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魈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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濡青

似是星辰·一

祝大家遲來的六一快樂!

是誰不僅趕不上520、521,就連61也遲到了?原來是我。


是之前和冬爪跟阿倪聊出來的口嗨。


可以視作這篇 、和這篇 的另一個版本。


全文3w1,還只是三分一,中篇大概要下個月才寫到出來


感謝冬瓜為不懂取名的我幫這文命名。


几回花下坐吹箫,银汉红墙入望遥。
似此星辰非昨夜,为谁风露立中宵。
缠绵思尽抽残茧,宛转心伤剥后蕉。
三五年时三五月,可怜杯酒不曾消。


——黃景仁


——————


繁花夹道相迎,鸟鸣四起,清脆的溪水声从树林中传来,和煦的阳光渗着花香洒落在地上,若换着数年前,这条山道一定挤满前来踏青的人们,......

祝大家遲來的六一快樂!

是誰不僅趕不上520、521,就連61也遲到了?原來是我。


是之前和冬爪跟阿倪聊出來的口嗨。


可以視作這篇 、和這篇 的另一個版本。


全文3w1,還只是三分一,中篇大概要下個月才寫到出來


感謝冬瓜為不懂取名的我幫這文命名。


几回花下坐吹箫,银汉红墙入望遥。
似此星辰非昨夜,为谁风露立中宵。
缠绵思尽抽残茧,宛转心伤剥后蕉。
三五年时三五月,可怜杯酒不曾消。


——黃景仁


——————


繁花夹道相迎,鸟鸣四起,清脆的溪水声从树林中传来,和煦的阳光渗着花香洒落在地上,若换着数年前,这条山道一定挤满前来踏青的人们,但如今却只有廖廖两个人影走在边道上。


“殿下,请小心。”


走在前头的少年半侧过身,朝身后的少女伸出手,虽身穿寡淡的平民服饰,但凌厉的面容及瘦劲的身体仍将他与普通百姓鲜明地区分开来,那双金眸满是警惕及戒备,彷如离群而又受伤的孤狼兽瞳般。


“这𥚃也有追兵吗?”

跟在少年身后的少女脸色苍白,即使长在路旁的芍药及霓裳花将鲜艳的红色映照在她脸上,也没能让她的脸颊染上血色。浅蓝的长卷发没有冠起,仅用布带束成低马尾,除了穿着与少年相似的寡淡服装外,她身上还裹着一件薄布制成的被风,将她衬托得更为娇小。


“不,这边没有追兵,只是这条山道已数年无人打理,一些台阶开始腐烂,若不小心注意脚下很容易会受伤。”

少年摇摇头,看着少女那摇摇欲坠的站姿皱起眉,在环视四方,确定周遭完全没有人后,便对少女说:

“殿下,得罪了。”


他转身屈膝,朝背后伸手,将少女拉到自己背上,然后挺直身,背着她往山上走。


“——!魈?!”

重心不稳的少女下意识环住少年的颈脖,双手抓紧他的衣领,声音随视野一晃一动:

“你在做什么?怎么突然——”

“殿下的风寒尚未痊愈,这几天又在赶路未曾好好休息,属下不能再让殿下劳累。”

“那、那也不必背起我,在这附近休息一会不就好了?”

“现在正是倒春寒的时节,倘若在这山野间遇上冷锋只会让殿下病情加重,属下不能冒这个险。”

“那为什么还要走上山?山上不是更冷吗?”

“山腰附近有座小寺庙,直至前年为止都称得上香火不断,想来应该没被这几年的战火波及,我们可以到那𥚃先休整一段时间再作打算。”

“⋯倘若那座寺庙现在已经被土匪或别的什么人占据了的话——”

“属下会打倒他们。”


魈一口断言,同时以犀利的目光盯着前方的道路,耳听八方,绝不放过任何风吹草动,做好随时战斗的准备。


愈是往山上走,长在路旁的繁花便愈是稀疏,周边的林木便愈是浓密,没过多久,树荫便将山道遮得密密实实,只有零星的光斑随风在地上晃动。


“⋯魈。”

背上的少女好像感到寒冷似的,将身体稍稍倚向他,几缕浅蓝发丝垂落到视野边缘,温婉的声音在耳边弱弱地响起:


“背着我走这么长的路,不辛苦吗?”


与花香不同的清雅气息骤然笼罩鼻尖,挠动心弦,若有若无的软柔触感隔着单薄的衣服从后背传来,令魈僵了一下,过了半息后才继续行走,回答说:

“这是属下的本份,谈不上辛苦。”


他加快脚步,下意识倾前身体,试图减轻背后的触感,但这个举动却反而让毫无防备的少女失去重心,整个人都贴上他。柔软的触感及环绕在鼻尖前的香气变得更加明显,叫他心跳如雷,差点就要闷哼出声。


“魈⋯⋯”

幸好少女马上用双手抵住他肩头,拉开空隙,使他们不至于完全靠在一起,以免被人说“于礼不合”。


虽然现在附近没有其他人,也不会再有人责备他们。


“从城破那天起,我已不再是『殿下』,不再是需要被保护的身份,你不必对我如此。”

少女低声呢喃,双手抓了抓他肩膀上的衣服,然后再松开接着说:

“所有暗卫的任务记录及名册全都在城破的那一天烧毁了,不会有人知道——那怕知道也无法证实你们的身份,只要今后不和皇室权贵扯上关系,你们就能过上安稳的生活。”

她语带笑意,那怕没回头,魈也能想像到她现在脸上的微笑。


“魈你可以试试镖局的工作,以你的身手不论在那都绝对能有个一席之位,工作之余还能四处走走,看不同的风景。”

少女吸了一口气,身体微微僵硬,细颤着声,说:

“虽然镖师的工作也称不上安全,但总比现在这样和我一起逃亡更好。”


——所以快逃吧。


高鸣的心跳随少女的话语逐渐平复,体温下降,眉头随之皱起,魈一边庆幸少女看不到自己现在的表情,一边低声说:


“不,属下绝不会离殿下而去。”

“可这样下去,魈你会——”

“在与殿下一同逃出皇城的那一天起,他们便已知道我的存在,前段日子属下到城𥚃采购物资时还看到不少旧『同僚』领着官兵搜查,想来官府的通缉令很快就会加上属下的画像。”

“⋯。”


魈听到少女发出微弱而又不成声的悲鸣,然后立起手指攫紧他的衣服,过了好一会后才放松身体,将额头贴上他肩颈后,细声说:


“对不起⋯⋯”

“这不是殿下的错,殿下不需要道歉。”

“可是——”

“是属下主动选择与殿下一同逃亡,从城破那一天起,属下已经做好觉悟,所以殿下不必愧疚。”

“魈⋯⋯”


清风吹散柔弱的声音,松树独有的脂香及银杏的香气仰面传来,地上的光斑逐渐变得浓密,在即将走出树荫,踏入温暖阳光底下前,少女再次发问:


“后悔吗?”


答案脱口而出。


“从未后悔过。”


魈掷地有声地断言道,脚下的步伐亦全无迟缓,眨眼间便走进春日暖阳之中,刚才在树荫底下累积的寒意转瞬间便消融始尽,微凉的皮肤也恢复触感。


“呼呼⋯”

似乎是被魈坚定的态度传染,少女浅浅地笑了起来,呼出的气息与暖阳一同拂过他肩颈后的皮肤,带来微微的痒意。


“可是我——”


——后悔了。


“殿下请先不要发出声音,暂时藏在这𥚃不要动。”


魈骤然停下脚步,截停少女的话语,放下她,将她藏到路旁的小树丛中,确认从外不会被轻易发现后,再转过身,伸手握紧藏在后腰处的小刀刀柄,看向山腰处的庙宇方向绷紧全身。


竹制的围栏在数年的风雨吹袭下发霉倒塌,腐烂的位置长出少许不知名的蘑菇,其内的庭园杂草丛生,攀藤植物肆意生长,藤蔓不仅缠绕已腐烂的竹制支架,还攀上寺庙的外墙,挤破墙漆露出底下的红砖,再从砖隙间长出或红或紫的硕大花朵,鲜艳的颜色从墙角一直延伸至烟囱。


但魈的视线并没停留在寺庙上,而是看向更远方,看向另一条通往寺庙的山道。


在那条泥泞的小道上,同样有个身影正一步一步地走向那座无人的寺庙。


对方是谁?是普通平民还是土匪?有带武器吗?有多少人?该先出手吗?


“呼⋯⋯”

魈放缓呼吸,伸手握向藏在腰后的小刀,眯眼看向背光的身影,耳中尽是高涨的心跳声及沉重的呼吸音。


一个人,虽然身材比自己高大,但从行走的步伐及身体的摆动来看,对方并不惯于战斗,而且对周遭环境也没戒备之心。


既然如此,那就先发制人,把威胁降到最低。


魈这样想,弯下身,抽出腰后的小刀,缓步走向前方,长年累月的训练令他即使脚踏落叶或树枝亦不会发出声响,高度集中的精神研磨感官,但在他看清对面的身影前,握着小刀的手便被猛然拉下,夺去他所有注意力。


“殿——”

“等等,魈,没必要这样做。”


原本藏在树丛中的少女不知何时走到身后,伸手压下他握着小刀的手腕,好像在压抑什么情绪般,抿唇皱眉看着他。


稍远处的那道身影在这时从逆光处走进树荫,没了强光的遮挡,那身影的轮廓随之变得明确起来,魈这才发现对方并非单独一人。


“啊⋯,你们也是来求神吗?”


体型瘦削,但眼睛炯炯有神的中年男子停下脚步,双手用力抬了抬趴在他背上,脸色红得异常,呼吸微弱的女童,面露亲切而又毫无防备的笑容。


那是他们自逃亡以来,头一回被初次见面的人以笑脸相迎。



“香菱⋯香菱这娃现在怎么了?”

“放心,现在已经没有大碍,只是这数天需要注意饮食,还有——”

“太好了!谢谢恩人!香菱你这娃真是的!”

“那、那个,香菱现在需要静养,所以还请保持安静⋯⋯”


洪亮与温婉的声音互相交替地响彻细小的庙堂,震荡刚点亮没多久的烛光,再从窗板上的漏洞溢出,惊飞林间的雀鸟,为傍晚寂静的空气增添一份喧哗。


因战乱而荒废数年的寺庙今天迎来四位香客,尽管他们并未献上香火或供品,但堂中形状各异的神像们仍以祥和的表情守望来客,即使是凶猛的战神也在遥曳的烛光下变得柔和。


“好,保持安静、保持安静⋯,没想到能在这里遇到大夫,真的是神仙保佑。”


身着麻布粗糙衣服的男性双眼通红,不断伸手拭去脸上的泪水,吸着鼻看向躺在以柔软稻草及被风制成的简易床铺上年约十岁的女童,见她面色红润,睡得比平日还更香甜,脸上便扬起无法压抑的笑容,转头看向为他们忙活了半天的少年少女,说:

“我姓卯,可以叫我卯师傅,有什么需要我帮忙尽管开口,那怕把家当卖了我也一定会帮!不知两位恩人高姓大名?”

“不用这么郑重,我不是大夫,只不过是以前看过点医书,会一点偏方而已。”


少女苦笑着向卯师傅摆手,思索了一会,再开口说:

“唤我作『甘雨』就好,不必太拘谨。”

“殿——小姐。”


她话音未落,站在身旁的少年便已放下手上的熬完药的瓷煲及木柴,走上前以不认同的目光看着她,眉头紧紧锁起,但在和少女细声交谈好一会后,便败下阵来般,轻叹一息,向卯师傅说:

“我名是『魈』,随你怎么叫都好,但请不要向任何人透露我们的存在。”

“哦、哦,是『逍遥』的『逍』,还是『消失』的『消』?”

“都可以,反正是这个音。”


魈转过身,将盛着温水的木盆放到卯师傅手里,偏头看向睡得沉沉的香菱,细声说:

“虽然没大碍,但她还在发低烧,现在应该很不安,这时候有亲人陪在身边会比较好。”

“啊⋯好,谢啦,小兄弟。”

卯师傅接过木盆,顺势走到香菱身旁坐下,小心翼翼地拭去女儿额上的汗水,脑袋𥚃浮现刚才两名少年少女为香菱忙前忙后的画面,放下心头上最大担忧的他久违地升起吃瓜的心思。


⋯出逃的大小姐和她的侍从?不像,那女孩熬药升火和照顾人的手法这么熟练,一看就知道这样做过无数遍,那有世家会让自家的姑娘做这种事?


卯师傅把毛巾放进木盆里浸湿,用眼角偷偷瞄向待在角落𥚃低声交谈的少年少女,见他们没注意自己这边,便转过头,更仔细地观察他们。


⋯穿的衣服没破没脏,也没晒黑,说话也文绉绉,感觉像养在深闺𥚃的少爷小姐,但那小兄弟看着是个练架子的⋯打手?


他想起以前还在城𥚃做生意时,因为做的食物不合贵人心意而被对方的打手们拆掉店,还被他们赶出城外的过往,一阵厌恶之情便从内心深处升起,也没了吃瓜的心思。


虽然多亏被赶出城而躲过番王带兵破城的那场祸事,但之后连绵数年的战乱仍让他和女儿过着朝不保夕、有一顿没一顿的生活,仔细算起来这也是那群“贵人”们害的,也没必要感到庆幸。


⋯而且现在官府到处派人去抓那些出逃的贵族,还是不要和他们扯上太多关系好。


“还是想想怎么过好自己的小生活吧。”

卯师傅点点头,拿起木盆内的毛巾稍稍拧干,然后便大咧咧地看也不看就把毛巾放到香菱脸上,好像平常帮她洗脸那样搓揉,全然忘了女儿还病着,直到香菱抬手拉扯他的手腕才回过神来。


“啊、抱歉抱歉,瞧老爹我这记性,要喝水吗?”

“我不渴,老爹⋯⋯”


香菱窸窸窣窣地用身下的被风卷住全身,只露出那双圆滚的眼睛,弱弱地说:

“我想吃冰糖葫芦。”

“冰糖葫芦?这大半夜的老爹我上那找给你?还是快睡一觉吧。”

“可是我想吃嘛,就像以前那样⋯⋯”


香菱蜷缩身体,把自己包成一个布团子,窝在那薄薄的被风中,颤抖着、微微抽泣着地说:

“以前娘还在的时候,都会买冰糖葫芦来哄我喝药,然后再抱着我睡觉。可我现在药喝了,嘴里还苦苦的,还被爹你揉着脸吵醒。”

她呜咽了一声,再弱弱地说:

“我想娘了⋯⋯”


“香菱⋯”

卯师傅抿紧唇,深呼吸了好几次,硬挤出笑容,逞强地说:

“要不这样,你先喝几口水,等嘴𥚃的苦味淡下来后,老爹再抱着你睡,怎么样?”

“我不要,老爹你怀里那么硬,睡不着。”

“你这娃⋯!说什么呢?你小时候在我怀𥚃可不知睡得多香甜,叫也叫不醒。”

“但以前听娘说,那时是她先把我哄睡后再让爹你抱住,而且还不能让我发现,要不就哭个不停。”

“哎!你娘怎么连这些都告诉你了?不都一样吗?”


香菱一如平常的碎嘴令卯师傅脸上的笑容自然了不少,他伸手轻拍女儿的后背,安抚她让她再次睡下,隔着单薄的布料感受她的体温及心跳,回忆起过往一家三口还在城𥚃经营小生意的日子,心头不禁泛起一阵阵酸楚。


在天还没亮时就得起床准备开店,自己收拾店𥚃的桌椅,妻子在灶台升火准备卖的粥水及早点,等天边开始鱼肚白时,就叫女儿起床全家一起用餐,再去招待和他们一样早起的客人,然后在太阳到头顶前连忙吃几个馒头权当午饭,接着便一直忙到月亮过了头顶,快要下山时才休息吃晚饭,等差不多宵禁时再去准备隔日要用的蔬果肉碎,然后一家人聚在灶台旁闲聊,直至女儿打瞌睡才回房。


那时的日子虽劳累但充实,至少生活有个盼头,不用担心明天会怎么样。


即使被赶出城,但靠着做行商及来往旅人的生意也勉强能过活,原本就那样工作个数年就能储够钱把户籍搬去另一座城——


“如果没那场破战事就好了。”

卯师傅拉下包住香菱的被风,让她脑袋露出来免得喘不过气,看着她的睡脸重重地叹了一息,过了一阵子才发现有个影子站在身旁。


“嗯?小姑娘怎么了?”


他偏过头,看到甘雨抱着一个纸包面向他,嘴巴张了张,一副要说不说的表情,过了好几次呼吸才下定决心,开口说:

“刚才听到你和香菱的交谈,这𥚃是我早些日子前做的果脯,虽及不上冰糖葫芦,但也颇甜的,还请不要嫌弃收下。”


她低头把纸包捧到卯师傅面前,双手轻抖,即使隔着刘海也能看到她抿得泛白的嘴唇,那怕是抱着“不要扯上太多关系”这种想法的卯师傅亦不忍心拒绝,伸手接下,说:

“哎哟,原本香菱这病都够麻烦小姑娘你了,现在连零嘴也⋯⋯大叔我都不好意思了。”

“没关系,反倒是刚才听到你们交谈但没走开的我才该感到不好意思。”


甘雨苦笑着摆摆手,然后转身看向睡下的香菱,轻叹一息,语带犹豫地细声说:

“抱歉,我知道这是个很失礼的问题,但我还是想知道,这孩子的母亲发生什么事了吗?”

“唉?啊,其实也没什么特别,这几年不是到处都一团糟吗?孩子她娘在和我们四处奔波的途中惹上风寒,然后又找不到大夫,结果在年前就⋯⋯”


卯师傅“嘶”地深吸一口气,中断脑海𥚃的回忆,强压下涌上心头的悲痛,眨了两下眼睛,想强打起精神扯起嘴角,却连眉梢也无法抬起。


“⋯抱歉。”


轻柔却又沉重的声音从旁传来,卯师傅还未转过头,屹立在旁的影子随着脚步声远离,不再打扰他与女儿的相处。


“⋯小姑娘没必要道歉啦。”

卯师傅小声喃喃自语,看着眼前无忧无虑的睡脸,今他有种什么都没改变、一家三口还待在一起的错觉。


⋯香菱这娃最喜欢零嘴了,明天起来看到这包果脯,一定会高兴得抱着不撒手吧。


想到明天可能会出现的情景,卯师傅便自然而然地扬起嘴角,露出较为轻松的笑容,然后把手里的纸包轻力放到香菱脸旁。


“到时候可得好好跟那位小姑娘说『谢谢』才行啊,香菱。”


话才刚一说出口,卯师傅便马上察觉自己方才并未向甘雨道过谢,“不要和对方扯上关系”这想法忽地涌上心头,叫他感到一阵愧疚。


⋯人家这么帮我们,怎么能这样想?好歹也得回个礼吧。


卯师傅摇了摇头,侧身看向甘雨离开的方向,见她已经踏出门外,走到守在庭园的少年身旁,与他低声交谈起来,便也不去打扰他们。


“不过我身上的行当有那个是能拿出手的?”


他低下头,闭眼仔细思索自己手头上还有什么可以当作回礼,不知不觉间便沉入梦乡中。



“殿下。”

魈没有回头,依旧背向寺庙,面向连月光也透不进的漆黑森林,一边警戒,一边说:

“你方才不必将自己的名字如实说出来。”


他站在荒废已久的庭园中,身周半丈高的杂草及断裂的竹枝早已被清除并扎起放在一旁,使得他的背影看起来格外突兀,无法忽视。


“可如果连名字也不愿说出口的话,不是显得更可疑吗?”

甘雨小心绕过地上锐利的草叶及竹枝,走到魈身旁,将手中装有温水的竹筒水壸递给他,说:

“先不说我的名字本就没什么独特,我们先前没讨论过假名这事吧?贸然间转用陌生名字,我会反应不过来的。”


她弯起眉眼,浅蓝长卷发在月光下如清泉般荡漾,使得她脸上的微笑如初绽荷花般含蓄、朦胧,令魈只看一眼便连忙转过头,生怕看得久会惊扰到她。


“而且比起彻底的谎言,半真半假、顺应对方的想法去诉说更容易获取信任,在『说谎』这一点上,魈你可比不上我经验丰富。”

“殿下并非以欺骗人为乐之辈,请不要这样说。”

“嗯,谢谢。”


甘雨不置可否地回应魈,然后转身从寺庙门旁提起两张矮木凳走回魈身旁,歪头向他说:

“坐下休息一会吧?你刚才陪我忙了这么久,应该也累了。”

“不,属下还未探查清楚附近环境,今晚需要保持警惕,不能松懈。”

“可体力消耗得太过的话,你也保持不到警惕吧?”


