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顾】别劝顾帅酒,他内人彪
饮酒乐甚,扣桌而歌之。歌未成,帝至,遂完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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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昀向来是个金贵的酒鬼,蔼酱荼清,关中白薄,城西孙大娘与她夫君酿的米酒,统统来者不拒。
关外白毛雪飘时,烧刀子滚进胃里,人也烫起来,和烧紫鎏金的铁傀儡差别就不大了。鼎鼎大名的顾帅沙场点兵时自有烈酒暖身沸血,可回了京城里却一月一月地闻不见一星酒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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饮酒乐甚,扣桌而歌之。歌未成,帝至,遂完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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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昀向来是个金贵的酒鬼,蔼酱荼清,关中白薄,城西孙大娘与她夫君酿的米酒,统统来者不拒。
关外白毛雪飘时,烧刀子滚进胃里,人也烫起来,和烧紫鎏金的铁傀儡差别就不大了。鼎鼎大名的顾帅沙场点兵时自有烈酒暖身沸血,可回了京城里却一月一月地闻不见一星酒味。
偶尔有机会去北大营逛逛,何荣辉留他多喝几杯,顾昀都只敢舌尖略沾点杯底,要问原因,只道他家内人管的严。
当今陛下和他义父的关系在京城官员里不算什么密辛,何荣辉初次听到这个荒谬回答时面容扭曲了一瞬,还是压低了声音对顾昀耳语:
“大帅,可不是我老何挑唆,您才而立之年,就被……就被那位管成这样,往后还怎么得了?咱们行军打仗,遇了冷死人的天,酒可是救命的好东西。原先您千杯不醉,何等豪壮……您真从此忌了酒?”
顾昀一想,觉得有几分道理。
他身体恢复得快,解了毒之后,再也没什么东西锢着他,人也不禁松懈了些。
何荣辉见他神情松动,趁热打铁道:“就一盅!新送来的杨州雪酒,新开的头窖,错过了可还得再等十年呐!”
顾昀懒懒地嗤笑道:“我又不是活不到那时候了。”
“话可不是这么说!”一旁的小兵得了何荣辉的眼色,上前帮腔道,“咱们行伍之人,讨个可心的好媳妇不容易,听老婆的话天经地义。可大帅,您多少日子了,来北大营都只沾点酒气,如此这般克制,夫人自是明白大帅将她的话放在心上,定是熨帖的。可大帅,咱们毕竟还得偶尔振振夫纲,否则日后,和谁,在哪里,什么时候说了两句话,都怕是要和嫂子交代呢!”
何荣辉在一旁脸都绿了。
那小兵是个舌灿莲花的主儿,仰慕安定侯威名才屁颠颠从了军,如今当值撞见顾昀,乐得牙花都龇出来晒月亮了。
他年纪轻,不知顾昀后院儿到底是何方神圣,否则定是不敢说出让他“振夫纲”这种话的。
顾昀被这愣头青逗乐了,示意他给自己面前酒盏满上。那孩子有眼色得很,乐呵呵地给他斟酒。
“今年多大?”
“十六!”
那孩子回答得脆生生的,嗓子带了点沙哑。
顾昀慢慢抿了口那所谓的雪酒,入口竟是微冷的。思绪随着入喉的好酒散开,他散乱想道:
才十六啊。
长庚十六岁时,做什么来着?
……噢,正提溜着曹娘子和葛胖小那俩油瓶,和护国寺的秃驴了然一起到处乱跑叛逆不听话呢。
何荣辉见他一人默默地灌酒,连忙凑过去:“大帅,在下斗胆一问,为何今日得如此好酒,却闷闷不乐啊?”
顾昀乜他一眼,抬手折腕往他掌心酒盏一碰,脆响迸开如珠玉碎,笑道:“四海清平,百姓安定。我封侯安定,未辱没顾家门楣,怎该闷闷不乐?”
