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雀3.0群像】夏日尽头(下)
朱雀3.0全员cb向
视角会传递,下半段包括雷格西,博弈,阿兔,诺兮,头鱼的部分,共2w字左右
搞竞不久,ooc难免,不要上升真人哇
5.浅沙藏金者的誓言
雷格西没有再打扰失效药那本就默剧一样的痛苦外露。
他只是如同观众那样安静而宽容地等待这场戏码结束,在听着那些并不像极力控制住的抽气声的同时回忆起自己进入朱雀前影影绰绰的过去。那些事情像被仅仅三个月的时间用一层薄却撕扯不开的保鲜膜牢牢包裹住,雷格西发现自己竟然已经要记不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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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雀3.0全员cb向
视角会传递,下半段包括雷格西,博弈,阿兔,诺兮,头鱼的部分,共2w字左右
搞竞不久,ooc难免,不要上升真人哇
5.浅沙藏金者的誓言
雷格西没有再打扰失效药那本就默剧一样的痛苦外露。
他只是如同观众那样安静而宽容地等待这场戏码结束,在听着那些并不像极力控制住的抽气声的同时回忆起自己进入朱雀前影影绰绰的过去。那些事情像被仅仅三个月的时间用一层薄却撕扯不开的保鲜膜牢牢包裹住,雷格西发现自己竟然已经要记不清了。
他只记得自己在决定休学去走职业路时家人的眼神,他们既没有决绝到断绝关系的反对,也并没有赞许或支持,他们好像只是做了明知无用的劝阻以后就这么放任他去了,然后用那种属于长辈的怜悯眼神说,所有事情都会变的。
他的亲人与朋友,用隐秘或明显,年轻或年长的方式不停地提醒着雷格西。他现在喜欢电竞,不代表以后喜欢,他现在愿意心甘情愿去压榨自己的时间与精力,不代表以后也愿意,他现在实力强大,不代表他会一直被认可,这些事情就像被海水冲刷千万遍的玻璃,每几年就会变幻形状,雷格西和那些投入海里的石头也没什么两样,连初始的棱角与色彩丰富的理想都不一定能够保留多久。
但雷格西还是跳进去了,他纵身一跃,跳进象牙塔外一个说不上多纯粹也说不上多复杂的染缸。于是他从周阳变成雷格西,从普通的为学业忙碌的大学生变成赛场上的新锐。对于这位金光新人来说,他并不觉得自己的选择有什么问题,毕竟在进入职业后他的多数时光还是充实而快乐的,他只是偶尔会像在海里踩到碎石那样,察觉出一些异样的情绪。
雷格西偶尔会有困惑的一瞬。
正比如与狼队对垒的晚上,先手上场的监管者并未争得优势,而后手要保住分数的求生者也没能成功,他们一起以最狼狈的方式撞上礁石,十比零,这样的分数像某种跨越不了的鸿沟横在朱雀这支队伍面前,将要上场的雷格西几乎要手足无措,因为从他的位置能清楚地看见头鱼苍白的脸色,那人要坚持不下去了,他知道他们恐怕要没有教练的庇护了,一队新生的雀将会完全暴露在需要这场胜利的狼的面前。那是一个痛苦的瞬间,但也只是一瞬间,雷格西感到了些不可能在象牙塔中感受到的绝望蔓延上他的脚踝,于是四周像是茫茫然大雾一片,雾中的露水将他全身沾湿,他恐惧的并不是没有教练没有bp的战斗,那也无非就是更艰险一点,雷格西实在不怕艰险的战斗,可是望着教练握手转身的身影,他清醒的恐惧着,头鱼在雾气中走远以后,没有人会知道他们是拿什么在拼。
这样的感知让他在夏天的夜晚感到手脚冰凉。
光怪陆离的色彩从屏幕投下,bo2他们也并没有拿到优势,于是最后一局人队在商量之下拿出了那般拼上一切的选择,三个双弹飞轮,一个医疗佣兵,这看上去儿戏一般的阵容其实真的是他们最后的选择,那时雷格西沉默着,听着自闭念叨着要上了要上了,通过那种重复的气势来给自己加油鼓劲,而三岁说他也不用带回光返照,失效药想了想,说要不然他也不带算了,于是单薄的笑声从舞台这边孤立无援的求生者周围生长起来,同伴们努力地在笑,而雷格西也有些凄凉地提起嘴角,医生的投影出现在舞台之上他几乎能透过耳机听到现场的惊呼,观众席如滚水被投入一块冰般沸腾起来,雷格西都能想象到他们将会被弹幕想象成怎样的人,朱雀最后的放手一搏如果失败了他们将会成为今夜狼狈的丑角,在打一场以博人眼球为目的娱乐赛。这正是雷格西困惑与难过的地方,他看着教练的背影,头鱼被伤痛隔绝后这边坐着的人队就好像处在一片迷雾里,没有人会相信他们不可能放弃,没有人会理解他们别无选择,甚至没有人会知道他们是真的不想输。
雷格西陷在那层迷雾里太久了,他在长久的放手一搏中感到发自肺腑的难过。
他表现地太过成熟与平和,像是对那种体无完肤的失败习以为常,所以从来没有人能知道这个新人内心到底能不能迈过那些沟壑。
作为俱乐部里为数不多的外倾人格,无论是粉丝还是队友都相信雷格西的乐观,他笑起来的时候能让人联想到一些可以与春天或者花果挂钩的形容词,很有种浪漫的感觉。而雷格西自己也发觉了他好像是队友中心态最好的一个,于是尽全力维持住这个令人信服的特征,让大家相信他在输局面前也可以释然地笑笑。
雷格西进入职业道路的开端很是耀眼,一个在深渊比赛中大放异彩的绝活古董商,有狼队这样的强队在等待放牌,而最终被朱雀高价截下,与他来自天南海北的队友组成纸面实力强大的人队,替补屠夫也是他曾经在深渊时的队友博弈,他们还有另一个在GG的老朋友芙兰,是曾经与他们一起在庆功宴上推让果汁的人。那时年轻人们相互递送着祝福,烧烤摊的烟雾向月亮狂奔而去,他们在大排档那种让人晕眩的灯光下互承诺了顶峰相见。
可未来并没有同雷格西天真的想象中一样顺利,朱雀这支战队在夏季赛的表现几乎可以说是让所有满怀希望的观众大跌眼镜,屠夫方面失分的太过明显,破轮三兄弟的名号又锐利又有趣,以人均三跑的优异成绩迅速传遍了整个联赛。雷格西把教练的焦虑经理的忙碌,还有指挥位所有为了争四而做的努力全都看在了眼里,职业比赛的入口对他开放得太顺利太简单,他就这么将每一把都要争多跑的任务当做理所应当,从而把它们牢牢地镌刻在内心。雷格西决定为此拼尽全力。
一局又一局,雷格西坐在舞台之上,古董商那看不见的投影立在他面前,光是站在那里就是一种有力的威慑,强势的角色,优秀的操纵者,雷格西的古董商稳健到几乎像他本人就在地图里面冷眼注视,从而能够精准无误地打出每一棍。他在深渊时的代表词就是低失误与流畅的ob,如今在大势所趋下也增加了不要命的姿态,谁都知道朱雀的ob位是强硬而一步都不肯后退的,半血从屠夫背后冲出来的样子几乎鬼魅,他和三岁一起将朱雀强势的ob体系打出了悲壮的既视感。于是朱雀的比赛发生了奇异的变化,游戏中求生者仿佛不再是弱势的逃窜者,他也手握武器站在监管面前,用自己的生命去换队友的存活,用极高的风险去从强势监管手中撕扯下那或许能带来优势的一两分,给屠夫一个保平即可的局面。
一局又一局,双弹飞轮一条烂命的教授,几乎被按死在ban位的古董,去打一场必须三跑的加赛。雷格西在用潜力去拼,朱雀这支队伍在依靠他们的上限去拼杀,他们甚至没有感到疲惫的机会,压力总是如影随形,蛇行在他们周围。雷格西能感觉到它们,同时也能感觉到自己似乎被包裹在什么东西之内,他几乎要喘不过来气。
