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植|小剧场】前夜(仁宇唤醒计划3 如梦幻泡影)
奔向未来的前夜,变故横生。『我们远走高飞』的誓言变成了『你必须跟我逃亡』的威胁。
一边是过去记忆的撕扯,另一边是现实两难的抉择。如果再有一次机会……他甚至愿意不惜一切代价,终结这段错误的关系。
是目击者,是受害者,也是救赎者。
被伤害过,被嘲笑过,也被治愈过。
仇恨,案件,交易,阴谋在两个世界交织,将所有人卷入旋涡,无路可逃;一切又如梦幻泡影,随落雪消散。
那年的雪来的很晚……
【宇植|小剧场】前夜(仁宇唤醒计划3 如梦幻泡影)
奔向未来的前夜,变故横生。『我们远走高飞』的誓言变成了『你必须跟我逃亡』的威胁。
一边是过去记忆的撕扯,另一边是现实两难的抉择。如果再有一次机会……他甚至愿意不惜一切代价,终结这段错误的关系。
是目击者,是受害者,也是救赎者。
被伤害过,被嘲笑过,也被治愈过。
仇恨,案件,交易,阴谋在两个世界交织,将所有人卷入旋涡,无路可逃;一切又如梦幻泡影,随落雪消散。
那年的雪来的很晚……
陆东植很爱哭
陆东植很爱哭。
尤其是面对徐仁宇的时候。
陆东植缺乏安全感。
虽然他拥有一个看起来不错的家庭,十分关爱他的继母,嘴硬心软的弟弟,热情的父亲。
陆东植害怕别人骂他废物。这或许是他缺乏安全感的来源。因为懦弱的性格,从小到大都是边缘性人物。没有人关注,没有人关心,知心好友也只有沈宝景一个人。不过他还算幸运,至少他有一个最好的朋友。
陆东植很爱徐仁宇。
“仁宇xi是除了家人以外唯一一个对我好的人。”他想,“我一定不能和他分手。”
今天晚上徐仁宇仍然不回来吃饭。看着空荡荡的家里,陆东植蹲坐在地上,睁着他大大的鹿眼,忍不住哭了。
“咔哒”门锁开启。
......
陆东植很爱哭。
尤其是面对徐仁宇的时候。
陆东植缺乏安全感。
虽然他拥有一个看起来不错的家庭,十分关爱他的继母,嘴硬心软的弟弟,热情的父亲。
陆东植害怕别人骂他废物。这或许是他缺乏安全感的来源。因为懦弱的性格,从小到大都是边缘性人物。没有人关注,没有人关心,知心好友也只有沈宝景一个人。不过他还算幸运,至少他有一个最好的朋友。
陆东植很爱徐仁宇。
“仁宇xi是除了家人以外唯一一个对我好的人。”他想,“我一定不能和他分手。”
今天晚上徐仁宇仍然不回来吃饭。看着空荡荡的家里,陆东植蹲坐在地上,睁着他大大的鹿眼,忍不住哭了。
“咔哒”门锁开启。
“仁宇xi,我们分手吧。”
为什么要逞强呢?明明哭的不能自已了。
刚应酬完的徐仁宇听到这句话,思考了一两秒,“好啊,那就分手吧。”
陆东植哭的更大声了。他慢慢站起身,幽怨的看着徐仁宇。
徐仁宇这才发现事情大条了。
“怎么了?”徐仁宇快步走上前,把人抱在自己怀里,双手擦去东植的眼泪。
“为什么要和我分手?”陆东植哽咽道,“你应该哄我。”
“哄你。”徐仁宇说道。
“?”
“哄完了。”☺️
“这算什么啊!”😭😭😭
下一秒,陆东植就感觉到了脸上的柔软。徐仁宇轻轻的吻着他,从眼角吻到嘴唇,用吻的方式擦去他的眼泪。
“那就结婚吧。”徐仁宇说道。
“?”😟😟😟
陆东植脑袋笨,转不过弯,他实在不明白徐仁宇在说什么。
“你是不是在转移话题?”陆东植两条腿盘在徐仁宇的腰上,就像无尾熊抱树那样。
“东植xi,你怎么这么可爱。”徐仁宇站起身,把陆东植抱到了房间。
“任宇xi,我最爱你了。所以你不能和......”😭😭😭
多余的话,淹没在喘息声中。
看着熟睡的陆东植,徐仁宇掏出了床边小桌里的戒指💍,“分手了,所以结婚了。”他把戒指套在东植的手上,拥着他入睡了。
东植xi,我也最爱你啊。
【植宇】分手信(下)
06
多次接待陆东植探视申请的狱警,将浑身僵直的人用力拉到大厅一角,小声支吾:
“监狱当时立即通知了他的家属,也通知了检察院和法院……”
“他的家属对医疗鉴定结果没有提出异议……”
“这事沈警官也知道的,我看您有段时间没来,还以为您也知道……”
陆东植的耳鸣又开始作祟,他看见狱警的口齿仍在开合,缥缈的声音在大厅里不断颤动回荡。
“那人关来我们这时身体就不太好,据说警察抓捕他时还摔断过右腿,这浑身是伤的,能熬这么久已经算是奇迹了……”
“不过他生前作恶多端,也算是老天开眼、恶有恶报了……”
“您说是吧,陆作家……”
深秋的风已然带了萧瑟寒意,陆东......