甘雨往魈身后放下其中一张木凳,再把另一张木凳放到旁边坐下,抬头看着他,说:

“还是休息一会,让精神放松一下比较好,这样我也能放心一点。”

“⋯遵命。”


看到魈那不情不愿坐下的模样,甘雨不禁脸露苦笑,轻笑出声,在看到魈耳尖开始泛红后,便偏过头,抬眸看向只有几颗稀星的夜空,免得他感到尴尬。


远处的森林随风摆动,藏身其中的野兽睁着一双双明亮的眼睛在丛木间窜动,传出阵阵沙沙声,勾起人内心深处本能性的恐惧,引得身体发冷。


“殿下。”


但在甘雨感到寒冷而抬手摩挲双臂前,身旁的魈突然开口,驱散她心𥚃刚凝聚的恐惧,亦拉回她的思绪。


“怎么了?”

“⋯。”

“魈?”


紧皱的眉头、抿紧的唇角,尽管甘雨不是没见过魈这副模样,但那大多都是以前还在宫𥚃需要和讨厌的人打交道才会露出这样的表情,可现在这𥚃既没其他人,而且卯师傅和香菱也不是他会讨厌的人,按道理说,他不应露出这种苦恼的表情来。


⋯难道说——


甘雨想到一个可能性,微微瞪大眼睛,转头注视着魈,问:

“魈你刚才听到我和卯师傅的谈话了?”

“⋯嗯。”


魈沉默了片刻才点头回应,接着好像下定了什么决心般,深吸一息再开口说:

“殿下不必感到愧疚,这场战乱是多方角力而形成的结果,那怕没有殿下,这场战乱也会发生,所以请殿下心里不要负上太大重檐。”

“⋯魈你这是在安慰我吗?”

“不,属下只是陈述自己的观点,并没有改变殿下想法的意图。”

“也是,不过听了魈你的话后,我反倒觉得自己是个无足轻重的存在。”

“属下不是这个意思⋯!”

“我知道,只是开玩笑而已。”

甘雨没掩饰地浅笑了几声,示意魈不必在意,然后看着地上被烛光映在地上的窗棂影子,呼了一口气再说:

“说起来这是我们第一次和其他人一起过夜吧?毕竟我们一直往人少的地方逃,即使偶然进城也不会久留,办完事后便直接离开,都没和其他人聊过天,感觉我都快和世间脱节了。”

“现在局势已经开始安稳下来,为了稳定人心及招揽人才,现帝也不可能一直无止境地派人搜捕与前帝相关人士,想来他过不久就会下旨大赦天下,只要再忍耐多一段时日,殿下就能像普通人那样生活。”

“魈你居然会去分析朝堂局势,还有揣摩当权者的心思,这也还真是⋯⋯”

“大开眼界吗?大概是因为属下跟在殿下身边的时日够久,被殿下耳濡目染了。”

“呼呼⋯,我该感到荣幸吗?不过这样一来我也能更安心,至少不用担心日后魈你会像以前那样,轻易被各方势力骗得团团转。”

“那时属下只懂遵从命令,从未想过命令背后有什么阴谋,若不是殿下,属下早就被当作替罪羔羊,死在大理志的地牢𥚃了。”

“⋯那也是多亏魈你那时没被屈打成招,一直坚持到最后一刻,要不然我也插不了手。”


甘雨“呼”地往手掌呵气,然后摩挲双臂,这次她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真的感到寒冷而颤抖。


“殿下风寒未愈,不宜在外逗留太久,还是尽早回屋休息为好。”

魈侧身面向甘雨,抬肩尝试脱下身上的被风,但可能是因为姿势或天色大晚看不清的缘故,被风的一角被木凳突出的木刺卡住,令他僵持着身体,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现在不好打扰卯师傅,还是让他和女儿多相处一会吧。”

甘雨伸手掀起魈身上垂落到一半的被风,小心翼翼地拔出布料上的木刺,再将身下的木凳移近魈,与他共用同一条被风并排坐下。


“这样就不冷了。”

她朝魈笑了笑,虽身体没倚向他,但被风下被捂热的空气仍让她有种被拥入怀的错觉,体温与心跳不断攀升,逐渐同步。


“殿下⋯”

她听到他发出低沉沙哑的声音,感受到他绷紧身体,呼吸变得急促而粗重,令她生出一股气管被拧转般的紧张。


若换着往常,她早已听从他的建议退开回到屋内。


但也许是因为夜风太冷、被风内很温暖、待在魈身旁很安心的缘故,甘雨完全没有离开的想法。


“名字。”


甘雨伸手拉住魈的衣袖,深呼吸,努力保持平静地说:

“我已经不是『殿下』,继续用『殿下』来称呼我只会让人生疑,所以——”

她咬紧下唇,鼓起勇气,说:

“直接唤我作『甘雨』,好吗?”


高涨的体温和心跳带来微醺般的晕眩感,几近成为本能的各种礼仪规矩在这一刻都消失无踪,一股从未有过的冲动占据内心,无法压抑。


但这终究只是一时的冲动。


“⋯。”


一秒、两秒、三秒,长达数分钟的沉默及僵持沉寂内心所有一切的骚乱,酒醒后般的窒息感攫紧口鼻,指尖因汗水而变得湿滑,无法使力。


“抱歉,当我什么都没说吧。”

甘雨垂下头,松开魈的衣袖,抬手挪开身上的被风,残余的温热转瞬间便被山间晚风吹散,阴凉的气息笼罩全身。


“殿下⋯!”


但在寒冷攀上皮肤,渗入筋骨之前,一阵带着余温的微风突然吹来,下一刻,她便被重新包裹在温暖的被风之中。


“属下并非⋯⋯不,我——”


魈双手紧抓着被风的绳结,将被风牢牢地固定在甘雨身上,气喘吁吁,罕见地——即甘雨从未见过——失态起来。


“属下、属下现在虽无法办到殿下的请求,但——”

魈左顾右盼,一直游离着视线,但最终,他还是把双眼焦点放在甘雨脸上,直视着她,说:

“但属下会努力的。”


那笔直的视线贯穿所有,直达心底,令原本平息下来的体温和心跳再次升高。


“那、那么⋯⋯”

甘雨再次垂下头,避开那毫无阴霾的双瞳,稍稍平复呼吸后再开口:

“从现在起,不要再用『属下』来自称了。”

她拉住他还抓着绳结的双手,即使对方略有退缩也没松开,热量从指尖一路蔓延至脸颊,令她声音轻颤:

“今后⋯直接用『你』和『我』,好吗?”


夜风掠过,但包覆身体的温暖并未被吹散,四周的气温好像在不断上升,全身都在发热。


“⋯⋯属、我尽力。”


过了不明多久,在甘雨感到双腿有点酸时,魈才终于反应过来,回答她的请求。


“殿、不⋯⋯吹太久夜风对身体不好,还是尽快回屋吧。”


他有点无措地抽出双手,想握住甘雨的肩膀但又不敢太越矩,只好站在原地比划各种手势,试图让甘雨回到屋内。


“嗯、嗯!那我先回去了,魈你也不要在外留太久,注意身体。”


自觉脸颊已经红到极点的甘雨没有推辞,把身上的被风脱下放到魈手上后,便转身小跑回寺庙𥚃,关上门,脱力地坐在地上。


“呜、啊⋯⋯”


甘雨捂住脸,向来微凉的手指被脸颊烫得泛红,即使衣服被汗水沾湿也不觉得寒冷,反倒有种闷热的感觉。


“我也得尽快适应才行。”

她低垂着头,缩起身体,窝在寺庙的一角不断反复回想刚才发生的事,思绪逐渐停济,满脑子都是对方的模样。


很显然,她与他今晚都不可能睡着。



事实证明,即使年轻且身体强健,但在毫无防备的情况吹一整晚的夜风也是会病。


“我说,你们两个不要仗着自己年轻就为所欲为,现在好了,知道山间的晚风有多厉害了吧?”

卯师傅侧身用肩膀推开门,双手抓紧瓦煲的两个耳朵,谨慎地将它放到寺庙堂前的矮桌上,接着说:

“小姑娘你既然身体不好,就不要窝在漏风的门窗边,小兄弟你也是,有被风不用,只是抓着它在外呆站了一整晚,结果病得比小姑娘还严重。”

他用眼神示意香菱从行李𥚃拿出食具,再掀起瓦盖,姜葱及禽肉的香味随着白烟争先恐后地溢出,即使是因为感冒而鼻塞的两位病人也被这阵香气勾起食欲。


“抱歉让你费心了。”

甘雨垂下头,脸上浮起不知是因愧疚还是发热而形成的红晕,坐在她身旁的魈亦脸颊泛红,哑着声说:

“是我的失策。”


“我没有责备你们的意思,只是⋯⋯唉,算了,总之小心点吧。”

卯师傅挥手拨开在眼前弥蔓的白烟,接过香菱递来的碗筷,盛了满满两碗肉汤放到甘雨和魈面前,再盛一碗没那么满的肉汤到香菱面前,说:

“这几天的粗重工夫就由我来干,你们两个在这好好休息。香菱,这𥚃就交给你了,注意别让大哥哥和大姐姐在病好前出门,我先去砍柴了。”

“明白!”

香菱高高举起右手,抢在甘雨和魈反应过来前应下卯师傅,并坐到他们身前,瞪着圆滚滚的大眼睛注视着他们,其精神气足得让人难以相信这孩子作天还病得奄奄一息。


“香菱,你不喝吗?”

“渴?我不口渴。”

“可你那碗汤再不喝就要凉了。”

“啊!我现在就喝,姐姐你也快喝吧!”

“小心注意别烫口。”

“好——!”


香菱连忙捧起卯师傅为她的肉汤,同时也没忘记甘雨的提醒,吹凉了汤水再一口一口地喝下,刚放下碗,嘴角便被甘雨伸来的手帕拭抹。


“谢、谢谢。”

香菱扭拧了一下,还是挺直身,接受甘雨的好意,流水一般的触感滑过脸庞,令她生出今天不用水洗脸也无妨的想法。


⋯能用这种布料来做手帕,果然是那𥚃的大小姐吗?


香菱毫无掩饰,径直地看着还未喝完汤的甘雨和魈,观察他们的一举一动,小小的脑袋浮现以前还在城𥚃时,与小伙伴们一同躲在茶楼墙角听人说书的过往。


⋯这两位大哥哥、大姐姐是不是像说书大叔的故事那样——


“香菱?”


许是香菱的视线太直白的缘故,甘雨有点难为情地放下碗,伸手抚上脸颊,问:

“我的脸色很差吗?怎么一直看着我?”

“嗯?啊!不是啦,姐姐虽然脸色差,但是我⋯⋯”


香菱先是捧起桌上的碗遮住脸,然后悄悄抬头,见魈和甘雨都没有脸露不满,便放胆说:

“哥哥姐姐是私奔吗?”


“呜——咳咳!”


她话音未落,守在甘雨身边刚好喝着汤的魈便已经被呛得猛咳起来,虽勉强捧住手上的碗,没让汤水洒出,但整个人都弯起身,几乎趴在桌上。


“唉?什——我们不是这种关系⋯⋯!”

而甘雨则僵坐在椅子上,红晕从脸庞蔓延至肩膀再到指尖,看着跟绝云椒椒一般通红。


⋯哦!果然!


看见魈和甘雨的反应,香菱更加确信自己的猜想,兴奋地亮起双眼,朗声说:

“放心!我会好好保密, 不会告诉任何人,连老爹也不会告诉他。”


她跳下椅子,快步走到甘雨身旁,抬头看着她,说:

“所以可以给我说一下,你们的故事吗?”


看来不分男女老少,八卦都是人类无可磨灭的天性。



魈自问自己的性情早已在多年的训练下变得淡漠,不论面对任何事态都能保持冷静,不会轻易动摇。


但这几天的经歴却让魈理解到什么叫“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大哥哥!”

香菱用力推开寺庙的门板,小小的身影如炮弹一般奔向在庭园除草的魈,抬起头,用亮晶晶的双眼注视着他,语带兴𡚒地问:

“听姐姐说,是你带着她从那场战乱中突围而出,而且还一直保护她,不让她受到任何伤害,是真的吗?那大哥哥有像话本𥚃的将军那样,带着姐姐在战场上七进七出,单靠眼神就吓退敌人,怒吼一声就连河对岸都能听到,精通百般武艺,什么都难不了你。是吗?是吗?是吗?”


比如现在。


“呼⋯⋯”

魈无力地长叹一息,随意地将手𥚃刚拔出的蕂蔓放到旁边的木盆中,再转身面向香菱,略有点疲乏地回答道:

“那些话本都只是文人墨客的妄言,现实没这么夸张,我武功亦不高强,带不了殿——她突围而出,只能东躲西藏,最后趁乱逃脱,没你想的那么风光。”

“哎——!不过大哥哥带着姐姐藏起来时,有没有发生任何意外?像是不小心碰见姐姐在换衣服,又或是——”

“怎么可能!不,你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这不是你这个年纪该知道的事吧?”


魈瞪大眼睛,猛然摇头,下意识伸手抓住身旁刚立起的支架,纤细的竹枝随之弯曲、破裂,刺穿捆扎的草绳,划破他的指尖。


这时,寺庙的门板再次被用力推开。


“香菱!”

甘雨急冲冲地跑到香菱身旁,俯下身,双手支在膝盖上,垂眉喘息说:

“不是说了很多遍,我和他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吗?怎么还——”


也在这时,甘雨看到魈的指头正冒出零星血珠,鲜红的颜色在白晳的皮肤上是如此显眼,叫她移不开目光,脸色“刷”一声地变得苍白。


“魈,你受伤了?”

甘雨直起身,一个箭步走到魈面前,捧起他被刺伤的手,眉头轻皱,露出痛心的表情。


“不⋯这算不上伤,所以请不用担心。”

魈有点无措地挪动手腕,却没有用力,指尖一直待在甘雨的掌心中,少女柔夷的触觉搔痒心头,使得他脸颊发热,连忙移开目光,刚好与待在旁边,双眼变得更闪亮的香菱对上视线。


⋯这样一来就更解释不清了。


魈放空脑袋,努力忽视指尖传来的触感及脸上的热度,抬头看向只有云彩的天空,屏息等待甘雨检查完。


但甘雨却没有像他所想那般松开手,反而握着他往寺庙那走去。


“小姐?”

“你手指刺到竹刺了,得尽快拔出来,不然就会一直发痛。”


甘雨无视魈的踌躇,使劲拉着他走,即使跟在旁边的香菱发出“喔喔!”的感叹声也全不在乎。


“我去拿凳子和药箱!”

香菱像来时那样冲进寺庙,在魈和甘雨回到寺庙时,她已经乒铃乓啷地放好木凳及捧住药箱来到甘雨身旁。


“谢谢你,香菱。”

甘雨摸了摸香菱的头顶,接过她手𥚃的药箱,再对她说:

“卯师傅还在附近的树林𥚃收集木柴,香菱你就先和我们待在一起,不要一个人跑出去,要不然碰上野猪或其他动物受伤就糟了。”

“明白!”


得到香菱有力而又肯定的回答后,甘雨才坐到木凳上,打开药箱取出一根银针,抬眸看向还站在门旁的魈,歪头说:

“魈,怎么还站着?快坐吧,得快点把刺挑出来才行。”

“⋯。”

于是魈便只好半自暴自弃地坐到甘雨面前,伸出手让甘雨握着,偏头看向门外,尽可能发散注意力,以免心𥚃的无措浮上表面。


也许是因为坐在门边光线充足的关系,甘雨没花太多时间就把魈指头𥚃的竹刺挑了出来,还拿了一小块白布包裹他“刺伤”的位置,轻力按压以缓解那微伤的痛楚。


“怎么样?还痛吗?”

“不⋯不痛,原本就称不上是伤。”


魈刚开口便发现自己的声音暗哑得吓人,只好抿唇咽息,让语调恢复往常的平伏,但还是让甘雨察觉到那一瞬间的异样。


“魈?真的没事吗?要不要休息一会?整理庭园这事就交给我吧。”

“不,怎么能让小姐你做这种工作?我来就好。”


魈猛然摇头,稍稍仰后身,却没有挣脱开甘雨,依然让她握住自己,也没站起身的迹象,似乎会就这样一直僵持下去。


不过寺庙内并非只有魈和甘雨两人。


“那个那个!”

从刚才起一直安静旁观的香菱突然举高手,左右来回观察魈和甘雨的脸庞,说:

“所以哥哥姐姐到底是什么关系?我嘴巴严,绝对会保密,所以放心告诉我吧!”

“唉、唉?什么关系⋯⋯我和他只是——”


甘雨被香菱突如其来的提问惊得愣了愣,下意识放开魈的手,困扰地皱眉抚脸,斟酌该如何解开香菱的误会。


⋯误会。


魈感到自己的心脏忽然沈了一下,被松开的手好像想抓住什么般勾着手指,一阵莫名的失落感涌上心头,令他冲动地开口:

“就是你想的那样。”

“唉?魈——”

“哦哦!果然是这样!”


香菱眼睛发光,双手握成拳头微微俯身,浑身散发雀跃的气氛,彷如天上的太阳,那怕屋里没点灯也有种睁不开眼的错觉。


彷佛看准时机般,收集好木柴的卯师傅在这时走出树林,踏上通向寺庙的泥道,背上的竹蒌除了堆满木柴外,还挂着一串串鲜艳的绝云椒椒及橙红的日落果,看来他在找木柴时也在收集食物。


“啊!老爹!你听我说——”


处于兴奋状态下的香菱箭一般冲向卯师傅,方才说的“嘴很严”、“绝对会保密”似乎已经被她抛到身后,遗忘在寺庙中。


“魈⋯⋯”

同样被遗忘在寺庙中的甘雨缓慢地转头看向魈,脸颊红得能跟绝云椒椒比个一二,全身微微颤抖,细声说:

“你刚刚为什么要跟香菱说——”


她还未说到最后,声音便细得不可听,那怕魈会唇语也无法看懂她慑蠕的唇瓣。


不过即使不听不看,他也能理解她的意思。


“殿下早前不是说过——”

“我说过什么?”

“『比起彻底的谎言,半真半假、顺应对方的想法去诉说更容易获取信任』”


魈故作镇定地轻咳两声,一脸认真地说:

“我们不能说出实情,但也不能编造太多引得人起疑,所以顺着他们的想法,结合现实情况说出他们想听的故事,满足他们的好奇心更好。”

他转身面向寺庙的大门,看着在庭园外谈笑的卯师傅和香菱,接着说:

“这样一来,那怕日后卯师傅和香菱回城𥚃生活,把这𥚃的事当作闲聊说出来,也不会有人想到我们。”


——毕竟身份高贵的公主怎么想也不可能和默默无名的暗卫私奔。


魈这样想,不知为什么有点紧张地看向甘雨,明明是想得到她的认同,心𥚃某处却又希望她能否认。


⋯我想她否认什么?


他怀抱着一丝不解,还未想清便听到她用轻柔的嗓音,说:


“也对,就依魈你所说吧。”


魈移眸看向甘雨,发现她已经把视线放在寺庙外的卯师傅及香菱身上,并没有再留意自己,弯起眉眼,脸露怀念的笑容,说:

“香菱正是喜欢想像的年龄,总不好打破她的憧憬。”


甘雨踏出寺庙的大门,在耀眼的阳光之中转身回望魈,说:

“走吧,让我们去守护那份憧憬多一阵子。”


浅蓝色的长发被缓风吹起,再轻轻落下,发梢在短暂的一𣊬间拂过魈的手背,彷佛在牵起他的手般。


“⋯好。”

魈压下想伸手向前的冲动,比平常慢上一拍才反应过来,跟着甘雨走进庭园。


心𥚃的那份不解及悸动,他尚未明了。



尽管位于山腰上的这间寺庙虽然依山旁水,远离战火,一日三餐都能靠着附近的树林和河川解,却也无法完全做到自给自足,一些生活必须品还是得下山去市集与人交换。


比如衣物、比如药品。


“兽肉、兽皮、果干⋯⋯好!东西都齐了,老爹我现在去赶集,香菱你好好待在这别乱跑,可别扰着人家小姑娘了!”

