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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3

一晃，我重新站在那个堆满尸体的战场。

远方走来一个慌慌张张的女孩，她四处翻找，直到她走近。

我问，“清岚？”

她着急抬头，而后看到我脚下的归离，跪下抱着他撕心裂肺般哭了起来。

她一直哭一直哭，她想起我的时候，抬起头眼睛已经肿了起来。

她想从我的脸上看到什么？

“你就是将军喜欢的人吧。”

我蹲下，“你才是可以跟他相爱的人。”

“你做错了，那条龙他是真心待你的。我们一起让一切走回正轨。”我劝她。

我曾经无数次想要重来。

现在我有机会重来，那我一定要让所有人都活着。

我把归离带回羽族，他身上残留的神识瞒过了族人。

我让清岚带我去找火玉。

那条龙，他叫十渊。他的眼睛在说，他很孤独。

看到化成人形的他，我才发现原来他也是赵掌柜。

一个绿衣女子守在他的身旁，一脸警戒地看着我。她，应该就是阿弟喜欢的女孩吧。

我把阿弟的遭遇告诉了她。

她流泪，她知道她对不起阿弟，却从来不知道他爱她爱得这么深。

我看向十渊，他也知道了自己被爱了千万年。

身后的清岚不禁痛哭出声，“十渊，对不起。”

这一场戏的主角是谁，我已经分不清了。

“十渊？你的护心鳞估计是放不回去了，可是你可知道，现在你的心脏，装的是守护我们羽族的唯一宝物。”我懂他，清岚亲手把他从黑暗拉出来，骗他重新走向黑暗。

他恨不得马上杀了她。

十渊的眼睛看起来快要冒火了，可是也有着浓重的悲伤。

“我阿弟在承受着心脉尽断之苦，我不要求拿回火玉，我只想带你回到羽族的领地，从今往后，我们会保护你，你也要守护我们，好吗？”我努力争取，他是改变一切的关键。

只有火玉归位，一切才能归位。

可我没有办法担保十渊能照做，毕竟他承受了剜心之痛和欺骗。

他瞟我一眼，仍不说话。

我指向绿衣女子，“我知道你愤怒，你有没有想过，她也修行了万年，为了你她几乎修为尽失。而我们羽族全部人的命，都在你的一念之间。如今，你可以怨清岚，但是如果你杀了她，你必定也活不下去。”

十渊眯起眼睛，终于正眼看了我，冷笑，“羽族？你们不都说我是妖吗？”

很久很久以前，我就认识他，只是他不记得了。

有多久呢，那个时候我还不认识归离，那个时候我还是个有爹娘宠爱的小公主。

不想修炼的时候，偷偷跑得远远的。

那个时候我最喜欢化成原形，在天地间自由自在地飞翔，累了，就停在一条龙的脑袋上歇息。

“我说你不是，你就不是。”我早早见过他那双干净剔透的眼睛。

阿弟收到我的信，也来了。

绿衣女子哭着跑向他，不停地道歉。

“她望了你千万年了，她其实可以幸福。”我跟十渊说。

过了许久，他叹气，“罢了。”

他终究心软了。

可能是他也深知他辜负了楠木，抵过清岚辜负他。

十渊跟我回了羽族。

一开始，长老们气得胡子都要掉了，可是听说火玉在十渊的心口，只好噤声。

还好我那日给了归离一半的神力，他肉身虽死，意识还留存着。

我去找万事通，用我自己最珍贵的翎羽交换，把归离救活了。

我亲手给他喂了忘情丹。

还有一颗，我交给了清岚，“你别再做错事了，他现在已经记不得过去的事情，好好和他重新开始吧。”

“看一场只属于你们的烟花。”我加上一句。

归离和清岚回了人间，我知道他们会幸福的。

火玉回来了，阿弟不用禁足了，他和那个姑娘不知道又去哪里游历了。

他们一定也会幸福的吧。

十渊虽然留在羽族，但整日待在他的院子不出来，偶尔看见我，还要给我翻个白眼。

虽然在一群鸟里面，他有些格格不入，可火玉在他心口，人人都叫他一声神君。

羽族圣日，作为神君的他不情不愿参加了我们的宴席。

看着好起来的羽族，我感觉我想做的事情都做到了。

我带着几坛酒，偷偷离开，飞到正殿的屋顶。

感觉身边有人坐下，竟然是十渊。

我正好想看看归离，用了只能用一次的法术，看到他和清岚过得很好。

那就好。

十渊不齿，“你有心吗？”