06
多次接待陆东植探视申请的狱警,将浑身僵直的人用力拉到大厅一角,小声支吾:
“监狱当时立即通知了他的家属,也通知了检察院和法院……”
“他的家属对医疗鉴定结果没有提出异议……”
“这事沈警官也知道的,我看您有段时间没来,还以为您也知道……”
陆东植的耳鸣又开始作祟,他看见狱警的口齿仍在开合,缥缈的声音在大厅里不断颤动回荡。
“那人关来我们这时身体就不太好,据说警察抓捕他时还摔断过右腿,这浑身是伤的,能熬这么久已经算是奇迹了……”
“不过他生前作恶多端,也算是老天开眼、恶有恶报了……”
“您说是吧,陆作家……”
深秋的风已然带了萧瑟寒意,陆东植猝不及防打了个冷颤,手中的信封差点随之滑落。
他紧了紧手指,精美的信封表面顿时露出几道逶迤裂纹。
服刑人员在狱中死亡只需告知家属。
而其他人,不必知晓。
这一点都没错。
07
沈宝景最近在跟几宗要案,接着几周的连轴转加班叫她头脑发晕,又一个通宵结束却发现有更令人头痛的事在等着她。
有人在自己家门前的十字路口,站得如真人雕像般纹丝不动。
狂风鼓噪着来人的西装外套和蓬松卷毛,憋得有些发红的双眼直愣愣地瞪着她。
她想她知道陆东植的来意。
当初陆东植捧着尚未发表的手稿来找她确认部分细节时,沈宝景就嗅到了某些不寻常之处。
陆东植在稿件中对徐仁宇本人着墨颇多,从家庭秘辛、成长轨迹到诡异嗜好、变态心理、血腥杀戮,事无巨细。却又对他自己作为当事人的片段描写得含糊其辞,甚至需要她来帮忙回忆填补。
后来书正式出版时,针对徐仁宇的部分被删动不少,广大读者们显然对书中这个满手鲜血的恶魔充满了唾弃与憎恶。
但作为侦破这起案件的亲历者与初版手稿的读者,即使沈宝景不知道关于徐仁宇的某些言辞究竟是陆东植杜撰的还是确有其事,连一向在这方面迟钝如她,也察觉到了那看似充满恨意的笔墨下潜藏着些别的什么。
是以当相熟的狱警转告她徐仁宇没能抢救回来的消息时,她犹豫了,是否应当告知陆东植、或者以何种方式。
但沈宝景向来不是拐弯抹角、懂得转圜的性格,只是尽力让自己不要过于直白:“徐仁宇的死因……是遭暴力侵害后多处失血……参与抢救的医生说,他没有求生的意志也是主因……”
然而这段斟酌过的用词似乎没达到她预想的效果。
陆东植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又接着被按下了倒带重复键,垂着头反复喃喃自语。
仔细听才能听清他发抖的唇齿间泄露的满是“没有求生意志”这几个字。
很久他才止住机械的复述,抬起头来用虚弱的语调质问:“难道就没有狱警干预吗?就眼睁睁看着他……”
沈宝景别过脸去,轻声嗫嚅:“监狱的黑暗生态你也知道,徐仁宇刚进去的时候狱警有制止过,但后来伤害、侵犯、凌虐这样的事件越来越频繁,何况是他这样众所周知的重刑犯……之前都被送到狱医那里作了治疗,没想到这次……”
在陆东植失了魂魄的眼神中,沈宝景没再说下去。
08
捏着那封永远无法递出的信件,陆东植漫无目的地在首尔街角游荡。
这座总是匆忙而拥挤的城市,在夜间无数霓虹灯的映衬下,来来往往的行人都显得缤纷多彩又生动欢快。
一对年轻情侣顾着讲悄悄话,差点将陆东植撞倒,他跌撞在路边商店的玻璃门上,发出一记沉闷的声响。
小情侣吓了一跳,连连弯腰向他致歉。
陆东植却忘了回礼。