眉宇间却阴恻恻坠着一抹若有似无的愁绪,似乎多烈的好酒也浇不平。
何荣辉见他这副寂寥模样,心里嘀咕着越这么说越是有心事。可也不再提,只陪同他一齐举杯,畅饮起来。
自太始帝登基后,顾昀难得这么痛快一次。
蛮毒已解,他再没什么理由大冬天只着单衣在京城里乱晃,可多年的习惯总是一时难改,今日出门前被长庚强硬披了件狐裘。
酒过三巡,吐息都烫得灼人,顾昀便随意将狐裘解了,扔给一旁服侍的小兵。
小兵见二人面色酡红,软在桌上不再乱动,便悄悄出了营帐,嘱咐人给屋里将军们煮碗醒酒汤备着,转身想着将北大营里新酿的酒抬两坛子送到顾昀驾辇上。
未曾想面前款款行来皂靴一双,小兵抬头,面前长身玉立的青年撑了把伞,温和有礼道:“且慢,小将军可知安定侯顾昀在哪座营帐中?烦请告诉我一声。”
小兵警惕道:“你是何人……”话音未落,正巧来了个炊事兵,提着个锃亮的气灯端来了醒酒汤。
而面前青年被夜色沉染得不辨颜色的衣衫,也被明晃晃的灯光照出了那前襟上的五爪金龙。
那孩子霎时间抖得筛糠般:“皇……皇上!”
长庚点一点头:“不必多礼。我此番并非公务在身,只为带我义父回府,劳驾小兄弟为我带路。”
小兵半跪不跪地捋直了身子,恍恍惚惚将长庚引去了顾昀所在的营帐,脑内却像是炸开了锅。
——顾帅和当今陛下居然是义父义子的关系!
安定侯夫人居然敢差当今陛下过来抓人!
长庚轻轻把伞收了,撩开帘帐前还顺手将小兵怀里顾昀的狐裘接了过来:“何将军也在么?”
小兵点头:“回陛下,在的,何将军和顾帅一起开了坛好酒,已经吩咐后厨端了醒酒汤进去了。”
就在他说出“醒酒汤”三字时,那雍和宽厚的陛下眉宇间微不可查地拧起道纹路:
“不必了,子熹喝不惯军中的醒酒汤,我回去给他煮。也别浪费,烦请小兄弟都给何将军灌了,让他好好清醒清醒。”
最后一句话末尾甚至带了点凶戾的森森寒意,小兵忙不迭地表示记下了后再抬头,那一瞬之间令人不寒而栗的陛下又恢复了温文如玉的模样,低头钻进了帘帐。
“子熹。”
雪酒入口味薄峭冷,乍一尝远不比烧刀子唬人。顾昀和何荣辉你一杯我一杯,喝水似地将那整整一大坛酒尽数喝干了。
可那酒后劲极大,此刻长庚目光所及之处,二人如沸水滚过的虾子般面红耳赤,正东倒西歪地粘在罗汉桌两端。
长庚面上不显,只伸手捞起顾昀的腰身,用狐裘将他裹了个严严实实。
“……热……”
顾昀酣意正浓,全身和火球区别不大,被狐裘一闷,急得要立时解了。长庚轻轻将他手腕收紧,耳语道:
“义父当真是不在乎自己的。我日日叮嘱,即便沾酒,也只可点到为止,你的身子受不住。”
“既然义父如此,我该如何呢?”
顾昀再混沌的浆糊脑子,听见长庚这句轻缓的威胁时也清醒了几分
“长庚,你怎么来了?”
长庚将他搀起,心平气和道:
“漫漫长夜,独守空房,苦衾绵冷,故迎雪寻人,讨个慰藉和公道罢了。”
顾昀心道不好。
他满身的酒气,老何又不省人事地瘫着,一看就是彻底喝大了。长庚状似平静,眼底却暗藏锋芒,捏着他肩膀的手用力得有些过火。
“义父,走吧,我们回家。”
次日何荣辉醒来时,嘴里酸得几乎倒了两排牙。
他找了昨夜伺候的小兵,问:“顾帅呢?”
