能他不是在哭,只是在发出一些哽咽得像断气的声音;那里的光线太暗了,金只能一直蹲着才能看清楚他,那简直对腰和膝盖都是折磨。
“警官,你还好吗?恐慌发作了吗?”
他几乎是本能地说出这些关心。之前哈里可能也有过相同的症状,他吓得大呼小叫,对着无线电对讲机求救,声音响彻整条街道,还差点吐了。
但是现在桌子下面的人只是攥着金给的那条手帕不停地擦湿漉漉的脸,断断续续地说:不,没事。别担心。
金气得咬牙切齿:如果没事就应当立即滚出我的房间,哈里·杜博阿。不过他及时阻止了这句话脱口而出,这么对待一个哭哭啼啼的成年男人可能还是太残忍了。他的表情管理依旧天衣无缝,然后补充道:
“好,警探。那就在桌子下面待到你舒服为止,但别继续把你的鼻涕抹在眼睛上了。”
哈里随后堕入沉默无言。真棒,通灵时间又来了。因此金把他扔下,转身躺上床,摘掉眼镜用手背贴着鼻梁。那个警探是磕了药还是喝了酒,大半夜想起什么伤心事?不过金的确没闻到什么不对劲的气味,那或许只是噩梦。
如果一个噩梦让哈里穿越整个渔村和水闸跑回褴褛飞旋找到他的房间来,又是敲门又是吹口哨,就为了躲进金·曷城的桌子下面哭,这还真的是……
呃,蠢得可爱。
金快速否定了自己这句形容。可能他只是想换个新的地方,毕竟浴室里面又湿又冷,而搭档房间的地板温暖宜人,还有免费(不情不愿)的关照。
他简直觉得胃痛。过了不知道多久,桌子下面窸窸窣窣的小声抽泣终于停下来了。他在半梦半醒之间徘徊,拽上被子挡住天花板的灯光,然后绝望地听到一句闷闷的嘟囔:“金?”
“……什么事?”他沙哑着声音回答。RCM真应该给他加班费。
“谢谢。”
“……”金一时无言以对,“不用客气。你只是半夜一点跑来我的桌子底下抹眼泪,别担心,警探。你没造成任何不便。”
“说真的,金。这些松针的气味让我好受多了。”哈里说,“我的GABA受体在疯狂激活。”
金不感兴趣什么叫GABA受体。
“好极了。所以什么时候打算回去好好睡一觉?明早起来一切都会好的。”
“明早起来一切都不会好……”哈里的音调突然低下去,“我只会继续搞砸事情。”
金咬着槽牙一言不发。半晌,他从床上翻下来。
“不,你不会。明天你会和我一起去找露比,然后解决这个该死的案子。”他快步走到桌子前面,弯腰抓住桌子腿,吱啦一声拽开了它。哈里因此暴露在灯光下面,他被晃得眯起眼睛哀嚎一声。
“你不明白,金。”
他是不明白。但这里还有什么需要弄清楚的吗?唯一确凿的事实是:很多东西明白了也不会怎么样,从实际效用来说,帮不上忙。
“这些话说够了,哈里。现在站起来回去睡觉。”
哈里把脸埋在手掌里,依旧捏着那条浸湿的手帕,金站在那等着他。过了一会儿他终于又开口:“如果没有我,工作会变得简单很多。”
“那不是真的。”
那的确不是真的。整件事情不是单纯的私刑绞死,哈里从一开始或许就是对的,而金一直在先入为主。杜博阿警探那两百多个案子并非白破,双重荣誉也不是白白扣在他头上的。金愿意认为他其实比他看到的样子要好,或者他一直都是他看到的那样,只是偶尔有些天性难以压抑。但他真的不想再回到工作或者人生问题了,所以他没多说什么。
“我是说过你在阻碍我的风格,金。别放在心上。”
“我不在意。”
哈里思考了两秒。
“但是如果我真的做了一些事。一些非常……非常糟糕的事,你也不会在意吗?”
金看着他,有点听不懂这个问题的目的何在。他蹲下来与他视野齐平,发觉哈里的眼皮肿得像块肥肉,把眼窝挤得满满当当。对方也看着他,好像在期待什么。
“我不在意。具体什么事,警探?”是他贪污腐败、做官僚主义的狗,还是他在贩毒的神父手底下吃里扒外——金在脑子里飞速过了一遍。不论哪样都无所谓,只要案子不被影响。老天啊,杜博阿于他来说就是个查案工具吗?