透过这间古着商店的落地玻璃,他一眼就瞧见了右侧墙面展示的鹿首,像极了徐仁宇装饰在密室中的那头雄鹿。
他推开玻璃门凑近了瞧,才发现略有区别,这头雄鹿的杈角更宽广,面部神态上甚至带着微微的笑意。
陆东植想起审判庭上的徐仁宇,那抹哂笑竟成为留存于他心中的最后一幅画卷。
画卷上还有什么呢。
还有徐仁宇眼下、颌角、颈间隐隐透着的乌青色淤血肿块。
那时他明明看的清楚又明白,却选择了刻意忽略。
就如同忽略他亲手写下的字句也是无形中挥向徐仁宇的拳脚、刺向徐仁宇的利刃、侵犯徐仁宇的武器。
而自己也永远不会知道,当他等候在探视大厅的墙外,等来的究竟是墙内的徐仁宇绝望的拒绝,抑或是他根本无法同意的沉默。
陆东植的心脏忽而抽痛地叫他掉下泪来,他慌忙用手掌去擦,泪水却源源不断地从手心滑落,又纷纷扑打在信封上,将上头“徐仁宇亲启”几个字晕成难看的模糊字迹,再也看不清收件者的姓名。
他不敢再掉泪,捏起衬衫衣角将信封上余下的泪渍小心吸走。
商店老板以为他身体不适,急忙从柜台赶来搀扶他,问他需不需要去医院。
陆东植茫然地摇头,医院治不好他的仁宇。
老板又问需不需要送他回家。
回家?
陆东植环顾四周才意识到自己仍在店里,稍稍冷静了一些,问老板店里有没有火柴卖。
老板跑到柜子后头,端出一排陈列架,热情展示着各式各样的复古火柴盒。
陆东植一眼相中了其中一款带雾蓝色印花包装的。
他又回到了那间公寓。
摸着黑将信封摆在客厅的日式木桌中央。
然后端端正正坐在桌前,打开那盒他挑中的火柴,发现就连火柴头也被做成了漂亮的雾蓝色。
他拈起一把火柴一起摩擦点燃,红蓝交织的火焰瞬时照亮了他黯淡的眼。
接着,火焰从他的指尖跌落。
落在信封上、落在模糊的字迹上。
火焰尽情吞噬着所能接触到的一切,狂烈地燃烧着。
成为了这间黑暗阴冷公寓唯一的光与热。
也许是木桌上的防火涂层起效了,也许是他的信太短不足以燃起熊熊大火。
一时极盛的火焰难掩颓势,逐步收缩成一簇簇小火苗,接着便快速湮灭了
燃烧后的灰烬间还附着些信笺上特制的金粉,安安静静地躺在木桌表面被烟熏成黑灰色的印记之中。
他有些遗憾。
没能成为自己公寓的纵火犯。
也没能成为火灾中不及逃生的亡魂。
但他想,他和徐仁宇永远不会分手了。
09
徐仁宇再次有意识时,睁眼只见一望无际的虚空,伴随着不绝于耳的金属碰撞声。
他眯着眼在黑暗中适应了好一会儿,才发现前方还有个戴着奇怪面具的男人。而金属碰撞声是来自于自己脚踝处的脚镣,他正一步一步,踩在不知是泥是沙的地面,机械而缓慢地向前挪动。
身上仍穿着那件囚服,他抬起手撩开宽大的衣角和袖口,那里也依旧布满着深浅不一、青红交错的伤痕,在各个伤口处用力按了按,并非预想中的剧痛,而是一种钝感而延缓的疼痛。
他麻木的头脑里所能回想起的最后一幕,是狱医拿起除颤仪往自己胸口电击的景象。
而现下,除了面前的男人,这里空旷得寸草不生,只有阴冷的微风不断拂过。
他尝试着朝其他方位走去,但无论如何行动,男人始终在前方与他持着固定间距,身形却未见动作、也从未回头看他一眼。
自己似乎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制着,徐仁宇终于忍不住开口:“你到底是谁?”
“引路人。”沉闷的声音透过头套传来。
“我们要去往哪里?”