小兵唯唯诺诺道:“顾帅…昨夜已经被接回去了。”
被接回去?何荣辉晃了晃宿醉后不甚清醒的脑袋,思忖片刻道:“被接回去?谁来接的他?”
面前的半大少年挂了一张要哭不哭的苦瓜脸:
“是……是陛下……”
话音刚落,小兵就见面前的何将军额角渗出一滴冷汗。
“……噢,好。”何荣辉握拳轻咳了两声,“我知道了。”
说着转身往将军帐里走去。
本是尸海刀山里爬出来过的铁血男儿,此刻竟显得有些步履蹒跚。
最终顾昀没能如愿扬眉吐气振夫纲,反而被侯府里真正管事儿的“内人”狠狠整治了一番。
自那之后三月,只有何荣辉偶然得空去侯府坐坐的份儿,北大营的土灰都没得荣幸再沾一沾安定候鞋底。
侯府里也只备清茶白水,被酒的浓醇腌透了心的何荣辉自是觉得寡淡无味,却也不敢再乱撺掇顾昀饮酒。
……被陛下朝会后特意单独留下死盯半个时辰的煎熬,他年纪大了,一把老骨头再经不起这般利刃削刮。
只能请那姓顾的酒鬼自求多福,为了身体和“内人”的感受,一忍再忍吧。
中秋记事
顾昀小时候过中秋节时就没什么吃月饼的习惯。
少年时那会儿,老侯爷常带着他在西北,将在外,顾不得家里过什么中秋团圆,往家里捎两封家书写写什么见字如晤便是算意思过了。两块软面窝头里加点烧肉压一压,循循善诱哄着他说肉馅的月饼就长这样的老侯爷和剥着犒军物资里捎来的真月饼给两人分的长公主,是顾昀对于中秋最早的记忆。
后来入了宫,过节时身边总是热闹。元和帝会叫着几个小辈到身边,亲自分着五花八门的月饼,什么金月流沙馅,红桃黛脂馅,名字好听,也躲不过甜的人嗓子发紧的豆沙莲蓉,顾昀不好这口,总是应付一两口就算是吃过了,咬了一口剩下的还会悄摸塞给李晏,三皇子总有办法瞒着元和帝处理掉。
可惜后来那个捡着他月饼......
顾昀小时候过中秋节时就没什么吃月饼的习惯。
少年时那会儿,老侯爷常带着他在西北,将在外,顾不得家里过什么中秋团圆,往家里捎两封家书写写什么见字如晤便是算意思过了。两块软面窝头里加点烧肉压一压,循循善诱哄着他说肉馅的月饼就长这样的老侯爷和剥着犒军物资里捎来的真月饼给两人分的长公主,是顾昀对于中秋最早的记忆。
后来入了宫,过节时身边总是热闹。元和帝会叫着几个小辈到身边,亲自分着五花八门的月饼,什么金月流沙馅,红桃黛脂馅,名字好听,也躲不过甜的人嗓子发紧的豆沙莲蓉,顾昀不好这口,总是应付一两口就算是吃过了,咬了一口剩下的还会悄摸塞给李晏,三皇子总有办法瞒着元和帝处理掉。
可惜后来那个捡着他月饼吃的小孩也不在了,顾昀好像也不知觉也过了那个过节就要讨彩头的年龄,那些欢腾的温热的热闹也像是被他压在了密不透风的玄甲之下,钳进玄铁铁骑的刀刃里,连同少年人本该有的对烟火人间的缱绻欢愉,一并藏在了大梁河山的深里。
直到后来有了长庚。
带长庚在雁回过的第一个中秋,沈易知道顾昀不爱吃月饼,就没准备太多。草草备了几个便宜货意思着供了月,自己留了几个当着干饼咬着打打牙祭也就算了。
长庚吃过晚饭来找顾昀的时候,远在门外就看到那个他的小义父站在院子里,手欠的去摆弄院子里供桌上的月饼,以为沈先生忙忘了准备月饼,让这馋猫亏了嘴。少年进门的脚顿了顿,转头换了个方向去了镇子里,天大黑了才回来,手里多了两包月饼,见到顾昀时飞快说了一句“给你的”,就钻进屋子里吃饭去了。
大抵是雁回镇太过偏远,镇子里实在没什么拿得出手的面点师傅,卖的月饼只有最普通的五仁馅,又干又硬,也不那么甜。或许是出于干儿子送的总要给个面子,顾昀咬着掉渣的月饼,平生第一次感觉这种之前在宫里吃的齁甜的东西没那么腻嗓子,只是一股平淡的面香,裹了点煎烤过的坚果油味,像大漠里入秋的风,雁回少年塞过来月饼的手,干涩却温热,踏实宁静,吹抚开蒙尘甲胄,只道中秋团圆。
【顾沈】木樨伴
顾昀✘沈易 非官配慎入!!!