我原本不想辩驳，可是喝了酒，我背上打神鞭的伤口格外地痛。

任性的我用指尖触上十渊的眉心，我背着这些东西太久了，凭什么只有我承受。

多一个人知道，我或许会好受些。

十渊知晓了所有的过去，他神情复杂地看着我。

我觉得好笑，“你可别可怜我，要知道差点心碎而死的人是你。可以让大家好好活着，我一点都不难过。”

他皱眉，“我原本以为你连什么是爱都不懂。”

我怎么不懂，爱是成全。

气氛过于悲伤，我都有点想哭了，吸吸鼻子，“那你看完之后，怨我吗？”

他思考许久，喝了一口我的酒，“从前我就活在那个山上，四周静悄悄的，人间有千千万万的人，花草鱼虫他们都有同伴，你们也有族人，但世上就我最后一条龙了。”

“我躲在里面好久好久，太安静了。”

“太孤独了。”

他居然笑了，“其实从前的愿望现在倒是实现了，我就希望有人能陪我说说话，是我后面痴心妄想了太多。”

如果不是他放下了仇恨，我们都不会有好结局。

“你去过人间吗？”

“那里可能是世界上最最热闹的地方了。”

“走，我带你去看看。”我不管他的回答，固执地拉上他飞往人间。

人间的今日刚好是庙会。

十渊虽然极力想要隐藏自己的心情，也能看出来他对一切都充满好奇，他的眼睛到处看，都要忙不过来了。

那追逐打闹的孩童，那包子蒸笼的热气，那飘着甜味的糖人，那表演戏法的戏子，还有那围观较好的孩童。

都是这人间的烟火气。

我不禁说出口，“世间的情，不只有爱情啊。还有许多许多东西值得我们好好活着。只有活着，我们才能感受这些。”

他停下脚步，“这就是你要成全他们的理由吗？”

“是。”

从人间回去，长老们又跑上门讨伐我，说我带着十渊跑出去，害得他们以为火玉又要丢了。

可是十渊，他不是羽族人，他守护我们不是责任。他从前就孤独，现在还有抢走他的自由，太残忍了。

我下了命令，给十渊足够的外出时间。

只要十天内往返，保住我们的神力就好。

长老们虽不服，可他们也知道得罪十渊也不是明智的选择。一段时间，羽族没有受影响，他们也就消停了。

十渊从前是待在院子整天不出来，现在是天天往外跑。

罢了罢了，他原本就是天性纯良的龙，就像个小孩子，估计也就是好奇外面的世间。

有一天，他风尘仆仆来找我，说是有急事。

他带我见了一位老婆婆，也不知道她用了什么神法，我背上的打神鞭的伤口居然开始结痂了。

“这？”我不解。

十渊故意别开脸，“你不是说，只有活着才能感受吗？活着也要幸福地活着，天天流血，怎么可能幸福。”

我愣住，原来他这阵子天天外出是在帮我找止血的办法。

“谢谢。”

十渊有些吃惊，尴尬咳了咳，“走吧，回家。”

嗯嗯，回家。

他回去后倒是不爱往外跑了，他每日等我处理完事情后，非要拉着我一起修炼。

应该是火玉整日待在我身旁，我修炼的速度飞快，背上的伤口都好了，我的神力已经是羽族最高的人了。

“再练，我都要飞升了。”我逗他。

他问，“你的伤都好了？”

我觉得好笑，“我确定。”

可能是我把秘密分给了他，我对他越来越信任。大到羽族的决议，小到门前的花，我都问问他的意见。

我原本的第一世每天经受心痛之苦，后来在奈何桥每天听人哭泣，再后来第二世活在仇恨中。现在算得上我活得最轻松的时间了。

十渊肯定爱上了人间，他常常跑去买了许多小玩意，还会给我带一份。我现在房间摆的都是人间的东西，每次侍女收拾，都要一一问我。

人间的美味有很多，十渊给我带过很多，我最喜欢的是冰糖葫芦，酸酸甜甜的味道能让我心情变好。所以每次我都期待十渊回来，会偷偷先看他手上拿了什么。

可我从不要求他给我带东西，因为感觉怪怪的。

阿弟总算回来了，他说他去学了把十渊的护心鳞放回去的方法。

说来，十渊得呆在羽族的原因，是火玉在他体内。我们所有人都没有办法保证，他能不能经受再一次的剜心。

比起火玉，我更怕出差错，我怕那么善良的十渊会死。

但是，我没有资格给他做决定。

我很少主动来找十渊，才发现我房间有的小玩意，连他这都没有。

他也吃惊，“你怎么来了？”