“你该去的地方。”男人转过身来朝他扬了扬手。
徐仁宇眼前浮现出一道道幕墙,如成千上万张站立的巨型多米诺骨牌般不断向前延伸,直至淹没在远方的浓雾中。
他仿佛坠入了四维空间,自己的人生被切割成坐标轴上数不尽的零碎片段,他只消动动手指,即可翻阅名为徐仁宇的一生中所有的起承转合。
他沿着幕墙一路往前,像是第三者般冷眼旁观。
有些片段陷在他记忆的鸿沟中早已不见踪迹。
但还有更多的片段犹如寒冰附着在他的皮肤表层、钻入他的骨髓腔内、游离在他的神经突触间,叫他时时刻刻不寒而栗。
而在这一道道冗长又灰暗的幕墙之中,有那么寥寥一小截正在熠熠生辉。
微弱柔和的光芒似萤火虫般星星点点缀亮了时空。
那里已然靠近自己生命的尾声。
那是与陆东植相遇的起点与终点。
但他想,这肯定是男人搞错了。
他与陆东植,源于可笑的误会、终于平淡的分离。
期间的婉转温存、热烈激荡无一不是行差踏错下搭建的空中楼阁,轻轻一推,瞬间便塌了。
满地狼藉。
同他余下的人生无甚分别。
男人空幻的声音从幕墙后传来:“命数的框架下,内容皆由你书写。”
徐仁宇的手指停顿在倒数第八年的某天。
画面上是光州的汽车站台。
他打定主意决心在这天开启社会达尔文之门。
而车站边的便利店是他锁定的第一头猎物的栖息地。
长期的追踪观察让藏身暗处的他指尖微微颤抖,紧张萦绕着兴奋,几乎冲破胸腔。
而他的身后不远处,是阳光下顶着一头杂乱卷毛的陆东植,正背着背包焦急地等待直达公墓的公共汽车。
原来陆东植在更早之前就已出现在他生命中。
他们一转身就能看见对方。
然而命运齿轮早已启动。
明与暗如何能交融。
背道而驰的他们又如何能相遇。
或许这才是他的命数。
从开始就无可挽救也无法回头。
从开始就注定了他所追寻的、所期待的、所拥有的终究是一场空。
足够讽刺。
引人发笑。
徐仁宇终于走到了幕墙的尽头,盯着男人掩在面具后毫无波澜的眼睛微笑:“可我偏要将他人的命数改写在我的内页上、我的框架里,填得满满的。”
男人的掌心收拢,幕墙逐一隐去,两人重回虚空。
“因此,那里拥挤地装不下属于你自己的人生。”
在徐仁宇忿然作色的眼神中,男人忽而抬头望去。
空中不知何时飘飘荡荡而来一页折纸。
在这空无一物的地方尤为显眼。
然后,精准无误地悬停在徐仁宇面前。
他在男人的示意下伸手接住。
原来是一封书信。
看起来曾被人用力揉捏过,封面上满是褶皱裂痕,设计倒是精美得很。
收件人信息栏模糊得看不清,字迹似乎被泪水洇过,形成了一颗颗边缘飞溅的圆状水痕。
将信封微微侧转,写信之人的下笔力道极重,笔迹划过之处的纸面都深深凹陷了下去。
依稀辨认出反写的字体。
他就是收件人。
徐仁宇没想到,竟还有人惦念着自己。
想必也是唯一一个。
真蠢啊……
当躺在监狱牢房的冰冷地面无法动弹的时候,当断腿被送入车间机器反复碾磨的时候,当狱医为他戴上呼吸机做气管插管的时候,他也这么想着。
真蠢啊……
徐仁宇……
男人看他迟迟没有拆信的意思,掐指算了算时日:“你若在人世还有别的念想,我可许你魂魄自由十日。”
徐仁宇敛目沉默,滚动的喉骨许久才挣扎着发出声音,“倒也不怕我跑了?”
“我自有办法捉拿你。”男人气定神闲,想必缉捕过不少流窜的亡魂。
“不必麻烦了……”
徐仁宇持信的手指一松,信封再次飘摇着落下。
倘若是在狱中收到这封信,是否足以支撑他度过那些煎熬又折磨的日日夜夜。
他自问,答案不再重要。
就如同,信笺上的内容也不再重要。
在接触地面的瞬间,那信便着了火。
青绿色的火光裹挟着余下的灰烬。
很快消散如尘土。
10
不知时日的跋涉终于抵近了终点。
在那浓雾汇聚的尽头,莹莹幽光下的地府门前铺设着巨型石阶,仿佛正待各路孤魂野鬼叩门而入。
空中隐约传来血气腥味与不绝哀嚎。
男人罕见地转过身来,拦住徐仁宇的去路。
“你生前积罪尤多、余孽未清,但你若有所觉悟、尽诚忏悔,历经刀山、剑树、油锅、血池……九九八十一道极刑,即可转世投生……”顿住的声线又开启间带着不稳,“但你若无悔意……便将永世堕入无间地狱,生生世世尝尽极刑之苦,不得轮回。”
徐仁宇歪着脑袋打量男人,感慨他的尽职尽责,竟妄图感化一个罪恶滔天之人。
又抬眼望向那紧闭的铜门,人间地狱和无间地狱,一字之差,又有何区别?