一篇迟来的中秋贺文
注:【木樨】:桂花雅称
“问我清游何日最?木樨风外等秋潮。”——清·龚自珍《己亥杂诗》
凉月孤悬,清辉四散。
雁回小镇的冷意比月色更甚,没由来的让顾昀打了个寒颤。自己卸甲归田,沈易不久前也挂印辞官,两副戎马半生的病骨就这样扶将着隐在边陲小镇的晨钟暮鼓中。
顾昀疏懒的仰躺在院中的摇椅上,年少的那点子风流疏狂早都尽数消磨在了时光里,就连他战场上纵横捭阖的杀伐之气也都就着侯府中挂在书房的那副轻甲落在了尘埃中。
墨发四散,只一簪轻绾,月色轻轻抚过,几许华发泛起银光。顾昀已不再年轻...
顾昀✘沈易 非官配慎入!!!
一篇迟来的中秋贺文
注:【木樨】:桂花雅称
“问我清游何日最?木樨风外等秋潮。”——清·龚自珍《己亥杂诗》
凉月孤悬,清辉四散。
雁回小镇的冷意比月色更甚,没由来的让顾昀打了个寒颤。自己卸甲归田,沈易不久前也挂印辞官,两副戎马半生的病骨就这样扶将着隐在边陲小镇的晨钟暮鼓中。
顾昀疏懒的仰躺在院中的摇椅上,年少的那点子风流疏狂早都尽数消磨在了时光里,就连他战场上纵横捭阖的杀伐之气也都就着侯府中挂在书房的那副轻甲落在了尘埃中。
墨发四散,只一簪轻绾,月色轻轻抚过,几许华发泛起银光。顾昀已不再年轻了,被霜白的月光笼罩着,一张脸上竟平白露出些病色。
是的,病色。
顾昀喝了大半辈子的药,准确来说,是三十二年。纵然他挂印后也不曾落下功夫,只是也难抵他十多年来攒下的一身伤病,拿一身碎了的骨头练功夫,不断已是万幸,更遑论修补好顾昀那千疮百孔的心肺内里。
旬日前沈易一手提拔起来一个叫赵楠的小副将闯了个大乱子,小孩子到底年轻,难免冲动。他刚刚接手沈易的帅印一年便急于立功,一时不察竟中了洋人的圈套。
只是这倒也不能全怨那孩子,沈易本该带在身边多历练历练,奈何去年深冬时顾昀不知怎的起了一场大病,除了沈易能叫着子熹喂进几口苦药外再无办法,这才赶鸭子上架慢慢把军务交给张楠处理后再由沈易过目。
沈易本就有意日后将帅印交给他,是而素日也多有历练,顾昀病了整整三月才见到春天,那孩子竟能有条不紊的全将军务归置好,因此沈易便干脆也撂挑子不干,带着顾昀回了雁回。
奈何他才享了不到一年的清福,赵楠竟险将关口赔上,陛下震怒便要将人斩首,沈易心下不忍,便只得连忙奔赴边关替人收拾烂摊子。
顾昀身子不好,沈易不忍他跟随长途奔袭,便将人留在雁回修养。顾昀自己也明白,便老老实实在小院子里享乐。他不喜外人近身,是而沈易一走,顾昀便将他细心安排了多日的仆从都遣散了,因此便一时不察染了风寒。
久病半成医,只是风寒罢了,顾昀自煎了副药下肚便未曾放在心上。可今日就着这月色的寒凉,顾昀素来宽广的能够跑马的心中竟生出些悲戚。
今夜是中秋。