卯师傅弯身用布封住竹蒌的开口,不放心地扭头嘱咐香菱,然后再向站在旁边的甘雨说:

“麻烦小姑娘你再多看住香菱一阵子了,如果这娃又打算乱吃什么东西又或想做什么傻事的话,不用客气,直接揍下去就好。”

“这⋯⋯卯师傅不用这么担心,香菱其实很懂事,从未为我添过什么麻烦。”

“啊哈哈!小姑娘你不用客气,香菱这娃什么性格我不知道?”


卯师傅无视香菱鼓起的脸颊,像平常那样抚摸她脑袋,接着打算弯腰背起竹蒌时却被魈伸手挪开。 


“嗯?小兄弟?”

“我来背吧。”


魈背起竹蒌,将背带绕过身体好几圈再在身前打结,即使竹蒌装得满满也不见他吃力,好像内𥚃装的是羽毛,而不是兽肉、兽皮等重物。


“虽然现在还未到午时,天色尚早,但算上买卖及讲价所需的时间,我们大概得到傍晚才回来,所以——”

魈止住声音,迟疑地皱起眉,斟酌了好一会,还是直视着甘雨,有力地说:

“我会尽早赶回来。”


那怕是旁观,卯师傅也能感受到魈的视线及声音蕴含的力量,而正面承受的甘雨更是耸起肩头,紧着声说:


“嗯、嗯,请不要勉强自己,凡事小事为上。”

“我明白。”

“那么⋯⋯”


甘雨轻呼一口气,放松身体,脸颊泛起桃花般的粉色,浅笑着说:

“一路小心,我会等你回来的。”


与发出“哦哦”感叹声的香菱不同,旁观的卯师傅对眼前两位年轻人旁若无人的行径只感到牙关发酸,一道气哽在喉咙,咽也不是,吐也不是,心生“我不该在这”的想法。


不过卯师傅好歹是成年人,见的世面比较多,不久便回过神,挥手打断魈和甘雨之间那不容他人介入的氛围,揽过魈的肩头,说:

“既然小姑娘留在这等你,那就早去早回,别让她等太久。”


他没调侃魈通红的耳尖,也没对已经红透脸的甘雨多说什么,只是再交代香菱两句,便领着魈转身踏上下山的泥道,直至看不见寺庙后才对魈说:

“现在你和那小姑娘看上去才真的像小两口。”

“——!我和她是——”

“行,不用想太多,小心看路别摔倒了。”


卯师傅伸手拉起差点被石头拌倒的魈,本想顺势拍他的背,但顾及到他背着的竹蒌,便改为拍魈的肩头。


“你和那位小姑娘之前一直都太客气、太拘谨了,一点都没爱人间该有的亲密,虽然能看出你们都很重视对方,但还是有点疏远,还好你们最近距离近多了。”

卯师傅大步迈向前,一边踢走路上的小石子及拨开枝叶长到路上的树丛,一边说:

“如果说之前是隔了重纱的话,现在那把纱已经掀起来,就差再向前走一步。”

然后卯师傅好像想起什么愉快的事般,朗声笑了起来,说:

“看着现在的小兄弟你和小姑娘,就让我想起以前和香菱她娘相识那会,唉⋯⋯不知不觉就过了这么多年,现在不仅孩子她娘,连家也没了。”


卯师傅略带惆怅地长叹一息,走了好一会也没等到魈搭话,便转头回望他,看到他皱起眉,抿紧唇,一脸烦恼的样子,这才察觉自己刚才说的话听上去有点像诉苦,而且还是在对比自己年少近一倍的小伙子诉苦,不禁感到一阵羞赧。


“唉哟!瞧我这个大嘴巴,说的都是什么话。小兄弟你别在意,当没听到就好了啊!”

卯师傅“啊哈哈”地笑着打马虎眼,加快脚步向前走,不一会儿便走出树林,来到视野较为开阔的低崖边,稍一低头,便能看到在山脚旁由人们自发汇聚而成的“市集”。


“哦?今天人真多,还未到中午好地方都被占了,他们不用吃饭吗⋯⋯等等,外围的那群人的打扮好像和其他人不一样,而且还拿着⋯⋯什么反光的东西?”

“是枪,他们是官兵。”

“呜啊!”


卯师傅被魈突如其来的搭话惊得原地小跳了一下,脚下一滑,眼看就要跌下低崖时手腕处传来一股强大的拉力,将他拉回山道上并藏身入树丛中。


“抱歉,但在弄清发生什么事之前,还是不要贸然靠近为好。”


他还未恢复平衡,便看到魈将竹篓放到他身旁,然后两三步就跑到稍低处的另一个树丛中,几近与树荫溶为一体。


⋯咋、咋了?官兵来了也用不着——说起来小兄弟说过他和那小姑娘在躲“家𥚃人”,难道那些官兵他们的“家𥚃人”派出来的?到底是什么身份才能惊动到官府?


卯师傅一边在心𥚃自问自答,一边蹲下身往市集方向伸长耳朵,试图了解现况。


也许是因为平民对官府还存有一定的畏惧,平常吵吵闹闹的市集此时只有身穿蓝袍,头顶乌纱帽的官老爷在说话,虽然声音并不洪亮,但从断断续续的“新帝”、“登基”、“大赦”等词汇,卯师傅也大致拼凑出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估摸着和几十年前一样,新皇即位然后把牢𥚃待得太久的人放出来,要砍头的转为流放,指不定连通缉的也会撤销?


不过这些与自己这个没犯过事的小市民又有什么关系呢?左右不过以后碰着官兵不用害怕再莫名奇妙地扔进牢𥚃,城乡之间的往来会更方便,说不定能回城𥚃继续做生意?


“不不不,要是再得罪什么达官贵人我可承受不起,还是带着香菱回老乡开间小食店,去做乡里生意算了。”


沉醉进自己思绪中的卯师傅并没有发现山脚附近的市集已逐渐变得喧哗,也没发现那名官老爷已经带着官兵急步离开,好像怕待久点会弄脏衣服般,直至魈走上前,拿起放在地上的竹篓时,卯师傅才回过神。


“嗯?小兄弟你就这样走出来没关系吗?万一被官兵们看到怎么办?不会被抓吗?”

“不必担心,他们已经离开了。”


卯师傅顺着魈的视线转过头,看到那群与平民格格不入的官兵及官老爷已经走远到变成芝麻般的小黑点,而市集里的人也恢复往常的活力,人群吵吵闹闹的声音顺着风传入耳中。


“哦,果然官老爷们不会在这种地方待太久,不过特地过来是做什么?”

“是来宣告新帝的旨意,说是登基在即,会赦免轻罪的人,重罪的人只要到衙门自首交付罚金就可撤销刑责,通缉的也是。”

“果然『有钱使得鬼推磨』啊⋯⋯”

卯师傅双手撑住膝盖慢慢站起身,转动僵硬的关节,看着再次背起竹篓的魈,以若无其事般的语气问:

“那小兄弟你和那小姑娘的『私奔』算是重罪还是轻罪?”


“——。”

走在前头的魈只顿了一下,随即继续迈步向前,以平伏的语气说:

“不知道,但至少我和她日后不需再特意避开大道或人比较多的地方,也许还能趁乱拿到户借。”

“哦!好事啊!那小兄弟你就能和小姑娘找个山青水秀的地方安定下来,好好过日子了。”


卯师傅三步并两步追上魈,拿走魈还来不及背起的竹篓,低头朝他一笑,说:

“飘泊了这么久,是该找个地方扎根成家了。就算人家小姑娘愿意,也不能一直带着她四处流离吧?”

“成——不,我的确是想让她过上安稳生活,但与她成家⋯⋯那个人不应是我。”

“唉呀!还说这种话!来这𥚃之前你和那姑娘说了什么这么快就忘了吗?”

他抬手揉乱魈的头发,没等对方回答便接着说:

“她在等你,而你也想回到她身边,这不就够了吗?想那么多做什么?”

“⋯⋯。”

“真不知道你年纪轻轻为什么这样死脑筋,这一路上没少吃亏吧?”


卯师傅没在意魈的沉默,背上竹篓,哼着歌大步走向市集,一边和其他人打招呼,一边寻找能摆摊叫卖的位置。


“卯师傅你终于来了,上次从你那买的果干孙子很喜欢,这次还有吗?”

“当然有!上次从陈老爷你那换来的棉布可帮大忙了,想要那个即管跟我说,不用客气!”

“卯师傅,这次有晒干的绝云椒椒吗?我需要些来做药引。”

“李大娘,你家娃感冒了吗?来!带些肉回去补补,当送的。”

“唉哟,这怎么好意思,我这有些琉璃袋,卯师傅你拿着。”

“哎!李大娘你留着自己用⋯⋯李大娘?不要走得这么急!”


得益于卯师傅的手艺和好人缘,即使没找到好位置,装在竹篓𥚃的兽肉及兽皮便已卖出大半,换来的各种草药及少量衣物则仔细用布包好再放到一旁,准备等竹篓清空后再带回去。


艳阳稍向西移,虽然天空依然蔚蓝,但天边已开始有乌黑的雨云积聚,吹来的风也捎上湿意,高处的树梢被吹得沙沙作响,一阵山雨欲来的气氛重重地压在上空。


“看样子快下雨了,把东西收拾收拾,在市集𥚃绕一圈看看有谁想要,交换一下就回去,如何?”

“好。”


魈点一点头,拿起换来的草药及衣物的布包跟在卯师傅身后,沉默寡言的他并不擅长交际,以前来类似地方时从未久留,即使知道被占便宜也从未议价,为此吃过不少苦头。


他知道卯师傅说得没错,自己的这死脑筋在这逃亡路上为自己及甘雨添了不少麻烦,但从幼时起就被灌输的思维并非一朝一夕可以改变,从前的过往一直束缚着他。


那怕到了现在,魈仍不敢直呼甘雨的名字。


⋯再过上些时日,等局势真的安稳下来,确定新帝真的不再派人抓她后,再去改称呼吧。


到时候即使喊她名字时被谁听到也不用再担惊受怕。


魈收回思绪,把注意力放回现实中,跟着卯师傅继续在市集𥚃绕圈,把竹篓𥚃奘的兽肉、兽皮还有果干拿出来和其他人交易,默默估算着换来的草药及棉布等物品该怎么用,以及能用多久,不经不觉,竹篓便已几近清空,他们也走到先前官员及官兵们宣读新帝旨意的位置附近。


“唉?这𥚃什么时候多了个告示板?上面还贴了这么多张纸。”

“大概是刚才那些官兵带过来,上面贴的是他们刚才念的新帝旨意⋯⋯应该是想招揽附近的读书生吧。”


魈走近告示板,撕下其中一张告示折好收入怀中,抬头看向已经被雨云遮了一大半的天空,转身回望卯师傅,说:

“快下雨了,我们是先找个地方避雨还是赶回去?”

“赶回去吧!我可放心不下香菱,赶回去能安心点。”


卯师傅抬手拍了拍脑袋,放下竹篓打算收拾一下准备离开时,一道微弱的光忽然闪过眼角,叫他停下动作,偏过头看向光闪来的方向。


在告示牌对开的不远处,有一名女性俯身坐在矮岩上,身前摊了一块洗得泛白的蓝染布,四角放有小石子,中心位置远看只能看到几道晃动的反光,与其他摆放手工具及食物等摊位相比显得格格不入,而且在众人都在收拾东西准备避雨的现在,那名女性还坐矮岩上动也不动,更是今人感到诧异。


“你怎么了?快下雨了,赶紧找地方躲吧!还是说身体不舒服走不动?我来搭把手,快走吧。”


卯师傅走上前,想搀扶起女性,却被对方一脸惊恐地仰后身躲开,卯师傅这才发现女性不是独自一人在这,她怀𥚃还抱着一个用层层锦缎包裹的婴孩,先不提那刺绣精美的锦缎一看就知道并非平民能使用,单是那动也不动,完全不哭闹的婴孩便已经令卯师傅的危机感大作,颈后的寒毛𣊬间竖起,不自觉向后退。


“啊⋯⋯不、不用担心,我待会儿再收拾东西离开。”

女性脸上浮现讨好的笑容,单手抱紧婴孩,另一手抓紧卯师傅的衣角不让他继续往后退,恳求般说道:

“要看看吗?这𥚃的饰物是我丈夫花了很大功夫才搜集回来,每件都很漂亮,你妻子或女儿一定会喜欢的。”

“啊⋯⋯不用了,我女儿还没到要打扮的年龄,你还是找别人吧。”

卯师傅稍稍用力挣脱开女性,踉跄地退后两步,在快要失去平衡,眼看就要跌倒在地时,魈不知从何走到他身后,抬手支撑住他。


“小心。”

魈扶住卯师傅,确定他双脚稳妥地站在地上后才放下手,走到女性的摊位前半蹲下查看她摆出来的饰物。


“小兄弟,我们今天带来的东西都散得七七八八,应该换不了这𥚃的饰物,而且换来也没用啊。”

卯师傅偷偷摸摸地蹲在魈身旁,小声提醒,同时也注意着女性的一举一动,做好随时跑路的准备。


“没关系,只要一点食物就可以,那怕你把这𥚃的饰物全拿走也没关系。”

女性似乎也听到卯师傅的话,在他刚闭上嘴巴便急促促地说,抱着婴孩的双手也更加用力,将婴孩的脑袋埋进胸脯中。


但即使如此,那婴孩依然不哭不闹,毫无反应,甚至连呼吸声都听不到。


“不不不,这怎么行。”

卯师傅连连摇头拒绝女性,随后又好像感到自己的态度太伤人,连忙补充说:

“你不如把这些饰物带到城𥚃去卖比较好,那𥚃多贵人,更会对这些东西感兴趣,指不定还能卖大钱。”

“最好不要这样做。”


但魈却以强硬的态度间不容发地否定卯师傅的提议。


“从样式和制作工艺来看,这些都是专供皇室使用的饰物,不说平民百姓,那怕是高官私下收藏也是重罪。尤其现在新帝正准备登基典仪,对这种事只会更严苛,恐怕只要一踏入城门就会马上被抓去问罪。”

魈拿起放在布上的其中一个发簪,对脸如白纸、抱紧身体瑟瑟发抖的女性说:

“不论你丈夫是从那得来这些饰物,最好尽快找个偏僻地方埋掉,不要侥幸,那怕只是一颗珍珠,宫𥚃的人都能追查到你。”

“但、但我只余下这些,如果扔掉或埋掉的话,那我该怎样过生活?”

女性发出悲鸣般的尖锐声音,哽咽着再次俯下身,伸手搔乱头发,抱着怀中的婴孩哑声说:

“你这是在逼我上绝路⋯⋯”

“不处理掉等着你的只有死路。”


而魈只是毫无感情地陈述道。


刺耳的风啸声自高空落下,天已完全昏黑,乌黑的雨云压得人喘不过气来,空气中的湿意将身上的衣服变得沉重,山上的树木被风吹得彻底歪向一边,市集𥚃的众人已各自收拾好行装纷纷走避躲雨,四下一遍空旷,就连刚立起不久的告示牌上的纸张也几乎全被吹走,只余下寥寥两张纸仍顽强地黏在木板上。


女人低头鸣泣,少年依然一脸冷淡,甚至还隐约感到闷雷般的怒意。


“嗯咳!倒也不用这么悲观,我这还余下些食物,应该够你一个人⋯⋯用几天。”

老好人的卯师傅走上前尝试打破这僵持的气氛,把装有兽肉及方才换来的烧饼等干粮的竹篓放到女人面前,想要露出笑容安抚她,但在看到她怀𥚃不会哭闹的婴孩时还是反射性地偏过头,移开视线。


“⋯官府的人这几天大抵都忙着准备新登基的相关事宜,不会过来这,所以你还有一段时间去想该怎样处理这些饰物。不论是扔是埋,最好不要让其他人知道你曾保管过这些饰物。”

魈垂下眸,柔和态度,从布包𥚃取出些草药放进女性脸前的竹篓中,把手上的发簪收入怀中,算作与她交易,然后细思片刻,还是蹉躇着开口:

“从这往西走三里有个颇有规模的小鎭,你可以去那找间名为『往生堂』的堂口暂住,他们⋯理应会帮助你。”


魈没去看女人的反应,直接转身向卯师傅点头示意,将布包固定在身前,然后迈步往走来方向,亦即通往山上寺庙的山道走去,留下女人独自思索将来的去向。


豆粒大的雨点在这时落下。


. 


踏过泥泞的山道,俯前身免得布包被雨沾湿,放缓呼吸调整步伐,躲开伸展至路上的枝叶,避过地上湿滑的落叶,拐过最后一个弯便能看到笼罩在雨雾中的寺庙。


“魈!”


昏沈的意识被这声短促的呼唤猛然惊醒,刚一抬头,那原先还站在寺庙门前的娇小身影便已提着伞奔到眼前,溅起的泥土在裙䙓上留下难以洗去的褐色污渍。


“——怎么不留在寺庙里,在这大雨跑出来?”

魈咽下几乎要脱口而出的“殿下”两字,急步迎上已经被雨打湿衣服下䙓的甘雨,抬手握住她提伞的手,将伞面固定在她头上,免得她上身的衣服也被雨沾湿。


“这场雨来得急,我担心你们路上遇上意外,本想着下山找你们,但又不放心香菱,便提着伞站在门前,好在第一时间迎接你们。”

甘雨扭了扭手腕,见魈没有松手,便向前踏步,让伞面也遮盖到他,然后拿起另一把伞,歪头向魈身后的卯师傅说:

“香菱在庙𥚃看着火炉,快去烘干衣服吧!要不染上风寒可就糟了。”


她不分由说地把伞塞到卯师傅手中,无视卯师傅口中的“这么短路不用撑伞吧”,皱眉凝视他,直至卯师傅打开伞,迈步往寺庙走去才移开视线,回望魈,说:

“我们也快走吧。”


甘雨晃了晃被魈握着的手腕,站到他身旁,微卷的发尾因雨水的濡湿而黏在他手臂上不愿落下,细微紧贴的触感彷佛与她相拥般。


“殿下⋯⋯”

“嗯?”


但甘雨却全无察觉,只是一脸疑惑地看向魈,还催促说:

“怎么了?继续这样站下去,即使是你也会病的,快走吧。”


温暖的气息从樱唇𥚃呼出,抚上还沾着雨露的手腕,拂上冰冷的手指,体内的寒意在刹那间消散始尽,胸膛内的心脏猛然蹦跳,将指尖那微痒的暖意泵至全身。


“——明白。”


得益于长年累月的训练,即使大脑空白一片,完全无法思考,魈也能反射性地应下甘雨,抬腿往寺庙方向迈步。


暗香浮动,绵绵春雨如同薄纱一般将伞下的空间与外界分隔开来,阵阵暖意从身旁传来,握着的手彷如火炉,烘得身体发热,就连呼吸也变得急躁,直至走到寺庙虚掩的门前,杂乱的内心才平复下来。


“快进去吧。”

魈侧身推开门,还未呼出胸中的浊气,一道不成音的口哨声便传入耳中,使得他转过头,看到在寺庙内坐在火炉旁的香菱正一边用绵布拭擦卯师傅的头发,一边两眼放光看着他们,而卯师傅则马上敲了香菱脑门一下,再抓着香菱脑袋一起背对大门,令魈不明所以。


“魈,不先放下伞可进不了门。”

甘雨扭转手腕,用指背轻刮魈的掌心,惊得魈全身一颤,他这才发觉自己还紧握着她的手。


“抱、抱歉!”

魈急忙松开甘雨的手,往旁大退一步,直撞上门框,叫他闷哼一声。


“没关系,我去拿棉布和姜汤过来,魈你先坐在这烘干衣服,好好休息。”

甘雨收起伞,领着魈走到火炉旁,按着他的肩膀让他坐下,然后看向卯师傅和香菱,说:

“卯师傅你也是,请先待在这暖和身体,我来收拾就好,香菱,可以来帮我拿一下东西吗?”

“当然可以!交给我吧!”


已经将卯师傅的脑袋擦干得七七八八的香菱立即高举右手,蹦蹦跳跳地跑到甘雨身旁,和她一起走进堂后的内室,留下卯师傅和魈在堂𥚃面面相觑。


“咳咳。”

卯师傅先是缓和气氛般轻咳两声,转头看了看通往内室的门,再抓着香菱留下的棉布继续拭擦头发,俯前身,小声对魈说:

“小兄弟,你刚才换来发簪是不是还在身上?该不会打算就这样送给小姑娘吧?可别啊!你刚才不都说那是皇室的东西,咱们可碰不起!等之后到镇𥚃找间老店号去买个新的送她比较好,那个发簪快找个地方扔了吧!”