在男人的目送下,徐仁宇身着囚服、脚戴镣铐,脊背依旧挺直、步伐依旧从容,一步一步拾级而上。
决然踏入地府之门。
不多时,无间地狱中新添了一道延绵而凄厉的嘶鸣。
响彻天际。
END
【植宇】分手信(上)
源于两年前的一场梦,忽然想写下来聊作纪念。
——————————————————————
01
是徐仁宇提的分手。
当时他左手背支着下巴,垂眼看着当天的报纸头版,慢条斯理地说,与其被情人送进监狱,还不如被只见过几面的下属送进去体面些。否则新闻的标题就会印上一道血红大字:“大韩证券理事深陷情网亲密爱人大义灭亲”。
说完似乎被自己逗乐了,勾起的唇角盈满笑意。
陆东植从来没向徐仁宇透露过自己恢复记忆的事。
但在某个瞬间,他感觉徐仁宇像是洞悉了一切,却并未戳破。
可能是猜到了陆东植在反复犹疑中的最终抉择,心照不宣地与他度过了情人间充满爱意假象的最后周末。
然后在这样一......
源于两年前的一场梦,忽然想写下来聊作纪念。
——————————————————————
01
是徐仁宇提的分手。
当时他左手背支着下巴,垂眼看着当天的报纸头版,慢条斯理地说,与其被情人送进监狱,还不如被只见过几面的下属送进去体面些。否则新闻的标题就会印上一道血红大字:“大韩证券理事深陷情网亲密爱人大义灭亲”。
说完似乎被自己逗乐了,勾起的唇角盈满笑意。
陆东植从来没向徐仁宇透露过自己恢复记忆的事。
但在某个瞬间,他感觉徐仁宇像是洞悉了一切,却并未戳破。
可能是猜到了陆东植在反复犹疑中的最终抉择,心照不宣地与他度过了情人间充满爱意假象的最后周末。
然后在这样一个阳光融融的早上,平静又略带轻快地说出“我们结束吧”。
像是笃定陆东植会同意一样,徐仁宇说完后用手指拂过摊开的报纸头版,将密密麻麻的印刷字对折到一起,轻轻放在茶几上。
然后起身离开了客厅,离开了这间他们曾经日夜共度的狭小公寓。
陆东植确实同意了。
甚至对徐仁宇臆想中的标题颇为满意,毕竟只有此时他才会称呼自己为“爱人”。
他们极其短暂地相爱过。至少陆东植是这样认为的。
自己既不爱女人,也不爱男人,三十余年来男男女女的关系至多也仅止于暧昧。
结果他失忆了。
结果他在一场误会中开始了与徐仁宇的相互试探。
结果他义无反顾一头扎进名为徐仁宇的深海里游不出来。
是在哪些瞬间深刻感受到徐仁宇同样也对自己抱有爱意的呢?