雷格西回到俱乐部属于自己的座位,手机屏幕倏然亮起,他有点累了,直接将发送来的语音外放出来,于是芙兰那种欢喜到有些颤抖的声音以他的桌子为中心扩散在有些空荡的房间。GG的季后赛很快就要开始了,雷格西知道这个赛季的成都积极表现得多么势不可挡,他也经常在赛后发语音恭喜芙兰,毕竟全联赛榜一的队伍,季后赛是肯定有的。芙兰有时候会回他一些熟悉的表情包,有时候会略微忧伤地说你今天已经打得很好了,有时候什么都不提,只是聊一聊广东的饭馆,那种不可以全部坦诚的善意让雷格西鼻子有些酸,感觉有点像是喝了过多的可乐,二氧化碳一阵阵冲上大脑,他也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接话了,他只是偶尔回想起还在深渊的时候,观众们总是认为雷格西比芙兰还要强一点点,并为此喋喋不休地争论。
而现在没有季后赛所以无所事事的雷格西在安静的夏夜里,发语音告诉芙兰GG进了决赛他将会去为他们摇旗。
雷格西放下手机,他已经有些困倦了,月光透过窗户洒了一地,像是拖也拖不干净的水,有一种混乱又洁净的诡异观感。他注视着那片月色,发觉原来那场十比零的雾气从来没有散,他还被蒙在那一层雾气里,他一直被蒙在其中,摇摇晃晃的,看不清未来也看不见过去,他甚至有些看不清自己了,作为一个新人他必然会有赛场经验与角色技术上的缺失,可是没有人去挖掘他这种金光新人的短板,大家都在熙熙攘攘讨论着更为要紧更为致命的事物,于是雷格西自身的轮廓也在他眼里变得模糊起来。他得到了成绩但没完全得到,他得到了认可但办法评价自我,他得到的希望总是水中月,久而久之就像块软糖化在池塘中了,他得到的所有也都隔着那么一层又薄又软的雾,所以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得到,作为一个新人,他在这种迷惘里兜兜转转了很久,时间只是让他走到了故事的终点,却还是没能寻找到这种无措的出口。
这一切真的变了,比赛变成了一种冒险,胜利变成一种奢望,他变成那种,故事里无所适从的人。
他就像浅沙里埋下的金子,在光下闪耀得那么明显,伸手去寻觅掌心里却只剩嘲弄般的沙砾,他的潜力隔了一层,他的未来隔了一层,他自己与意想之中的胜利隔了一层,于是二者之间仿佛有天涯海角那么遥远。雷格西挣脱着那种束缚,却无人在意,队伍里的大家各自有一身的烦恼与不可说的压力,雷格西帮不上忙,他只能不停歇地去练习,然后在凌晨时又一次感觉到舞台之上,观众席沸腾讽刺传来时的他内心砰砰跳动的恐慌,浓重的雾气在那场失败中将他彻底淹没,没有人能看得见他,他也看不见外面的一切。
所以没有人能知道他到底有多难过,因为连他自己都几乎察觉不到。
在令人痛心疾首的失败过后雷格西回到俱乐部,灯光在他头顶,摇摇欲坠的样子,他手放在鼠标上很久,最终还是点开了直播的页面。凌晨还未入眠的观众们顺着踪迹聚集在他直播间,雷格西看着一行行飘过去的或询问或安慰的弹幕,眼睛有些抑制不住的酸涩,于是他告诉了观众他的心态实在是出了问题,他告诉大家所有人的心态都出了问题,他现在真的很需要调整。弹幕似乎停滞了一瞬,又加速地滚动起来,雷格西感觉自己像是呕出了什么一直卡在他喉咙的事物,于是更多的腐烂的难以消化的情绪也倾泻而出。他的话语越发自然地流淌下去,他的视线逐渐清晰,他还是个新人,他还有与这种荒谬现实缠斗的勇气与机会,他已经做到了自己的最好,他还有很多的成长时间,他的队友们非常信任他,这样的想法有些从弹幕里被捕捉,有些从雷格西自己的内心破土发芽,像是一盏盏灯在雷格西脑海里次序点亮,于是那片缠绕他的雾气像儿戏一般减弱,随即就这么突然地散开,雷格西重新先看到了自己,然后看到自己所踏实的道路,海风吹走掩盖住金子的沙砾,他突然一下子,在广州凌晨三点的夜晚看见了海上燃烧的太阳。
他从而想到自己年轻且健康,生活是一幅很有希望的样子,他的同伴是一幅很有希望的样子,他的希望就是朱雀的希望。他就和还是一个高中生时那样从一无所有中望见了自己明亮的未来。
雷格西深吸一口气,从浅沙中挣扎出来的真正的金光新人对那些信任并关心着他的人们露出并不会被看见的微笑,他说我会好起来,他说他会努力成为一个全能位,雷格西想到他会越来越强大,越来越无可匹敌,他在笑容中向大家承诺了一个调整起来下赛季再战的自己和一个属于朱雀的美好未来。
关掉直播间后,雷格西端着水杯,望向深夜仍在练习着的博弈,这位他的老队友也以一种凝重的姿态反复咀嚼着今晚的失败。他们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于是雷格西喝下全部的水,接受了“小马谷、雷格西”发来的自定义邀请,博弈依旧用他那种独特的方式握着手机,问雷格西想练哪个地图。
雷格西于是并不突兀地回想起他们还在Tui的时候,那个博弈还不是现在这种摇滚发型的时候,他们两个是如何用古董商与雕刻家从需要点着灯的午夜练习到天光大亮。那时博弈总是心态平稳的一幅稳重样子,尽管现在对方表情有种莫名的阴沉,但雷格西心里无比明了他们都还有机会,他们都只是刚刚来到朱雀的新人,和他一样,博弈也会有一个烟霾散去的将来,他不准备用什么言辞去安慰对方,博弈也不需要那个,他们只需要继续这场没有终点和赢家的练习就够了。雷格西反复咀嚼着将来这个词,于是提起嘴角,按下了准备,而他对面的博弈也露出笑容,和民间队时一样,和青训营里一样,他率先开口。
“来吧雷神。”
“来把博弈老师。”
你看,有些事情也好像不会变。
就像浅滩里埋着的金粒,赤脚走过去,全都从脚印里挣扎着浮现出来。
6.戕身伐命者的坚决
跟雷格西单练到四点的博弈第二天顶着有些惊悚的黑眼圈。
他接过书山递过来的速溶咖啡时看起来快要直接睡在电脑前,博弈脑子里有一片因睡眠不足而摇动着的混沌,他按亮手机屏幕,却又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于是也只是默默看着锁屏再暗下去。
他在漆黑一片的屏幕上看见了自己疲惫又不甘的,几乎要睁不开眼睛的灰白面容,隐隐觉得有什么不对劲。
博弈觉得自己好像越来越无法走出重复而良久的失败了。
有什么事情在他精神上发生了微妙的变化,有什么隐秘的东西从他内核里开始如沸水一般滚动,博弈并不知道它的真面目,他只是知道那种眩晕来自他身体的最深处,深到已经像一种经年伤痕的地方,博弈几乎要记不清这是由哪一场惨痛的失败留下的,他只是知道它存在,而这已经是他的聪慧能达到的极致了。
可究竟是什么在暗中安静地改变,究竟是什么可能与神秘主义挂钩的东西在影响他,博弈自己也说不出口,因为他实在是失败的太久了,连思考都有些使不上力气的脱节感,他就那么陷在色彩单调的混沌里,抽不出身。
“我活该。”
博弈在微博上斩钉截铁地打下那三个字,就是斩钉截铁,博弈在按下发送键时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那个动作在他脑海里酝酿千百遍,就像倾泻的洪水一般,那三个字在他胸腔跳动千百遍,就像索命的魂。我活该。这就是博弈对今晚这场失败的答案,他认为他活该。他微博上的字句如利器割出的创口一般整齐,自从开始打比赛后他已经发过无数这样的道歉小作文了,一篇又一篇,一段又一段,尸-块一般排列在他历史记录,那都是他自己执行谋杀后的证物,在夏天的高温里加速腐烂,然后袒露出躯壳之下的内脏——我活该。这三个字就是尸体中唯一的心脏,还可以被捧在手里跳动着挤出一点点动脉血的三个字,博弈打出这三个字,然后删掉,他再打出一遍,像刀刃捅进又捅出出,带出些粘附在红色上的卷起的皮肉。
那是一种自我伤害的快感。博弈在以这种方式发泄着对弱小自我的不满与厌弃,他表现出的样子是如此谦逊与自然,以至于所有人都不以为他内心是个多么激烈的人,所有人都不认为他会一直难以走出失败地湍急河流,甚至被那种深红的河水打湿全部的衣服。
