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铮鸣»【轲离同人长篇】111.一一一章
河流流过平地,减缓了流速,带走了朝露。水雾逐渐散去,视线所及已是对岸光景。
高渐离很明显地感受到水流声的变化,他俯身下去,指尖触碰河面,却只有微凉的河水轻轻拍打着皮肤。一切都再寻常不过,只是比往日更安静几分。
高渐离心中所感好似错觉一般,根本寻不到源头。
他在衍水边静候了整整一个时辰,却没等来一个人,甚至连一丝动静都没有,平静到他甚至感受不到时间的流逝。
——如果不是日光在背后缓缓抬升,映在他背脊上,隔着衣料带来些许暖意的话。
晨时的日光倾斜,照在人身上拉出长长的人影来。若从远处看,甚至险些以为高渐离身旁还站了一个人,与他并肩而立。但只需再仔细看一眼,便能发现那不过是幻视,那个朦胧缥......
河流流过平地,减缓了流速,带走了朝露。水雾逐渐散去,视线所及已是对岸光景。
高渐离很明显地感受到水流声的变化,他俯身下去,指尖触碰河面,却只有微凉的河水轻轻拍打着皮肤。一切都再寻常不过,只是比往日更安静几分。
高渐离心中所感好似错觉一般,根本寻不到源头。
他在衍水边静候了整整一个时辰,却没等来一个人,甚至连一丝动静都没有,平静到他甚至感受不到时间的流逝。
——如果不是日光在背后缓缓抬升,映在他背脊上,隔着衣料带来些许暖意的话。
晨时的日光倾斜,照在人身上拉出长长的人影来。若从远处看,甚至险些以为高渐离身旁还站了一个人,与他并肩而立。但只需再仔细看一眼,便能发现那不过是幻视,那个朦胧缥缈的“人”,从来都不曾存在过。
高渐离身披斗笠,人又生得瘦削,一身长衣松松搭在身上,他孤身站在河畔,显得有些单薄。
无人知道他正想着怎样的心事,而他却不愿再枯等下去了。
他心里没来由有些不安,说不清是为何事所致,但他的思绪异常安静。他长吸口气,本要转身离去,指尖却意外触碰到掌心的粗糙质感——那是荆轲的袖带,仍旧缠在他的右手上。
他心念一动,缓缓将那袖带解了下来。荆轲确实挺不珍惜这条材质还算不错的袖带,直接拿来当止血纱布用,如今血液虽干涸,却落下了些印记。
高渐离摩挲着那袖带的一头,有一瞬间竟错以为那上面还有荆轲的余温。他自嘲地笑了笑,将袖带探入水中,仔仔细细地清洗着。
他的心绪似乎也随着那展开的袖带向四方飘荡,逐渐出了神。直到什么坚硬的东西轻轻撞到他没入河水中的手,他才回了神。
那东西在初阳下晒了许久也不见几分温度,许是在河里漂荡得久了,反倒有些微凉的潮意。水流潺潺,那东西撞过来的力度不大,却实实在在,应当不是碎石,更像是有人故意放在河中的。
高渐离反手握住了那东西的一角,他目所能及的,是一大片纯净的白。他心中升起一丝别样的感觉,顺着那一角缓缓探去,只觉指尖多了些清凉粗糙的触感。
这是一只竹筏,但不知是何原因,竹筏上铺了一层白色厚麻布。
高渐离起了疑心。他轻触到竹筏正中央凸出的一小块,好似木板,却隔在麻布之下,触不真切。
谁会费尽心思在竹筏上搭块木板,还用厚重的布料遮住呢?
高渐离不知是想到了什么,他向来不是随意动作的人,此刻却也出于心中所想将竹筏停在了岸边石块旁。他微微将麻布掀起些许,取出里头藏的东西——那的确是一块木板,材质算不得上等,做工可以说得上是粗糙而古朴,许是制作者心急的缘故,那木板上甚至有些未清理干净的碎木削。
木板背面朝上,静静放置着,许是随着竹筏漂荡了许久,有些细微的潮气。高渐离拿起木板时手指无意间触碰到木板底部,凹凸不平地似乎刻了些字。他似是触到炽热焰火般收了手指,心下一动,原先念着对主人家不敬的顾虑心思也灰飞烟灭。他将木板翻转过来,拂手仔仔细细地轻轻摩挲着。木板之上赫然是几个娟秀而不失劲道风骨的大字——
燕太子丹之灵位。
高渐离心下倏地一阵刺痛,他慌忙收了手,神情有些恍惚——姬丹之死带给他的冲击远不如他亲手握着这粗陋灵位的要大,他分明已经等到意料之中的结果,却偏偏在亲自面对时不可制止地有些心悸,与心底后知后觉的一抹荒凉。
他深觉自己这颗半悬的心是无法放下了。
真正让他诧异的根本不是姬丹身死这一事实,而是他再清楚不过,当朝太子的灵位随波逐流,甚至是不知何人好心为之才让它有了个归所,这背后意味着什么。
最是无情帝王家。这话果真不错。
更何况,还有……
高渐离愣了神,下意识想要将手中的东西放回原处,却在掀开麻布时骤然顿住了动作。他的意识猛地回笼,才反应过来,他方才分明在这竹筏上闻到了一丝与潮气包裹在一起的……
“血腥气。”高渐离喃喃。
他的思绪难得有些混乱,千百个念想如同线绸般缠绕着,他一时寻不到头,只得闭了闭眸子,压心绪的同时,也让视野逐渐开明。
他再睁眸,映入眼帘的,便是那触目惊心的殷红。
那血迹不知是何人留下的,甚至还未干涸,非但不骇人,反而鲜活得灿烂夺目。斑驳的红点如红梅一般,散漫地洒落在麻布一侧,艳丽得让高渐离看了竟是有些头晕目眩。