“我没打算送,我是——”

“棉布拿来啰!”

“姜汤也煮好,我加了些红枣进去,应该比较易入口。”


魈才刚开口,还未说完一句话,香菱和甘雨便推开门走出内室,令他们连忙坐直身,停下交谈。


“小心烫。”

甘雨将装着姜汤的碗放进魈手中,等他握紧后再坐到他身后,拿着棉布一寸一寸地抹去魈发上的水气,小声问:

“我这是打扰到你们了吗?”


微弱的气流拂过被撩开发丝的耳廓,带来若有若无、彷如羽毛般的触感,让魈不禁咬紧后糟牙,深吸一口气后才压着声回答:

“不,没有。”


然后魈掩饰一般飞快地舀了口姜汤进嘴𥚃,温热的汤水虽略有烫口,但不是不能忍受,而且姜的辛辣也很好地拉过注意力,令他得以忽略耳朵传来的触感,不至失仪。


一碗姜汤下肚,身前有火炉烘着,方才被雨打湿而带来的冷意不久便消散得七七八八,指尖开始感到暖意,想来身上的衣服很快便能干透。


但也因此,藏在怀中的发簪的冷硬触感变得格外明显。


⋯该怎么开口?这件事理应尽快告诉殿下,但不能让卯师傅和香菱知道得太多,让他们生疑,可要怎么在这么小寺庙𥚃躲过他们的目光?不说卯师傅,光是香菱平常那东问西问的精神劲都已经够伤脑筋了,而且现在还下着雨,找不到由头支开她,如果让她听到什么然后加油添醋说出去就糟了。


“呼⋯⋯”

沉入自己思绪中的魈下意识伸手隔着外衣触摸内袋𥚃的发簪,不自觉地皱起眉,没有发现坐在对面的卯师傅搔着头,来回看着他和甘雨几眼,开口说:

“呃⋯⋯那个,小姑娘,小兄弟身上的衣服都湿了,你要不先带他到房𥚃换件衣服?”

“唉?老爹!你不是常说男女授授不亲吗?再说哥哥身上的衣服都快干了,怎么现在——”

“大人说话,小孩子别插嘴。小姑娘,你快带小兄弟去换衣服吧!香菱有我来看着。”

卯师傅把香菱抱在怀里捂住她嘴巴,虽然是在对甘雨说话,但却拼命向魈打眼色,视线不断看向他衣服的内袋,其意图明显得连甘雨也有所察觉。


“是有事要跟我说吗?”

甘雨细声地在魈耳边问,并将他一瞬间的僵硬当作是默认,扶着他站起来,对卯师傅和香菱说:

“那我们先失陪一下,棉布和碗匙放在这就好,我待会儿会来收拾。”


她拉着魈走进内室,转身关上门,确定门板没有回弹,窗外没有可疑的人影后,才回望魈,问:

“发生了什么事吗?”

“⋯。”

魈没有马上回答,只是缓慢地伸手入怀,慎重而又确实地握住发簪的簪身,眉头紧皱,抿唇思考了好一会,还是改为拿出折成四角形的告示,摊开它,说:

“我和卯师傅方才到市集时刚好遇上官府宣告新帝旨意,这是他们派发的告示,请过目。”

“官府的人特意来这𥚃?怎么⋯⋯他们有认出魈你吗?有起冲突吗?有没有受伤?”

“没有,我是在他们离开后才走进市集,他们没有发现我,请放心。”

魈将告示放到甘雨眼前,等她接下后才松开手,让她把注意力都放在那白纸黑字上,自己则后退一步,减轻存在感。


被雨气濡湿的纸张展开时发出细微的摩挲声,在雨声渐弱、无人说话的房间𥚃格外显耳,魈伸手触摸因体温而逐渐暖和的发簪,握紧依然坚硬的簪身,抬眸看向甘雨,不愿遗漏她任何情绪起伏。


但也许是因为隔了一张薄纸,又或是窗外连绵不断的细雨声缘故,魈有种自己与甘雨相距甚远、并非身处同一室的感觉,明明近在身前却游离于外,彷佛眼前的是画中人,自己只是观客,无法参透个中的喜怒哀乐。


这份疏离感令魈在甘雨看完整张告示,顺着折痕折好打算交还给他时,他没能像平常那般马上反应过来。


“原来如此,我大致了解现在的形势了。但这事不用躲着卯师傅和香菱⋯⋯魈?”

“⋯!抱歉,我方才居然走神了。”


魈反射性地挺直身,下意识伸手想接下甘雨递来的告示,却没放开抓住的发簪,以致他一直藏着、烦恼着该如何开口的发簪就这样直接展露在她眼前。


“这是⋯⋯”

甘雨瞪大双眼,身体肉眼可见地紧绷起来,手指用力,把原本轻拿的纸抓得起皱,乃至破裂。


“——我方才在市集上看到有人贩卖一些饰物,从样式来看,那些饰物都是从皇宫𥚃流出,可能是因为前段时间局势还混乱着,所以才会⋯⋯”

魈慌忙说着不知是说明还是安慰的言词,但在看到甘雨微微颤抖的唇瓣及蓄起泪的眼睛后,便无法言语,只能僵在原地托着发簪看向甘雨。


他知道这根发簪的由来,并非只是笼统地认知这是从皇宫流落出来的饰物,而是确实知道这根发簪是先帝某位妃嫔的嫁妆,是她家𥚃往前数八代开始传承下来的家宝,是她在宫𥚃怀念家人时的寄托,也是那位妃嫔病逝时理应与她一同沉睡在棺木𥚃的陪葬品。


“想不到⋯⋯我居然还能再看到母亲的发簪。”

甘雨强打起精神,露出逞强的微笑,可晶凝的泪珠还是滑落下她眼角,接连不断,在地板及发簪上碎成水花。


这是甘雨母亲无比珍视的发簪。


“殿下⋯⋯”

魈吸了口气,想说些什么来安慰甘雨,却又寻不着字句,落得个“哑口无言”的下场来。


作为陪葬品的发簪之所以会落在平民手𥚃,还出现在这远离城镇的乡郊地方,原因恐怕只有一个。


⋯是摸金校尉吧。


魈默默沉思,看着甘雨用颤抖的指尖抚摸发簪,突然想起好些年前那场三月飞霜的葬礼。


那时的他也只是像现在这样,待在她身边,看着她落泪,什么都说不出口。


倘若连这根贴身的发簪也被摸金校尉挖了出来,那其他的陪葬品、甚至是棺木𥚃的那位现在又变成什么样?


“魈。”

甘雨小心翼翼地拎起魈掌上的发簪,将额头抵在他锁骨上,抽着气说:

“等局势再安稳一点,我想去扫母亲的墓,可以吗?”


破碎的气息隔着衣物拂过锁骨,再断断续续地抚上颈脖间单薄的肌肤,明明连搔痒也称不上的细微触感,却深深地憾动内心。


“好。”

魈用力点了点头,后知后觉地伸手虚拥甘雨,让她将身体重心倚向自己,不再独力支撑。


尽管与先帝相关的人事物现在都受到严密监管,但想来在现帝登基,彻底掌权后,他不会再多在意这些不成威胁的事,即使那时他还未放松警惕,那也——


“我会陪伴在你左右。”


窗外的细雨不知何时停下,天光渐强,温暖的阳光如薄纱一般流淌入室内,树林深处开始响起清脆的鸟鸣声,雨后独有的清新香气不断窜入鼻中,叫人有种如梦初醒的明晣感。


——没关系,不论发生什么事,他都会拼尽全力去保护她,护她周全。



“姐姐真的不和我们一起来吗?”

香菱睁大泪汪汪的眼睛,扁着嘴扒在卯师傅背上看向甘雨,双手抓住一串绝云椒椒晃了晃,说:

“听哥哥说,那座小鎭上有大夫,比起留在这休息,和我们一起到鎭上不是更好吗?”

“对啊,小姑娘你一个人留在这也不安全吧?还是跟我们一起走比较好。”

卯师傅亦赞同地点点头,托起香菱对甘雨说:

“如果是担心走不动的话,我可以背着你走,反正香菱也恢复精神,也该让她下地走一走。”

“老爹!”

“哎哟!说了多少次抓衣服好了,别抓头发。”


话还没说两句,卯师傅和香菱便又开始平日的斗嘴,看得倚在门板上的甘雨不禁浅笑了几声,才回答说:

“不用这么担心,我只是稍稍着凉,还没去到『病』的地步,可不能这点事而耽误你们的行程。”

她抓紧肩上的被风,从门板上直起身,持平双眉看向魈,说:

“魈,卯师傅和香菱的安危就交给你了。可要好好护送他们到镇𥚃,别让他们出意外。”

“明白,这是当然的。只是,小姐——”

站在卯师傅和香菱身旁的魈攥紧背着的行装,不甚赞同地皱起眉,回望甘雨,说:

“让你一个人待在这实在不妥,山脚处有一间茶室,我可以背你走到那再去送卯师傅和香菱,这样我也能安心些。”

“不用啦!我都及笄两年了,能照顾好自己,不用这么担心。”

甘雨苦笑着摆手推却魈的建议,搂紧肩上的被风,微笑着说:

“好了,你们该是时候出发了。再继续谈下去就要到午时,顶着大太阳走山路可是很辛苦的,万一中暑可就糟了。”


她好像要把胸内所有郁闷都吐出般,长呼一息,然后弯起眉眼,看着魈,说:

“快出发吧!”

“⋯。”

魈没有松开眉头,依然一脸不认同的表情,但最后还是放弃般垂下肩头,开口说:

“我会尽快赶回来,小姐你好好休息,留在庙内不要顶着大太阳四处走动。”


他转身向卯师傅及香菱点头示意,带着他们往山道走,却又五步一回头地看向甘雨,担忧都快要从他眼神𥚃溢出来。


“嗯,我就在这,不会乱跑。”

甘雨微笑着朝魈挥动,直至他拐过弯角,树木遮挡了他的身影,双脚开始发酸,照在身上的阳光逐渐变得猛烈,脊背开始冒出薄汗后才放下手,转身面向另一边的树林,垂下眉,露出无力的笑容,说:

“有人在吗?如果不介意的话,我可以为你泡杯茶。”


无人应答,只有风吹过树梢做成摩挲声以及雀鸟拍翼飞离的声音传入耳中。


浮云飘动,遮掩了天上的太阳在地上落下阴影,吹拂树林的缓风在此时停歇,彷佛对上暗号般,四周的树丛开始无风自动,随后——


“人数⋯⋯比我想像中的要多呢。”

甘雨环望四周,默数着从树丛中冒出的穿着飞鱼服的蒙脸人数量,在数到两位数时才猛然醒觉这行为没有意义,便失笑地摇了摇头,再看向领头的白发老人,说:

“许久没见,天叔。”


白发老人没有马上回话,而是眯起眼观察了甘雨一会,再看向她身后的寺庙,说:

“为什么只有长公主殿下您一人?殿下的暗卫——魈去了那?”

“魈不在,我派了他去护送平民,一时三刻不会回来,所以不用找。”

甘雨往旁走过两步,踏回老人的视线中央,无视周遭随她走动而响起的金铁声,深吸一口气,再轻声说:

“天叔,你带这么多人过来都是为了不让我逃掉吧?那么魈不在不是正合你意吗?”

她克制不住声音中的颤抖,只是勉力维持脸上的笑容,恳求般看向老人,说:

“所以没必要把魈牵扯进来,不是吗?”


“⋯。”

老人依然面无波澜,只是朝守在山道上的下属们撇一撇头,让他们离开原来的位置,收紧对寺庙的包围圈后,才对甘雨说:

“长公主的请求,天叔不敢不听从,只是一个暗卫而已,让他离开又算得了什么。”


老人——天叔饱含讽刺的声音及冷得刺骨的目光令甘雨难忍地转过头,逃避般移开视线,看向旁边已经拿起武器的蒙脸人,细看那暗淡无光、毫无生机的双眸。


虽是推测,但想来这些蒙面人——从小开始接受训练的暗卫的舌头已经被拔掉了。


倘若魈那时继续留在鎭抚司,他也会变成这个样子吧。


⋯幸好那时有把魈强行从鎭抚司调到京营,也幸好让他离开这𥚃。


彷佛从这个想法中摄取了力量般,甘雨转回头直视天叔,面露比方才稍微有力的微笑,说:

“要进来喝杯茶吗?刚好我手上还余下些茶叶,正烦恼着该怎么处理呢。”

“那天叔我就恭敬不如从命,说起来我都许久没喝过殿下泡的茶了,也不知道殿下的手艺有没有退步。”

“应该退步了吧?毕竟我近几年都没怎么泡过茶,希望天叔你不要嫌弃。”


甘雨苦笑着带天叔进入寺庙,没有关上门窗,就这样坐到木桌前,将茶叶放进简陋的茶壸中,再拎起放在火炉上温着的水壸往茶壸内斟入热水冲洗茶叶,然后再把第一遍的水倒进事前准备好的木盆中。


薄纱般的蒸气寺庙内弥散开来,模糊两人的脸孔,稍带涩味的茶香随之涌入鼻腔,叫人不自觉地皱起眉头。


“这茶叶是早前山下的茶店老板送的,说是第一次炒茶,想让我们尝尝有什么可以改进的地方,依我看来,这茶虽入口时略为苦涩,但之后的回甘却连绵流长,值得细细品味。天叔你也品尝一下,给点意见?”


葱葱玉指拎起深褐色的瓦茶壸,将茶水倒入已用滚水烫过的茶杯中,再推杯至天叔面前,整套动作虽简单却无比流𣈱,还隐隐透着一股优雅,即使是破落的废庙也被映衬得如同简洁的茶室般。


“⋯殿下您都这样说了,老夫又怎么好意思说『这茶和绕英庄最次的茶比也是天差地别』呢?”

天叔只抿了一小口茶,便忍不住咂起舌,将手𥚃的茶杯搁回甘雨面前,看着那不甚清澈的茶汤,说:

“殿下方才好像一早便预料到我会前来,可以告诉天叔,殿下是从何学会这未卜先知的技巧?”

“天叔说笑了,那有这么玄乎?我只不过是前不久官府在市集𥚃派发的告示上看到天叔你的私印,这才想到天叔你可能会来。”

“原来如此,但为什么殿下会知道我的私印是什么模样?我在这之前可没给人看过。”

“但天叔你以前曾和慧心商量过要用什么纹样来当基底,对吧?还印了些在家书上给她作参考。”


甘雨依旧温和地笑着,挪开天叔放下的茶杯,往另一个空的茶杯斟茶,说:

“那时慧心有问我意见,所以我才知道。”


——慧心。


彷佛听到什么暗号般,天叔面色霎然一沈,呼吸停滞,过了一会再开口:


“若是让慧心她看到殿下你现在这模样,不知道会有多痛心。”


他看到甘雨正在倒茶的手抖了一下,淡绿的茶水因而洒出茶杯,再流入木桌上的裂缝消失无踪。


接着,天叔乘胜追击似的,阴着声继续说:

“慧心她从当女官的第一天起就一直跟在殿下您身旁,可以说是看着你长大,她以前曾偷偷对我说过,她在心𥚃是把殿下你当成妺妹看待,后来成亲怀了孩子后,更是将殿下你——”

天叔好像想到什么可笑的事般,嗤笑了一声,低着头说:

“那天城破,她跟我说放不下殿下您,就甩开我冲回走火的宫𥚃,没想到这一别⋯⋯”

他抬手掩脸,接着说:

“之后我领着亲军在殿下你原来的寝宫搜了半旬,才终于在烧得熏黑的横梁底下找到慧心,说是找到也不太对,毕竟只找到『半边』。”

他假笑了几声,假笑了几声,仰起头,从指隙间看向甘雨,说:

“殿下,我想知道,慧心她——”

他尝试缓和语气,但声音依然生硬:

“我女儿她那时还活着吗?”


——在被火烧时还活着吗?


甘雨几乎是马上便听出天叔的言外之意,绵密的细痛自胸口处散发至全身,心脏伴随呼吸剧烈地绞痛起来,叫她眼前发黑,将她拉扯回那个火光熊熊的夜晚。


呛鼻的黑烟、灼热的空气、赤红的光芒从四方八面逼近,不论跑向那都无法逃脱,阵阵厮杀声从宫墙外传来,将原本还有一线生机的退路彻底封死,没过多久双脚便失去力量,无法再奔跑。


可就在那万念皆灰,快被烈焰吞噬的那一刻,突然有谁猛推了自己一下,将自己推出已经面目全非的房间,推进那远在长阶底下铺满灰烬浅塘中,远离那可怕的烈火。


自己逃出生天,但那双将自己推离火海的手的主人呢?在那之后遭遇了什么?又变成何种模样了?


知道吗?


“抱歉,我——”

甘雨抬起眸,咬唇压下内心的瑟缩,径直地回望天叔,说:

“——我无法回答你。”


窒息感牢牢地攥紧胸膛,即使用尽全力也无法好好呼吸,细小的寺庙内静谧无声。


“——无法回答⋯⋯吗?殿下经历了这么多,还能保留诚实的美德,天叔我很欣慰。”

天叔深深地吸了一息,咬着牙抬头,露出狰狞的笑容,说:

“殿下知道我是怎样找到你吗?”

“这我倒是毫无头绪,天叔愿意告诉我吗?”


“——是发簪。”


那是个只比眨眼稍长的瞬间,从闭眼到睁眼,再到察觉对方蹲在自己身旁,疑惑甚至还未从心底𥚃升起。


“新皇曾设立摸金校尉来募集军饷,现在登位在即,便命我去寻回那些财物,以慰籍先人,免得在登基大典当天被一些文人墨容嚼舌根。”


耳边传来平伏无波的冷淡声音,视野歪斜,侧腹感到一阵温润的黏湿感,等回过神来的时候,身体已经躺在冰冷的地上。


“这根发簪原先是被一名富商买下收藏,之前抄他家时翻遍每一个角落都找不到这根发簪,后来查出是被那𥚃逃跑的下人偷走了。”


甘雨看到天叔从自己怀中取出早前魈交予她的发簪,看到银白的簪身有一半染成红色,想抬手拿回发簪,却连指头也挪不动,这才后知后觉地感到侧腹在发痛。


“天叔⋯⋯”

她微张双唇,想将心𥚃的疑问全数倾倒而出,却只能发出微弱而短促的声音,连呼吸也变得吃力。


“⋯倘若殿下没拿下这根发簪的话,我也找不到这𥚃来吧。”

天叔蹲下身,把发簪放回甘雨的手中,再将她的手放到她侧腹上用力按压,说:

“我刚才刺穿了殿下的肾脏,不这样按着殿下很快便会失血昏迷,进而——”


他没接着说下去,转身朝寺庙外候命的蒙面人吹了一声口哨,墙身随即传来被敲打般的声音,然后橘色的光芒开始在四方蔓延。


“被火烧可不好受,如果那时慧心在被火烧到之前,已经昏过去就好了。”

天叔走向还未被橘光包围的大门,在快要踏出寺庙时顿了一下,回头看向甘雨,说:

“我不知道慧心那时痛不痛,但殿下、甘雨你——”


——至少能选一个没那么痛的方式。


天叔闭口不言,心𥚃还残余少许踌躇,但这无阻他离开的步伐,在走出寺庙,橘色的火光蔓延至大门时,他再次听到甘雨的声音:


“天叔⋯⋯”


她的声音几乎被木材燃烧的爆裂声掩盖,但落在天叔耳中却又如此响亮,几乎让他停下脚步,让下属们暂停放火。


“你和魈⋯都要好好活下去。”


“——。”

天叔按耐不住转过身,看到其中一名属下正好在这时关上寺庙的大门,阻断他视线,其他下属则继续点燃火把,再抛到寺庙附近以助长火势。


烈火已彻底包围寺庙,事到如今做什么都已经太迟了。


所以不能后悔。



——啪!


烧得灰白的木炭发出细微的破裂声,在火炉内四分五裂,化为灰烬,随热气飘出炉口,再落在魈碗𥚃的茶面上。


“唉唉唉!抱歉,我煽得太用力,把灰都吹到茶𥚃去,我这就换过一碗,客人你可千万别介意。”

茶店老板见状立即放下手上的竹扇,大步走向招待客人的椅桌前,但还未伸手,魈便已先一步捧起茶碗,说:

“无妨,这点灰算不上什么。”


魈大口喝下碗中的茶水,然后把空下的茶碗放到老板手中,抬头看了眼布篷外的天色,见薄云开始遮盖艳阳,便转头向卯师傅及香菱,说:

“趁现在太阳不猛,我们接着赶路吧。”

“好——咳咳!”