因为博弈从没想过要放过自己。
他对自己所引出的连锁型的输局感到痛苦,博弈对那些失败的结果无可辩驳,他确实没有任何可以用来回答的话,他甚至不能说服自己,所以在这种清醒中感到加倍的痛苦。就像与狼队的对阵,他在开局明明有着那么大的优势,他努力练习的追击节奏终于有了明面上的回报,博弈在看到昆虫不到两台半机子的情况下被击倒时几乎有种控制不住的喜悦要涌上来,因为他的进步实实在在地摆在了灯光下,被他自己和观众们所察觉,他的付出有了切实的回报,他原来真的能够做到这一切,大家期待的这一切,他所希望的一切,博弈不可能不为此而高兴,但他毕竟不是困长,在结果到来之前他能够熟练又平和地压制住那些从内心最深处漂浮起的情绪,然后继续他那仿佛就生长在脸上的若无其事。博弈应该庆幸自己的这一习惯,因为他又一次因为中后期的失误而失去那些他不知道积攒多久才积攒起来的优势,甚至更惨烈一些,这把恐怕连平局都难以获得了。博弈感觉喉咙干燥,还剩最后一台机,他已经没有机会了,优势荡然无存的监管者像是赤脚在火炉上面行走,每一步都是钻心的焦急与紧迫。
这种希望落空的急迫到底还是影响到了他手上的操作,一刀两刀三刀,没有一刀是准缺无误造成伤害的,全部被灵活的求生者躲过去,然后对方跳下地窖,欢呼声从观众席波浪一般传来,四跑局,博弈握着手机的手指因用力而发白,但他其实已经感觉不到那种疼痛了,他只是在那种自己最熟悉的无力中觉得越发失望,他知道很多人都对他很失望,因为他自己也如此。
博弈最后还是放下手机,空间在那一刻变得十分的无情无义,他有些恐惧传递上来的目光之间的纵深感与距离。他看着舞台那一边雀跃离开的胜利者,知道自己只能又一次以失败者的姿态一个人灰溜溜地离开。
又一次。这是他最熟悉的环节了,因为输过太多次,所以好像已经退无可退。
所有人都觉得博弈是个谦逊而平静的人,连博弈自己都这么认为。他受过高等的教育,甚至可以说是严苛的高考制度中为数不多的赢家,他在为人处世上看起来很有教养,性格更是温顺的内倾人格,让人想起什么毛茸茸的,会以无恶意眼神注视着行人的森林里的大型动物,捕食欲望和狩猎本能都不强烈的那种。同时他也稳重到几乎不像象牙塔里的走出来的人,博弈身上有一种让人不太想搞清楚原因的,隐隐的淡漠,从而将他那层宽厚的外壳再次加固,没有人会怀疑他有野心或者恶劣的情绪,连他自己都察觉不到他血液里流淌的胜负欲,可一个全然为了完成他人期望才努力的人怎么会这么坚决地选择这种游戏选择这种道路呢?博弈连自己的内心都已经说服了,其他人自然也只能跟着一起上当,况且博弈其实也能从冷眼旁观中客观地看穿,大家相信的并非是他的平静而是他的无力,大家不认为博弈这个人拥有可以表现出野心的强大能力所以才微笑着欣然接受他这种谦逊,他从一开始就没有被认可过。
这样的想法也并非有错,博弈想,他确实也没有强大到有哪怕一点点的狂妄资本,连他自己都厌弃这么一个,很有可能根本不具备天赋所以只能被动去拼上一切时间精力的自己,他像看一个局外人那样鄙夷着站在原地的自己,连肉体的心跳声听起来都是在嘲笑他。
博弈精心维持的外壳是一层釉面上得很漂亮的瓷,而内核是一团从未停止燃烧的用来制瓷的火,表面越发天衣无缝,内里的火就烧得越旺盛越激烈,博弈在发生他自己都不愿意承认的变化,他最后的耐心与期望在一点点被烤干,从而脱胎一个较为陌生的他自己。新生伴随的总是对陈腐的否定,而对自己的否定是他早就策划后的蓄意谋杀。博弈看见自己拿着刀,一刀两刀三刀,反正也不致命,所以他面无表情。博弈能够听到灵魂最深处开裂的响声,很轻的噼啪一下,像撕开塑料包装纸那般的轻与尖利,听起来是那么微小,怎么也不会让人联想到粉身碎骨这个词。
他终于决定抛弃一个被完美塑造的自己了,他终于觉得“自己”是一种那么柔软,那么不值一提的东西。
那么适合被抛弃。
他自己或许都没注意到,随着夏天的次递推进,微博中他打出的字句的语气越发坚决,那些肉眼不可见的伤痕越来越深。他在悔恨,而且一条比一条悔恨地激烈。
博弈在比赛中展现了出之前未有的攻击性,就像解说所说的那样,他好像突然打得凶猛起来了,追击节奏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似乎作为一个监管者终于在挥刀时有了那些强大前辈所共有的压迫感,朱雀的最后两场用来赋予故事句号的比赛,对手是这个夏季赛的佼佼者,劲旅积极和大魔王带队的抖五,博弈的前期节奏可以堪称凶猛了,也打出了很精彩的守椅,这样转折点一般的进步被大家看在眼里。他的赢面是越来越大的,只可惜总是因为后期焦躁起来的运营再把拿到手的优势送回去。
他哪怕被击碎了再重新拼起来,还是没能拿到那个胜利。
朱雀的夏天结束了,博弈的夏天于是也走向结局,他彻彻底底地进入了某个属于夏天的分支,不可能再原封不动地往回走了。
最后的失败场景印在他视网膜,作为这个夏天属于他的收尾将被自己铭记良久,博弈对这个失败无话可说,他也没什么好说的,感觉咽喉被尖锐物体刺穿一般,教练头鱼拍着他的肩膀,跟他说其实已经有赢面了,再多练练。而博弈对此保持了长久的,对他来说近乎不够礼貌的沉默,因为他确实不知该如何回报这种鼓励。
他只能像任何一次失败那样,不发一言,转身离开。
夜晚他接到了来自父亲的电话。
严肃的男人原本跟他在是否要去打职业这个问题上起过争执,而博弈和他一样,也是那种不常与人起争执,一旦冲突不可避免就绝对不会退让一步的人。最终双方僵持不下,博弈坚持了自己的选择,而父亲就算让步也没有完全松口,博弈料到会如此,但他没料到这通电话打来的时机与内容,所以才会觉得心里胀痛。从没接触过这类游戏的父亲在电话里详细地讲了他发现的,博弈在游戏里所展现出的不足与优势,甚至是对局中一些处理的细节,博弈就那么将手机举在耳边,一边听着带了些杂音的指正,一边竟然还能听到窗外传来的呼啸风声,那明明应该是属于南京的风声,不应该是今天天气阴沉的广州,博弈在那种声音中不断用手腕敲击桌面,温润的木质被击打后发出有节奏的咚咚声,那并不很疼,只是用来保持冷静。
博弈挂了电话,自己也不知道现在是什么心情,他也不知道自己应该是什么心情,他甚至不知自己到底身处何地。
自责与强烈的不甘,二者交织着像藤蔓盘旋在他肋骨间隙,但博弈不知为何已经感觉不到之前那种焦急了,难道是因为他自己也清楚没有机会了吗。博弈惊觉他好像在在某条路上走得有些太远了,他不能是那样的人,但真的不能吗?博弈不知道自己在纠结于什么,他陷入一个矛盾的怪圈,发现自己所能做的仅仅是去洗把脸清醒一下。
路过洗手间时阿兔看见他灰败的面色,于是关切地问他没事吧。
阿兔与他同为朱雀的屠夫,两人之间总是相互扶持着,追寻更好的成绩。每次当他结束游戏回到备战间里都能看到替补的队友,博弈曾经也是更多呆在备战间的那一个,而现在他是首发屠夫,会在完成战斗的时候接过阿兔为他披上的毯子。不同于理所当然拥有同生共死战友的求生者,监管者更像战场上唯一的将,杀伐与输赢都担当在一个人身上,所以必须最大程度降低失误,所以必须清楚如何独自掌握局势,监管者之间的关系便从而变得微妙而复杂,但他们确确实实在彼此帮助与关心,从而萌生出独特的友谊。阿兔是温和的人,总是在关切博弈承担的压力是否会将他压倒,就如同现在这般,这是今天又一个想要扶他一把的人,而且不会是最后一个。
博弈摇了摇头,水珠被他轻微的动作甩下。他想说点什么,他所受到的教育告诉他这种时候该说点什么的,可博弈喉咙里堵着一根刺,他几乎能尝到自己口腔里的血腥味,所以只能扯出一个苦笑。