他身为医者,是见惯了鲜血的,从前何曾出现过晕血的情形?只是他猛然猜到这鲜血的来源,硬是将自己都吓了一跳。他心神恍惚下忽地定了下来,鬼使神差地,他举目回身往河流上游望去。
河畔高地上发生的一切早已平息了下来,日光簌簌地映着,一片祥和。高渐离定定地望了许久,许是被强烈的日光刺激了眼睛,他好似出现了错觉。
他隐约看到,河畔高地上的日光逐渐晕开,铺成了型,是个窈窕少女的模样,一身紧致华服,潇洒肆意。那“少女”的衣衫被打斜的日光应得染了些赤红,衣袂随风而动,飘飘如羽化登仙。
这抹日光宛若有灵一般,魂牵梦萦地环绕着高地迟迟不愿散去,若仔细看去,“少女”似乎正俯身下去,轻轻虚托着什么,眉目温情。
高渐离看得心中一颤,终究没敢去想象那日光所化的熟悉身影是何人。他的动作早已快于思想,下意识地迈步往高地而行。他的脚步很急,到了后来已是运起了轻功,他所能感受到的,只是耳畔呼啸的风声,与那突突不停跳动的心。他甚至忘记收回目光。
他在慌乱什么呢?没有人知晓。
他来到高地之时,看到的便是宋秉诚背对着他,环抱着燕凝的场景。他不自觉放缓了脚步,周围除了流水,静的出奇。气氛在此处完全沉寂下来,一分一秒都成了永恒。
宋秉诚将头埋得很深,已是出了神,高渐离看不到他的神情,也无法辨认他怀中人的身份。除了那一抹红衣,高渐离唯一能确认身份的——
只是掉落在一旁已经染了红的软剑。
那剑刃上有一条极细的血迹,略施粉黛般,如它主人一样清澈,偏让天地失色。
高渐离有些不忍去看。他无需上前已料到结果,此刻微微闭了眸子,将心一横,收回了目光,才想起将手中一直攥住的太子灵位放入怀中。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高渐离不知自己站了多久。直到他的心绪渐渐平复下来,他才重新以如常的姿态敛了神色,睁开眸子,终究没忍住抬步上前了去。
他心觉再这样下去,他都险些以为宋秉诚也已随燕凝而去了。
“宋师兄。”高渐离在宋秉诚身后半步停了脚步,轻声唤。
“……嗯。”宋秉诚过了许久才应,他语调平淡,单单只是少了几分希冀,因太久未发声,他的声音有些沙哑,风沙拂过土壤一般,“师弟可还无恙?”
简简单单一句寒暄,他二人却是都知晓其中的含义——宋秉诚定然知道辞别是为了救太子,也定然从燕凝口中得知了他的抉择。
高渐离这般想着,总觉有些东西哽在咽喉,上下不得,吐露不得。
“无恙,谢师兄关怀。”高渐离觉得时间似乎都慢了下来,他听着宋秉诚的气息,暗自判断宋秉诚表面平静背后的波澜,晌久才明知故问般试探道,“凝师姐她……”
宋秉诚没有接话,却已是用沉默给了答复。
高渐离心下得了答案,却仍是一言不发地半跪下来,与宋秉诚同高,目光只虚虚地落在眼前模糊的一片艳红上。他下蹲时指尖无意触碰到那冰凉细腻的衣角,被凉意所激,下意识地收回了指尖。
“可否让我……再为师姐把一次脉?”
“……嗯。”宋秉诚茫然应着。他被高渐离的几句话多少带回了些神智,这才恍然意识到自己一直紧紧拥着燕凝,那动作乍一看去不觉亲密,反倒有些强迫的意思。
宋秉诚甚至不知自己为何会应下高渐离的请求。从长剑破空到尘埃落定,宋秉诚几乎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唯一提醒他这并非梦境的,便是怀中人从炽热的极点逐渐冷却下来,如今他指尖所触皆是一片温凉。纵使他极力挽留,用尽平生真心,也无法捂热心上人流逝的温度。
他不止一次探过燕凝的鼻息,也无数次确认过面前的事实,但他仍是答应了高渐离的请求。
宋秉诚一厢情愿地认为,这不过是他成全了高渐离作为医者的倔强罢了。
宋秉诚思虑的时间,高渐离已经再次将手收回。他指尖离开燕凝手腕的那一刻有些微微颤抖,但终是无人发觉了。
“抱歉……”高渐离微微摇了摇头——确是回天乏术。
他在说出这句话时,自己都不知这两个字中蕴含了多少种情绪。他没敢对上宋秉诚的目光,将心一横兀自接了下去:“师姐是自断心脉,师兄节哀。”
“你何须道歉?”宋秉诚的反应似乎迟了半拍,他回应着高渐离的前一句话,却又不知是否将后半句听了进去,“亲眼见到这一切的,唯一有可能阻止这一切发生的,从来都只有那个见证者罢了。可笑那目击者偏偏软弱,又那般绝情,眼睁睁看着生命凋零却不为所动。”
宋秉诚勉强扬起些比哭丧还要凄凉的笑意,他话里话外皆是自嘲的语气,却叫人听了如剜心之痛。饶是高渐离这般耳力聪慧,也听不出他内心的深渊了。
高渐离作为事外人,深知此刻自己再如何宽慰也起不到效果,只能转了话题:“师姐离开之前,可说过什么?”
“她交代了许多事。”宋秉诚提起些精神,一一说道,“她提到太子的死,提到燕宫,提到燕国今后的境况,也提到儒门。她让我向儒门掌门转告些话,却无一书关于她自己的。她——不愿在众人面前留下痕迹。”
“那师兄今后有何打算?”