“哎哟!香菱,说了多少次不要喝得这么急,看!现在呛到了吧。”

卯师傅抬手轻拍香菱的后背,等香菱呼吸顺𣈱后再对魈说:

“那什么⋯⋯小兄弟,接下来的路我们自己走就好,既然是大道,我想也不会有什么危险,小兄弟你就快回去找小姑娘吧!她一个人待在那寺𥚃,怎么想也有点不妥。”

“可我答应过她会将你们安全送达到——”

“小兄弟你有数过自己刚才下山时回了多少次头吗?”


坐在卯师傅身旁的香菱听言马上一根一根地弯起手指,默数着刚才魈回头的次数,但很显然,十根指头根本不够用,在数到第十七下时便双眼打转,眼看连坐也快坐不稳。


“卯师傅说得对,小兄弟你刚才喝茶时总是用眼角瞄向来路,一看就知道你心都不在这。”

茶店老板边笑边收拾卯师傅和香菱的茶碗,给了香菱一颗蜜枣后接着说:

“实在不放心的话,卯师傅和香菱可以先留在我这做一阵子的帮工,等我收拾好行李后再一起出发,这样就『多个人多个照应』吧?”

“哦?老板你打算不在这做生意了?为什么?这条路也满多人走吧?”

“唉!现在多人走,将来就不是了!前不久不是有官老爷过来说什么『大局已定』吗?这阵子来我这喝茶的人都在谈要怎么进城,再过一段时间我这店就做不成生意吧⋯⋯”

“怎么会?这条路不是满多行商经过吗?而且还是到城𥚃去的路,怎么会做不成生意?”

“卯师傅你不知道吗?就这几天的事,官老爷领着一队人来到这附近,见人就查,最后把之前市集𥚃抱着孩子的那女人抓了去,说是她在市集上摆出来的饰物都是陪葬品,是盗墓得来的。”

说到这𥚃,茶店老板不禁叹了口气,摇着头说:

“虽然盗墓这事实在是不该,但那女人也太可怜了。先是丈夫和孩子,然后是她,听说那群人还用她那孩子来威胁她。真是的,人都没了还要受这罪⋯⋯”

茶店老板扭曲起眉,不忍再说下去,但一直保持沉默的魈却在这时开口:


“老板,我想向你问你一件事。”


魈转过头,直视茶店老板,比起询问更似确定心𥚃的疑惑,问:

“抓走那妇人的那群人,是穿着绣有鱼鳞的黑服吗?”

“绣有鱼鳞?我那时离得远,看得不太清楚,不过被你这样一说,他们的衣服好像在阳光底下泛着光,金闪闪的,看着倒是有点像鱼鳞。”


“——。”


他猛然站起身,转头看向来时的山道,面色肉眼可见地苍白起来,在炎热的天时𥚃是如此突兀,令人忧心。


“小兄弟?怎么了?身体不舒服的话就再在这歇会吧。”

“不,我并未感到不适,抱歉,卯师傅——”


魈扭头看向卯师傅,抿唇犹豫片刻,还是坚定地说:

“我得马上回小姐身边,你和香菱先出发,不用等我们,尽快离开。”

“唉?啊、我和香菱是能自己走的啦⋯⋯喂!小兄弟,你的行装还留在这!”

“对你有用的话即管拿,我大抵已经用不上。”


魈头也不回地高声应答,大步往回走,三步拼一步地在泥道上奔跑,不一会儿便跑进林荫荗盛的山道中。


风啸声匆匆掠过耳畔,胸膛内的心脏疯狂蹦跳,脚下的道路愈来愈陡斜,呼吸也愈来愈急促,但魈没有放慢速度,反而更用力踏步飞奔,咬牙忍耐肺部的疼痛,继续飞奔。


本就疏落人群繁嚣声被远远地抛在身后,山林独有的草木气味不断涌入鼻中,耳中除了风声外,就只有自己的心跳声和呼吸声。


没有鸟叫及虫鸣是因为天气太热,动物们都躲进树林深处,还是因为太紧张所以才听不到?


“啧⋯!”

魈努力保持乐观,但心𥚃的危机感仍不断加剧,某种他不愿细想的不安逐渐在脑袋中某角凝聚,最后被远方树丛𥚃的人影证实。


“你是——”

魈脚踢地面,箭一般跃入树丛中,压低身体,借由树木的枝叶来遮挡对方视线,弯起右膝,用左脚横扫人影的脚踝,将人影摔倒在地,抓住对方的脑袋猛然撞向地面,再伸手扯下对方蒙面的布,扳开他下巴,以免他咬到舌头。


“——谁。”


话音未落,魈已从蒙面人人那没有舌头的嘴巴察觉对方的身份,猛跳的心脏骤然停了一拍,就连冒出的汗水也变得冰冷,使得身体微微发抖。


“比我想像中快反应过来,魈。”

“——!”


魈反射性地拉起蒙面人,将他架在身前充当盾牌,透过他无力的肩膀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到数量多达两位数的蒙面人正一个接一个地从树林深处出现,一名须发皆白的老人像是领导他们般,也像是被他们包围般走到正中央,脸庞如同枯木般满布皱纹,双眼也比上一次看到时混浊了不少。


“天叔⋯⋯”

魈一手握住蒙面人的后颈往后退半步,另一手拉紧对方两手阻断他的抵抗,视线不断在四周的蒙面人间往来,寻找能突破的路线。


但与魈的猜测相反,树林𥚃的蒙面人并没有收紧包围圈,反而随着天叔的挥手而散开,就连被自己抓住的蒙面人也放松身体,不再抵抗。


“现在赶过去应该还能见上最后一脸。”

天叔旁若无人地喃喃自语,侧身抬头,看向斜后方的天空,彷如叹息般呼了一口气。


一缕、两缕。


浓厚的黑烟从树林后方缓缓飘升,宛如树根一般在满布薄云的天空中盘旋四散,天光也黯淡了不少。


“那边是——”

魈踉跄地放开架着的蒙衣人,抬头看向天空,一阵虚浮感随之涌上心头,彷佛脚下的大地突然崩裂般。


“你现在赶过去还能见她最后一面。”


魈看到天叔的右手沾有已开始变黑的鲜血,直觉性地认知到那是用小刀捅伤其他人而形成的血迹。


但到底是谁才会让这位官至三品的同知亲自出手?


“不去看也好,反正也没分别。”


天叔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明明近在身前却又毫无现实感,就连脚下大地的触感和身周草木的气味也全都变得很遥远,所有精神全都集中在天上那一缕缕黑烟和空气中那若有若无的烧焦味。


——嗯,我就在这,不会乱跑。


魈忽然想起甘雨站在寺庙前朝他挥手道别的情景,想起她那时的声音和表情,这才猛然醒觉一直纠缠着心头的不安到底来自何处,还未回过神,身体便已经再次奔跑起来。


“殿下⋯!”


为什么那时没发现?为什么就那様离开没问一句?


他在内心痛斥自己,用比过往任何时候都要更快的速度向黑烟的方向飞奔,呼吸变得紊乱,全身冒出黏稠的冷汗,心脏不规律地狂跳,就连步伐也开始失去章法。


天上的薄云不知何时变得厚重,炎日隔着云层将大地烘得闷焗,即使奔跑也甩不开空气中的黏济感,掠过身体的风也异常闷热。


不,这份闷热真的只是天气做成吗?


“——。”


魈瞪大双眼,看向树林的另一边,那怕还相隔甚远,中间穿插着层层枝叶,可那刺眼的赤光仍无比明晣地映入他眼中。


这段日子一直叨扰着的寺庙正被烈火熊熊燃烧。


从离开茶店到跑回这𥚃也不到半个时辰,而且刚才天叔手上的血迹还未干透,为什么会烧得这么厉害?


“殿下!”

魈压下身体本能性的恐惧,顶着热浪冲到寺庙前,在火舌撩烤衣裳、烧焦发梢的同时撞开大门,火花与灰烬随气流乱窜,炎风迎面扑来,衣䄂刹那间便被烧却始尽,婐露在外的皮肤旋即传来灼热的痛感。


但比起身体上的灼伤,倒在狭小寺庙中央的身影更让他感到疼痛。


“殿下!请振作点!”

魈奔至甘雨身旁,因感受到对方呼吸而安下一半的心马上被地上的血泊提起。


“殿下,不要睡过去,保持清醒,我这就带你出去。”

他几近恐慌地按压她腰侧的伤口,转头看向被他撞开的大门,发现门板已被半根烧断的横梁压碎,无法原路返回,一时间竟惘然得不知所措。


“魈⋯⋯”


他听到微弱的声音,与四周的木头爆燃声相比是如此柔弱,却又如惊雷般唤醒了他。


“殿下⋯⋯”

魈回过头,看到怀中的甘雨正轻皱眉头望向他,脸庞即使在火光的映照下也苍白得吓人,连嘴唇的郁动也几乎微不可见。


“你怎么回来了?”


魈俯下身,把耳朵靠近甘雨唇边,还未开口回答,甘雨便接着说:


“你不该回来的。”


她松开压住伤口的手,好像放弃了什么似的不再绷紧身体,闭上眼,喘着气说:


“快走吧⋯⋯以你的身手,不带上我能逃出去的。”


魈拼命用力按住甘雨的伤口,但血液仍不断从他指隙间流出,如同她的生机一般。


“殿下,不要说这种话,现在先好好温存体力,等出去后再慢慢说。”


魈抱紧甘雨,比起压住她腰侧的伤口,更像是不愿她离去。


“魈。”


柔弱的声音再次在耳边响起,在某种不安的预感下,魈没有打断甘雨的话,而是屏息集中精神,仔细听着她每一个音。


“好好活下去。”


然后甘雨便失去最后一丝气力,身体彻底瘫软在魈的怀中,连眼睫也不再抖动


“殿下?殿下!请醒醒!不要睡⋯!殿下!”

魈不断往甘雨耳边大喊,甚至伸手拍打她的脸颊也没能让她睁开眼睛,四周的火舌愈发熊烈,地上的血泊也随之蒸发。


“殿下⋯”


他几乎感受不到她的呼吸,那怕把耳朵贴上她颈脖也听不见脉博,暖润的体温开始被烈火的灼热取代。


她正在逝去,而他无能为力。


“殿下⋯”


魈用手拍灭甘雨发尾上的火苗,将她紧抱入怀,尽可能用身体为她挡下周遭的炎风,妄图借此留下她。


但她依然在离去,无可挽回。


“殿下⋯”


他想起以前带着她逃离着火宫殿的往事,可她现在已不会再回握自己的手,也不会再跟着自己奔跑。


理智在警告自己现在就该放下她离开,在这大火中光是自保都十分困难,更别提带着已经一动不动的她。


但身体仍纹风不动,内心对四周的焦炎毫无恐惧,甚至是麻木。


“⋯。”


魈不合时宜地想起那个与甘雨共披一件被风的夜晚,想起她拉住自己双手,红着脸想自己呼喊她名字的情景,不禁惘然地开口:


“甘雨。”


没有回应,但魈回想起甘雨弯起眉眼的面容,倘若自己能更早用名字称呼她,她是不是会展露出喜悦的笑容?


“甘雨。”


魈回想起与甘雨见面的每一个瞬间,从年幼时进宫受训看到她与宫女嬉戏到长大后被她从牢𥚃救走,再到被编入京营成为她暗卫起,每一个画面都鲜明无比,彷如眼前。


“甘雨。”


他突然理解自己为什么会在城破那时拒旧时同僚的招揽,冒着箭雨火海把她带出来;为什么会顺着香菱的误会谎称自己与她的关系;为什么会每次看到她的笑颜都会心跳不已;为什么——


——咚。


魈听到某种硬物跌落地板的声音,不是燃烧的木头掉落的声音,而是更为硬质,像金属般的沉重声响。


“这个是——”


他侧过头,看到早段日子换回来的发簪落在甘雨身旁,从簪身到簪花都沾满黑红的血迹,即使在火光的映照下也黯淡无光,几乎与阴影溶为一体。


“⋯失礼了。”


魈将甘雨的脑袋靠在自己的肩上,用衣服拭去发簪上的血液,挽起甘雨的长发,结成一个简单的发髻,再为她插上发簪。


他倏然想起第一次看到这发髻时的心境,那时的他还保有稚童的天真,她也还未彻底孤身一人,还拥有天伦之乐,在偌大的宫里有一个容身之所。


那时,她的母亲为她梳了个精致发髻,再往发间插上发簪,然后透过铜镜问自己感想时,虽然自己当时什么都说不出口,但心𥚃的确是在想——


“——很适合你。”


魈低声说道,双手用力抱紧甘雨,就这样闭上眼睛。



天叔站在被烈火焚毁的寺庙前,随意撩拨四周烧得焦黑的木头,指示站开一段距离的下属扑灭寺庙附近的火星,以免做成山火,然后便大步迈过已成灰烬的门框,“走进”寺庙中。


天空已被厚云彻底遮蔽,潮湿的风捎来倾盆大雨的预兆,终于,在不远处的树梢晃动了三下后,豆大的雨点便急不及待地接连落下。


“⋯现在才下雨吗。”


天叔用有点愤恨的目光看了天空一眼,再低头继续翻弄地上灰白的余烬和焦黑的木片,没过多久便找到他这次出行的目标。


被摸金校尉盗出来的发簪横躺在灰烬上,除了未端簪花因高温而稍稍变形外,发簪上的珠宝都没怎么受损,就连血迹也不怎么看到,这倒是超出天叔预期。


“就算把这玩意交回先人手中,又能代表什么?”


他细声说着“大逆不道”的话,拎起发簪走到一旁被烟熏得黢黑、但因为是以石头雕成而没被大火烧毁的神象前,小声呢喃:


“如果——”


天叔并不后悔捅伤甘雨及朝寺庙放火,也不后悔任由魈冲进着火的寺庙,没去阻止他。


只是、只是——


“如果那时我拦下慧心,或魈早点潜入城中把甘雨带出来,或是魈没在市集上看到这发簪,或甘雨今早愿意跟着魈离开,又或是这场雨下得再快一点的话——”


——那这一切是不是就能有所不同?


“呼⋯⋯现在想这些又有什么用?”


天叔略有些自嘲地拉起嘴角,将手中的发簪放到神像前那满布裂痕的瓷碗中,既无合十,也无礼拜,就这样转身离开。


被薰黑的神像维持一贯的悲悯表情,静默地垂眸注视被留下的发簪,落下如泪般的雨露。

叶夏玹

【原神同人文】魈雨篇.第二章

“好啦好啦,知道了,真君。”

“真的知道了吗?”电话那头传来留云借风真君怀疑的声音。

“真的。”甘雨用极其认真的语气回答。

“那好吧…”

“晚安,真君。”甘雨挂掉了电话,“唉。”

最近留云借风真君总是想给我介绍姻缘,我在这方面根本……想到这,她顿住了,也不能说没有,应该说,早在很久以前就已经是他人的了。

她睡的不太安稳,隐约感觉有什么东西站在床边,睁开眼睛看又什么都没有,还挺…吓人的。

还有就是那个傩面最近也不安分,总是想要显形,越来越不听话,她突然感觉昨天晚上在床边闹腾的就是这个傩面。

“难道说,你的主人回来了吗?”甘雨把傩面叫出来,她心情有些激动。

傩面没有反应。

“唔...

“好啦好啦,知道了,真君。”

“真的知道了吗?”电话那头传来留云借风真君怀疑的声音。

“真的。”甘雨用极其认真的语气回答。

“那好吧…”

“晚安,真君。”甘雨挂掉了电话,“唉。”

最近留云借风真君总是想给我介绍姻缘,我在这方面根本……想到这,她顿住了,也不能说没有,应该说,早在很久以前就已经是他人的了。

她睡的不太安稳,隐约感觉有什么东西站在床边,睁开眼睛看又什么都没有,还挺…吓人的。

还有就是那个傩面最近也不安分,总是想要显形,越来越不听话,她突然感觉昨天晚上在床边闹腾的就是这个傩面。

“难道说,你的主人回来了吗?”甘雨把傩面叫出来,她心情有些激动。

傩面没有反应。

“唔,看样子你不打算理我。”她一挥手,傩面又消失了。

这个傩面,会“听”她说话,并且做出一点简单的反应,它已经陪了甘雨好久好久了。

“诶?是上班的时间了。”甘雨看了一眼钟表,简单地收拾了一下公文包,匆匆出门了。

她骑上自己的小电驴向月海亭驶去。

她是一个秘书,璃月七星共用的秘书。要完成七个人布置的任务,想想都觉得很难,可她却一个人不间断地干了一千多年。

初春的阳光照在她身上,很暖,是久违的温暖。

嗯……早到了半个小时,甘雨抱着公文包走进月海亭,同时,一个身着黑色卫衣并把卫衣的帽子压得很低的人走出来。

嗯?擦肩而过的那一瞬间,她看到那人脸颊下方似乎带着血迹。她站住,回头望了他一眼,而他头也不回地走掉了。

月海亭审讯室内传来女人慌乱的辩白。

“大人,请相信我!我绝对不会做出那种不仁不义的事,况且我胆子那么小,见血就害怕,又怎么会杀人?”

”那你说说,刀为什么会在你平时藏东西的地方?”

“我…我也不知道刀为何在那……”

“你自己都解释不清,我又该怎么向上面解释?”

“这……”戴着手铐的女儿哑口无言。

“被擦掉的血迹,水果刀的位置,以及你语无伦次的解释,都指向你,你猜我是相信证据,还是相信你?”染着紫色唇膏微微上扬,略带抱歉地说,“可以带下去了。”

“不!大人听我说,我是无辜的啊!”可怜的人被带走了。

“甘雨小姐,这是这个案件的资料。”临时被拉去审犯人的女人——夜兰把资料放在桌子上。

“这个案件,误判了吧?”虽然不愿意相信夜兰会误判,但她还是问了。林先生和林夫人林先生和林夫人那么恩爱,林夫人怎么会做出这种事?

“但这事不得不做的事,总不能每除一只恶虎,就搭上一名猎人吧?”夜兰抿了一口茶转向一个不知名的小官员说:“让那个新来的去查抄林家。”

“新来的?”甘雨歪着脑袋,有些不解。

“对,还是仙人呢,是由削岳筑阳真君推荐的,办事非常利落。”夜兰挺少这么夸别人的。

“仙人么……”甘雨沉默了,她喝了一些水,又继续投入工作了。

晚上下班,甘雨其实想加班的,无奈被玉衡星——刻晴强制下班。

“唉…明明可以多做一些的。”甘雨拖着疲惫的身体,迈着沉重的步伐走向大门。门外,月光映着上午见到的那个人,他走进月海亭。

嗯?早上那个人?甘雨又停住了:“等等。”

那人回过头来:“有什么事吗?”

“你是新来的?”甘雨看不见他帽檐下的面容,只看见他手套上似乎带着血迹。

“是。”他的回答很简短,声音很冷漠。

“没什么事,再见。”甘雨扭头走出月海亭。“他的声音……有点熟悉……好像在哪听过…”她忽然忆起千百年前那一句:离我远点。“怎么可能呢……”好像也不是没有可能吧?

而月海亭里的黑衣人拉下帽子,正是甘雨前不久见到的人,他交付完工作后,又戴上帽子,消失在夜色中。

我们是同事了,小麒麟。

龍心雪穗
怎么办.... 好好嗑喔这对?...

怎么办.... 好好嗑喔这对🤔

怎么办.... 好好嗑喔这对🤔

FEiil
  私设注意!!   小羊看小...

  私设注意!!

  小羊看小鸟看团雀(?

  六一快乐米娜桑!

  私设注意!!

  小羊看小鸟看团雀(?

  六一快乐米娜桑!

依然喜欢魈珐芙

突然想到想到一个魈雨的嗑点

  他们是唯二的专武在常驻池的限定up角色耶。真是般配般配,门当户对。

  他们是唯二的专武在常驻池的限定up角色耶。真是般配般配,门当户对。

内有饿犬

逢春

甘雨离开璃月港替七星送信时天光熹微,晨时起霜,路有渔贩出摊,千岩军在轮最后一班岗。今日值守的青年认识甘雨,同她说一两句话就要脸红,因此怀着一种急于表现的心情,抱着枪故意把语气抬得很高:“甘雨大人!”