监管者是孤立无援的,但那不代表他不能友善又高尚,他的现状是被风吹破的茅屋,处处都在漏雨,但那不代表他就真的没有获得胜利的可能。博弈曾经为对手留下了那句本来打算留给自己的祝福,他握住话筒,祝舞台那一边真正的金光新人,强大的绝活监管宠爱季后赛一切顺利,他看到宠爱的笑容时直到,那个年轻人也会努力的,他们两位都会竭尽全力去为队伍换一个更顺利的开局,宠爱这么做是因为狼队需要这场胜局,而博弈就算赢下这局也不会改变朱雀的处境,朱雀依旧没有任何季后赛的希望。
可博弈从没有想过要放弃,哪怕一秒。他要拼到最后,他要像他尽最大努力去弥补自身角色池缺陷的练习中那样拼到最后,他要和所有还不肯后退的同伴一起在这里站到最后。哪怕是输了,失败让他必须离开,博弈也知道他还会再次站上来,下一次,就未必是谁得到祝福了。
那时候博弈放下话筒转身,,心中蒙着一层沙哑的,变了调的悲怆。
他脑海里断断续续地萦绕着那些可能性,那些输了的赢局,那些可悲的平局,我活该。这三个字贯彻耳膜,在他胸口嗡嗡地悲鸣,那些东西从他的静脉血管里爬行全身,它们在博弈耳边断断续续地说:我活该。我活该。可怕的愉悦流遍全身,然后是清醒的痛楚,博弈在这种割裂中闭上眼,他最终还是在矛盾中做出了选择,而博弈就是那种对于自己咬定的事不肯退让一步的人。
那就再拼一点吧,直到全部的他都被烧尽,最好一点都不剩,那时候我们再来谈其他的可能性。
现在戕身伐命者终于咽下喉间带血的刺,向一个大概注定会粉身碎骨的结局坚决行走了。
7.注定颠簸者的泡沫
阿兔看着水中漂浮的一切,觉得自己难以呼吸。
博弈有些憔悴的身影让他感到说不出的难过,那个人应该在为什么难以分辨的事情而纠结,而如果他执意不说,阿兔连他在犹豫什么都不知道。他们之间已经有信息差了,阿兔希望博弈能够想通他在想的事情,那自己呢,阿兔又低头看向隐隐浮动着自己面容的水面,突然间一个浮起的泡沫爆开,于是原本的平静表象扭曲了,变成一摊模糊的波纹。
阿兔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否已经触摸到这条路尽头的墙壁了。
他刚踏上这条路的时候就不同于很多人的顺利,阿兔从加入俱乐部一开始就并非朱雀惯有的那种,天赋异禀的少年屠皇,银河战舰的过去太过辉煌,所留下的阴影也如所有史诗那般浓重而庞大,那时教练头鱼所引导与扶持的监管者是鱼生,昏迹鱼生,那个到如今也仍然算是年轻的人,阿兔能够从头鱼的回忆中听出他真的有谁与争锋的能力,还有张狂的资本。这多好啊,阿兔有时会想到,要是自己也能有那样的如凶器一般的尖锐天赋该有多好,所有能够敲开职业大门的人都可以算作有天赋,可其中有些人他们的天赋是那么显而易见,像娱乐女神的吻已经落在他们手背与额头,从而又聪敏又强悍。阿兔不可避免地对此感到羡慕,轻微的自卑像虫蚁一般在他心底爬行,留下那些建筑一般的孔洞,每一个入口都通往令人难过的猜测。
但是在猜测之外他从没有停止过在自己的道路上前进,阿兔有时也能得到部分赞扬,但那与其他人所得到的相比实在是太少太少,后来朱雀的首发屠夫是安艺与低保,而低保是那种和鱼生相似处与不似处都很多的一个人,他和鱼生一样有天赋而强大,不同在类似于低耗能的性格特色和更低的欲望,一个游戏选手本来不应该是个几乎不受任何欲望指控的人,胜负欲,控制欲,求生欲,低保好像什么都不想拥有,他以最低限度的方式在努力与获得胜利,似乎还有些找不到方向的迷茫,从而看起来比鱼生还要顺从与听话,作为强势的领导者头鱼很赞赏这种选手,从来没有掩盖过对低保的期望与关切,阿兔也清楚这一切。鱼生强大而轻狂,低保强大而寡言,阿兔一直是这些强大的人背后一个在灯下摇晃的影子,大家都知道它存在并且跟在队伍的后面,可没有人会停下来顾及他的行进速度。
于是阿兔为此所付出的努力也变成影子忽长忽短的节律,然后哗的一声,灯被关上,于是光下原本就存在的事物依旧存在,而他则被搁置在明暗交界线的另一头了。
这样颠簸的路途阿兔已经走了太久太久,走到他有时候会对这路上的一切产生怀疑,他怀疑自己最开始的理想,怀疑自己努力的方式,甚至怀疑自己还在这条路上行走的动机。每一个路口都有新的行人会选择转弯或者回头,而阿兔一直缓慢地,向自己那条路前方行走着,感受得到脚下那些鹅卵石的坚硬触感。
阿兔最接近首发位置的一个夏天便是第三代的朱雀,在历经一场混乱的清算与相互指责后,很多人必须离开这里,也有人选择离开这里,而阿兔只是在这种颠簸中短暂的停了一下,依旧留在朱雀的羽翼,甚至可以说,忙于分辨一个是非并选择自己想相信的位置的大家已经很忙碌了,没有人那么在乎他的去留。而待到赛季开始时,朱雀能够轮换的监管者一共有三位,在朱雀门事变中扮演一个不一定坏但一定蠢的角色的,朱雀等待良久的困长,还有在困长犯蠢条件下被买回朱雀作为最后保障的青训数据第一的屠夫,还有从那一切中遗留下来的阿兔。
他终于悲伤地发现他与水池中盘旋的泡沫也没什么区别,水流冲击下来,可能会洁净一切,会形成那些振奋人心的流速很快的漩涡,而阿兔永远站在那漩涡的边缘,没有任何余地地旁观一场史诗,随着水流的方向打转,然后故事的主角被冲向新的篇章,他则继续自己并不平坦的旅途。
阿兔也说不清自己究竟是究竟是疲倦了,还是某些最开始抱有的,清冽又坦诚的东西已经在长久的颠簸中被磨灭了大半,阿兔这次也没有站的离故事最中央的位置更近一点。
夏季赛的初始,朱雀预料中的三屠轮换可以说并未起到任何效果,在深渊曾经有过亮眼表现的困长心态上大概出了很大的问题,闪现一开始有了失误,后来便一直像破落户的最后一块金币那样紧攥在手里,有点过于珍惜了,珍惜到已经不足以获得胜利,就像头鱼说的那样,困长没能在一开始打出充满气势的开局,而想要赢的心情只会愈演愈烈,焦急,失误,于是更焦急,更失误,走向一个大概率断送生涯的恶性循环;意料中的主屠出了问题,朱雀也只能把焦急的目光投向原本作为替补的博弈和阿兔,他们其中将会有一个人,在抗下压力的同时也能得到原本属于困长的那份认可。
只有能承担压力的人,只有能够为队伍带来帮助的人才是可以被认可的,才是漩涡的中心,其他人都只能对此心甘情愿,成为旁观者,成为养料,成为水面上那拥挤的,面目模糊的泡沫。他们二人面对着这样一个类似于蚁后诞生的问题,各自交出答卷,虽然一开始都不那么令人满意,观众感慨朱雀三屠,卧龙凤雏,并编出了破轮三兄弟的名号用来娱乐。阿兔也没什么能用来证明的能力与方式,他好像在这个局面里又一次被搁置到最后了,上半轮快要结束,教练必须得选出一个合适的主屠,而在困长打积极,博弈打抖五之后,这个人选似乎已经跃然纸上,大家都心领神会了。
在那之后博弈成为了朱雀的首发的屠夫,接过那顶困长没办法背负的,属于所有首发监管的,同时象征着责任与赞誉的荆棘冠。而阿兔是备选项,是多选题中最确定最简单的那一个A或B,博弈尚且有自己的已经来不及弥补的缺憾,他的角色池最多只能坚持到第三回合,在那之后的加赛只能由阿兔出场,拿出他为了队伍练习出来的,专门在这种场合登场的隐士或约瑟夫,为朱雀进行一种连成本都不能保证的狂赌。
他们已经做到这种地步了,他们已经撑住压力了,他们已经各自退让了,他们已经在本不可能有合作的领域最大限度的相互弥补了,可最后监管者依然是朱雀这支队伍的短板,木桶中水倾泻而出的那一个点,阿兔很悲伤地想,博弈,困长,还有他,大家好像已经什么都不剩了,可他们还是没有取得胜利。