“我……”宋秉诚仍是轻轻抱着燕凝,拾起一旁的软剑,目光从剑刃上的鲜红上掠过,他缓缓起了身,“将师妹安顿好,替她暂时保管这柄剑,然后回儒门,助我师尊复兴儒门大业。”
斯人已逝,前路漫漫。宋秉诚并未一味沉溺于哀痛中,而是带着故人之托负重前行。高渐离沉吟片刻,心下微动,好似心底的某处被轻微触动了一般——
明明,他们的处境大不相同。
“那……师兄打算将师姐安置在何处?”
“师妹临走前曾与我说,她定然不能回,也不想回燕宫的。凝贞公主这个身份,或许本就是一道枷锁,如今她既已经……我只望能寻个风景绝佳的僻静之所,最好能日日将河山揽于怀中。私心而论,我不愿师妹在最后一程仍被繁文缛节拘束了。”
这番话宋秉诚想了许久才说出,他怀中归巢的鸟儿早已彻底平息了下来,他再也感受不到任何生机,甚至是河畔徐风,将最后一丝温度也无情地夺了去。
“师姐约莫也是这个意思。”
高渐离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倒是让宋秉诚有些不明所以。
“……嗯?”
高渐离也未多解释,从怀中将太子的灵位取出。他未得以看到,宋秉诚自始至终从未将任何余光留于木板上的刻字,只专注地盯着燕凝的面容,神情平静。
“师兄。”高渐离唤着,将灵位递与宋秉诚,“先前我还只是有所猜测,如今却明了了。这灵位想来是凝师姐生前所作,我是在河中竹筏中无意发现的,想来做这一切的人也应是师姐了。师姐废一番周折,约莫也是打算让有缘人所见,至于其中意思——渐离以为,这是师姐自己选好的归宿。”
“原来如此。”宋秉诚叹了一声。他如今总算知道为何燕凝一见这竹筏便定了自戕的心思,甚至算好时间,在竹筏经过河畔高地时自断了心脉。
宋秉诚这番心思终究没说出口。他眼见日头高升,初春气温回升极快,到如今时刻,距离燕凝气绝不知觉已经数个时辰,花儿失了血色,不多时便会枯萎。饶是宋秉诚再如何不舍,也只得放手。
“随我来罢。”宋秉诚留下四个字,迈步先行。
二人走得不急不缓,约莫半盏茶的功夫才停在一片树林中。高渐离未运功去看周围的景,却听得周围鸟鸣不绝,却不显嘈杂,不成曲调,却似尘世不曾闻的仙乐。高渐离知晓,这地方必是人间圣地。
“此地是我从前游历至此时无意发觉的一片树林。这树林中恰有一块空地,正处中央,集天地灵气。”宋秉诚解释着,却没有把燕凝放下的意思。
他环视了一圈,高渐离似乎在他身旁说了些什么,他却听不真切。他最后望了怀中人一眼,喃喃道:“师妹以后……便要常住于此了。”
“师兄。”高渐离心中不忍,以掌风击地,春季松软的土壤登时碎裂开来,他取了九思剑,又看似毫无章法地划了三两下,那裂痕便成了个平整的坟坑。他做完许多,便不再多言,他好似丝毫不急一般,没有任何打搅气氛的意思。
“逝者已逝,生者向生。我知晓师弟想说什么,这段缘分已尽,我本不该痴缠。”
高渐离微微一怔,他一直以为宋秉诚因爱人逝去,难免有些消沉,便如同当初他误以为荆轲也葬身咸阳宫一般,因此一路来他宋秉诚的沉默都很是理解,而如今宋秉诚说出这番话,高渐离才恍然知晓自己这所谓理解,实际却是误判了宋秉诚的意思。
倘若宋秉诚深陷其中,世人至多会留他一个痴情的名号,说不准他与燕凝这段待续的缘仍会被坊间传成千古佳话。但倘若他只是一时消沉,便如同高渐离所料那般,则是再正常不过的反应,适时便是一通劝导,再让时间磨平痕迹,再深的情也终有淡化的一日。
而偏偏宋秉诚如今面上看不出任何倦怠,他太过清醒,太知道自己所担负的是怎样的使命。他好似当真被高渐离三言两语带出了混沌,重新拾回了思绪。
这一切未免太快,太容易了。高渐离这般想着,却终究没将心中一席话说出。直觉告诉他,宋秉诚绝对有着比表面看来,甚至比他所听到感知到的更要深沉的心思,才能在最短的时间内抚平血肉模糊的伤口。
“要立碑么?”高渐离问。
“自然。师妹既说了一切从简,便索性取自然之材罢,我这便去。往后回到儒门,我会按照儒门的规矩亲自为她注墓志铭,今后落花归根。”
宋秉诚说着便要走,但他离去之前,仍是补了一句:“对了。太子的灵位,我兀自揣测师妹的意思,大约是要与她……守在一处的。此事,还麻烦师弟代劳了。”
宋秉诚说完不再逗留。
他的动作一向很快,不多时已将一块墓碑雕刻好。他所取的是树林中最壮实的杉树,其木色均匀,虽未加工,却也不失风采。
宋秉诚再回来时,神情比方才还要自若,就连气息也平稳下来,高渐离险些都要以为自己在衍水河边见到的那个失神抱着燕凝宛若雕塑般的宋秉诚是假象——如果不是他听到宋秉诚在将墓碑插入坟土时有些颤抖的话。
“师妹这一生已经历足够多风雨了。”宋秉诚做完一切,按照儒门的礼仪退后两步,行了个礼,他语气平缓,却无意间换了称呼,“阿凝自入门以来,统共二十余年,还不抵寻常习武之人学成的时间。从前她在燕宫的生活如何我并不知情,她也从未提起,但从她的语气中,我可以听出她似乎从未受过爱戴。我原以为这么多年,儒门已成了她的第二个归宿,却始终忘却了寄人篱下的滋味。阿凝想要在儒门,在燕宫生存下去,除了声望,最需要的是依靠。她生性开朗阔达,我相信,原本无论在何处,她都是寻到过这个依靠的。但如今……”
宋秉诚顿了顿,他更像是自言自语:“一年多来,阿凝先后经历三次离别,还偏偏都是她至亲至情至信之人。她曾与我说,她至今记得当初她初入儒门时的场景。她是被荆师弟一手引进儒门的,也就因那么一面,她记挂了二十年。我当初只以为她心有所属,甚至因荆师弟的性子,暗自记恨过他。可如今看来,不过是我挽回得太迟了。”
宋秉诚这番话说得极缓,也不知是不是说与高渐离听的,但高渐离听后却是心下一空。
他怎么就忘了,燕凝在儒门是有倾慕之人的?