“没什么,没什么。”哈里突然话锋一转,“忘了它吧。”
金也想忘了它。但这些突然在他心里创造了一个全新的问题,他不得不找个时间理清他对于这个41分局搭档的态度:41号,他记得自己在笔记本上这么写;那就是哈里的全部意义,是吗?一个该死的尿尿比赛,就像酒吧里投飞镖游戏,嘣,加一分,又加一分;无伤大雅。
但不是现在。金退出思绪。现在处理哈里。
“警探,如果你想聊聊,挑个早些的时间。相信你在我房间的地板上不是那么舒服。我可以在长凳上陪你抽烟,像第一天晚上那样。”
就当是氦灯的回礼,把游戏扯平。不过这个邀请开得有点太慷慨了。
“……就一支烟的时间。”金清了清喉咙补充,“可以吗?”
哈里埋下脸,用自己的头顶看着金,接着小声说,好啊。
“嗯哼。明天我会在渔村等你,如果你想在褴褛飞旋前面也可以。或者那个秋千,你坐在上面似乎很开心。”
有至少半分钟时间,空气里的沉默又开始弥漫。既然现在他哭完也说完了,是时候离开这里了。
“警探……”
金听见自己开口的同时哈里也在叫他,于是他让步了。
“我能抱抱你吗?”哈里往下说。
“不。”他拒绝得干脆。
“这是工人阶级的……”
“不。”金斩钉截铁地重复一遍,“你真的该回去了,警探。”
哈里抬起头来用那双眼睛看着他,好像眼眶里又在溢水,或许是酒精。金面无表情地跟他对视。
“今晚我能留在这吗?”
啊,没完没了的问题。金忘记自己是怎么答复的了,接受或者拒绝,那其实已经不太重要。他在漆黑一片的房间,缓慢沉进床垫里,飘落进灰域;周围安静得像是墓地。遥远的桌子下面有一只小动物在轻轻哼哼,狭窄的窗外在飘雪,雪落下又融化的声音裹住他,在地板上堆积成山。金·曷城从自己的梦境里走下来,走回几天之前,走出褴褛飞旋,走回锐影,离开马丁内斯,回到57分局。他还在走,走过层层叠叠的弹球机,走过漂浮的尸体,走过自己的眼睛。也许有一天他会重新走向那个安静的春天的傍晚,就像他在褴褛飞旋里走向衣衫不整的哈里·杜博阿,朝他伸出手去的时候动作颤了一秒,不易觉察。
我是金·曷城,来自57分局。你一定就是41分局的……
金顿住了。他听见遥远的鸟鸣,像是海浪拍打在的防波提上,一圈一圈地回响。
我找你找了两天,为什么像是过了二十年?
-TBC-
【金哈里金】A hug, please.
“你需要一个拥抱,现在,去索取吧,警探。”
你行走在光秃秃的地之角。来历不明的石子隔着皮鞋底向你的脚底板表示抗议。一阵潮湿的海风吹过,和你的帽檐打了个招呼。它像个颇具魅力的姑娘,你能感觉到,它即将带走迪克·马伦牛仔帽的灵魂。
标新立异– 不能让它得逞,你会变得*不那么酷*。明星警探,抓紧属于你的东西。
你抓紧了帽檐,谢天谢地,你鬼灵精怪的大脑仍然被传说警探的帽子严密伪装着。但你并没有因此得到安慰。
边缘系统– 海风仿佛穿透了你的身体,让你感到无比空虚。你需要找点*什么*填充风吹开的巨......
“你需要一个拥抱,现在,去索取吧,警探。”
你行走在光秃秃的地之角。来历不明的石子隔着皮鞋底向你的脚底板表示抗议。一阵潮湿的海风吹过,和你的帽檐打了个招呼。它像个颇具魅力的姑娘,你能感觉到,它即将带走迪克·马伦牛仔帽的灵魂。
标新立异– 不能让它得逞,你会变得*不那么酷*。明星警探,抓紧属于你的东西。
你抓紧了帽檐,谢天谢地,你鬼灵精怪的大脑仍然被传说警探的帽子严密伪装着。但你并没有因此得到安慰。
边缘系统– 海风仿佛穿透了你的身体,让你感到无比空虚。你需要找点*什么*填充风吹开的巨大空洞。马上。
你– “什么?”