他终于发现这是这么一条严苛又崎岖的道路。阿兔有时会难过地想,他们都很努力,他们也都很有天赋,朱雀的所有人都可以担得起这么一句夸张,可竟然所有人都走的这么艰难,从求生者到监管者,所有人都如此举步维艰,没有人比他更能把所有这落空的一切看在眼里,求生者的压力,求生者的极限,监管者的压力,监管者的突破。
有时候阿兔也会觉得自己做错了选择,他是不是不该顺从地改变,他或许是不是就不该相信自己有能力走这条路,毕竟现在,好像真的能看到前方的南墙了。
作为首发监管博弈已经越来越强,荆棘冠戴在他头上,好像发生了奇怪的化学反应,在比赛中展现出了难以阻挡的血性和压迫感。而坐在备战间里披着毯子的阿兔竟然有时候会觉得,有这样的能够承担全部压力的伙伴,有靠谱的可以争分的求生者,他可以在那些人的阴影里得到休息了,可以很安全地裹在毯子里去旁观,他竟然会觉得那样也让人很安心。他曾经在直播里说过他为了队伍一直在练习并不熟练的角色,而他最擅长的记录员没有上场的空间,
阿兔闭上眼睛,他真的已经看到路的尽头了,不是他们的,也不会是自己的,但那就是一个谁都能看见谁都无法反驳的结局。
阿兔在那种对结局的明亮又忧伤的心知肚明中回忆起有时在比赛之外,在广州湿热的夜色里,他和朱雀俱乐部的其他人也走在一条灯火通明的,繁华到让人忽视这是午夜的道路上,困长举着手机在拍什么,博弈在寻找小吃摊,而诺兮与他一起走在队伍的一旁,那时阿兔问同样作为替补的诺兮,他们是不是永远都没机会上场了。
诺兮与他想象中不太一样,几乎是个稳重到让人想起什么磐石般方正事物的人,那人拿着串看起来有点过于油的鱿鱼,稍微停顿了一下,然后用他那种正气凛然的语气说。
“机会总是有的。”
不走就还有上场的机会。诺兮的话回荡在脑海里,像一块石子投进水,掀起一圈圈不甘的涟漪。那会不会走呢?阿兔思索着这么一个很大概率同样身不由己的问题,会不会走呢?他本来还想拿这个问题再问一遍诺兮,可夜晚的广州灯光明亮,月色也明亮,空气清新又有种各种烟火混杂的香甜,路边各种灯牌交错着,伙伴们七嘴八舌的声音能从各个方向传来,阿兔抬起头时,几乎能从蚊虫飞舞的路灯下看见彩虹的光斑,很美丽,是易碎物被戳破时最美丽的一瞬,太美丽了。阿兔看着那种变换的颜色,几乎能感觉到一点平静的喜悦,他在那个夜晚里看见了一个执意要前进的自己,和一个从未放弃努力的人最体面的结束,夜色是一摊清水,月亮是漩涡而云朵是泡沫,阿兔能看到答案了。
于是他低着头,在大家的视线之外露出笑容。
洗手间里,灯光依然是洁净的白色。注定颠簸许久的人不再注视镜子中那个光反射才产生的自我,他将手中的水泼到自己脸上,想着,泡沫就泡沫吧。
哪怕再易碎再虚幻,也曾经为那个最高处的模糊光点飘浮过了。
8.达人知命者的承诺
诺兮其实能反应过来阿兔在担忧什么,也向他分享了自己的答案。
作为较为年长的人,他偶尔能明白周边这些年轻人都各自在苦恼些什么,在这么一个光鲜亮丽又暗藏玄机的故事里,每个人颈上都系着气球一样的,浮在空中的压力与负面情绪。那些年轻人————以诺兮的视角看去,已经都为他们的前路做好答案了。
诺兮知道半路而来的自己于这个夏天更多而言是一个旁观者,而就算知道如此也很难做到波澜不惊。
对于社会经验较为丰富的他来说,俱乐部那群选手看起来都还是群孩子,更别说本就十八十九的三岁与困长,跟他更像的是书山和头鱼这类已经算是踏入职场的人,一个是对大家关爱有加但有时候没法以最理智方法处理事情的经理,一个是强势性格与野心被自己身体给拖累了的教练,再加上一群性格各异的年轻人,他们构成了这个夏天的故事。诺兮把这一切看在眼里,他就像一个观测者,尚且不能深入故事的内核,大多数时间也就是站在备战间,或者坐在自己的座位,看着那些故事里的主角们在进行互动与许愿。
有时候诺兮会想,他恐怕是真的已经算成熟了,他一点都不觉得自己被排斥在外,也一点都不为自己不能迅速实现志向而感到焦急,他竟然就真的这么自得其乐的融入进这个夏天里,他已经觉得为那些事情感到愤怒与不甘是件很不值得的事情了,他曾经犯过这种错误的,比起为此生气诺兮宁愿在微博上发几个抽奖与大家共乐乐一下。
他也是这么对自己的同伴的,失效药曾经在复盘时说过,兮哥和很多人的印象中不一样,提及虎牙诺兮这个名字大家或许都会联想到暴躁老哥的形象,但是失效药实实在在地说兮哥人还挺好的,在失误后还偷偷上直播间给他送礼物,而且他买什么零食大家就都有什么可以吃。这是真的,每一条在朱雀俱乐部内部拍摄的视频里,诺兮给大家每人都送了一箱的辣条实在太过明显,会在每一个意想不到的角落出现。诺兮也说不清自己听到这种评价后的心情,大概还是感到同伴们毕竟都是或在象牙塔或在俱乐部里被保护的太好的人,天真的恰到好处,善良的无可厚非,但是这样也很不错不是吗,能够抛弃成见表达善意已经比他遇到的很多人强多了。
这个夏天的故事属于他们,诺兮并不感到奇怪,他有时候隐隐约约到已经触及到了剧情的某个分支的边角,可能他的某句话将会影响到最终的结局,但那是不太可能的事情,于是他就这么肯定着,没有什么被自己遗忘了,直到诺兮也能以全新的身份来到夏天的尽头。
这个夏天的朱雀已经尽了全力,是时候各自休息一下了,最后一场比赛结束后书山带着他们所有人一起去大排档吃饭,也就当是给头鱼的送别宴了。那时夜晚不再有一个猩红的内核,月光流淌在赛场外的道路上,比烧烤摊的路灯黯淡得多,诺兮更喜欢后者,充满生机的,直接了当的明亮,像一发子弹将光明打到他们的餐桌。饭还没开始,雷格西和三岁还开着直播间,大家还在聊些日常的话题,书山和自闭阿兔还在翻菜单,头鱼和博弈还在断断续续聊今天的比赛,失效药还在提醒吃饭开播可是要出事,这一切都是普通的,美好的,属于年轻人的夜晚样子,诺兮几乎看不到那种惯常会出现在结尾的忧伤预感,他没察觉出一部长电影将要放映结束时会有的失落感。那时他刚刚在b站上看到困长的切片,已经在家里的朱雀曾经的首发屠夫放他走地窖,然后在赛后里太过明显的兴奋地问根本不看赛后已经离开的诺兮,大家有没有想他——说好的每天要想他呢?想几次了?这样幼稚的问题,如果摆到诺兮面前他还真不知道自己到底该怎样回答。
而现在他听到耳边人声嘈杂,心情轻快地在评论里告诉不知道能否看到的困长,想象着那个小孩瞪大眼睛后清澈又愚蠢的样子。
他说,现在是8.14凌晨0:52朱雀所有人在聚餐,而开餐前,大家在想你。
烤串被端上桌,热气与香味扑面而来的时候,诺兮按下发送键,觉得这个夏天大概真的要结束了。
这个夏天过得实在太快,诺兮其实还记得与于而言这个夏天的开始,夏季赛初始人队的一溜不稳且无法应对选手生病的特殊情况,所以诺兮作为替补求生者被朱雀俱乐部签下。
说起来还真是很惭愧啊,诺兮一开始上场的表现现在可以说已经成为了,会刻入朱雀历史的与悲观和出门同等价值的,被人津津乐道的梗了。古董商的那一个云门直接把队伍拖进加赛,赛场上留下了面色紧张的诺兮,各自崩溃的队友和后台一个打开的香槟才刚喝了一口的头鱼,当时他已经在和博弈商量如何留一个结束比赛了,结果等求生者们回来才发现竟然需要平局,而且平局才仅仅是能打个加赛,还有四十多秒被邦邦抬走的杂技,诺兮自己也对此耿耿于怀,后来每每看到类似的秒倒场景都要嘴一句当时的自己,并做出评价:这倒地速度,差不多赶上我吧!当然现在这已经可以被作有趣的梗来提一提缓解气氛,而在当时诺兮还是愧疚的无法言说,他心里明了自己上场的压力会有多大,本来就不好的路人缘很有可能会被失误的操作给助长,但诺兮还是想要加入职业,还是选择了以这种身份进入夏天。