是在密室里与他共享猎杀癖好时等待赞许的神情。
是在弑父后虚脱般靠在他怀里时展露的脆弱颈项。
是在每次交欢时十足冷静的眼睛,却会扭着身体取悦于他。但陆东植知道徐仁宇其实性冷感,以为他沉溺于肉体欢愉,便用身体同他换取温暖。
是在品尝他父亲的烤肉店新推出的刺身拼盘时,微微眯了眼夸好吃。但陆东植知道徐仁宇十分厌恶生肉,却在全家的期盼中忍住了离席的欲望。
当然还包括……
恢复了记忆的他没有死在徐仁宇的手中。
甚至收到了徐仁宇的分手礼:红色日记本。
那抹如同被层层血色浸染的日记本,静静地躺在公寓玄关处。
等待着公寓主人将日记主人送上审判法庭、彻底赎清与杀人魔共舞的罪孽。
但徐仁宇从来不承认这是爱。
或者说他根本不懂什么是爱。无从学习、无从体验、更无法表达。
只当做是一场随时可能会终止的交易,交付出最真实、最隐秘的自己,换取陆东植的认同与接纳。
之前他信心满满地以为,交易会终止,但爱不会。
他还有长久的时间让徐仁宇学会,他们可以一起围猎、一起逃亡、一起下地狱。
却原来,他们只是在相交线的交点上驻足留连,前方是背道而驰的独木桥与阳关道。
穿透过窗台的阵阵阴风将陆东植惊得回过神来。
明明是朝阳的天空现下却起了风蓄了雷,曾经温暖的公寓如今叫他冷得直打寒颤。
使劲搓了搓麻掉的双腿,陆东植终于从餐桌前起身,蹒跚着走到玄关处。
拿起徐仁宇留在那的红色日记本。
踏向他去过不知几回的警局大门。
02
当陆东植再次见到徐仁宇,是站在法庭的证人席上。
他听见自己说:“我宣誓,我将如实作证、毫无隐瞒,如违誓言,愿接受法律处罚。”
徐仁宇穿着羁押囚服,形容消瘦,眼下、颌角、颈间藏着乌青色的淤血肿块,神色冷淡地望着法官,仿佛没听见那庄严的誓词。
他听见自己说:“我亲眼所见,在徐家位于东山上的木屋里,徐仁宇端着猎枪,杀害了自己的父亲……开了不止一枪……”
徐仁宇迟钝地转圜着眼珠,曾闪耀着涟漪的眼眸蒙上了一层灰暗的浓雾,对旁听席上传来的阵阵震惊呼声全无反应。
他听见自己说:“徐仁宇有写日记的习惯,上面有每位被害人的信息,他还有收藏各类枪械、武器的习惯……全部都秘密藏匿在他私人公寓的密室中……”
徐仁宇终于缓缓抬眼向法庭两边的屏幕望去,哂然一笑、露出两颗尖尖虎牙,上面放映着他口中的各式证物照。
然后,陆东植就什么都听不见了。
自始至终,他就如同那众多站上证人席中的其中一人,只是恰好地、无意地,目睹了徐仁宇的秘密。
而这个疯狂的、冷血的、残忍的、无可救药的连环杀手,连一个眼神、一个表情、一个回应,都不曾给与这个将会置其囹圄的最有力证人。
03
陆东植的内心深处,无端端长出了一根脆生生的、含有毒液的枝芽。
他猜测是在那段假装恶魔的日子里,淬了毒的黑色阴影伸出细长的触角悄悄潜入土壤,渗透进那名为陆东植的庞大根系之中,滋养着他、润泽着他,互利共生、难解难分。
那根枝芽与徐仁宇有关。
那根枝芽因徐仁宇而破土。
那根枝芽随徐仁宇而枯萎。
在等待最终判决的日子里,陆东植提笔写满了一大沓稿纸。
里面曝光了徐仁宇的所有隐秘心事,也写徐仁宇三番四次主动找上自己,写徐仁宇舍不下他要拉他共沉沦。
这些情节与桥段像是早已在他脑子里酝酿孕育了许久,笔尖流出的墨迹持续不断地涌向纸面。
他咬紧牙关、奋笔疾书,不觉饥饱、不觉日夜。
生出了报复的快意。
陆东植拥有不为世人所知的宝藏,它们被埋藏在偏僻、奇诡的无名山脚。
被茂密植被遮掩的入口,只需轻轻叩开即可探身进入,里头是只容一人经过的狭窄通道。
即使前方是未知的险境,他却完全没有恐惧退缩,只是一味地前行。
越往前通道越是蜿蜒,他时蹲时趴,徒手挖掘、奋力开拓,沿着七拐八弯的小道匍匐到了一处较为宽阔的洞穴。
地上滚着几颗动物头骨,还有不知是胫骨还是桡骨的散落在角落。
他小心翼翼地绕过,继续往洞穴另一端的通道而去。
里头渐渐暗的看不清脚下的路,他摸索着缓慢挪动,间或撞到上方横突的坚硬岩石,疼的龇牙咧嘴。