节日和疾病总能叫人变得脆弱,横戈跃马的将军也难以免俗。自七岁后他从不过中秋,中秋意在阖家团圆,可他七岁后便没有家了,身后只剩下百万将士和漠漠黄沙。
后来那百万将士中多了一个沈易站在身边,他总会想法子弄来一个甜糯的月饼分给顾昀,顾昀便就着西北纷扬的沙子和温润月光一口咽下。
西北的月是温润的,可雁回的月华倾泻下来竟生了寒凉。
这是顾昀的第四十个中秋节,是没有沈易的中秋节。没有絮絮的唠叨,没有甜糯的月饼,哪怕是遥寄思念的一笺薄薄信纸都没有。
顾昀有些道不明的失落,微张着眼睑问婵娟自己是否真的人老珠黄。
石桌上搁着京城里长庚一早就送来的月饼,可顾昀的手却径直越过去取了桌上的酒壶倒酒。他早就不喝酒了,可今夜顾昀只觉得夜色清冷,想喝酒暖一暖。
奈何月色掺进了酒里,凉气入体惹得咳嗽,顾昀只好作罢。
“顾子熹!!!你!!!”
熟悉的怒喝混杂在惊天动地的咳嗽声里挤到顾昀并不十分灵敏的耳朵中,他不禁感叹自己不过一口酒竟能醉的这么没出息,还学起了未出阁的小姑娘思春。
“子熹!”
微凉的手掌抚上脊背,顾昀方才的天马行空骤然便被这一丝凉意冻的偃旗息鼓,他微怔着抬头,便对上一双担忧暂且胜过怒意的眸子。
完蛋了,顾昀!!!
顾昀这么想着,连咳嗽竟都暂且忘下了,他讪讪开口叫人:
“季平,你怎么回来了?”
“我若不回来,”沈易幽幽的睨了眼桌上的酒壶,又没好气的呛声,”顾大帅不知道要在这凉风里灌多少呢。”说着便要抬手把人抱进屋子里去。
“季平,”顾昀讨好的碰碰沈易凑过来的手腕,“陪我看看月亮。”
薄云轻舞,朦朦胧胧的罩着一轮卿月,筛去了寒凉,只露出星星点点的柔光。
“你就尽可着折腾吧顾昀。”沈易没好气的一把拍开了那讨好的爪子,却还是进屋取了个厚厚的毯子将人在摇椅上裹了严实,又塞了个暖婆子后才认命的在并排的摇椅上躺下。
“呶,”沈易摸摸索索的从袖袋中掏出个油纸包,细细剥出一个圆润饱满的月饼朝一旁养尊处优的大爷递去,“尝尝吧,今年还是桂花馅。”
顾昀方才的伤春悲秋顷刻便没了影,他此刻正如个愉悦的猫儿似得矜贵的尝那甜糯的桂花月饼。
行军之人本对口腹之欲没什么要求,毕竟能活命已是难得,谁又有闲暇来挑剔嘴里嚼的究竟是糟糠还是珍馐呢?顾昀从前也是这般想的,可他的确不得不承认沈易这每年仅一个的月饼确乎是比其他佳肴有过之而不及的。
桂香淡雅,和上面团乃至有些浅薄,可经烘烤却愈发醇厚,足以让身逢绝境的顾昀牵挂那么一下子,在鬼门关外一次次循着清浅的香气寻到回家的路。
侯府的窗前也有两株桂花,长公主每每都会遣人将落花收起制香,后来顾昀童年的香气被黄沙掩盖,没过多久又让沈易续上,被顾昀吃进肚子里去。
“季平,”顾昀咂咂嘴,有些不满的开口:“为什么一年才给我一个月饼,你这也太抠门儿了吧。”