高渐离兀然回想起那日树林中燕凝无意提到过荆轲,她当时不过有感而发,而后发生了太多事,以至于高渐离再未去追究。如今想来,燕凝岂非是在那时便已有随太子而去的心思了,是以一开始才不愿自己蹚这浑水?
是了。如今知晓荆轲尚在人世的,阴阳宗人不算在内,可不就只有他一人么?燕凝正是因为一心以为荆轲已死,才格外了无牵挂。倘若……倘若他再多言一句,或是不顺着那人的意思将消息瞒下,这世上或许还能再多一条生灵。
高渐离微微倒吸了口气,他忽地觉得有些气闷,一时间无数他与荆轲私会的场景涌入脑海,顷刻压的他近乎窒息。
他带着些不可置信的情绪,微微退后半步,毫无征兆地俯下身去,在宋秉诚还未反应过来之前做了个单膝跪地的礼。
“师弟这是作甚?”宋秉诚大惊,下意识就要扶起高渐离。
然而高渐离将头埋得很低,根本瞧不见神色,他态度坚决,声音却有些颤抖。
“师姐遭此变故,实为渐离之过。”
高渐离心中似有千言万语,哽在喉中,早已呼之欲出,但在出口的那一刻,他仍不得不吞下了所有声音,只化作了这句不明不白的话语,让宋秉诚根本无从猜起。
宋秉诚几乎便要追问下去,但他的问话在回身的瞬间就顿在了嘴边——高渐离确是单膝跪地的姿势,颇有种不愿起身的倔强。但只消一看,便发觉他这个动作算不上端正,至少对于高渐离而言,他从未做过任何不周全的礼。他半身不似平日的挺拔,微微弓起些弧度,即便宋秉诚看不到高渐离的神色,也能看得出高渐离似乎正忍耐着什么。
宋秉诚登时再说不出什么了。
“错不在你。”晌久,宋秉诚才微微叹道,“你和师妹这一行经历我已有所耳闻,说回来,你还帮了师妹一次。”
“可……”
高渐离一句“可我知晓荆轲尚在人世”几乎要出口,却被宋秉诚打断。
“此事便这样揭过罢。如要刨根问底,总会问出些本不该我们知晓的事情。更何况,师妹需要一个安静的环境。”宋秉诚最后看了一眼微凉的坟土——那地方已变成了两个土堆,成了两抹漂荡孤魂的避风港,“回儒门罢。”
将这一隅净土留给远去的人儿,至此魂灵化作心中念想,封存一段恬静纯粹的记忆。
二人回到儒门已是傍晚时分,宋秉诚私自出了儒门定免不了师长的一顿说教,其中便以元以恕为之甚——儒门弟子都知道这位文宫宫主最是眼里容不得沙子,说话作为时将一套儒道恪守得板板正正。他将这一套伦理沿传到弟子身上,尤其对于宋秉诚,时常有类似“爱之深责之切”的举动。
听闻宋秉诚自返回儒门之后便被关了十日禁闭,据当时在场弟子说,似乎仅仅是由于宋秉诚如实说明了自己擅出宗门的缘由。但至于为何单单为了这件小事便让元以恕动了真火,就不得而知了——
儒门内部有传言,说文宫宫主元以恕严令禁止门下弟子尤其是其衣钵传人将心思放在儿女之情上,以至于但凡元以恕所看重之人,皆是年过而立而未成家,哪怕成了家的,也是敌不过媒妁之言,顺势为之。
当然,这些传言毫无根据,想来做不得真。
宋秉诚禁足期间,高渐离曾有意探访过。他比宋秉诚本人外的任何人都清楚其对燕凝的心思,也唯有他亲眼见到过宋秉诚最真实的反应。那种情绪如今高渐离回想起来,发觉用心如死灰还不足以形容,约莫是一种埋藏数载春秋的爱恋之情猛然决堤,在强烈的冲击下,人反而变得麻木的表现。
高渐离生怕宋秉诚在独处之时为情所困,特意瞒过了所有人潜行来到宋秉诚的后院,却听里面响声阵阵。原是宋秉诚正在练剑,高渐离凝神听了半晌,非但未从那剑意中察觉到颓丧,反而有种从前不曾有的决绝,好似拼了命地与什么作斗争。那挥剑的破空声直直持续一个时辰未停下,最后还是高渐离不忍打搅才默默离去。
至少,以宋秉诚的性子不会做什么出格的举动。高渐离这般自我安慰着。
他回到自己房中后,耳畔仍旧是宋秉诚一下下横渠直入的挥剑声。出乎意料的是,他记忆中的某些片段竟出奇地与之重叠……
他分明记得,一年前自己在听闻儒门所传的“荆轲死讯”时,他也曾这样不舍昼夜地练过剑。当时自己未曾察觉,或许自己的剑招,也正如今日宋秉诚一般罢。
所以,自己当时又是何种心思呢?高渐离默默想着,不得其解。
总字数:7340字。
更新来了~~
(更新它终于来了)
这章子熹码了三个星期……所以很有一点长……(不得不说,高三太忙了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这章就是过渡章,确实有水字数的嫌疑,但其实是上一章高潮的一个续……
这段副cp就差不多告一段落了,下面开始虐荆高(什么什么)
积攒了好久,这卷开始就一直在发荆高糖,甜了这么久终于可以开始刀了(作者为什么兴奋)
毕竟——
既然要写到渐离刺秦,那就得给他一个恰当的缘由,既然孤注一掷,那么首先,要“孤”。
这个逻辑没错吧?(手动doge)
【忘川风华录/荆高】和老师谈恋爱怎么你了(1)
•忘川现代paro设定 大学生荆×琴师高
•高度ooc预警!!