我告诉他，也许有机会把护心鳞换回去。

他想了一会，“好，我要试试。”

他还是想要自由吧，而且换回去他重新修炼可以飞升。

我说好，就要去找阿弟布置法阵。

十渊破天荒拉住我，“是不是把火玉还给他们，你也可以去你想去的地方了？”

我不懂。

他很认真，“所有人都幸福，你也要幸福。”

火玉归位，羽族不缺有能力的人，那个时候我也能卸下担子，去做我想做的事情了吧。

十渊提醒了我，我也有权利幸福。

倒是他什么时候看出我其实并不喜欢这个位置的？

我点点头，“好，到时候我们再去人间逛一趟。”

阿弟费劲力气把火玉取出，护心鳞似乎感应到十渊，飞入他的体内。

他留了好多血，可还好他的心脏还在跳动着。

长老们如获至宝，他们用结界把火玉重新保护起来。

可是十渊，还是没有醒来，他睡了好久

都快过去半年了。

我每日都苦苦修炼，然后把神力渡给他一些。

我刚开始安安静静待在他床前。

后来，我每天都说说话，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听到。

“阿弟他们又走了，他们说是要找让你苏醒的法子。”

“你应该还记得风螫吧？他一心一意对羽族，我决定把上神的位置给他，你应该也赞同我这个做法吧？”

“其实我挺喜欢吃冰糖葫芦的，可是你只给我带过两次，等你醒了，我给你买一串。”

“之前许你出去十日的，怎么你每次半天就回来了？那你一定还有很多地方没去过，等你醒了，我可以陪你去的。”

“十渊，这么多年，幸好有你在。”

“我大概有些懂你了，你不是想找个人说说话吗？这世间就只有你知道了我所有的秘密，你怎么全听了去，还一直睡呢？”

又是平凡的一天，我修炼了半天，来给十渊的房间换上新鲜的花。

“风旖。”

十渊还是第一次叫我的名字。

Chap2

我叫风旖，是天上的神，是神族的公主。

我们族人其实都是鸟，有着巨大的翅膀。

我们父母位列上神，可在三界大战中不幸双亡。

他们走后，守护羽族的任务原本应该落在我的阿弟身上。

看着尚且年幼的他，眨着干净的眼睛，问我爹爹娘亲在哪。我又怎么忍心让他终日受缚于案桌。

我开始学会处理于族中的各种事务，只要我稍微一不谨慎，那些长老必定是要将阿弟拉出来，强迫他坐上那个皇座。

我好累，可是我又不能累。

阿弟长大了，他有些调皮，幻化成了原形，去了一趟人间，却险些被一个将军打伤。

说来他还是神呢。

可他终究还是小，回来以后怯生生的，怕是被打怕了。

如果只有这样就好了。

人间的皇帝不知为何突然开始肆杀鸟类，致使我们很多同族受伤，甚至丢了性命。

族中的长老们一致决定，要我去杀了那位帮皇帝杀我们同族的战神的。

在人间，依照族规，我不可以用神法。

我幻化人形，在人间到处打听战神。

在一间破庙歇息的时候，外头有好几个穿着盔甲的士兵，我正要出去打探消息。

一双手从角落里把我拉进去。

是一个长得俊俏的男子。

他跟我示意不要出声，我不懂为何。我来人间好几天了，才碰上的士兵，怎么会放过这个机会。

我站起来，大叫一声，“你们可知道战神在哪？”

那几个士兵冲进来，拿着长矛对准我。

那男子不知道何时也站起来了，“你在找战神？”

我点点头，难道他认识战神？

那几个士兵似乎不耐烦了，举起矛向我们袭来，那男子使出利落的招数，居然把他们都打趴下了。

他抖抖衣袖，“为什么要找他？”

我自然不能说出真实的想法，“因为战神将军很厉害，战无不胜，保护了很多人。”

他笑笑，“我可以带你去找他。”

“真的？你不要骗我！”

“你有什么值得我骗吗？走吧。”

他真的认识战神，他带我走过几条街，来到一个府邸门前，“去吧，战神将军就在里面。”