她对待千岩军一向很和煦,笑着答应了,只不过眼底依旧清凉一片。值守青年愣了愣,看着甘雨走远了。正值换班,且这个点并无行人,就光明正大地和同僚摸鱼闲聊:“总觉得甘雨大人并不高兴。”


两个人卸了甲胄去万民堂吃面,同僚并没这些心思,懒得搭理他:“是吗?但大人一向不都是那样…怎么说,就淡淡的。”


他这一番话,其实是没错的。许多璃月人年幼时围在甘雨身边唤阿姊,长大了,面容眉目就如树的生长......


甘雨离开璃月港替七星送信时天光熹微,晨时起霜,路有渔贩出摊,千岩军在轮最后一班岗。今日值守的青年认识甘雨,同她说一两句话就要脸红,因此怀着一种急于表现的心情,抱着枪故意把语气抬得很高:“甘雨大人!”


她对待千岩军一向很和煦,笑着答应了,只不过眼底依旧清凉一片。值守青年愣了愣,看着甘雨走远了。正值换班,且这个点并无行人,就光明正大地和同僚摸鱼闲聊:“总觉得甘雨大人并不高兴。”


两个人卸了甲胄去万民堂吃面,同僚并没这些心思,懒得搭理他:“是吗?但大人一向不都是那样…怎么说,就淡淡的。”


他这一番话,其实是没错的。许多璃月人年幼时围在甘雨身边唤阿姊,长大了,面容眉目就如树的生长一般枯萎老去,清晨起床对镜自照才发觉面生沟壑……怅然出门去,儿时阿姊却仍然是那样的面貌,清洁年少,美丽温润如檐下冰凌。二人相对无言,各自有各自的怅然。


这二人从孩提时期便认识甘雨,知晓这位七星秘书温和无害如一樽蓝釉瓷器,熹熹光辉里有玉的光泽。多美丽。家中有长辈收藏仕女图像,工笔流利漂亮地一笔下去,用琉璃百合研磨出的靛蓝颜料百年如新,那样的蓝色在仕女面周水波般散开,使她低垂的眉眼淡漠如月。他们看着甘雨时便时常产生欣赏一幅仕女图画的心情。


天色渐亮,茶水摊位上已有人搬来满缸茶水售卖,万民堂水早已烧开,热气腾腾一室白雾。整座璃月港如兽在复苏,即使历经大战也很快振作,每个人都那样热热闹闹地活着,橘红色烟火气往上升腾。璃月是火红色的河流。


甘雨想,自己或许是那艳如朱砂的河流当中一抹随波逐流的蓝。


一路向北,途径归离原,昔日魔神建造的宫殿寰宇早已坍塌,遗迹沉陋寡言地度过漫长岁月。她年幼时被真君带离洞天,第一次面见的魔神便是归终。多么意气风发而美丽聪慧如雀鸟的女神,她见了甘雨,很喜爱这幼小的麒麟,怜爱地将她留在身边教养。


归终带她插花,将一枝萼绿君摆在桌台前。那样洁白馨香的花朵,鲜嫩漂亮如神女脸颊。南女采茶,喜玉润泽,一眼望尽山千千……甘雨依偎着魔神,听她哼唱歌谣。她觉察到这一刻归终是很寂寞的。即使她有那样爱戴自己的子民,有天下最厉害最神奇的伙伴,但这样酸胀的苦痛就是如此的不讲道理。


归终乐于收集白的事物。一樽纯白如玉的瓷器,插瓶馨香如实质的萼绿,一方白玉雕玉兰花的镇纸。她跪坐在桌前写一行诗句,字迹流畅美丽,连信筏都是白梅。甘雨有自己的小桌,那时年纪那样小,离开留云借风真君,连这样纯白的世界都觉得可怖,因而极力想搜寻出不同的事物。失手摔碎一枚红珊瑚手钏,其中竟流出液体如血,用那鲜艳的颜色书写符箓,笔尖摩挲黄符纸窸窸窣窣。这一笔符箓并不纯白,这如血的符箓护佑十方日月平安。


“大人,我不明白。”甘雨握不住笔了,讷讷询问,声若蚊蝇。


“不明白是好的。”归终说:“如今不明白,才是日后的苦痛。”


室内燃香,清浅的烟雾鬼魅一般缠绕上来,将归终的面孔覆盖了。其余的便再也记不清。如今想来,那坐在梨木小桌前学习机关箓法的日子也并不长久,窗外一株香云月季仅开谢过一次。归终那样喜纯白的人,栽种的花竟如此鲜艳如生血。千百年后模糊如水中月影的记忆里,鲜明清晰的只有这株香云月季。


“大人,我不明白。”


“等长大了就明白了呀,许多事情,都是长大后才明白的。”


“那归终大人您呢?您曾经也是孩子吗?”


魔神似乎笑了,在记忆场景末尾拥抱她,语气那样温柔:“对呀,我们曾经都万事不知,如此懵懂。”


那是多馨宁安全的一间房屋,即使建造在人族聚集之地也并不喧哗吵闹。在残垣中寻找,是否还能寻到曾经刻下的字迹。然而尘世变更,千万年如川…大人,如今此地连琉璃百合都不再生长了。


思及往事,心中便被遗憾怅然填满。甘雨站起身来,将脚边一处断裂石碑上的灰尘抹去。她不欲再此多做逗留,转身离去时眼角余光中有青黑色掠过,如同鸟类漆黑的翎羽。这气息太过熟悉,她很年幼时便能在众多仙家中准确搜寻到,如在纷杂花香中寻觅一味苦茶。


许久未见了,即使故人再见依然拘谨,因此只是客气地呼唤对方:“降魔大圣。”


对方离去的身影顿了顿,再一眨眼,便闪身至甘雨面前。二人千百年来样貌不变,当年聚集之地却已然演变为荒芜,如今旧地相遇,都产生一种奇异心情。


魈隐秘地观察她,语气平平提点道:“周边有妖兽余孽,你最好小心。这并非休憩的好去处。”


“思及旧日,便来看看。”甘雨笑了:“如此行色匆匆,你要往哪里去?”


“……绝云间。”


她适当表达了自己的惊讶,随即表示自己也将前去绝云间替七星送信。二人同行至夜晚。今晚夜空异常晴朗,抬眼可见天河。真是奇怪,甘雨想,我们相识那样久,见了面却无话可说。


他们的相遇是很早以前了。早到麒麟仍是幼儿,早到他周身清朗并无业障,一切故事的开端,连神话与传说都还在生长。遇见了,交换姓名,被长辈们撮合着一道玩耍,其实就是这样简单。甘雨带着魈在留云的洞府内闲逛,她知道这位新来的同僚依然对众人怀着警惕,便只带他随意玩闹。


“你会下棋吗?”


他似乎极短地沉默了一下:“……不。”


“不会也没关系。”甘雨摇了摇棋罐,其中白玉棋子哗啦响,如同罐内天地骤降暴雨。她似乎觉得很有趣,于是笑了起来:“师傅也只是昨日才教我。”说罢将一枚黑棋偷偷塞入魈掌心。甘雨指尖温热柔软,简直洁白如一团新雪,而棋子触感凉如冷水。他被掌心的凉意刺了一下,抬头对上那双笑眼。


“帝君说你得留在洞府养伤,师傅便让我来看顾你…如何才算看顾呢?阿萍养了水仙,将那花绞下来,滴灯油作花灯来玩如何?归终大人也会喜欢的。”


年幼并不曾体会过的玩乐,竟在少年时被补齐了。如今再回想,依然觉得那真是一段好时光。可那座洞府早已塌陷,与二人肆意玩闹的魔神也湮灭如尘土。故事再往后推,便是各自镇守战场,最终她前往人世,至今已过千年。


路边茶水铺早已收摊,草棚与木椅倒依然摆着。夜晚十分天降暴雨,二人坐在棚下躲雨,甘雨寻来木柴起火,使一盏土瓷小壶煮茶喝。无根水落得那样急,简直如同天地置换而河流倾倒。他们都不说话,魈去看甘雨的侧脸,她面颊的线条被火光映照成特别温暖的红色,温暖漂亮得像是那种很名贵的蓝釉瓷器。她垂下眼来,睫毛黑而浓密,一副心事重重的神态。


他知道甘雨有什么事也不会明说, 便坐在火边擦枪,忽然脑中闪过一抹思绪,这一点思想使魈皱起眉来:“璃月港的人排挤你了?”


甘雨用一种奇异的目光看他,终于露出点笑影:“为什么会这样想?”


茶已经煮好,她熟练地替魈斟了一杯。说是煮茶,实际上也仅是抓一把陈年茶叶随手掷入壶中沸水。当年随帝君征战,一切生活习性都能变得随意。


甘雨微微抿了一口茶水,沉默许久后说:“我只是忽然想通了那位大人曾对我说过的话…”


又说:“也许璃月港已经不再需要我,所以我想回绝云间。就像……回家那样。或许我只是想家了。”


那位大人曾对她说过什么?魈在漫长的夜晚中回想。那位大人,那位聪慧的,意气风发的女神,她抚摸着年幼的麒麟,似乎只是对她说:“要耐得住寂寞啊。”


那张鲜红如生血的符箓,那株赤红如朱砂的香云月季,魔神写下的诗句与她轻轻的叹息,原来她一开始就知道。他不是不知道。


他回过神来,只有长久的沉默。魈看向甘雨时才发现她已经靠着桌沿睡着了,闭上眼睛休憩时显得神态安然,睫毛簇得非常浓密,简直就像古画上的人物。他站在原地看了甘雨好一会,久到连风的声音都变轻,火光倒映在魈的眼里,极其静默地闪烁着。


他终于准备移开视线,拿起早已凉透的茶水时居然听见甘雨说话,开口恍若梦呓。


“我知道你很寂寞。”她说。声音轻轻的,简直要消散在夜色里。


那一瞬间,他几乎有种被揭穿的失措感。回头再看甘雨,她比燃尽的篝火更静默无声。从很久以前开始就是这样了,他与甘雨守着古旧的记忆与往事,就如同两艘孤独的行舟隔着风雪遥遥对望。原来已经过去那么久。她依然守候着。


“你不也是吗?”最终魈轻声反问。


“是的。”甘雨失魂落魄地回复:“我每天都很孤独…在绝云间看云时孤独;在人群中,却比看云时更加孤独。”


她竟有些茫然了,思及那漫长的千年,一代代人如河川如轻风如飞鸟般转瞬即逝,自己却恍若河中礁石、风间苍木或鸟雀的离巢般生活着。在那样长的日子里,太阳升起又下落无数次,海水潮起潮落,原来这就是寂寞。那样庞大的寂寞压上来,几乎要将她挫伤。


这时有人于洪流中握住甘雨的手,打断了她所有的繁杂的思绪。


是魈。居然是魈。果然是魈。他的手,原本是那样杀伐果断的一双手。如今却牵住她,掌心手背密布细小疤痕,关节带茧。紧紧地,沉默地,握住她的手。甘雨看着他,如同躺在水底临摹魈的面貌,却忽然被扯出水面,耳边涛声淋漓。


魈无法等身体会甘雨的思想,但理解她的孤独。河流演变为平原需数万年,参天树木死亡后数十年便会腐烂,而幼鸟从长成到离巢只需短短一春秋。她沉寂于漫长时间河流,在水底度过每一日。


他握紧甘雨的手。


向上拉。


将她拖出水面事不宜迟。










六门之主

徒然喜欢你(魈雨)-一开始的归途

  一

中午。

  

绝云间公寓

  

老校长钟离的家。

  

此时的甘雨正襟危坐地坐在客厅。

  

“怎么办……”甘雨内心十分纠结。“明明是被会长拜托来让拜访的转校生的……但是……”

  

“要喝茶嘛……”

  

一股冷冷的声音走了过来。绿色头发的少年端着茶从厨房走了出来。

  

端庄的新校服,散发着一种严肃而冷酷无情的感觉。金色的瞳孔,似乎散发着一种傲慢而孤高的杀气,让人无法接近。

  

“唔……”甘雨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钟离先生……为什么会不在啊……这种情况……”

  

在恍惚间,绿发少年已经倒好了一杯茶,学着钟离先生那一套,给甘雨递了过来,只是略......

  一

中午。

  

绝云间公寓

  

老校长钟离的家。

  

此时的甘雨正襟危坐地坐在客厅。

  

“怎么办……”甘雨内心十分纠结。“明明是被会长拜托来让拜访的转校生的……但是……”

  

“要喝茶嘛……”

  

一股冷冷的声音走了过来。绿色头发的少年端着茶从厨房走了出来。

  

端庄的新校服,散发着一种严肃而冷酷无情的感觉。金色的瞳孔,似乎散发着一种傲慢而孤高的杀气,让人无法接近。

  

“唔……”甘雨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钟离先生……为什么会不在啊……这种情况……”

  

在恍惚间,绿发少年已经倒好了一杯茶,学着钟离先生那一套,给甘雨递了过来,只是略有些笨拙。

  

“哦!”反应过来的甘雨受宠若惊般地接了过来,但是因为刚刚在走神,一个不注意,茶杯倾倒了。

  

说时迟那时快,一阵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绿发少年稳稳的接住了茶杯。不过,还是有几滴漏网之鱼,滴在了甘雨的腿上,浸湿了袜子。

  

“好烫……”

  

“……抱……抱歉……”

  

此时少年一手端着茶杯,一手扶着沙发椅垫,少女刚刚顺势轻靠了过去。此刻,四目相对,空气静的出奇,在温暖的中午,空气变得躁动不安。

  

“咳……抱歉,多有得罪……”少年快速收拾了一下刚刚弄脏的地方。

  

“没……没事的……”甘雨舒了口气,微微笑道。“魈……同学,请允许我再做一下自我介绍吧,我是学生会副会长甘雨…那个…还记得我吗……我们那天见过面的……”

  

“嗯……”少年坐在一边,平静的回道。

  

“那天的事情……我还没好好谢谢你呢……”

  

“无需多谢……只是路见不平罢了……”[详见之前魈雨文]

  

“啊……我知道魈同学是很有正义感的人呢……”甘雨微笑着说道。“而且,钟离先生也很关注你……不过……”

  

甘雨一时语塞,但不得不说。她深吸一口气,终于还是用不太严厉的语气说了出来。

  

“不过……为何,你今天没来上学呢……”

  

“……”魈没有说话,只是双手交叉着,闭着眼睛,似乎很逃避这个问题。

  

“抱……抱歉,我,我不是有意要问这个问题的……但……毕竟现在才刚刚开学没多久……”甘雨有些紧张,毕竟并不是很了解对方的情况,而且这种事情应该是老师来负责的吧。

  

“如果……实在是有什么难言之隐的话……”甘雨振作了一点。“还请……好好的告诉钟离先生吧,请假手续之类的还是要……”

  

“咳……”魈睁开了眼睛。“好的,知道了……”

  

“欸?”甘雨还没说完话。语气中,似乎感觉到对方的冷漠。

  

魈起身,似乎要走。

  

“等……等!”甘雨喊住了他。“那个……魈同学如果有什么困难的话……可以随时找我哦……”

  

“嗯……多谢关照……”魈头也不会的走进房间。

  

“唔……被……被无视了嘛……”甘雨沮丧地低下头。“这种事情……果然还是刻晴会长比较熟练呢……”

  

过了一会儿。

  

只见魈背着斜包,从房间出来。

  

“什么时候去?”

  

“欸?”甘雨很是惊讶。“原来……是准备东西去了嘛……”

  

  

上学路上。

  

“魈同学之前的学校不是全日制的嘛……”

  

“嗯……上课时间很随意……”

  

“是这样啊……”甘雨苦笑道。“不过,钟离先生没有把课表时间交给你嘛……”

  

“在桌上……但……不见了……”

  

“是这样吗……”甘雨大舒一口气,庆幸没有遇到什么太麻烦的事情。“不过……胡桃应该会提醒你吧?!”

  

“她……一大早就不见人影了……”

  

“是……是嘛……”甘雨只得苦笑一番。

  

“对了,魈同学,你的联系方式能给我嘛?方便以后联系。免得这样的事再发生了。”

  

“没有……”

  

“唔……”甘雨略感尴尬。“比如,手机号码之类的……”

  

“手机是什么……”

  

“唔……”甘雨十分后悔提出这个要求。

  

“那以后有什么事,来找我就行了……毕竟住的地方很近……”

  

“嗯。”

  

甘雨语重心长的提醒了他。“看来……得好好跟他完善一下一些基础知识呢。”

  

一路上,两人的气氛十分尴尬。为了调节一下氛围,甘雨决定学习一下留云借风阿姨的聊天之术。

  

“那个……魈同学,平日里都干些什么呢?”

  

“练功……”

  

“是嘛!难怪身手那样好,把那些小混混全打跑了呢……”

  

“没什么……”

  

“除此之外,魈同学还有什么爱好嘛?”

  

“没有了……”

  

“那……喜欢的书?喜欢的食物?还有……”

  

“没有……”少年的每一句话,似乎都没有带着任何感情,让人猜不透。

  

“是嘛……”甘雨没有再问下去了,事实证明了留云借风阿姨的聊天术不怎么样。

  

  

璃月班。

  

胡桃:哼哼~这次一定行的!我小巷派打油诗人胡桃这次的部门申请一定可以通过的!到时候,就可以邀请好多人来跟我一较高下啦!顺便还可以发展客户,简直一举两得!哈哈哈~

  

香菱:嗯嗯!但愿这次能行吧!

  

行秋:我的胡堂主哦~都申请那么多次了,那次不是这么说的?结果肯定猜都猜得到咯……

  

重云:不过……话也不能这么说吧……听说稻妻班的那个荒泷社团好像都申请成功了……

  

行秋:小道消息称,人家都是动用了“关系”的,听说被那个八重主任折磨得够呛……咱们可比不了……

  

胡桃:嗯……是嘛。要是本堂主也能拉到学生会的关系就好咯~可惜家里那位钟离老爷子退休了,不然那有那么麻烦……咱们的“死亡诗社”早就成立了。

  

重云:不过……感觉就算钟离先生在,应该也不会同意吧……

  

香菱:这个名字,应该会吓跑很多人吧……为什么不起个“噼咔”点的名字呢……

  

胡桃:切~这是本堂主的内涵嘛~你们不懂~要兼顾业务和文学可是很不容易的哦~

  

行秋:哈哈~堂主还是那么能言善道啊~好了好了,关于社团的话题还是放一放吧。

  

重云:也是,偶尔也说说其他的嘛。

  

行秋:对了,你们听说了吗?最近班上转来了一位新同学……

  

胡桃:嗯?在哪?在哪?我怎么没看见!?本堂主一定要把他拉进咱们社团!

  

香菱:胡桃……不要那么激动嘛……

  

行秋:听说,应该是今天到的……但是,今天一早上都不见人影……

  

重云:该不会……是跟之前的夜叉传闻有关吧……

  

香菱:啊?你是说……被妖怪抓走了……不太可能吧……

  

胡桃:哦吼吼!灵异事件嘛?!本堂主喜欢!

  

行秋:真是的,话题一下子偏哪去了……咳咳,不过,那位转校生的身份确实很让人在意呢……

  

重云:确实……究竟是为什么不来呢?

  

胡桃:嗯……确实很可疑呢……不过,一切真相,将在我大侦探“胡尔摩斯”的侦查下,水落石出的!是吧?!“花生”。

  

香菱:什么时候给我起的绰号啊……

  

行秋:很好,这样的话,确实是很适合写小说的剧情呢。

  

胡桃:哼哼~果然还是行秋老弟懂行嘛~那么,关于转学生的身份调查,现在开---

  

甘雨:咳咳,抱歉打扰大家午休时间了。这位是我们班的新同学---魈,因为对上课时间不怎么熟悉,所以今天晚到了,还请各位原谅。现在有请魈同学做一下自我介绍吧!

  

行秋:哎呀呀~看来真相提前水落石出了呢~

  

胡桃:唔……好气。欸,台上的那个人不是……钟离带回来的那个……

  

  

学生会

  

“辛苦你了,甘雨。”刻晴一边处理文件,一边说道。“那位新同学-魈,在班上还好吧?”

  

“嗯……”甘雨疲惫地说道。“他还适应吧,只是不怎么跟人说话……”

  

“正常,等逐渐融入到班上就好了……不过……”刻晴停了一下。“不过,关于那位同学的档案,我觉得……”

  

“嗯?什么?”