一旁的老妈子没好气的白了顾昀一眼,凉凉道:“我怕撑死你。”
其实不然,顾昀与沈易年轻时日日都在西北吃沙子,哪儿来的桂花,沈易只得高价从集市上采购,那时奉银低微,拮据的沈将军只够买制一个月饼的桂花,后来习惯成自然,是而每年只作一个。
是的,这月饼是沈将军亲临庖厨制的。
顾昀对沈易的“恶语”不置可否,反倒是自顾自的伸手把那微凉的手掌揣进自己的毯子里用暖婆子暖着,一身寒气,想也知道是快马加鞭赶来的。
“嘘”,顾昀轻轻开口,“季平,看月亮。”
桂花清香,月色涂亮屋檐,石板砖上并排两个影子,一人相伴足以驱散寒凉,慰藉平生。
两岁
装潢精致的宫殿里没点灯,夜色说不出的暗,偶尔一两缕风会吹开夏日里的纱帘,卧榻上,安睡着一幼童。
这孩子是当朝皇帝和贵妃所生,从样貌上便能看出来他的混血血统。
那双不同于中原人的眸子突然睁开,眨了眨,长庚没有哭闹,只是百无聊赖地咬着自己的手指。像是感应到什么一样,他抬起自己肉乎乎的小脸,看到了一双脚在自己面前晃荡。
长庚好奇地坐起身,伸出双手努力够着那双红色的绣花鞋——他能认出那是属于他母亲的。
“娘,娘……”
一阵窸窸窣窣的脚步声传来,长庚抬......
装潢精致的宫殿里没点灯,夜色说不出的暗,偶尔一两缕风会吹开夏日里的纱帘,卧榻上,安睡着一幼童。
这孩子是当朝皇帝和贵妃所生,从样貌上便能看出来他的混血血统。
那双不同于中原人的眸子突然睁开,眨了眨,长庚没有哭闹,只是百无聊赖地咬着自己的手指。像是感应到什么一样,他抬起自己肉乎乎的小脸,看到了一双脚在自己面前晃荡。
长庚好奇地坐起身,伸出双手努力够着那双红色的绣花鞋——他能认出那是属于他母亲的。
“娘,娘……”
一阵窸窸窣窣的脚步声传来,长庚抬眼望去,见胡格尔一动不动地站在门口,他吓了一跳,却没哭喊,只乖乖巧巧地叫了一声:“姨娘。”
夜色漆黑,长庚看不见胡格尔一声的血污,只凭借她那与自己母亲酷似的长相认出来她,还在冲她笑。
看到那张与自己长姐极为相像的脸,胡格尔提刀的手顿住,脸上扭曲的神情空白了一霎,不知想到了什么,满脸木然地流下几滴泪水,只听她嘴里神经质地重复道:“姐姐…姐姐…我对不起你…”
“姨娘怎么哭了?”小长庚见状就要伸出自己圆乎乎的小手给她擦眼泪,这时他身后突然出现一只手把他抱走,还捂住了他的眼睛。
利剑划破空气刺穿血肉的声音异常清晰,长庚觉得好像有什么东西溅到了自己脸上,湿湿热热的。
他听见身后的人说道:“去禀告皇上,事成。”
“是,侯爷。”
安定侯顾慎把长庚抱起来,一边用自己的披风把长庚围起来,一边交代身份和目的:“臣是顾慎,陛下让臣带殿下去见他。”
“母亲和姨娘不去吗?”