他给观众们抽奖,给朋友们买零食,诺兮没那么在乎金钱,他来打职业就是为了得到认可。他甚至对第五人格这个游戏与衍生的竞赛都有一个清醒的评判,成年人的目的总格外明确。
他如此清楚自己想要什么,所以才没有被故事之外的任何旁生的,贴着层青苔一般负面情绪的细节干扰。
他只是记得有那么一个夜晚。究竟是哪一个夜晚呢?这个诺兮实在记不清了,好像是一场惊心动魄的失败,也好像不是,总之从赛场上走出的大家都是垂头丧气的模样,那时他能隐隐约约感觉到,不死鸟在发出哀恸的叫声,颤抖着将湿透了的羽毛收起,默不作声的求生者,抬不起头的监管者,不知该说什么的经理,嘴唇苍白的教练,整支队伍的精神似乎被悬在了某根极易崩断的细线上,只要最轻的一点响动就会万劫不复。他们都压力太大了,他们都太执着于一个结局,他们都太想要一个能证明自己与彼此的胜利,他们太想赢,诺兮从这种判断中有了新的质疑,他自己难道不想赢吗?诺兮也说不出什么理由,但自闭能够在队伍里完美地发挥作用,他也就欣然接受了备战间里那个旁观的位置。
他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而诺兮真的做到了,他安慰了同伴,然后向教练头鱼承诺他会更努力,他会让朱雀这支队伍变得越来越好。有时候无需繁杂的赘述与修辞,最简单的一句话就能够将他们所有人从崩溃的边缘拉回,于是同伴们的打趣声与鼓励,经理长出的那口气,还有浮现在教练脸上一个很淡的微笑。诺兮在那种笑容中想,他是认真的。
现在依旧是一个凌晨,俱乐部里的大家在收拾行李,相互探讨着如何度过这个短暂的假期。自闭和失效药打算去旅行调节下心情,雷格西想要同书山一起去武汉看季后赛,阿兔博弈决定回家休息,于是问题被递回到诺兮这边,诺兮想了想,问三岁他们谁留下来照顾家里的小狗小猫。
头鱼已经先一步离开了,他有作为嘉宾的解说场次,而小乌和小鱼干被他暂时放在这里,于是朱雀还是乱糟糟的,生机勃勃的样子,就跟他还没离开一样。诺兮笑起来,可那人确实已经离开了,只不过在这个地方,在这里的每个人视线里,都还有他往日的影子存在,所以那人好像从未离去。
故事的终局感此刻终于来临,他已经能感受到,原来确确实实每一个人都能感受到那种结局将至的暗示,这让诺兮想起无数个练习至看见窗外泛白的夜晚,想起备战间里每个人都记不清谁喝过的水瓶,想起泪水与微笑,他想起一切与朱雀有关的事物,想起最后把椰汁言欢的那顿散伙饭。
成年人的宴席总是说说笑笑中毫无征兆就散了。诺兮想,自己又还能坚持多久呢?也许一个赛季,也许一年,也许很久。他其实已经算是跟头鱼答应了留下来,可是连你都可以走啊,教练。诺兮几乎是开玩笑一般地想到这里,连你都可以离开,这成为了一个最可怕的假设,它现在是万能的理由了,因为连在乎这支队伍到那种程度的,已经背负了那么多的你都可以忍痛放下,所以一切从此都有了可能。
很久又有多久。诺兮说不清,只知道很久以后他也会一直记得自己在队伍那么一个濒临崩溃的时候,在所有人面前,向那个人做出了承诺。
现在,知人达命的人长长地叹出一口气,他在心里默默地想。
这个世界上,有时候连承诺都那么的不容易啊。
9.宁为玉碎者的夏天
头鱼已经坐在出租车里。
他现在正式地,要驶出最在乎的队伍原本的航线,他是无法再继续航行的船长,终于在某条没有珍宝的海岸线迎来了与他的船员分道扬镳的一天。头鱼当然记得诺兮做出的承诺,因为他不是唯一一个这么做的人,离开之前头鱼点着头,微笑着接受了很多人递过来的鼓励与信任,现在他将带着它们离开这个故事的最后边缘,因为以后那里不会再有留给头鱼的位置了。
头鱼向车窗外的夜幕看去。
明明属于夏天的赛季已经过去,可是空气里,街道边,路灯下到处是,可是每一个路人的眼睛里都还是夏天的影子,那种明亮与干燥似乎无处不在。尽管是这样的拘谨而占地不大的城市,人们千方百计地试图将理想和彼此破坏到面目全非的样子,将石头砸进地里,让任何花朵的幼苗都难以长出地面,尽管烟雾弥漫,尽管树木伐光鸟兽赶尽。可是甚至在这样的地方,夏天也依旧是夏天。于是头鱼想到,夏天是不是根本不会结束?如果夏天不会结束那他为什么会离开?
头鱼垂下眼,出租车里没开空调,司机师傅听的感情电台声音不小,几乎在狭小的的空间里吵出了众口难调的感觉。
他当然可以不离开,但那又会怎样呢。头鱼干脆不去想另一个平行分支里的自己,他是这样激烈到几乎有点偏执的人,宁愿做碎裂的玉,也不愿意做庸碌的瓦。
况且头鱼坚定地认为,他尸骨无存的那个缺口,就会是光明与气运重新降临朱雀这支队伍的地方。他在直播里说相信鸟鸟,相信我们吧,他说朱雀只是需要一个能结束战斗的人,他说朱雀现在更需要一个能把他们凝聚在一起的人,需要一个能跟现在的朱雀监管起到化学反应的人,这个人可能是任何人,但不会是他了。只要朱雀能找到这个人,朱雀的冠军也还是有机会的,头鱼说,都还有机会,只是他没机会了而已。
那时的头鱼不发一言,只是看着屏幕,不知在思考什么。
终局的感觉愈演愈烈,就像是坐在电影院里一个人等待放映的开始,黑暗却突然降临了。电影院停电了,等光亮伴随着工作人员的歉意再次赴约而至时,他身边又坐满了观众,可放映的却不再是之前那部电影了——你懂吗?停电的那一刻属于头鱼这个名字的电影已经结束了,他生涯著作的最后部分被连根撕去,他知道他没有结局了,他以后被人津津乐道的仅仅是过去。整个电影院灯火通明的时候,镜面一样反光着的,被人们哭泣着的,全部都将是别人的故事。
现在头鱼和所有无关者一样在出租车柔软的后座上,在观众席上百无聊赖地坐着,等待为故事中的英雄鼓掌的一刻,掌声响起,他就那样想起自己的一切。
他其实一路走过来也做过不少错事,他也曾经像任何一个有野心的年轻人那样,急躁,狂妄,不容置喙,然后当然也为此付出过很大代价,头鱼的风评总是奇妙,他以前是强装着不在意,现在是真的不在意了。夏季赛开始的时候他只是真心想要给这些聚集在此的年轻人一个好的结局,带领这支朱雀这支重组的优秀的队伍剑指深渊。可他实在太累了,他的躯体比灵魂更先支撑不住,在压力面前展现出了难以愈合的病痛与衰败。
头鱼在这条路上走了这么多年,除了满身的骂名和伤病,还剩下什么呢。最初的朋友离心离德,后来带出来的后辈各奔东西 ,直到现在,他剩下的只有新生的雏鸟一般的第三代朱雀。他突然有点强烈的不舍感,朱雀3.0是他最后经手的东西,是他自传中这个篇章的最后一页,是最后一次,他在那种苦痛中看到了忍耐的理由,看到了摇摇欲坠的希望。
头鱼甚至能清晰地记着在他胃还好的时,在他尚且认为自己能够咬牙坚持下去的时候,夏天揭开序幕前他们所有人一起在马路上闲逛,凌晨的广州和现在一样,夜幕和现在一样恬静,空气和现在一样清新,道路也和现在一样是只能看见四周而看不见终点的,头鱼向四周望去时,能看到熟悉的小摊酒店还有书山最爱吃的豆腐。那时雷格西在问三岁球球需要怎么溜需要全员出动吗,三岁思考了下回答轮流去就可以除非有倒霉蛋每次都被抽中,失效药喝着柠檬茶抱怨着太热了说想买一箱小布丁放俱乐部里,而自闭对这个想法报以宽容的微笑,困长缠着博弈要跟他打赌谁能拿下队伍里的首胜,博弈看起来并不想跟他赌,于是他又转移目标开始叽里呱啦地绕着阿兔,而这时书山拿着点小吃出现说都别闹了快来吃点东西吧。年轻人们在属于他们深夜里,在属于他们的明亮未来前充满信心地七嘴八舌着,而那时头鱼向七嘴八舌的小孩们预言了一个光辉的胜利前景,他没有欺骗的目的,他是真的觉得这次或许够了,朱雀或许能赢。
——可你所说的曙光究竟在哪里?头鱼在回忆中感觉心脏在抽痛,他只想要叹气。
可你所说的曙光究竟在哪里啊?