•年下师生恋预警!!
荆轲第一次见到高渐离是在地铁上。彼时他刚过完国庆假期,推着行李箱赶在返校的路上,忘川大学有门禁,他要是回不去的话又要被辅导员谈话——他最烦这个。
高渐离正跟着地铁工作人员的引导走进地铁车厢,周围的人都自觉的为他让出了位置,高渐离用手上的盲杖探明座位的位置坐下后,彬彬有礼地对工作人员道谢。
荆轲正好站在屏蔽门附近,听到工作人员拿着对讲机进行交接:“火车站开往大秦方向03号门这边有个视力障碍的先生,他会在忘川大学站下,麻烦到时候去接一下。”
居然和自己...
•忘川现代paro设定 大学生荆×琴师高
•高度ooc预警!!
•年下师生恋预警!!
荆轲第一次见到高渐离是在地铁上。彼时他刚过完国庆假期,推着行李箱赶在返校的路上,忘川大学有门禁,他要是回不去的话又要被辅导员谈话——他最烦这个。
高渐离正跟着地铁工作人员的引导走进地铁车厢,周围的人都自觉的为他让出了位置,高渐离用手上的盲杖探明座位的位置坐下后,彬彬有礼地对工作人员道谢。
荆轲正好站在屏蔽门附近,听到工作人员拿着对讲机进行交接:“火车站开往大秦方向03号门这边有个视力障碍的先生,他会在忘川大学站下,麻烦到时候去接一下。”
居然和自己是同一站下,荆轲心想,既然顺路的话,等会下车的时候顺便帮他一把。他注意到高渐离的脚边有个其他乘客的箱子,便上前不动声色地踹开了一些。
从火车站到忘川大学距离并不近,但这是荆轲头一次觉得时间过得快。他一直打量着高渐离:
高渐离的脸部线条比较柔和,看上去偏阴柔一些,皮肤有些白得不自然,一双没有焦距的眼睛时而轻微一眨,随即又低下头去。
“列车即将到达,忘川大学站。请需要下车的乘客提前到达车门处做好准备。”
高渐离一只手扶着盲杖,另一只手扶着一旁的把手慢慢站了起来,车门打开后,工作人员便接到了高渐离。“先生,请把手搭到我的肩膀上。”高渐离照做了,荆轲则推着行李箱在后面一路跟着,暗暗记着该怎么引导视障人士。从电梯上来后,高渐离在地铁口站了一会儿,荆轲便上前去问道:“您好,需要帮忙吗?”
“不用,我可以自己去的,谢谢您了。”
荆轲还是不放心,于是一直在高渐离的身后不远处跟着。他想去的地方似乎也是忘川大学,这条路并不远,但最近在修路,东一榔头西一棒槌的挖地让附近的人天天骂骂咧咧。在高渐离即将撞上不知道被谁摆在人行道上的防护栏时荆轲跑上前几步拦住了他,“先生,这边在修路不太好走,您想去哪里我可以帮您。”
高渐离有些犹豫,但还是答应了。“我想去忘川大学,麻烦您带一下路,谢谢。”
“没事,我正好顺路。”荆轲下意识想抓他的盲杖,突然想起来在地铁上工作人员的做法,看到高渐离是右手执杖,于是把行李箱放到了左手边,“先生,您把手搭到我这边的肩膀上吧。”
“好,麻烦您了。”
荆轲很小心地引导他绕开一个个坑,一边走一边心里痛骂那些把共享单车放在盲道上的人。终于到了校门附近,高渐离和他道了谢,于是向学校走去。
难道他也是忘川大学的学生?但是他看到了高渐离给保安掏出的教职工卡。
哦,原来是老师。
晚上他在床上辗转未眠,那个人是忘川大学的老师,这他确实是没想到。但是要怎么才能找到他呢?对了,他不是背着一把琴吗?应该是艺术学院的。
第二天的早八正好是韩非的法律案例分析课,虽说是通识课,但韩教授依然非常认真,随时都会叫人起来回答问题的那种。曹植的专业课都有人敢逃,但没人敢逃韩非的课,包括荆轲。但是他因为昨晚没睡好在课上打瞌睡了,被韩非叫了几次名字都没反应,还是被旁边的同学狠狠戳了一下才醒过来。好不容易熬到下课,他就跑到行政楼艺术学院那一层去找曾经教过他音乐鉴赏的嵇康了。没想到去了几次都扑了空,他和其他的老师也不熟,终于在某一次不抱希望的等待中等到了嵇康。
“嵇教授,我想问一下艺院是不是有一个视力障碍的老师呀?”
“哦,你是说高老师吧?”嵇康指了指墙上的合影,“他才来没多久,还是个助教,专门教古琴的。你问这个干什么?”