你低头确认自己的身体。你的身上并没有*开洞*,至少在你的视野范围内没有。
从容自若– 只是个内心的空洞。
内陆帝国– 简单易懂地说,你需要一个拥抱,警探。
内陆帝国[中等:成功]– 随便谁都行。当然,不推荐路边的大树,那会让你看起来很*抱歉*。而且,它太硬了,不能填满任何虚妄的幻想。同理,邮筒也不太合适。
同舟共济– 还会使金对你的评价会更降一节。你最好意识到他在等你,而你已经一言不发地整理了3分钟帽檐。
你无意识地瞄向金,与他的视线恰好相撞。他轻轻地咳嗽了一声,把手背过身去。
金–“警督,地之角的陷阱已经检查过了,也许,我们可以把注意力转移回案子上。”
通情达理[容易:成功]–不要在现在说“我想要一个拥抱”。那会让你像个为了逃避做作业不断找借口的小学生。
争强好胜–在妈妈面前装好孩子?不,你知道的,你是个了不起的*双重荣誉*警督,告诉他谁才是这里的主宰。
你拉低了帽檐,虽然不像你预想的那么好,但它的确为你添了几分深沉。你听见自己用低哑的声音严肃地说:“金,给我一个拥抱。”
平心定气[极难:失败]–你的声音带着难以忽视的颤抖,这让你做作的深沉显得十分尴尬。
金–“……什么?”
警督愣住了,你的话语出乎他的意料。他站在那里,迟迟没有回应。只有风掀动橙色飞行员夹克的衣领,左右摇晃,像你摇摆不定的内心。
循循善诱[中等:成功]–你该为自己的要求找个合理的借口。或者,详细解释这个想法是怎么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你尽可能诚恳地:“我感觉糟透了。海风给我的身体开了个大洞,我需要一个拥抱来填满它。”
同舟共济–而我的身边只有你。
金的脸上仍带着迟疑,他显然在寻找你身上的*大洞*,他失败了,面前只有一个外表完好的大胡子警探。
“……你确定这不是你拖延办案的借口?”
同舟共济–他似乎下了很大决心才问出口,显而易见地,他不能相信一个肉眼无法观察的洞。但他的语气已经尽可能柔和,且不包含冒犯。
内陆帝国–告诉他答案是肯定的。你需要他。
“我保证它不是。”你向金走近,“求你了,金,请给我一个拥抱。我真的很需要它。”
“好吧,好吧。”警督推了推眼镜,仿佛下定了决心,“但,这之后你必须回到办案上,警探。”
争强好胜[容易:成功]–他在对你提条件。
食味知髓–答应他,你将会拥有你想要的。
“我向你保证。”
你冲着警督张开了双臂。
金拥抱了你。它不像你预想的那样轻而浅——警督精细但有力的手臂紧紧环住了你。那是个结实又安稳的拥抱,足够把你的胡思乱想都赶出大脑。
“你该回抱住他。”并非是哪个思维,而是你自己在这么想。遵循自己的本能吧,哈里。无处安放的手臂正显得你很逊。你不会想在金面前丢脸的。
你自己也无法理解你的手臂经历了怎样僵硬的运转弧度,总之,它们成功放在了金的背上。两个警督在荒凉的海角拥抱,那场面的确有些古怪,但至少现在,它不是你或金在顾虑的事情。
通情达理–金比你表现得更坦然一点,因为他是*被请求*的一方。
显然,*你*该为这个古怪的场面负起责任。但,不要感到抱歉,抱歉警探。享受其中会让你变得更酷。
你闭上了眼。更仔细地品味这个拥抱。海风卷起金的须后水的味道,送进你的鼻腔里,熟悉的气味让你感到安心。你的胡须扎在金的耳廓,但他没有躲避,他并不介意来自你的轻微刺痛感。他信赖你。
你感觉到你的内心在被逐渐充实,你知道有些人或事物离开了,但还有什么确确实实地留在这里。
“警督?”
那是结束的信号。不,你还不想结束。你仍然死死闭着眼睛,假装自己没听见金清晰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继续强硬地维持这个拥抱。
“警督,你抱得太紧了。”
金的手臂轻轻拍了拍你的后背。你的身体骤然僵硬,他能够感受到。
内陆帝国–Time is over.
你睁开眼睛,带些恋恋不舍地看向金。他没有看你,只是利落地松开手臂。
同舟共济[困难:成功]–你的余光捕捉到他转瞬即逝的微笑。
故弄玄虚–欢迎回到现实。
金后撤了一步,把手背到身后,低着头,仿佛在筹措词句。
“……也许你是对的。”片刻的沉默后,你看到金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根烟,属于今天的那一根。他垂下眼睛,火机的焰峰在他的镜片上起舞。烟嘴贴向抿起的嘴唇,他浅浅吸了一口,烟雾升腾,朦胧了他的表情。
“我们需要一个拥抱。”
通情达理–不止你一人从刚才的动作里得到了安慰。
金用手指夹住纤长的烟身。先你一步朝水闸的方向走去。硬挺的飞行员夹克构成一个帅气的背影,尽管他没有自觉,但你感到那很*迪斯科*。
“好了,一起去看看我们的‘吊人’吧。”
他走了几步后,回过头确认你是否跟上。你的蛇皮鞋正在跃跃欲试,现在,是时候证明原·体育老师的速度了。
你大跨几步,向金警督的身边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