闻言他一滞,顾慎一个久居军中的大老粗也不会什么善意的谎言,虽然他是有一个儿子吧,但是据长公主说得亏是他儿子皮厚才从顾慎的魔爪下生还,可见其真的不会照顾孩子。
顾慎语塞片刻,道:“她们更喜欢住羊皮做的房子,不喜欢宫殿。”
顾昀站在皇帝的书案前,手里抓着皇帝的毛笔,在宣纸上抄出师表。
“嗯,子熹的字又进步了。”元和皇帝摸摸他的头,神情温柔。
“谢陛下夸奖。”顾昀抬头,冲皇帝笑出一口大白牙。
祝小脚等人已经被皇帝支开,顾慎悄无声息地抱着长庚进了殿,还带着一身的寒气,“陛下,臣已将蛮族姐妹解决,四殿下给您带来了。”
元和皇帝叹了口气,不知在想些什么,良久才道:“做得不错,把小长庚给朕看看。”
顾慎把长庚抱过去。
“这孩子,眉目和鼻子都像他母亲。”元和皇帝细细地摸着他的脸蛋。
长庚叫了一声:“父皇。”
“诶,父皇在呢,子熹,你来看看你的侄子。”
刚刚过完九岁生日的顾昀听说自己又有了一个侄子,无奈地走过去。
“止…止熹。”长庚好奇地说。
元和皇帝笑着说道:“按辈分你应该叫他皇叔,还有,他表字叫子熹,不是止熹。”
顾昀凑在元和皇帝身边,看着那被他父亲披风裹起来的小娃娃,伸出手点了下他的脸蛋。
长庚伸出小手握住顾昀戳他脸蛋的那只手,笑得一脸天真无邪:“子熹。”
【杀破狼/长顾】听说娱乐圈大佬背后有个穿制服的 57 先发一点
其余的话点归档或者合集,长顾短篇合集里漏了3章左右但是最近审的严,不太敢随便编辑。只好劳烦各位动动手,或者去文章同名的合集里看整合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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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日里,沈易和顾昀陪着长庚出去,顾昀和沈易都像两个背景板,都不是很爱惹人注意的类型,顾昀尽管惹眼,但只要他不愿意让你察觉,你也不太能注意到他。
到了今天,变成了长庚做背景板,他基本不太说话,旁人问起就说是顾昀母亲那边的一个远房表亲,席间也只偶尔伸筷子夹菜,吃了个半饱,有人带来了黄酒,让饭店的人温过了拿上来,长庚也只喝了几口。他本来就不抽烟少沾酒,一群人吵吵闹闹,他更加寡淡,如果不是顾昀坐在他边上,可能散局的时候都才想起会有......
其余的话点归档或者合集,长顾短篇合集里漏了3章左右但是最近审的严,不太敢随便编辑。只好劳烦各位动动手,或者去文章同名的合集里看整合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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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日里,沈易和顾昀陪着长庚出去,顾昀和沈易都像两个背景板,都不是很爱惹人注意的类型,顾昀尽管惹眼,但只要他不愿意让你察觉,你也不太能注意到他。
到了今天,变成了长庚做背景板,他基本不太说话,旁人问起就说是顾昀母亲那边的一个远房表亲,席间也只偶尔伸筷子夹菜,吃了个半饱,有人带来了黄酒,让饭店的人温过了拿上来,长庚也只喝了几口。他本来就不抽烟少沾酒,一群人吵吵闹闹,他更加寡淡,如果不是顾昀坐在他边上,可能散局的时候都才想起会有这么个人。
喝酒的时候没人会劝一个比自己小许多的年轻人,但到了KTV就不一样了,有人起哄让长庚也唱一首。沈易默默地为长庚捏了一把汗,毕竟他从缅甸回来以后,也没见过他有什么娱乐生活,平时也没听过他听什么歌,那不能当场给唱一段缅甸小调吧。
长庚正搜肠刮肚着想怎么拒绝,眼神下意识去找顾昀,就见顾昀也被拉着,堂堂玄铁三部的一枝花被起哄着也要唱一个,顾昀倒是无所谓,他习惯了这样的排场,感觉到长庚在看他,及时给解了围,“我来给你们唱一个。”
沈易“啊”了一声,刚想站起来,结果被边上喝多了的老同学一把拉住,“去哪里去哪里!你想和他情歌对唱啊!”