门卫进去通报，居然就直接放我进去了。

我在大厅等着，那个男子换了一身黑衣走出来。

他？

他就是战神，归离？

他又笑了，“丫头，我就是你找的战神。”

我看着他的笑，想起来我是来取他性命的。

我在他府上住下了。

他待我很好，看到我的时候总是在笑。

我也偷偷观察过他，他好像只在我面前笑。

他给我带很多好吃的，很多好玩的，总是喊我丫头。

他跟我聊起，说他累了，如果有神来帮他守护百姓就好了。

我听了只想笑，“神？神又怎么样，神也是需要战神守护的。”

他听后看着我，一瞬不瞬，我差点以为他发现我是神。

一天夜里，他又跑到我的院子喊，“丫头丫头，出来！”

我不耐烦地打开门，那一瞬间，天上绽开一朵烟花。

真美。

他又笑了，他看着我，“丫头，这是给你的。”

少年一笑扰我思绪。

烟花一瞬落我心房。

花火的光照在他脸上实在绚烂，我没忍住，“归离，我叫风旖。”

他一愣，“知道了，丫头。”

烟花总算放完了，我走上前去。

我没有办法杀了他，我抬手断了他右手的手筋，他再也不能拿起任何的武器。

我在他面前张开我身后的翅膀，他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

我忍住没有流泪，“我要你，从此不能再伤我族人！”

我回到了羽族。

回去以后的每一天，我都在想，归离断了右手，还能不能活下去。

我担心，我每天都在噩梦中醒来。

我差点忍不住又跑去人间看他了。

可是弟弟偷了族里的至宝，我也不知那个宝物有什么用，我只知道他们要惩罚弟弟了。

他们要用打神鞭。

会死的。神也是会死的。

我替弟弟受下了这个惩罚，弟弟被我护在怀里，我甚至没有力气去问他为什么偷那个东西。

长老们把阿弟关起来，我都没办法去看他。

打神鞭的伤永远无法结痂，火玉不在，没有神力的来源，我终究要流血而亡。

我不怕死，但是我担心阿弟。

也担心归离。

我偷偷跑去看阿弟，他跪下来求我，说他有个心爱的女子，他们约定的时间到了，他一定要去见她一面。

我怎么忍心不答应呢？

我去求长老，给他一次机会。

他们却要我发血誓，不然阿弟要被打入轮回永世不得超生。

因为他们知道我并没有杀掉归离。

他们知道我爱上了那个凡人。

我答应了。

我起誓，“我风旖，以后不再和归离有任何瓜葛，如有违背，灵魂俱灭！”

阿弟如愿去找他喜欢的女子了。

我忍着血誓的惩罚，找到了归离。

他看起来很不好，满脸的胡渣，右手垂在身旁，地上都是空酒瓶。

我幻化成人形，轻轻抚上他的脸。他睁开眼，认出我来，委屈得想哭，“风旖，是你吗？我没有打你族人，那都是国师做的。我没有...”

相处那么久，我其实心里清楚他不是那样的人。

可是，我们回不去了。

我忍了好久的泪，终于和背后的血一起留下来了。

他醉了，也看出我要走了，他扯住我的袖子。

往日那个雷厉风行的战神，呜咽了，“不要走...”

我把我剩下的神力分了他一半，这样他的右手就可以不疼了，还能活得比常人更久。我也能知道他有没有活着，这样就够了。

我回到天上，阿弟也回来了。长老们把我的权力慢慢转移给他。

挺好的，现在只要我等到归离寿终正寝那一天，我就可以放心走了。

阿弟给我捎回消息，归离成亲了。他终于找到自己的幸福了。

可是事情不像我希望中那样发展。

某一天，我的心脏剧痛，我喷了了一口血。

是归离。他死了，他怎么死了！

我不顾一切，感应他身上的神力，去寻他。

他，在战场？

他不是已经不能动武了吗？

我在无数的尸体里面翻找，终于找到了他。

真的是他，为何要这样？

一道白光闪过，我又看到了司命。

我艰难地开口，“司命大人，这，是我们的前世吗？”

他点头。

我为了羽族，为了阿弟，说到底是辜负归离。

第二世，我以为他要杀我，却是误会。

终究，无论谁对谁错，都不能重头再来了。

司命大人估计看我失魂落魄，“你可知道归离娶的那个女子是谁？你知道她又付出了什么？”