  

“不,没什么……”刻晴似乎有所顾虑。“你去忙吧……这里还有一堆社团申请文件……你看一下……”

  

“哦好的……欸,“死亡诗社”……为什么会写在一张课表上……”

  

放学后。

  

“好累啊……”甘雨疲惫的趴在办公桌上。“终于忙完了……递交文件,清理文件……再加上今天中午拜访……运动超标了……”

  

“甘雨,要不你今天先回去吧……剩下的教给我和九条就行……”

  

“唔……感谢刻晴会长”

  

回到教室,打扫卫生的同学也回家去了。夕阳照在窗户上,软绵绵的橙色好像棉花一样,塞满了教室。

  

“好困……每天都是这样……”甘雨坐在位置上,收拾着文具与教材。“就……躺一会儿吧……应该,不会很久的……”

  

趴在坚硬的桌子上,甘雨很快便进入了梦乡。

梦里,她好像一只趴在草坪上晒着太阳的羊,随着微风摇摆着毛。身下的草坪似乎越来越深,越来越软。自己好像奔跑在无垠的原野上。

  

忽然间,似乎睁开眼,瞥见绿色的光影。身下感受着另一种搏动,是一种温暖的感觉。这种感觉,让她不由自主地抱紧着身前的事物,露出满意的笑容。

  

随着风掠过,似乎闻到一股熟悉的香味,那是在钟离先生家茶叶的味道。

  

“清心……”甘雨呢喃细语,浑不知身前的人是谁。

  

“辛苦了……谢谢……”绿发少年温柔地背着少女,往着回去的路途走去。

  

绝云间公寓。

  

“欸----------”甘雨醒来之后,不知所措。“为为为什么……我会在钟离先生家里……”

  

“哟~甘雨会长!你醒了~吼吼~”胡桃一脸得意地笑着。“哎呀呀~没想到~稀客啊~”

  

“胡,胡桃…我,我为什么会…”

  

“欸~不知道呢,我一回来就看见你睡在沙发上……”胡桃若有所思点点头“莫非……哼哼……”

  

“干,干嘛……看着我……”甘雨害羞的问到。

  

“是魈吧!那家伙把你背回来的吧?!”胡桃得意洋洋的说道。“哼哼~果然一切真相都难不倒我‘胡尔摩斯’啊!没想到啊~没想到~学生会副会长居然会和新同学偷偷的……”

  

“啪!”

  

“哎呀!你干啥啊?”

  

胡桃脑袋上挨了一记报纸。

  

“……不敬先辈……”

  

“魈同学……”甘雨害羞的望着眼前少年,却不知到底要说些什么。

(未完待续)

言情
  算不算是官方产魈雨粮??

  算不算是官方产魈雨粮??

  算不算是官方产魈雨粮??

花凉
  翻到了很久之前的一个稿。。

  翻到了很久之前的一个稿。。

  翻到了很久之前的一个稿。。

鹿韭

【散莫|魈雨】关于情侣款饰品

不想干正事,遂摸个无脑沙雕小段子(*´・ω・)


某天,魈雨散莫四人一起出去做委托。


(魈散在一边打怪中)

散:看你拽得二五八万的,一副酷哥样还别个这么喜庆的红绳结。

魈:好笑吗?这是甘雨亲手给我编的情侣款。你有吗?

散:你找死!你有病吧!

(魈散开始决战紫禁之巅)


(甘雨和莫娜做完委托回来)

甘雨:住手,你们不要再打啦!

莫娜:别打啦!要打去黄金屋打!

(公子:还有这种好事?!)


(甘雨和莫娜发现劝架无效)

莫娜:要不我去挂水,你去上冻,让他俩先冷静下来?

甘雨:这样不好吧,会伤到的……

莫娜:没事,你放心打,我不心疼。

甘雨:但是……......

不想干正事,遂摸个无脑沙雕小段子(*´・ω・)


某天,魈雨散莫四人一起出去做委托。


(魈散在一边打怪中)

散:看你拽得二五八万的,一副酷哥样还别个这么喜庆的红绳结。

魈:好笑吗?这是甘雨亲手给我编的情侣款。你有吗?

散:你找死!你有病吧!

(魈散开始决战紫禁之巅)


(甘雨和莫娜做完委托回来)

甘雨:住手,你们不要再打啦!

莫娜:别打啦!要打去黄金屋打!

(公子:还有这种好事?!)


(甘雨和莫娜发现劝架无效)

莫娜:要不我去挂水,你去上冻,让他俩先冷静下来?

甘雨:这样不好吧,会伤到的……

莫娜:没事,你放心打,我不心疼。

甘雨:但是……我会心疼啊……


(听到女友对话的魈散瞬间停手)

魈:……(内心:甘雨担心我,我不打了)

散:(炸毛)蠢女人你居然想谋杀亲夫!(飞过去跟莫娜理论)(空居力耗尽但是刹不住了)(带着莫娜一起跌进了水坑)


(之后的情况)

散莫:在水坑里激情打架(旁边的水史莱姆:你们清高!你们了不起!)

魈雨:在树荫下安心午睡(魈:甘雨的膝枕真舒服)


第二天,莫娜背后的神之眼上挂了一根散兵同款金羽毛。

打全标签会死是吧
甘雨用魈的专属圣遗物 他俩指定...

甘雨用魈的专属圣遗物 他俩指定有染。

甘雨用魈的专属圣遗物 他俩指定有染。

包子娘晓音

璃月的一天(上)

好久不见了,各位。在学校的时候很忙碌,没有多少时间更文,非常抱歉。

这次更新璃月子时代的角色,希望各位喜欢

跟蒙德子世代篇一样,讲的都是一些日常和战斗的故事

打的tag都是孩子父母的

1.

      我叫枫原千花,南十字船队的一员;也是下任船长的继承者。每当璃月港的人看见了我,都会向我传来羡慕的眼光。他们何止是被我这个混血儿的身份吸引,还因为我曾经打败过比“海山”还要厉害的巨兽。曾经我和许多人一样,非常崇拜自己的父母,我的父母一个能与神明对抗,接下“无想的一刀”;一个在没有神之眼的情况下,可以斩杀一头巨兽;都是强者中的强者...

好久不见了,各位。在学校的时候很忙碌,没有多少时间更文,非常抱歉。

这次更新璃月子时代的角色,希望各位喜欢

跟蒙德子世代篇一样,讲的都是一些日常和战斗的故事

打的tag都是孩子父母的

1.

      我叫枫原千花,南十字船队的一员;也是下任船长的继承者。每当璃月港的人看见了我,都会向我传来羡慕的眼光。他们何止是被我这个混血儿的身份吸引,还因为我曾经打败过比“海山”还要厉害的巨兽。曾经我和许多人一样,非常崇拜自己的父母,我的父母一个能与神明对抗,接下“无想的一刀”;一个在没有神之眼的情况下,可以斩杀一头巨兽;都是强者中的强者。

     “千花!”一个声音在我的耳边响起,把我从回忆中拉了回来;叫我的人是我干妈凝光的女儿钟晶,也是我的好朋友,“你怎么还在这里发呆,今天不是说好了和秋云会合打委托吗?”“哦对对对,我差点忘了这事了。”我笑了笑,“谢谢你的提醒。”说罢,两人一起去飞云商会找这里的大小姐--秋云。

很快我们就到了目的地,在门口的管家则让我们先在庭院里等候;很快,秋云走了过来,“哟,你们来的挺快嘛。”秋云看了我们一眼,露出来一股傲娇的样子,“快走吧。今天的委托可不简单;咱们速战速决!”“是是是,飞云商会的大小姐。”我一脸不屑的看着她,“你可不要向上次拖后腿了。”钟晶看见我们似乎要吵起来,便开口说:“来都来了,那咱们现在赶紧出发;一会儿做完委托咱们去茶楼喝杯茶吧。”“好!”我和秋云不约而同的说道。随后,三人便出发前往委托地方。

2.

在望舒客栈那边,有一个蓝发少年在客栈的一层打算卫生中;随手把客人吃过的碗筷放进一旁的塑料框中。“峰”一个声音传向少年的耳边,“今天又是你们父子值班啊?你妈妈和妹妹呢?”那名叫峰的少年把头向后转去,发现是那个喜欢冒险的钟摩又来这里吃饭了。

峰给钟摩安排了一个安静的座位后,说:“她们各有各的事,忙去了。你的哥哥和妹妹不也是吗?”“哪能一样?”钟摩摆摆手,“我哥为了继承璃月七星而开始学习各种技能;妹妹只是做委托罢了。”“是这样啊。”峰把菜单递给钟摩,“前两天我们这边出了点新品,你尝尝吗?正适合当午饭吃。”“好。”钟摩点了几道菜肴和这个新出的菜,峰便拿着记事的小本去找做饭的厨子去了。

3.

“到了,我们的目的地。”千花拿着地图看了一眼,“我们的委托就是去帮忙采食材。”“去拿地上的食材什么的就交给我了!”秋云自信满满的说道,“这个我最擅长。”钟晶看着秋云自信的眼神,无奈的叹口气:“但愿这次不要惹出什么麻烦……”很快,三人开始了今天的采摘委托。

“诶?”千花看见一朵漂亮的琉璃百合,“这朵花好好看,我想把花摘下来送给我爸妈。”说完,便伸手采这朵琉璃百合。可是手刚刚触碰到百合的时候,居然变成了骗骗花的样子向千花袭来。千花赶紧拿出手里的大剑,挡住了骗骗花的攻击。“这……怎么会是骗骗花,可恶。”千花被骗骗花打退了几步,气的她咬紧牙关。还没等她反应过来,骗骗花居然用远程攻击向她袭击过来;可是千花没法在短时间内躲开攻击。下一秒,一把带有风元素的单手剑将骗骗花击败。

“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啊,千花。”秋云把自己的剑收起来,“还好我们及时出手。”千花不好意思的地下头,说:“对不起,我刚刚在这里看见一株琉璃百合,想着送给我爸妈的。”钟晶摸了摸千花的头,说道:“没事的,这不怪你。不过这里怎么会出现魔物呢?”钟晶看了看周围:“平时也没听说过这里会有魔物的。”“我就说一个委托不可能那么轻松嘛。”千花说道,“不然为什么会让我们去做呢。”秋云看了看周围,说道:“难不成这里应该还有其他魔物……”话音未落,在她们身后出现了几只巨大的魔物和不少的史莱姆。很快,三人和魔物打成一片。

4.

轰--

一阵剧烈的爆炸声在望舒客栈附近传来,客栈里吃饭的客人们都被下了一跳。峰和钟摩随着爆炸的声音看过去,发现声音就在东边不远处的小树林旁边。“糟……糟了!”钟摩看着那边说道,“我妹妹……今天好像就是在那边做委托!”说完,便拿起武器向小树林的方向跑去。“喂!等等我,我也去!”峰也拿起武器跟着钟摩一起跑去。

这时,有一位带有绿挑染的黑发男子正在客栈的楼顶处静静的观察着两人……

未完待续……


冬瓜排骨薏米粥

寒月夜陇西【剧情】

是哨向也不是吧,混合在一起的那种,设定是七国但是现代社会也可能是星际?除了现在的七神其他魔神可以说在各国里属于合作关系,有统一对外的敌人,每个国家对领导层的称呼不同,比如说璃月为仙人真君,蒙德是骑士,稻妻是将军,须弥是贤者等等……

微微量归终和钟离,剧情里只是随口提了一下,在这里预警了。

严重ooc,剧情私设,文笔垃圾,不喜勿喷。

[图片]



是哨向也不是吧,混合在一起的那种,设定是七国但是现代社会也可能是星际?除了现在的七神其他魔神可以说在各国里属于合作关系,有统一对外的敌人,每个国家对领导层的称呼不同,比如说璃月为仙人真君,蒙德是骑士,稻妻是将军,须弥是贤者等等……

微微量归终和钟离,剧情里只是随口提了一下,在这里预警了。

严重ooc,剧情私设,文笔垃圾,不喜勿喷。


3.5尺仙人

  p1~p5魈雨

       p6璃月三c

  p7是美美的戴因老婆😍

  大小号双开,小号抽到甘雨立马就拍了,冷圈人自给自足😭

  情头随便用

  p1~p5魈雨

       p6璃月三c

  p7是美美的戴因老婆😍

  大小号双开,小号抽到甘雨立马就拍了,冷圈人自给自足😭

  情头随便用

内有饿犬

降菩萨

*有架空捏造。


许久以前的某段时间,魈与甘雨结伴往山中猎兽。


他如今已记不清过去多久。彼时璃月大片荒芜,往往方圆千里无人烟,人们聚集于魔神袍袖下生活,就连语言都古朴缓慢如咒语。魈初入帝君麾下,说得上话的同僚寥寥,沉默寡言得如同檐下常年蓄水的一尊青瓦缸,落雨进去只有空荡荡回响。


甘雨当时年纪更小,漂亮温和如一盏蓝釉瓷器,安静待在留云真君身后,手指纤细白净,悄悄抚摸真君妥帖收好的翎羽。他发觉女孩脖颈上挂着一枚银雕镶金合欢花平安锁,袖口垂露出悬铃错纹手钏,行走间有铃声清脆。魈清楚这是璃月南边地域的习俗,长辈们担忧她年少死去,因此用银锁金铃将她锁在身边,以此盼望她长久平安。


甘......

*有架空捏造。


许久以前的某段时间,魈与甘雨结伴往山中猎兽。


他如今已记不清过去多久。彼时璃月大片荒芜,往往方圆千里无人烟,人们聚集于魔神袍袖下生活,就连语言都古朴缓慢如咒语。魈初入帝君麾下,说得上话的同僚寥寥,沉默寡言得如同檐下常年蓄水的一尊青瓦缸,落雨进去只有空荡荡回响。


甘雨当时年纪更小,漂亮温和如一盏蓝釉瓷器,安静待在留云真君身后,手指纤细白净,悄悄抚摸真君妥帖收好的翎羽。他发觉女孩脖颈上挂着一枚银雕镶金合欢花平安锁,袖口垂露出悬铃错纹手钏,行走间有铃声清脆。魈清楚这是璃月南边地域的习俗,长辈们担忧她年少死去,因此用银锁金铃将她锁在身边,以此盼望她长久平安。


甘雨在留云身边站定了,打量他,声音很轻:“我叫甘雨。”说罢递了个什么过来。魈磨磨蹭蹭地接了,原来是枚洒糖霜的蜜饯果子,包在油纸里。军中这样的零嘴罕见,估计是归终等女神宠爱这年幼的瑞兽,特意将这甜蜜的食物留给她。


他长久不答,直到帝君拍了拍自己的背脊以此提醒,才告知自己的名字:“魈。”


战火时节人族群居,部落之外的土地草木河流肆意生长,山间有兽袭人。帝君怜悯人族孱弱,特派遣仙家入山猎兽。


他们前往深山时正是暴雪时节。去时雪满天山路,山回路转不见君,暴雪压境,空气十分洁净。雪花落在甘雨发上简直如同一棵寒树结霜。路过山民群居的寨落,甘雨借居民家烧炭的炉子,两个人缩在竹棚下烤一枚圆团团的柿饼,听积雪往下落,分享一壶陈年茶叶泡的茶水。她似乎非常适应族群内的生活,有人来搭话便细声细气地回答,有人投以目光便微笑。甘雨低头拨弄碳火时魈去看她的侧脸,那样漂亮流畅的线条,被炉火映照成特别温暖的红色,美丽如同一枚常年被挂在颈间用体温去暖的青玉。


林间青竹积雪,廊下悬霜,吊脚楼窗前挂着彩绳铜铃,风过便响,悠悠荡荡一千年。这小小部族曾经信奉人首蛇身的魔神,因而于面上绘彩,佩巨大水牛角头冠与银制项圈,夜间点燃篝火跳祭祀舞蹈,以此祈求神明眷顾。如今魔神虽身陨,习俗却如薪火相传。二人在寨中歇息,夜晚循着火光寻找,雪夜里有人族摇铃起舞,燃起点亮天空的火把。


下过雪的夜空明净,空气清洁,有部族老人递来两盏酒,月亮碎碎圆圆。


老者告知:“今夜月圆,降菩萨。”


此部族将一切魔神尊祇统称为菩萨,原因已无可考。凡酬愿,巫神藏假面歌舞。


“何为降菩萨?”甘雨负责与旁人沟通。


“妖兽伤人,我们便向菩萨请愿,请仙家降妖。于是您二位来了。”垂垂老矣的人类将一枚木刻戒指送给甘雨:“降菩萨则是…仙神降落于我们的祭坛,回应祈愿。”


这木戒似乎是人族修者的某种技法,很细致地雕刻着蛇缠花纹路。甘雨摩挲着木刻花纹,很珍惜地将戒指收起来了。


“似乎只是感激帝君的仪式,晚些还有歌舞,你要看吗?”她回过头来问询。


“我不适宜这样的场合。”魈拒绝了。


寨落边沿生长有百年巨木,如今叶已落尽了,只余参天枯枝等来年春日。无树叶遮挡的枝木上视野足够好,他寻了个位置,稍稍低头便能清晰看见围绕篝火起舞的人群——佩戴巨大银饰的年轻女孩们将甘雨包围,每个人都笑得那样开心快乐。甘雨被人群裹在中间,银饰闪烁间跳舞,她并不适应这样的热闹,面若红云。


如今再回想,他依旧不得不承认这真是一段温暖鲜艳到匪夷所思的记忆,绝没有因时间磨损去色泽。被火光染红的雪地,那样晴朗的夜空,月亮大到简直要将这一方小小的幻境吞噬。女孩子们雕花悬挂铃铛的巨大头饰随动作颤动,月光清凌凌洒下来,一切便闪动如月下波动着的湖水,浮光跃金。


女孩们笑闹着互相推搡,她们已经发觉甘雨与另一位仙人相比简直温和到无害了,于是开开心心地将一副头面歪歪斜斜扣在甘雨头上,在她额上绘花。甘雨年幼时便受过归终教养,喜欢这些小小的温暖的人,并不拒绝她们的亲近。她忽然觉查到视线,很疑惑地向魈的所在看了看。山中寂静,积雪无声,甘雨除却火光外什么也没看见。


子夜过后歌舞初歇,甘雨被邀请去山民家里借宿,陪那家最小的女儿玩闹到夜半。吊脚楼外似乎又在下雪,窸窸窣窣恍若叶落,树木萧瑟。她觉查到地脉中元素紊乱,似乎产生一种异常波动,便明白妖兽借暗夜前来伤人了。匆匆持弓前去时魈已战过一轮,枪尖有黑血低落,如雪地生霉。


甘雨凌空弯弓射箭,抬手间铃声凛凛,魈闻声去看——那一瞬连月光都被遮蔽,万事万物都暗下一角,一枚尖锐冰花凌空凝结,正正命中妖兽额心。少女持一人高弓箭,额前那鲜艳的深红的颜色,竟是朱砂。


她轻松收弓,箭镞月下闪光。


“师傅遣我下山历练,原是替民消除灾厄,积累福泽。”她走近了,撕裂手帕替魈包扎伤口——那样寡言冷漠的人,血液依旧带着似人的体温。甘雨觉查到这一点,眨眨眼,露出点笑影子:“帝君派你陪同,想必也怀抱着同样的心思。”


那样多的杀孽,终究会变负累,如若有一日被这样漆黑的负累压垮了,希望为你积累的福泽与祈愿能拉你一把。


他一时不知如何回话,却见甘雨将脖上一枚平安锁摘下,将带着体温的配饰放入他掌心。


“归终大人领地的习俗。”她笑起来有些羞涩:“盼望你长久平安,若有灾厄,便有降菩萨。”


魈只一瞬便明白甘雨言下之意。

我们是同伴呀,若有苦厄灾难、若降下漆黑的负累,一定有人前来搭救的。万望日后平安喜乐,福泽深厚呀。


深山雪落,寂静无声,连月亮也沉默不言。她将一枚圆润精致的平安锁送出,仅仅是如此期望着。











FEiil

  赶一个521

  灵感来源动作和p2是群友提供的脑洞!

  是找亲友约的草稿流,在同好群里已经公开了!

  以后这个合集就专门放只找我这位亲友约的了大概…(目移

  祝大家521快乐,自家cp都有饱饭吃!

  

  赶一个521

  灵感来源动作和p2是群友提供的脑洞!

  是找亲友约的草稿流,在同好群里已经公开了!