忽然有轻微的阴风拂过耳廓、有微亮的光芒散射而来,他窃喜着或许是抵达了这秘境的要塞之处。
经历了太久黑暗的双眼,一时睁将不开,眯了好一会儿才从刺眼光线中适应过来,是从眼前堆叠的数个宝箱的缝隙间外溢而来的。
他不顾箱子外密密麻麻的尖刺,脱下外套缠住右手,拾起旁边的石块用力砸向箱子锁链。
反复的锤击还是磕伤了他的指骨,尖刺也穿过外套扎破了他的皮肤,鲜血逐渐滴入脚下土壤、飞溅至他面颊衣角、融入宝箱的斑斑锈迹中。
猛然弹开的箱盖,向他展示着最为璀璨夺目的宝物,透过华丽的色泽与细腻的肌理还能窥见内里精巧的结构。
他从未见识过、也从未听说过,轻轻触摸上去像是常年存于冰窖之中,散发着凉意与隐约香气。
陆东植喜不自胜,将宝物抱个满怀,沿着来时路返回山脚下。
没想到,外头聚集了众多人群,指划着他窃窃私语。
陆东植不以为意地向世人展示自己挖到的宝藏。
但世人却说那是他遇魔、着魔、入魔后的幻象。
他不信,仍紧紧攥着他的宝物。甚至从怀中取了一小块朝众人递去,妄图叫他们瞧个真切。
人群中一阵哗然,夹杂着惊恐尖叫。
有人对着他吐口水、有人朝他投掷树枝、石砾。
离他最近的妇人颤抖着告诉他,那是恶魔施展的魇昧之术,蒙蔽了他的双眼与心智。还催促他赶紧将怀中之物扔掉、掩埋起来,她会请道行精深的高僧将它们用锁链封印住。
陆东植仍是不信,低头朝怀抱中望去,耀眼依旧、绚丽依旧。只是拥住宝物的右手背上原先被尖刺扎破的皮肤下,涌动着汩汩黑气,循着血管脉络攀延而上。
原来,那刺有毒。
在众目睽睽之下,他周身笼罩在浓郁黑气中,迅速被吞噬一空、再不见踪影。
陆东植浑身一震,抻了抻酸痛的手臂,指腹磕到了阳光下干涸的笔尖。
原来竟是白日噩梦。
被压在手臂下的稿纸上,是关于徐仁宇的一切。
一切细枝末节的、汹涌澎湃的、不可言说的。
除了笔录与证言以外的。
只有他知晓的。
徐仁宇的秘密。
而他,要将这些秘密公之于众。
陆东植敲了敲脑门,提起笔来续写这一切的前因与后果。
但落下笔来,却显得逻辑不畅、词不达意。
他撕掉了一页又一页稿纸,脑海里的时空景象如同一堆乱麻,找寻不到正确的那根线头。
明明早已恢复了记忆,明明是自己的人生故事与专属经历,此时却成了零零落落的碎片,飘散、横亘在模糊不明的记忆边界。
这其中,唯有徐仁宇是清晰的、鲜亮的、生动的。
写作突然变得缓慢而折磨,陆东植努力拼凑着,甚至不得不向周围人旁敲侧击,一如他当初失忆之后。
经过大段大段地删改、逐字逐句地润饰,虽说手稿看起来像是出自分裂的不同写手,半是诙谐喜剧、半是晦涩悲剧,但好歹是初步成型了。
因着这场骇人听闻的轰动案件,出版商们对他的稿件趋之若鹜,纷纷投来合作橄榄枝。
陆东植选了允诺会以最快速度出版的一家。
不出所料,他的书很快荣登罪案小说畅销榜。
曲折离奇的财阀秘闻、绘声绘色的细致描摹、令人捧腹的喜剧效果,广得读者追捧,更不乏奉他为英勇市民。
而在这段转瞬而逝的虚幻荣光里,书中的另一主人公徐仁宇早已锒铛入狱,开始了他漫长的服刑期。
陆东植知道,他再也写不了第二本书。
04
首尔的春天短暂得很。
陆东植总觉得到处都冷得结冰的日子才过去没多久。
恍然间,夏日的蝉鸣竟已叫嚣多时了。
大家在忙忙碌碌中,生活美好而顺遂地展开。
家里的烤肉店开了分店、沈宝景升了职级,而他也在首尔置了新房。
那间旧公寓他没有退租,有时会去窝在沙发上连看三部恐怖电影、躺在床上翻看订阅的军事武器杂志,也在客厅窗台边欣赏电闪雷鸣下的城市夜景。
公寓的主人从一个人、变成相依的两个人、又变回一个人。
陆东植没有了忙碌的借口,那强自压抑的欲念在长久的逃避中越发蒸腾翻涌起来。
他想去见一见徐仁宇。
但在那之前,他希望自己能在这段关系里起码掌握一次主动权。
在一起是徐仁宇决定的。说结束也是徐仁宇决定的。
他想要一回提起正式分手的权力。