“没…没什么,我那天在学校附近碰到了他给他指了路,发现他是我们学校的,所以来问一下。谢谢老师了。“荆轲刚准备出去,高渐离打盲杖的声音就从走廊传了过来。
“嵇主任,我之前写的公开课教学大纲已经托人打印好了,您可以看一下。”
“辛苦了,”嵇康点点头,“荆轲,你送高老师出去吧。他等会儿还有课。”
“老师这边请。”
高渐离愣了一下,“我们在是不是在地铁里遇到过?”
荆轲有点意外,“是我没错……老师,我们正式进行交谈已经是在地铁站外了,您是怎么知道的?”
“因为你推着的行李箱轮子声音比较特殊,应该有一个轮子是坏掉了无法正常运转,所以才会出现轻微的刮擦声。”
荆轲不禁佩服起高渐离,“老师听力真好。”
“眼盲了,其他感官自然会更敏锐些。”
荆轲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我不是故意的。”
“没事。”高渐离拒绝了荆轲的手表示自己可以走,“下周我在第三教学楼有一场古琴公开课,你如果感兴趣的话可以来看看。”
“不过没有素拓分哦。”
“我有空…我会去的。”
荆轲打完游戏往床上一瘫,觉得十分心累。因为下午他被那个外号为“使君”的督学找去谈话了。
“荆轲同学,你之后有什么打算呢?”
荆轲有点不耐烦地抠着凳子上的漆皮,“没什么打算。”
使君把他的小动作都看在眼里,给他倒了杯茶,“荆轲同学还是在为家里的事情担心所以才无心向学吗?”
荆轲家里本来经营着一家小企业,被大秦挤占市场之后便倒闭了,只能开了家五金铺维持生计,好在荆轲虽然看上去吊儿郎当不务正业,在高考的时候却没掉链子考到了忘川大学,就是离家远了点。他偶尔也要为生活费发愁,幸好从小习武,能在外面接一些代打的活儿。
毕竟他现在最想干的并不是好好读书上课,而是把大秦的总裁嬴政给暗鲨了。
“谢谢您的关心,这和我家没什么关系,我自己有分寸的。”荆轲喝了一口使君递来的热茶,“至少不会天天逃课。”
荆轲叹了口气,和他同寝室的项羽戳了他肩膀一下,“怎么了荆轲,很少见你唉声叹气啊。又被使君叫去喝茶了?”
“什么叫又?”荆轲剜了他一个眼刀,“本来也就这一次,我看八成是辅导员那老头子干的。”说完又迟疑了一下,等等,不会是韩非告的状吧?
这么想也合情又合理。
“那啥,你们有没有人认识艺院的?”
“我女朋友是艺院的。”项羽在阳台外面应了一声,“怎么,你看上谁了?”
“我想加个老师的微信。”
项羽瞳孔震惊,“你小子…直接看上老师了?!”
“……给爷滚蛋。我有个朋友…想把一个东西转交给他。”
“你还有不好意思的时候啊?”项羽没拆穿荆轲拙劣的谎言,吐掉牙膏沫子说道,“行吧,把那个老师的名字告诉我,我让虞姬去问一下。”
“我只知道他姓高。”
没过多久项羽就把那人的微信名片分享过来了。
高渐离。
荆轲盯了屏幕半天,打起了退堂鼓。就这样直接加老师的微信,何况老师并不一定常用手机,没有正当理由。想了半天还是放弃了,还是等到公开课那天再说吧。
在公开课当天,哪怕荆轲觉得自己已经去得足够早了,到场的时候发现礼堂已经挤满了人,根本就走不到前排去。他看见使君一直在和高渐离交谈,不知道在说些什么,过了不久,公开课正式开始。由于上公开课的学生都是古琴班的,所以在基础音练完之后,高渐离直接上难度,那些术语在荆轲听来如同天花乱坠,他相信在场的人也不一定都听得懂,尤其是他发现来的学生里面女生占比多的时候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他远远地望着高渐离抚琴的姿态,明明状态看上去很放松,如同闲步山涧的白鹤一样,却有一种超脱凡世的感觉。手下弹奏的音律却各有不同的风格,他的眼睛全程微微闭上,似乎本来就不是为了看琴,而是听琴。
台下的学生们一齐弹奏到乐曲高潮的时候,整个礼堂的回声相当震撼,把一个声音本来不大的乐器弹出了金戈铁马的气势。
“此曲名为易水诀。”
荆轲只记住了这一句。
散场之后,他去了后台。一直等到高渐离和各领导同学交谈完毕收拾琴准备离开的时候才走上来,“荆轲同学,你还没走?”
荆轲脚一顿,他还没习惯高渐离惊人的听力,“高老师,我有个问题想问您。”
“你说。”
“请问,非乐器专业的学生也可以学琴吗?”
“你报了器乐课吗?”
“没有……呃,人太多我没报上。”
“那你什么时候有空呢?”高渐离小心地把琴收进琴袋里。
“看老师什么时候有空吧。”
我反正可以翘课。荆轲心想。
高渐离像看穿了荆轲的心思一样,笑着说:“学琴当然可以,但这毕竟只能算是兴趣爱好,不能和你选的专业课和通识课有冲突。这样吧,周四周五晚上可以吗?”
“没问题的。要不要我送您回去?”