我自然是不知道的，我原本以为只要他结婚成家了，自然是有盼头好好活下去的。

那个姑娘叫清岚，从山上修行下来，途中遇到战乱，是归离把她护在身后。

英雄救美的情节，百听不厌。

清岚一颗心全交给了归离，可是归离一心求死，带着废掉的右手说什么都要上战场。

深爱他的女子受得住他这般糟蹋自己，清岚为了保住他的命，去骗了一条龙。

她骗他，说她爱他，在成亲当晚，亲手挖出了那颗心。

只是为了给归离做一件刀枪不入的盔甲。

可是丢了心的龙怎么活得下去，还好有一棵受了龙庇护的楠木，渡了半世的修为，暂时护住了他的心脉。

唯一可以救那条龙的，只有我们羽族的宝物，火玉。

原来，那株楠木就是我阿弟深爱的女子。

纠缠了一世，到头来还是我们这些人。

“你是不想轮回，但有些人是再也没有办法轮回了。”

我不解看向司命大人。

“清岚她没有来生了，她用尽自己的轮回就想跟归离再在一起一世。”

清岚？

“她用了禁术，带着记忆，转生成了姜韵。”

我想起那个陷害自己好友，杀我爷爷，害我孩子的女人，跟清岚的脸叠了起来。

“疯...疯子...”我呢喃出声。

“就为了跟他在一起，伤害了就要飞升的龙，做了那么多错事，就只是为了跟他在一起？”

我原以为我是最爱归离的，可原来不是。

跟她比起来，我这根本不算爱。

因为我没有抛下所有的勇气，我要阿弟快乐自由，我要羽族千千万万年都岁月静好。

比起跟归离永远在一起，我有更多更多重要的事情。

司命的声音再响起，“你再回去一次，这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可以选择改变的机会了。”

Chap1

“为什么你不愿再入轮回？”

我在孟婆桥上不知道等了多久，来来往往的人不知道见了多少。

有些小娘子泪眼婆娑地问我，是不是同她们一样，舍不得爱人，所以怎么都不愿意喝下那碗汤。

我从不回答，她们露出惋惜的神情，大概认为我是个不会说话的哑巴吧。

我不喝，我何止不想喝，我根本就不想走过这条桥，再去重复一次又一次的轮回。

没错，我不想轮回了。

因为这世界的情啊，爱啊，都是最大的谎言。

“司命老头，我只求一个痛快，我倦了。”我用上了最最真诚的语气。

他摇摇头，“所以，你还是认为是你最爱的人亲手杀了你？”

我甚至不想再回忆起那个人的名字，不知道他现在轮回了几遭了，“难道不是吗？”

他叹气，拂了一下他的衣袖。

一瞬，我似是掉进一个巨大的漩涡。

一幕幕过去在我眼前再次展开。

“阿福，来，跟我念一次，一愿郎君千岁，二愿妾身常健，三愿如同梁上燕，岁岁长相见。”是他。

“可是，沈哥哥，这是什么意思？”我冷眼看着那时的我问出愚蠢的话。

沈清，哦不，那个时候的他骗我说他叫沈之然。

他虚伪的笑容堆满脸庞，“阿福，我们以后一定要岁岁年年长相见，好不好？”

“好。沈哥哥，我们岁岁年年长相见。”