他们也熬夜训练也焦虑痛苦,他们和其他人一样努力,他们明明到了尽全力也没有用的时候还是在竭尽全力。可惜没有鲜花与掌声,没有铺天盖地让人睁不开眼的金雨,甚至没有一个季后赛的名额,什么都还没有——什么都还没有!想拿到冠军的人没有拿到冠军,想要证明自己的人没有证明自己,想要打出自信的人没有打出自信,想要将绝活带上赛场的人没有来得及,大家都还有一肚子多到几乎让人委屈的愿望没有实现,结局就已经这么急促地出现在眼前。
这个朱雀3.0,他的朱雀3.0。他们还什么都没来得及开始,就已经要离开夏天了。
也不知道书山那边怎么样了。这种思绪是突兀出现在头鱼脑海里的,书山脾气软也没什么那种,这个职位最应该有的恶毒心计和手段,人太容易被拿捏,要是转会期朱雀出了事情他一个人能抗住吗。他以后的压力可小不了,头鱼无奈地想着,他现在真的很想去问问俱乐部那边大家的情况怎么样了,心态有调整过来吗。
头鱼曾对着焦虑的失效药承诺,在朱雀,所有压力让他来抗就好。而他是认真的,就像他在直播里重复的那句相信鸟鸟,任何有关朱雀的承诺,他都坚定不移。
此时此刻,头鱼摩挲着手机屏幕,有点犹豫。
于是铃声突然响起来,就和这个故事的开篇厨房里那串铃声一样,尖利地刺穿了含蓄的一切。
头鱼把手机举到耳边,屏幕那边书山的声音很模糊的传过来。
书山是真的把他当自家兄弟一般,细细地念叨了一套注意天气带好证件的嘱咐,头鱼一一听了,忘记对方根本不可能看见自己在点头。书山于是没有遗漏的又都讲了一遍,告诉他这边大家都还好,我们都很想你,然后让头鱼注意自己的身体不要再偷吃雪糕。头鱼有些无奈地笑出来,然后听到电话那头的声音突然爆裂的响动,像一个烟花炸开,一下子撕裂所有欲言又止的平静。
他在那种惊愕中听见了所有人的声音,三岁的声音,自闭的声音,失效药的声音,雷格西的声音,阿兔的声音博弈的声音,还有诺兮的声音,他还以为电话那边只有书山一个人,没想到所有人也都聚集在俱乐部里,等待这迟早要来的通话。传来的声音叽叽喳喳的,和故事的最初那样混乱,这种混乱让头鱼觉得鼻子发酸。
“你们,你们要加油啊。”他的声音突然有些颤抖,模模糊糊的从电波里传来,像蒙了一层水汽,头鱼本来是有很多话想说的,他对每个人都有很多话想说,他想告诉三岁和雷格西慢慢来,想告诉失效药别全把压力背自己身上,想告诉自闭要自信,想告诉博弈其实他已经做的不错了,想告诉阿兔努力还是会有机会,想告诉诺兮一开始那种失误也没关系,想告诉书山无论发生什么一定要坚持下去,头鱼总是相信着的,他是所有人都咬定他不是的那种,矢志不渝的理想主义者,他相信不屈不挠的努力,也相信战胜惨败的年轻,他如此相信就算自己放开手,这一代朱雀也是能搏出一自己天地的。
于是他所有没能说出口的嘱托都变成夏天里一点调节情绪的水雾,漂浮在车窗,头鱼只是不断重复着那句,你们一定要加油。
“我们会加油的。”对面的声音混合在一起,分不太清谁是谁,一个更加含糊的声音从中传出来,引起短暂的安静,他说,“如果我们撑不起来朱雀,你还会回来吗。”
“当然不会。”
头鱼突然笑起来 ,路人能在玻璃上看见一个明媚的笑容的倒影。
“等你们拿个冠军我再考虑考虑吧。”
对面的声音沸腾起来。书山贷款承诺了个一定,三岁和雷格西絮语着什么,失效药口是心非地说着拿了冠军你回来太晚了,阿闭温和地提醒他注意武汉的温度,而博弈阿兔向他们的教练汇报了下最近训练进度,得到了最后的一点指导与训练方向。
头鱼能嗅到空气里是一种柔软的香气,那是什么花的味道吗?头鱼也不知道,有点像家乡小城里某种绿化的气味,他离家太久了,久到一想起家这个词心里竟然泛起一些柔软的疲惫。
从他卸下所有压力与理想的目光看去,路灯和萤火虫一样,月光和长河一样,头鱼坐在车里,从河里飘向岸边。他没有挂断那个电话,就让它一直那样嘈杂下去。这很好,头鱼想着,突然控制不住的笑起来,本来是一个小小的笑容,然后逐渐扩大,他笑得喘不过气来,这样很好,真的很好,吵吵嚷嚷,很有希望的样子,让他觉得他大概真的有点力不从心了。
真好啊。
在这片嘈杂中头鱼想起自己在他们这个年龄的时候,或者更早,二十六岁的黄志榕想起那时他冲动,鲁莽,从不小心翼翼。
那个时候的夏天明明是没有尽头的。他们有用不完的精力与期望,抹着眼泪吃顿烤串就能遗忘很多事情,穿着衬衫短裤走在广州街头,还要抱怨这狗屎天气实在太热。那个时候除了一点点梦想和对明天的期望可以说什么都没有,踩着拖鞋走在街上,却富有到目中无人的地步。一切的争执与伤心都是色彩鲜艳的,因为日子总是有盼头,他心里总是有一个冰封不住火烧不干的希望,所以头鱼不害怕,他可以对着丑恶挥起拳头,他甚至可以对令自己不满的一切乃至懦弱的自己举起手枪,头鱼那时总是有精神,有可期待的,再怎么被否定他也不害怕。他如此的偏执,直到深渊六都还走不出深渊四那场决赛,朱雀的监管者都走了两轮,他还是放不下,总记得当时大家悲伤成一团的样子,可现在头鱼好像真的能放下了,他身上那些最尖锐的生着刺的地方被自己收敛,从而表现出一点点的温吞,夏天变了他也变了。怎么好像从什么时候开始,曾经的一切都变成灰蒙蒙的,变成历史,变成过去,藏在他记忆里某个地方变成硌脚的石头,等待在他回忆时将他绊倒。夏天好像在他生命里死去了,连尸体和遗言都没有留下, 他再也没有那样的时光了。原来头鱼真的走了这么久,竟然一直走到了夏日的尽头。
可是每年都是一年四季,每一年都有夏天啊。
头鱼近乎前仰后合,他快乐地想到。
总会有新的年轻人抱怨天太热,总会有梦想在漫无尽头的夏日死而复生。那么那梦中的,水一般柔软的,玫瑰色的曙光究竟在哪里呢?他也不知道,或许就在眼前吧。
于是头鱼心甘情愿地长出一口气,向故事中所留给他这种角色的断崖走去。
而他身后夜色绵延,路灯下藏匿着漫长而明亮的,无尽的夏天。
他按亮了手机屏幕。
0.