“我就住在学校的教师公寓,不用麻烦了。”
“高老师。”荆轲叫住了高渐离,“我可以加一下老师的联系方式吗?以后也好沟通。”
“可以。”高渐离掏出手机,在自动读屏功能下成功地添加了荆轲。荆轲对那个无障碍功能很感兴趣,没想到视力障碍者可以通过这种方式使用电子产品。
回宿舍之后荆轲上网去查发现根本没有这首古曲,大概是高渐离自己创作的新曲目。他想到了高渐离用的无障碍功能,翻了一下自己的手机发现也有这个功能。打开之后闭上双眼去尝试了一下,不到五分钟就宣告失败。
此时高渐离在盲道上差点被绊倒的情形再次浮现在他眼前。
如果以后我能做他的眼睛就好了。
荆轲的第一节古琴课堪称灾难现场。他一向是没什么耐心的,能动手绝不动嘴。把这种急躁的态度带到古琴课上来,还在学右指八法的时候就因为手劲过大差点把琴弦绷断。高渐离听到了有些不和谐的撕裂音,于是从讲台上走到了荆轲的课桌旁。
“弹琴需戒骄戒躁。荆轲同学,手不要一直绷死,要立起来形成一个弧度,像凤眼一样。有张有驰,弹出来的琴音才饱满。”说着俯下身直接握着他的手调整姿势,“对,就是这样的,然后指甲和肉之间这条缝隙抵着琴弦,保持这个动作……”
荆轲已经听不进去了,在高渐离牵起手那一刻他的脑子就像爆炸了一样嗡嗡作响。又好似回到乡下吃流水席的时候有人在他脑海里360度全方位无死角地敲锣打鼓吹唢呐祝他新婚快乐百年好合,把他的cpu直接干烧了。这种感觉是他单了二十年都没有过的。
“荆轲同学…别走神。”
高渐离的声音又把他拉回了现实。他如梦初醒,“啊?…哦…好的。”
完蛋,我不会真喜欢上他了吧。
又是一周周四,荆轲上完专业课就从教室后门开溜冲向食堂,他不想让高渐离在教室等他太久,所以光速填饱自己黑洞一般的肚子之后就去了琴室。
荆轲学东西向来学得很快,在一周只上两节课的进度下一个月左右就能弹一些简单的曲子了。但是他有着绝大多数学琴者的通病:会弹的部分节奏快得飞起,在正式弹奏的时候节奏就会抢拍出错。高渐离很有耐心地用指关节敲着桌子给他打节拍,即使有弹错的地方,也并不多指责他什么。
毕竟他知道荆轲根本就不是冲着认真学琴来的。古琴现如今已经式微,选器乐的学生一般都选了钢琴小提琴等西洋乐器,要么就是吉他之类的,整个学校选古琴的都不到三十人,课从来没有报满过。荆轲说没报上这门课显然是在撒谎,一定是有些什么别的原因让他产生了和自己接近的念头。
难道是因为那天在地铁上荆轲看到他行走不太方便所以才多关注了自己一些?
这种被人关心的感觉倒是很久都没有过了。
被称为使君的督学那日在礼堂和他说的正是这件事,“高助教,我从嵇康教授那里得知有个叫荆轲的学生不知为何总是跑去艺院办公室找他打探您的消息,希望您多留意一下,如果可以的话劝一下他多花些时间在专业课上就更好了。”
“这是自然,请使君放心。”
既然荆轲肯拜师,就没有拒绝的道理。高渐离不觉得这是个负担,他也有了更多在琴室里练琴的时间,不用在公寓里还担心会不会吵到其他人。
时间差不多了,高渐离刚收拾完东西准备离开,一推开门就听到哗啦啦的雨声。
“雨下大了啊。”
“老师,我这带了伞,要不我送你回去吧。”荆轲把琴谱扔进书包里,“现在外面天黑了,地上很滑,老师您扶着我的肩膀就行。”
G市的雨季总是如此漫长,荆轲很不喜欢这种到处都湿答答的天气,不禁感叹了一句,“还是北方好啊。”
“荆轲同学是北方人?”
“嗯,我家在燕市。”
“巧了,我也是燕市人。和你是同乡呢。”高渐离扶着荆轲的肩膀,小心翼翼地用盲杖探着台阶一步一步走到教师公寓的门口,“就送到这里吧,辛苦你了。”
正说着,屋檐外“轰隆”一声巨响,雨下得比刚才更大,荆轲有点为难,声音放轻了一些,“老师,我能不能先在你这躲一下雨?外面雨下得太大了不方便回去。”
高渐离想了一下,“我一个人住,如果你不嫌弃脏乱的话进来歇一歇吧。”
其实室内很整洁,比荆轲的宿舍还要干净。荆轲此时不知道第几次摁断了项羽打给他的微信电话,想都不用想肯定是送女朋友去上课结果忘带伞被困在教学楼要他去送伞罢了,叫你们天天秀恩爱,活该了属于是,荆轲心里骂着。
“老师,您今天吃了晚饭吗?”
“还没有。”
高渐离已经走到了厨房,荆轲也跟着去了。确实,茶米油盐一应俱全,他很好奇高渐离是怎么做饭的。
原来主要是借助电磁炉和微波炉,虽然不动明火会安全一些,但对于视障人士来说还是有些不方便。荆轲看着高渐离反复通过摸贴纸标记来确认东西位置的背影心里很不是滋味,正好他会做饭,于是主动开了口,“老师,要不我来帮忙吧。”说着打开了电磁炉,“老师您把处理好的菜给我,我来帮您炒。”
只是一个酱油青菜,一盘番茄炒蛋而已,所以没花多长时间就端上了桌,高渐离把菜和饭都放在同一个碗里,又留了一些给荆轲,“辛苦了,你也吃一点。”
“不用了,我吃过晚饭才来的。”荆轲一边说着一边微信回复项羽:“老子忙着呢再打一个电话你试试?!”
“老师,您一直都是一个人住着吗?会不会不太方便?”