那两个似画中的人儿相拥，

好笑，真是好笑极了。

后来，沈之然突然消失了，我生怕他出了什么意外，发疯似的找了他很久。

直到某一个找不到他的傍晚回到家中，从小带大我的爷爷，倒在血泊之中。

那是从小把最好的东西都给我的爷爷，世界上最爱我的人。

爷爷剩下一口气，让我快逃。

我离开最熟悉的小村庄，到了繁华的京都，被认识我的赵掌柜收留。

偶然，在街上撞见了和郡主站在一起的沈之然。

哦不，他这个时候已经用回沈清这个名字了。

爱人怎么可能分享？俗话都说，一生一世一双人。

郡主眼里容不下我，她的娘长公主更是对我恨之入骨。

说来真是复杂，长公主年轻时看上了我爹爹，不顾我娘那时候已经怀了我，硬抢了我爹爹。

这姜韵郡主说来，还是我同父异母的妹妹。

可这就是她想要杀掉我的理由？

本来死在家中的人应该是我，而不是我那年迈没有反抗力的爷爷。

长公主把沈清派到我身边，是因为我爹爹失踪了，她觉得留个眼线在我身边，总会找到我爹爹的。

真是可笑。

却没料到自己的女儿爱上了那个侍卫，以死相逼召回了沈清。

可是姜韵大抵误会了，以为沈清深爱我。

她派出的杀手，是来杀我的。

若不是我整日一直在外找人，他们本该杀了我的。

他们不如杀了我。

沈清重新遇到我之后，说了好多好多的甜言蜜语。

他说，他定不负我，把我哄得昏了头。

他说为我好，将我软禁在城外的老宅。

可是，那是长公主啊，他真的天真地以为可以瞒过她吗？

长公主换掉他的人，那些宫里来的恶毒的嬷嬷，每天用尽力气折磨我，打或是骂都不重要了。

因为我发现我怀了他的孩子。

我只想保护那个小生命。

不知过了多久，沈清终于回来了。

他看着我身上的伤，甚至泛起了泪光。

男人真是最有天赋的骗子。

我求他，我说，“沈哥哥，我求求你，把我送到赵掌柜的药房吧。”

我说，那是我唯一信任的人了。

继续留下来，我和我的孩子都活不成。

赵掌柜说我爹娘对他有恩，他怕我未成亲便有了身孕会被伤害，不顾自己的名声娶了我。

他说，等我找到真正爱我的人，他随时都会放我走。

我的身体不好，他要按时吃安胎药，为了我开了药方。

他真的很好。

长公主生辰，宴请了许多人。

包括时常去宫里为她调养身体的赵掌柜。

在宴席上，我看到了郡主隆起的小腹。

沈清啊，让我知道什么叫死心。

宴席中途，在房间休息的时候，沈清来找我。他发了狠，捏住我的手腕，红了眼睛问我，孩子是他的还是赵掌柜的。我懒得回答。

侍女端来帮我热过的安胎药，我喝了下去。

呵，孩子也没了。

那晚长公主被杀，我刚落胎，在长公主府里休息。

沈清神色不明端来一碗药，让我喝下去。

他总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

他们都有病，把人命当成蝼蚁。

我不想活，但是我不想死在他手上。

我怎么都不肯喝，他收起平时对我的温情，灌了我半碗。

我越来越难受，眼睛有点看不清东西了。

我挣扎着起身，拿上火把，把看得到的东西都点着。

看着越来越亮的公主府，还有冒冒失失的人们。

这都是你们欠我的。

我走到最边上的柴房，身体越来越冷，耳边又响起那个叫沈之然的少年对我说，“岁岁年年长相见...”

“你以为你给我多看一次，我就愿意忘记这些，重入轮回吗？”我早就已经不想再去回忆这些。

司命摇摇头，“你继续看下去。”

姜韵在她的侍女柳盈盈身上，看到了沈清也有的长命锁。她以为谁都会抢沈清。

她给她的两个好朋友，苏之煜和柳盈盈，下了合欢散，把他们锁在同一个屋子。

即使他们什么都没发生，柳盈盈还是嫁给了苏之煜。

但原来，柳盈盈是沈清小时候被抱走的亲妹妹。长命锁，只是他们血缘关系的证明。

我从不知，还有这些事情。

我在公主府喝到的假安胎药，原来也是姜韵安排的。

我都嫁给了赵掌柜，还不够吗？

我只想躲起来，生下我的孩儿。我会教她读书写字，教她这世间最不可信的就是男人的话。

何况她自己也已经有了沈清的孩子不是吗？

孩子，不是沈清的？

沈清端给我的是他父亲给他的假死药，他只想瞒过所有人带我走？

我重新看着那场大火燃起来，原来柳盈盈喜欢的人是赵掌柜，苏之煜刺中他的心脏的同时，柳盈盈也刺向了苏之煜。

原来赵掌柜跟我说的，他喜欢的但是必须藏在心里的人是柳盈盈。

姜韵似乎疯了，她把沈清杀了。

大火越烧越烈。

他们都逃不出这场大火。

我看向沈清，原来，他是真的想与我岁岁年年长相见？

他原本并没有想杀死我，只是那包假死药，是对长公主愚忠的父亲给的真毒药。

我忍不住扑向他，“沈哥哥，沈哥哥，我错怪你了……”

脸上热热的，我已经好久没有哭过了。

我快忘了要怎么哭。

司命的声音响起，“如何，你现在可都清楚真相了？”

是我愚笨，是我，害了这么多无辜的人。

“你们几个已经纠缠太久了，我都乏了，罢了，你回到过去好好再走一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