陆东植跑去专营店里挑了一下午,从信笺到信封,都要有漂亮花纹和精良材质才行。
等到挑好满意的,老板意味深长地笑着帮忙放进满是爱心的礼品袋内。
他知道老板误以为自己是拿来写求爱信,但也只笑笑没作解释。
刚迈出店门口,夏日暴雨又猝不及防地兜头落下。
只好再站回店家屋檐下,身旁陆续有躲雨的路人大步冲来。
陆东植侧着脑袋朝空中望去,烟灰色的天穹下雨丝掉得又密又急,仿佛永远不会停歇。
他自己都说不清明明逃避了那么久,现下却又焦急地等不得一刻。
在屋檐下来回踱步,终于还是将礼品袋小心护在怀里,低头弯腰闯进雨幕中。
幸好公寓离得并不很远。
顾不得擦干身上滴滴答的雨水,他赶紧从湿透的皱巴巴的西装外套里取出礼品袋。
里头的信笺和信封一点都没湿。
他松了一口气,在书桌上整整齐齐地摆好一沓信笺。
待到冲完澡换上睡衣,他脱力般跌坐在桌前,先前的勇气与冲动好似都已用尽。
对徐仁宇,他有无数想说的话却又仿佛无话可说。
瞪了空白的信笺半晌,陆东植忽然想起了什么,伸手从左边的抽屉角落里掏出一只黑色丝绒方盒。
里面是他们刚在一起时徐仁宇送他的钢笔,雾蓝色的笔身上印着他看不懂的外文品牌名。
当时,徐仁宇还亲自为他旋上了墨囊,说要在日后与他一道写下新的狩猎日记。
结果只等来了被束之高阁的命运。
他随意找了张稿纸试写,镀金的笔尖在纸上划了几次都没能出墨,想着墨汁也许是凝住了,便使劲甩了甩钢笔,不出意外地,大颗大颗的墨汁随即飞溅在稿纸与信笺上,洇成一圈圈大小各异的难看的黑色印迹。
他手忙脚乱地撕掉好几页被墨汁洇透了的信笺,有些丧气地重新提笔写字。
顺滑有弹性的笔尖下露出歪歪扭扭的字迹,钢笔很好用,但他的左手反体字仍旧没有长进。
努力辨认了一下才发现自己竟无意识地写下“亲爱的仁宇”,急忙又再用力划掉。
暗自庆幸自己买了足够多的信笺。
之后的日子,陆东植的心思被这封信完全占满了,又日日住回了旧公寓。
思绪一团乱的时候就跑去烤肉店帮忙出餐、搞卫生,或是帮沈宝景父母遛狗。
冷静够了再回到书桌前抓耳挠腮地写信。
有那么片刻,陆东植真以为自己写的是求爱信。
在不知第几次错过探视期后,他低头望向掌心下方的信笺,依旧空荡荡的。
只有抬头的“仁宇”二字被反复练习地工整不少。
然后终于赶在这个月的探视期结束前一晚,下定决心将信封了口。
05
陆东植在监狱的探视大厅提交了会见申请,在等待会见的空档里,他悄悄对着大厅玻璃门整理仪容。
前晚他本打算早早上床补个好觉,却在整夜的辗转反侧中迎来清晨曙光。
如今眼下的黑眼圈深得发乌,他不自在地抚了抚自己容易起褶的棉质衬衫和西装,发现出门前忘了打理发型。
在他艰难读秒的等待中,手里的信封如石磐般沉重、如烈日般滚烫。
接着,又变得轻飘而冰凉。
狱警带来了徐仁宇拒绝会见的消息。
在陆东植不知所措的怔愣中,狱警试探性地问他,是不是之前那位勇斗连环杀手的畅销书作者,自己可是忠实读者,反复翻看了好几遍,只是碍于工作原因没能去到签售会,但对恶魔徐仁宇可谓深恶痛绝,现在让他好好体验服刑的痛苦……
陆东植僵硬地笑笑,推脱说还有重要工作便慌忙离开了。
直到跨出监狱的钢制栅栏门,仍在微微颤抖的陆东植才恍然发现,自己或许根本还没作好与狱警口中历经苦痛的徐仁宇见面的准备。
虽然他知道那是徐仁宇应得的惩罚。
虽然他知道那还远远不够偿还徐仁宇所犯下的罪孽。
他的理智都知道。
他的不理智在前赴后继。
第二个月,陆东植经过漫长的冷静与思量,再次递交了探视申请。
依旧以拒绝为回复。
他识相地没再连去第三次。
他想,是不是还需要更多的时间。
他想,或许下一次该试试看直接递信。
他想,会见的时机他有足够耐心可以慢慢等待。
他没想到的是,再没有那样的机会了。
徐仁宇死了。
第二年刚入秋不久,就死在狱中了。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