高渐离正在慢慢地嚼着青菜,咽下去之后才开口,“实不相瞒,我是大学毕业之后才得了眼疾失明的。家里人照顾了我几年,我觉得终究不是长久之计,这次忘川大学给我下了聘书,我就想换个环境重新开始。”
他说着,笑着摇摇头。“这种生活我已经习惯了。我的眼睛是盲了,但是我能自己做的事情就不想再去拜托别人。荆轲,谢谢你热心帮我,但是有时候我并不一定需要……这样说可能会很伤你的心吧。”
荆轲默然,他似乎一直都是以一个高高在上的正常人视角以怜悯的态度对待高渐离,好像他就应该受到各种各样的保护和优待。但是高渐离认为自己只是特殊了一点,并不是事事都需要求人的,他有独立的人格,也想向社会证明自己的价值,不想完全依附别人而存在。
“抱歉,是我没考虑周全。”荆轲抬头瞟了一眼着高渐离修长且布满薄茧的手,“但是如果老师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我可以随时来帮您。”
“那就提前谢过你了,”高渐离侧耳听了听窗外的雨声,“雨似乎小了些,你先回宿舍吧,别在外面逗留太晚,我就不送了。”
“好,老师再见。”
荆轲卡着门禁时间回到了宿舍,一打开门就看见项羽一脸幽怨地盯着他,“从下午六点到晚上十一点半,你上哪浪去了?!打电话也不接!发消息也不回!等你等到黄花菜都凉了!”
“我都说了我有正事,起开!”荆轲不满地撞了一下挡着他路的项羽。
虽然没撞动。
“你能有啥正事啊,”项羽狐疑地打量着他,“不会真去拍拖了吧。”
荆轲没吭声,项羽像见了鬼一样往后倒退几步,夺门而出去敲隔壁宿舍的门了:“重大消息!荆轲谈恋爱了!!”
“给老子滚回来!你敢说今晚就是你的死期!”荆轲刚跑出去就一头撞上了来查寝的宿管,于是两人喜提一顿挨骂。
“都怪你。”次日,荆轲抱着手冷冷地看着没按时熄灯以及走廊打闹的通报名单上自己宿舍的编号和自己的名字,踹了项羽一脚。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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彩蛋:和Lavender Haze是同一个世界观,所以有联动
荆轲其实是中文系的,没想到吧hhh他的宿舍是个混合宿舍,项羽是体育系的,同宿舍还有两人待解锁。
高渐离击筑,但是现代已经没有筑这种乐器了,所以改成了古琴。高渐离和嵇康是师兄弟,也是嵇康帮他在忘川大学寻得的助教职位。
感觉以后可以整合一个忘川大学的au了
p.s.:用《Lavender Haze》里的一段话解释一下为什么忘川大学的督学被称为使君:“这位督学在校长退居幕后不管事的情况下,领了校长的命成为了学校里话语权最大的人,故得称“使君”。但为人厚道善解人意且守口如瓶,在师生间声望颇高,平时称呼她为使君也只是一个善意的揶揄,和她谈心的大有人在。”
生死之交,千年之情
易水歌
[先秦] 荆轲
风萧萧兮 易水寒,
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探虎穴兮,入蛟宫,
仰天呼气兮,成白虹。
刺客,我们打心眼里就没觉得这是一个伟大而英勇的职业
但有一个人的存在,让这句话不再肯定
他就是 荆轲
刺客的一生必定是四处漂流的,他也一样
只是那日,他遇见了他
从此,他便为他留在了这儿
他们一起醉,一起唱,一起谈,无话不说,成为了彼此的知己
但这样美好的事必定会被打乱,像盛世都会衰
太子丹找到了他,直截了当的说了两...
易水歌
[先秦] 荆轲
风萧萧兮 易水寒,
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探虎穴兮,入蛟宫,
仰天呼气兮,成白虹。
刺客,我们打心眼里就没觉得这是一个伟大而英勇的职业
但有一个人的存在,让这句话不再肯定
他就是 荆轲
刺客的一生必定是四处漂流的,他也一样
只是那日,他遇见了他
从此,他便为他留在了这儿
他们一起醉,一起唱,一起谈,无话不说,成为了彼此的知己
但这样美好的事必定会被打乱,像盛世都会衰
太子丹找到了他,直截了当的说了两个字
“刺秦”
他通过手下去城中打听有这样武术之人,得到的大多答案都是荆轲
因为这是国家大事,所以他并不想答应
但最后,依旧踏上了刺秦之路
这绝密的事,他却与高渐离诉说
因为他知道,高渐离一定会为他保守秘密的
他听完之后本想劝他放弃,但也知道荆轲的性子,便没有再说,任他而去,只是让他小心谨慎
临走那天,荆轲在易水高唱
“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探虎穴兮,入蛟宫,仰天呼气兮,成白虹”
一曲完,他便义无反顾的踏上了刺秦之路
但结果并不乐观
他的结局众人都知,他死在了秦殿
自此,世上便无荆轲
高渐离还是知道了
他离开了燕国,来到秦国大地,继续做着一名乐师
他进入了秦殿,为王侯演奏
那,曾沾过荆轲的血
终有一日,他被人认出
“他是燕国的高渐离”
他猜想秦王一定会杀了他,不过也好,能和他死在同地,也是缘
但秦王只是熏瞎了他的眼,让他继续为大家演奏
生不如死,求死不得,只能屈服
这日,他与往常一样,上朝演奏,只是这次,他的筑,成了武器
演奏中,他突然举起筑向秦王砸去,但瞎子怎么会砸的中呢?
那装满了铅的筑没有砸到秦王,而他却死在了秦王手下
能与他死在一个地方,甚好
燕国冒犯了秦国,自然少不了事。秦国发兵,将燕国灭了。太子丹的头颅,也被当做了顶罪的物品,献给了秦王
高山流水觅知音,高渐离与荆轲便是友情最好的形容词
灵感来源:《枕上诗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