长庚抬眼看到他一脸菜色,还不是很清楚到底是为什么,余光就瞥见顾昀的手晃了晃,对他招手。长庚有点懵,跟着站了起来,顾昀一把把他搂过去,手搭在他肩上,酒气很快就把长庚包住,“唱也是跟我家小长庚唱,季平你往边上稍稍。”
沈易拿着话筒,心如死灰地开口说:“我倒不是那个意思……”
顾昀无视了沈易,最后挑来挑去,选了一首千秋家国梦。以前沈易的车载音乐里有这首,长庚记得调子,之所以记得也是因为里面有一句歌词,曾经非常抓耳。
这首歌出自一部影视剧,讲述了一个家族的荣辱兴衰,顾昀他们这个年纪的少时多都看过,于是在最开始起调时,好多人就跟着唱。
起初没听出什么不妥,大家吵吵闹闹,直到别人声音小了一点,长庚忽然听出了一些不对劲来。
歌是印象里的歌,词也是印象里的词,但不知为什么,顾昀唱出来,却没有一个音调踩在他的记忆点上,他福至心灵似的,扭头去看沈易,发现沈易已经一脸麻木地安抚着一样震惊的老同学们。
等顾昀一首唱完,手还搂在长庚肩上,带了三分醉,问他:“怎么样?”
长庚清了清嗓子,扶着他坐回沙发上,听着稀稀拉拉的鼓掌,舌头都有点僵硬:“挺……挺好的。”
顾昀没坐稳,一手在长庚的手上拽了一把,长庚一时没站定,手撑在他耳侧的靠背上才没直接压到他身上去,“你……”
见他这样,顾昀笑着把人抱过来,索性就把人护在怀里,他喝多了体温有些高,抱着这样的长庚,整个人都是舒服的,“怎么了?”
长庚偏过头,见没人看他们这,才说:“你喝多了,怎么还闹人呢。”
顾昀搂着他的手闲不住,摸了摸他的发尾又去捏他的耳廓,长庚“嘶”了一声,想从他怀里出来,结果被他抱得更紧了一些,“让我抱会儿,等会儿我就带你回去。”
长庚没法和个酒鬼讲道理,只好窝在那。谁知顾昀还不肯放过他,搭在他肩头的手又作怪地摸到他腰上,顾昀似乎还意犹未尽,轻声哼着两句最动心的歌词,像是在唱,但落在长庚的耳朵里,那荒腔走板的调子就像是一声声醉后问询。
你说吧,要我等多久。
把一生给你够不够。
长庚在顾昀单手点烟时低头,闻到了他身上那股淡淡的香,忽然将他抱了过来,用力抱了一把,顾昀手一抖,差点把烟掉他身上。年轻的顾队长毫不在意,问:“怎么?”
趁着这个机会长庚坐了起来,一句不够抵到了舌尖,又咽了回去。
等聚会结束,沈易也喝多了,还是长庚把他俩都带回了家里,出租车司机看着长庚来回跑了两趟,跟着乐呵呵地笑。
到了家,沈易已经不知道洗澡了,躺在沙发上就睡过去了,等长庚再想喊他进房间,发现他已经睡着了。倒是顾昀靠着门框抽烟,醉眼朦胧地看着沈易:“你看他们一个个,没出息,都喝不过我。”
长庚心里无语片刻,走上前去将他的烟拿过来掐了,说:“天热起来,沈副队长睡一宿沙发也没事,你醒着,我扶你去床上睡。”
顾昀直勾勾地瞧来,与长庚对视着,自从长庚发现了自己的痴想与执念,他就几乎没能这样淡定地和顾昀对视,年轻人心思炙灼且直白,他很怕顾昀窥得一二。
“你还真有一点像阿晏。”顾昀抬起手,指腹覆上长庚的眉眼,一点点摩挲过,自眉心到眉骨,最后抚过他的脸侧,“不过你俩最像的,都还是有个混账爹,你们那老父亲,可真不是个东西……”
长庚呆愣在原地,他根本没能听明白顾昀在说什么,他的感官都在顾昀的那只手上,见顾昀没有收手的意思,他低垂着头,试探性地伸手握住了顾昀停留在他脸侧,抚摸他眼尾的手,小心翼翼地将他沾了烟草味的手抓在了手里。
顾昀喝多了,低低笑着,长庚的手指与他的扣在一起,又慢慢将他的手握在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