“很高兴能以和GG的比赛作为自己执教生涯的终点,是我的荣幸。
真的很感谢这个赛季遇到的队员们和一直支持队伍的粉丝,他们都是兼具实力和想法的优秀且努力的人。这个赛季大家都走得很艰辛,但看到他们成长和磨合的速度,相信他们能在接下来的比赛里获得他们值得的回报和成就。我会一直支持他们,也衷心祝愿他们未来的路铺满光明和胜利。很抱歉也很遗憾没能为队伍和他们带来更好的成绩,谢谢所有队员对我的信任,照顾和包容,他们的实力和品质值得更好的成绩。
作为一个有很多缺点和不足的人,很幸运能遇到他们所有人,未来再见。”
—END—
想说的话:这篇起稿于十多天前的文章终于完成了,希望大家能获得最好的阅读体验,这个结尾是我一开始就想好的,头鱼烙铁最后想说什么,我就会把它当结尾。其他也没什么好说的,这就当做我这个夏天的观后感啦,开学后很大概率没有更新的机会,写到最后我也有点感到疲倦,我们有缘再见。
我稍微解释一下写作过程中的小问题吧,这篇每个人的起稿都很顺利,其中写的最流畅的是失效药与博弈,因为我对他们两位了解比较多,而且也有了些新的发现,失效药会看粉丝来信看哭啊,真可爱,博弈老师我能隐隐约约感受到他的变化或者说他的某种心理演进,所以描写可能有点夸大其词了,但愿我是真的敏锐而非胡思乱想。写的时候稍微有点犹豫的是阿兔和诺兮,因为没有什么了解的渠道,写的时候经常有种摸不准。哦,困长,啊并非是我不想写困长,我爱朱雀的所有人,对他没有什么意见,只是因为没有合适的切入位置而且要是写的话恐怕得单独拉出来写一章了,这次传递视角写的我也有点晕,规律是一篇一个主视角,然后在结尾传给下一个主视角,从书山开始,最后头鱼再传回去。不知道大家观感会怎样。写情感我还是太主观了,大家看个乐子就好,如果有让你感到不太舒服的描写我很抱歉,在此表达一下歉意以及对所有愿意给我评论的大家的衷心感谢。
我这次应该没有tag打错吧!
没有季后赛的夏天
三岁挂着直播已经有4个小时了,夏天燥热的空气让一向活泼爱玩的球球都安分了不少,直播间里大家都在插科打诨,他低着头偷偷地打了一个哈欠,说真的,有点困了。
“主播晚上好,还没下播呢”
“这是什么游戏啊”
“不,你要回去再拿那个才行”
他操作着手里的小人,又默默地回去把那个箱子搬了回去,这样无聊且枯燥的过程,整整重复了五遍,以至于他抬头在看到那独属于游戏的成就页面的时候,他也没有一开始那么兴奋了。
“您的好友申请加入!”
叮的一声脆响,他猛地从走神的状态中恢复了过来
“主播,快同意,主播”
“这是谁”
“好......
三岁挂着直播已经有4个小时了,夏天燥热的空气让一向活泼爱玩的球球都安分了不少,直播间里大家都在插科打诨,他低着头偷偷地打了一个哈欠,说真的,有点困了。
“主播晚上好,还没下播呢”
“这是什么游戏啊”
“不,你要回去再拿那个才行”
他操作着手里的小人,又默默地回去把那个箱子搬了回去,这样无聊且枯燥的过程,整整重复了五遍,以至于他抬头在看到那独属于游戏的成就页面的时候,他也没有一开始那么兴奋了。
“您的好友申请加入!”
叮的一声脆响,他猛地从走神的状态中恢复了过来
“主播,快同意,主播”
“这是谁”
“好像是小酸奶”
他思索没过三秒,动动手指,就把雷格西放入了自己的游戏世界中
游戏里有内置麦,雷格西在刚进去的时候就毫无顾忌的直接打开了,“你一个人玩也不叫我啊?”
“那你又没给我发消息。”
“那你给我发啊?”
“这不是放假了吗,怕打扰到大家吗。”
“我不怕被打扰。”
“尊嘟假嘟。”
“尊嘟。”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们两个你一句我一句,瞬间笑的前仰后合。
游戏里的小人也在他们两个毫无默契的配合中被尖刺扎穿了心脏
“哈哈哈哈,主播蠢蠢”
“鸟肉串串”
“哈哈哈哈哈哈,什么鸟肉串串”
三岁看着惨死的二人,还是没忍住笑的很大声。
“哈哈哈,过会让你看看大神的操作好吧。”雷格西也是被串在尖刺上的两人整笑了,随着时间的流逝,尖刺上的两个人终于把自己拔了出来。
shiftDW空格,人物在蔚蓝的背景墙中划过了一道完美的弧线,只是,很可惜,那屏幕中的尖刺伴随着他的惨叫再一次无情的刺穿了他的小人。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大神的操作,哈哈哈,大神,哈哈哈哈,我学会了。”说着三岁就也和雷格西一样跳了下去,两个人又再次被串在了尖刺上。
雷格西眼睛盯着屏幕,面上有些发烫,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头发,但是他还是选择继续嘴硬,“失误,只是失误!”
“哈哈哈哈哈哈,失误。”说着三岁再次操控着自己刚拔出来的小人跳了下去,噗呲,雷格西被压的更深了。
“我草,我起不来了?”看着血液飞溅的屏幕,雷格西被三岁的小人完全压制在了尖刺上,“你快从我身上起来,我要流血流死了!”
“哈哈哈哈哈哈,等等啊!看我,嘿嚯哈......”三岁不停地点击着空格,终于他还是在雷格西流完最后一格血的时候,站了起来,“快快快!”
“快什么呀!我死了啊!”
“不是,大神你怎么死了啊,大神!”三岁笑的都要从椅子上掉下去了,球球不能理解在椅子上和一个麻花一样的主人,球球选择继续翻垃圾袋。
雷格西啜饮了一口桌子上摆放的冰可乐,耳麦里笑声就没停止过,三岁的笑点比较奇怪,这样的事情他能重复的笑好几天,他甚至能够想象他们下次玩别的游戏的时候,他偶然提起了,然后三岁在耳麦里笑到抽搐然后停不下来的样子了。
他会斜靠在椅子上,全身上下都透露着哈哈哈的开心的气息,会在笑完后全身发软,会努力扑腾着四肢却任然坐不端正,会因为大幅度的抖动,漏出一大片一大片肌肤。
雷格西耸动了一下喉结,可乐有点喇嗓子。
“还玩吗?”三岁见麦里很久没人说话,忍不住出声询问道。
“你来武汉看比赛吗?”雷格西没有回答继不继续游戏,他心思已经不在游戏上了。
“没票,怎么看。”三岁瘫瘫的靠在椅子上,因为游戏带来的喜悦被没有季后赛的夏天微微的冲淡了一点。
雷格西舔了舔嘴唇,略微的感到有些紧张,“来我家看呗。”
三岁诡异的沉默了一秒,他看着弹幕上满屏的?一时间没反应过来雷格西在说什么。
“我家床还蛮大的。”见三岁没有说话,雷格西继续暴言
弹幕在这一瞬间好像雪花般飘落
“我家床还挺大的”
......
“我家床也挺大的,主啵来我家”
“小酸奶说话gaygay的”
“这是可以说的吗?”
......
“我床我也”
“主播要去武汉玩吗?”
三岁一时有些语塞。
很快,雷格西的手机就传来了微信提示音。
三岁:“我在直播”
某些美好的想象戛然而止。
自闭1111:是啊,我们大家都决定去武汉玩来着,就差殇少了,殇少快决定去不去!
“哇!团建!主播直播吗?”
“摄像头!”
“团建好耶!”
“直播!直播!”
自闭偶尔看一次三岁的直播,今天刚进去,就听到雷格西“我家床还蛮大的”暴言,屏幕里沉默的三岁和满屏奇怪的弹幕让他有点摸不着头脑,直到雷格西给他发的救救救救命,他才搞明白,这件事的始末,该说不说,有点蠢,他是指这两个人都有点。
“团建怎么直播?我都没有摄像头。”三岁虽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突然团建了,但是阿闭居然说了团建,那就阿闭说的对!
“团建有那几个人啊?”
“183去吗?”
“博弈老师呢?”
“书山去吗?”
……
三岁,…………
虽然最后也没有人回答到底那几个人去,但是,没几天,雀的官博就发了一张大家在黄鹤楼打卡的照片。
配文:雷格西,我家床还蛮大的
雷格西,痴呆的看着在自己家里窜动着的人群,后悔两个字就没差写自己脸上了,不是,他不介意大家来玩,但是一定要睡在一张床上吗?
183:“你家床还蛮大的。”
自闭:“哈哈哈哈哈,确实蛮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