  以后这个合集就专门放只找我这位亲友约的了大概…(目移

  祝大家521快乐,自家cp都有饱饭吃!

  

冬瓜排骨薏米粥

回溯

千字小摸鱼,修仙界的故事,建议脑补剧情?严重ooc,不喜勿喷

  

  

“回溯……”
血泊中的少女喃喃低语着什么,而她怀中之少年早已没有生息。
“是魔又如何?更何况只是一个不知真假的占卜,众位仙家就如此赶尽杀绝,真是令甘雨心寒。”
冷淡的声音响起,在围攻的众人还未反应过来时,都化成了点点尘埃,而时间在倒转周围的一切都开始变化,怀中的少年也逐渐消散……
床榻上的人猛然惊醒,捂着胸口压抑着从心底传来的疼痛感,抬头就看见一脸担忧之人,熟悉又陌生的脸,甘雨怔住喃喃开口“留云真君……”
“嗯?怎么了?甘雨可是睡一觉起来就迷糊了?”留云借风真君放下手中的剑谱,宠溺的看着甘雨,而后似想起什么般的再次开口“对了...

千字小摸鱼,修仙界的故事,建议脑补剧情?严重ooc,不喜勿喷

  

  

“回溯……”
血泊中的少女喃喃低语着什么,而她怀中之少年早已没有生息。
“是魔又如何?更何况只是一个不知真假的占卜,众位仙家就如此赶尽杀绝,真是令甘雨心寒。”
冷淡的声音响起,在围攻的众人还未反应过来时,都化成了点点尘埃,而时间在倒转周围的一切都开始变化,怀中的少年也逐渐消散……
床榻上的人猛然惊醒,捂着胸口压抑着从心底传来的疼痛感,抬头就看见一脸担忧之人,熟悉又陌生的脸,甘雨怔住喃喃开口“留云真君……”
“嗯?怎么了?甘雨可是睡一觉起来就迷糊了?”留云借风真君放下手中的剑谱,宠溺的看着甘雨,而后似想起什么般的再次开口“对了,帝君有事寻你。”
“这就去。”甘雨翻身下床,踏出院落入眼的就是漫山遍野的却砂树,风徐徐吹来,卷落了树上的叶,落到甘雨脚旁。
压抑的哭声,甘雨蹲在树旁,直到日落才缓缓起身。
摩拉克斯皱眉的看着这个眼眶有些红肿明显哭过一番的少女“你怎么了?可是不想下山历练?”
甘雨摇了摇头“下,一定要下山。”
“那我让……”
“不了帝君,这次我想一个人。”
“允。”
仙历1265年,璃月大师姐甘雨独自一人下山历练。
一手追寻罗盘,一张地图,寻一个人。
每到一处未寻到甘雨就会在地图上划掉。
仙历1275年,甘雨途径人界战场,驻足许久,临走前差点被白骨绊倒,踉踉跄跄间脑海中深刻的记忆骤然模糊,她意识到回溯的惩罚开始了。
提笔在纸上写下:甘雨自千年之后……为改变一切而归来,寻一少年……名为魈。
断断续续间写了许多,都快有一小本了。
仙历1286年……
雪落满了街道,熙熙攘攘的人无不昭示着今日是某个节日,突然间被人撞了一番,甘雨猛的怔住,下意识的摸向挂在腰间的储物袋,摸了个空后顿时一阵惊慌涌上她的心头。
丢了,她的记忆丢了……下意识的在人海中寻找,最后追寻到了郊外的破庙,储物袋已经被打开那本写了密密麻麻的记事本已经被撕毁,追寻罗盘也碎了,一路上她收集的零零碎碎是小东西也都散落一地,而那个偷她东西之人已经被一位少年捆住,见她来也意识到是失主来寻东西了。
“很抱歉,你的东西……”意识到甘雨不太对劲的少年猛然顿住,从见到她的那刻起,他就明白这位姑娘是修仙者,但现在这模样隐约有入魔的迹象。
甘雨看不清眼前的一切,眼里只有被撕毁散落一地的碎纸,慌乱的感觉再次袭来,伴随的是阵阵的心痛……我是谁?我在干什么?
甘雨的眼里顿时无神,抬起手袖口中的红绳顿时缠绕在贼人的脖颈上,只要稍微用力那人就会身首异处。
风吹动衣袖摩擦至手腕,刺痛感袭来,让甘雨疑惑下意识掀开衣袖,手腕上赫然刻着一个字,魈。
伤口上还挂着血珠,刚刻上去没多久,从伤口旁边的肌肤能看出来,是一次又一次的用利器刻上去。
啊,她怎么可以把他忘记……怎么可以忘记……
最后少年把散落一地的碎纸拼凑起来,只得寥寥几句话:甘雨千年……之后归来……为改变一切……寻一人……
少年带走了贼人,而甘雨看着面前碎掉的追寻罗盘和碎纸片以及已经被捡在一起零碎的小东西,一遍又一遍的掐着决,试图把它们复原,可却毫无动静。
仙历1364年,璃月避世隐居,大师姐甘雨历练未归。
未寻到,可前往下一个地方。
仙历1496年,各界动荡,璃月出世干预天道抉择,终倾尽整个璃月之力,与天道同归于尽,自此璃月全员陨落,仍大师姐甘雨历练未归。
仙历1497年……
“听说了吗?璃月底全员陨落了。”
“除了璃月其他地区也损失严重啊……也不知今后该如何是好?”
甘雨喝茶的手一顿,心口处的疼痛蔓延开来,她是不是忘记了什么?为什么心会这么疼?
仙历1576年,江南烟雨时节,撑伞站与石桥上的甘雨木然的看着烟雨蒙蒙的景色,突然一道身影映入眼帘,蜷曲在角落的少年浑身湿透,衣衫褴褛。撑伞走过去的甘雨在他面前站了许久,终是蹲下身把伞递给了他“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少年疑惑的看着她,然后摇了摇头。
甘雨起身淋着雨,还是看着他,最后丢下几两碎银,淋着雨渐行渐远。
少年还是疑惑的看着她的背影,直到出门买菜的阿婆看到蹲在墙角的他“魈?怎么不进门?”
“等阿婆回来一起,也是一样的。”少年把碎银藏在怀中,收起那把景绣伞,随着阿婆进了屋。
仙历1834年,甘雨在望舒捡到一位浑身是伤的少年,他说他名为魈,下意识的甘雨抚上手腕,可那儿已经白皙如新一点痕迹也未曾留下……
她说“可以拜入帝君门下,我是璃月的大师姐。”
“……师姐好。”
自此闭环般的轮回再一次开启。

鹿韭

【多CP】风男寝一败涂地

CP:鹿忍,散莫,魈雨,枫华(有微量提及其他CP)

全文2.9w,现代大学生pa,沙雕向,纯聊天,OOC+流水账,不好勿怪

虽然有CP向,但其实女方没有出场,本质上是风男欢乐茶话会(平藏惨遭迫害(bushi)


  “小鹿,你现在还单着呢,对吧?”散兵一打开宿舍门就莫名其妙地发问道。

  正对着电脑玩解密游戏的鹿野院平藏闻言,扭头看向散兵,有些摸不着头脑地回道:“是、是啊。”

  散兵砰的一声把门关上,又问:“那你有没有心仪的姑娘或者暗恋的对象?”

  “啊?”平藏愣了一秒,没有立即答话,而是迅速在脑子里推理起散兵的意图来。

  原本在做听力练习的万叶此刻摘下了耳机,转过头...

CP:鹿忍,散莫,魈雨,枫华(有微量提及其他CP)

全文2.9w,现代大学生pa,沙雕向,纯聊天,OOC+流水账,不好勿怪

虽然有CP向,但其实女方没有出场,本质上是风男欢乐茶话会(平藏惨遭迫害(bushi)



  “小鹿,你现在还单着呢,对吧?”散兵一打开宿舍门就莫名其妙地发问道。

  正对着电脑玩解密游戏的鹿野院平藏闻言,扭头看向散兵,有些摸不着头脑地回道:“是、是啊。”

  散兵砰的一声把门关上,又问:“那你有没有心仪的姑娘或者暗恋的对象?”

  “啊?”平藏愣了一秒,没有立即答话,而是迅速在脑子里推理起散兵的意图来。

  原本在做听力练习的万叶此刻摘下了耳机,转过头,见散兵脸上似乎透着些许不服的情绪,便朝他开口道:“怎么回事?”

  散兵把自己的椅子转了个方向,面朝平藏坐下,双手抱臂,略显郁闷地说:“还不是因为卡维他们。”

  平藏起身,把椅子往外挪了挪,然后跨坐在上面,两手搭着椅背,笑着询问:“你刚才不就是去给艾尔海森送个资料而已吗?按理说,他们没有理由会惹到你啊。”

  “而且,就算你受了气,那又跟平藏有什么关系?”万叶一手挂着椅背,扭过半个身子,问道。

  散兵摊摊手,开始解释:“我刚刚不是去了一趟他们寝室嘛,我进去的时候赛诺正在跟其他三个人讨论该怎么跟妮露表白。我作为过来人,也给赛诺出了个点子,结果他们非说我那是馊主意。”

  “那你说什么了?”万叶好奇地问道。

  “我让赛诺趁天气好的时候,带人家妮露去视野开阔的山上,在星空下表白。这夜深人静、繁星闪烁、孤男寡女、互诉衷肠,多浪漫呐!”

  平藏听完,赞道:“听起来是挺不错的。”

  “小鹿,还是你有品味!”散兵笑道,“说真的,除了龙脊雪山有点冷、凌晨三点有点晚以外,我的想法简直就是完美。”

  平藏和万叶不约而同地沉默了一下。

  “考虑到赛诺的冷笑话,我想,真这样的话,到时候可能不止是‘有点冷’而已……”万叶扶额道。

  “卡维、提纳里和艾尔海森也拿差不多的理由反驳过我,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后面我说了句‘你们仨不都还单着嘛,也好意思指导别人谈恋爱’,结果你猜怎么着?”

  “怎么着?”平藏贴心地捧场道。

  “结果就是他们仨一个接一个地自爆早就脱单了,真看不出来啊……”散兵摇摇头,“你说他们须弥人什么毛病,一个两个都这么爱搞地下恋情……”

  万叶试图将话题引向正轨:“你说了半天,还是没讲清楚这跟平藏有什么关系。”

  “是呀,怎么扯上我的?”平藏附和了一句。他推理了半天,还是没能想明白自己这个拥有不在场证明的人为什么会掺和进来。

  散兵摆摆手,不大好意思地开口道:“嗐,也没什么,就是我和他们聊着聊着,这好胜心一下子上来,然后就跟他们打了个赌。”

  “什么赌?”话说出口时,平藏已经隐隐猜到了答案。

  散兵看向平藏,回答道:“现在他们宿舍就赛诺没脱单,咱宿舍就你没脱单,所以我们打赌,看谁先帮自家兄弟脱单。”

  “赌注是什么?”万叶一下子切中了要害。

  “哪个宿舍输了,就请对方宿舍的四个人连带他们的女朋友一起吃顿饭,时间和地点由赢家决定。”散兵坦诚道。

  “等等,你说‘哪个宿舍’,你把我和魈也算上了?”万叶又问,“这要是输了——”

  “哎呀,你放心,我一人做事一人当,万一我们宿舍输了,请客的花销就全由我来负责。”阔少散兵打断了他的话,安抚似的说道。

  万叶轻笑道:“我倒不是在意钱的问题。只是我觉得,要打这个赌,得先问问平藏的意思。”

  平藏微微低头,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其实吧,我最近是挺想问问你们关于表白的事……”

  散兵一听他这话就激动得跳了起来,一边拍着平藏的肩膀,一边说:“你已经有要表白的对象了?太好了,本来我还担心你没有喜欢的姑娘呢。说说看,她是谁?你和她什么情况?”

  面对如此热情的散兵,平藏不由得犹豫了一下。

  “哎呀,小鹿,你就放心大胆地说吧。不管遇到什么问题,你散哥——”说到这里,散兵翘起大拇指,指了指自己。

  “你叶哥——”散兵又指了指坐在旁边的万叶。

  就在这时,门开了,魈走了进来。

  散兵的注意力被吸引过去,顺势也指了指刚回来的魈,说:“还有你魈哥,肯定会帮你帮到底的。”

  不明所以的魈扫了一眼宿舍里团团围坐的三人,然后将目光投向了万叶,狐疑地开口道:“我怎么有种突然被拉上贼船的感觉……”

  万叶微微一笑:“别傻了,你就没从这艘贼船上下来过。”

  魈走到自己的桌前,拉过椅子,面朝三人坐下,叹了口气,说:“所以,你们仨鬼鬼祟祟在密谋什么呢?”

  听完整件事的来龙去脉,魈沉默了三秒,然后直视着散兵,说了句:“你真无聊。”

  不待散兵炸毛,魈又转头对平藏认真说道:“不过小鹿你放心,但凡有需要我的地方,你尽管开口。总之这个赌约,我一定帮你赢下来。”

  “这下咱们宿舍算是同心同德了。”万叶轻笑道,“那么,我们现在该干嘛呢?”

  宿舍里突然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面面相觑之下,平藏清了清嗓子,大大方方开口道:“其实吧,我也没什么要问的,就是想了解一下你们是怎么追到自己女朋友的。”

  平藏的目光从左到右依次扫过散兵、万叶和魈,语气里带了些审讯般的意味:“那么,你们谁先来?”

  万叶略微摇摇头,笑着吐槽:“大侦探,你搁这经典犯人三选一呢。”

  散兵一改刚才的爽快,看向平藏,支吾道:“既、既然是要帮你,那应该你先来。”

  “对。”魈也附和道,“小鹿,你先说你的情况。”

  万叶见形势逆转,随即抓住机会向平藏发问:“说吧,你的表白对象是谁?”

  “她叫久岐忍。”平藏回答得很是利落。

  “久岐忍……啧……”散兵用手抵着下巴,思考了一会儿,说,“我记得,她好像是‘荒泷派’社团的副社长。”

  “对,就是她。”平藏点点头。

  “你们是怎么认识的?”万叶又问,仿佛默默接过了“审讯”的职责。

  平藏露出一个阳光得有些透出傻气的笑容,开始悠然自得地说起自己的故事来:“我和阿忍是七八岁时认识的。我表姐是神社的巫女,所以我小时候常去神社里玩。有一天,为了安置被风吹掉的鸟窝,我就爬上了神社的一棵樱花树。我刚放好鸟窝,还坐在树枝上的时候,就看见一个小巫女走了过来,在树底下四处转悠,好像在找东西。我看她转了好一会儿都没找到,就出声问她在找什么,要不要帮忙。她这时候才抬起头看向我,眼睛睁得大大的,应该是没想到树上还有个人在。她一开始没有回答我,我以为她没听清我说的话,于是又问了一遍。然后她说,她在找姐姐送给她的新发带。我扭头一看,发现不远处的树梢上就挂着一条发带。我告诉她发带挂在树上,我帮她拿下来,然后我就顺着树枝爬了过去。”

  听到这,散兵插了一嘴:“按照言情偶像剧的烂俗套路,你一拿到发带,树枝就会突然断掉,然后你掉下去,正好扑在了人家女孩子身上,甚至亲——”

  “停停停!”平藏连忙打断了他的话,“什么有的没的,别瞎脑补啊!”

  魈抬眸看向散兵,淡淡说了一句:“真想不到,你居然喜欢看这种剧情。”

  散兵急了,立马辩白:“什么我喜欢看,是莫娜最近在看,我在旁边闲得无聊才瞄了两眼。”

  “你讲得这么头头是道,估计瞄了不止两眼吧。”万叶微笑着补刀。

  “嘁,我那是……”散兵一时语塞,便迅速改口道,“哎呀,你们俩别打岔了!小鹿,你继续说。”

  魈和万叶不出声了,但他们的眼神仿佛在说:明明最先打岔的人是你吧。

  于是,平藏再度开口:“其实,有一点你没猜错:树枝的确断了,但只断了一半。那时候,我抓着断掉的那半根树枝,整个人悬在了半空,不过好在我身手敏捷,找准机会就往空旷处跳了下去,落地时还滚了两圈作为缓冲,所以最后我一点事儿也没有。我还没起身,她就跑了过来,问我有没有受伤,于是我就坐在地上把发带递给了她。可能是因为我头上沾了些草和叶子,看起来有点狼狈,总之,一直面无表情的她在接过发带的时候,对着我轻轻笑了一下。从那以后,我和阿忍就成了朋友。”

  “接下来的发展是不是可以概括为:青梅竹马日久生情?”万叶露出一副看透了结局的神情,说道。

  平藏挠挠头,回答:“倒也不是那样……虽然我们从小就认识,但关系也并没有特别亲近。小学的时候倒还好,我们俩同一个班,放学后我就顺路陪她回神社,一起做完作业再回家。上了初中之后,阿忍每天都很忙,一放学就赶着去上各种补习班。我呢,那时作为崭露头角的少年侦探,课余时间都用来调查手头的委托了,所以我和阿忍的交流就渐渐变少了。”

  “如果男女主角接下来没有重要互动的话,能不能直接跳到男主喜欢上女主那段?”散兵懒洋洋地说道。

  本来背景铺垫就已经讲得差不多了,再加上散兵的请求,平藏也不多废话什么,开门见山地说:“我喜欢上阿忍,是在高中的时候。那时我们被分到了不同的的班级,彼此就更加疏远了。不过,因为阿忍懂的东西很多,所以我有时候调查会叫上她帮忙,她对我也基本是有求必应。有一回,我受托去一个庄园,帮主人寻找传说中家族遗留的宝藏。阿忍也跟着我一起去了。因为路上耽搁了点时间,我们到庄园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我们填饱肚子后,本来是打算直接休息,第二天再调查的,但好巧不巧,我这双慧眼一下子就发现了线索。”

  “大侦探,你该不会拉着人家通宵找线索吧?”万叶叹道。

  “哎呀呀,被你猜中了。”平藏不好意思地笑笑,“不过我可没有硬拉着阿忍通宵哦。当时,我看时间已经很晚,是决定先休息,明天再查的。但很可惜,命运就是这么捉弄人——我和阿忍不小心被困在密道里了。为了出去,我们只好打起精神搜寻线索。关于传闻中的宝藏和家族尘封的历史什么的,我就不多说了,你们要是感兴趣,我下次再给你们讲。总之,我和阿忍破除了种种机关谜题,终于从一个山洞里走出来的时候,正好遇上日出。我那时刚刚推理出这份家族历史的真相,还在兴奋劲上,就想着跟阿忍分享分享这份喜悦。然后我一转头,就看见阿忍正对着我微笑。我到现在都记得阳光洒在她脸上的样子。嗯……该怎么跟你们形容呢?就是那种一起解决困难取得成绩之后的自豪感和认同感,反正就是特别特别开心!我就是从那一刻开始喜欢上她的。”

  平藏露出怀念般的笑容,整个人看起来完全没有平日里机警聪慧的大侦探模样,倒像是个在爱河里傻得冒泡的纯情少年。

  旁边三人看向他的眼神多多少少有点复杂。

  “所以,人家只是对你笑一笑,你就喜欢上了?”散兵一脸匪夷所思。

  “别把我说得这么随便嘛,我对阿忍也是有好几年感情积累的好不好……”平藏嘟囔道,“再说了,阿忍生性就不爱笑,但她却会对我笑,这说明我在她心里也是有点位置的……”

  “完了,完了。”万叶摇头感叹,“人生三大错觉之一:她喜欢我。”

  平藏刚想反驳说自己没有自作多情,却被魈的发问堵了回去。

  “那你早就喜欢她,干嘛拖到现在才打算表白?”

  散兵也帮腔道:“就是,大学生涯都快过半了,你才提起这茬。兵贵神速,你懂不懂啊?”

  “感情的事得慢慢来嘛……”平藏讪讪地说,“而且,我拖到现在也是有原因的。”

  “什么原因?”万叶开口道,“如果是不想耽误人家学业的话,我倒是可以理解。”

  “这也算是原因之一吧。”平藏开始解释,“主要是,有段时间我误以为她喜欢上了别人,就没敢去追。后来发现是误会的时候,又快高考了。等上了大学之后,阿忍除了专业课以外还忙着考各种证书,什么四六级、计算机,连烹饪资格证都有,再加上她还有一堆社团的事情要处理,我这……完全找不到机会开口啊……”

  魈拍了拍平藏的肩,安慰道:“我能理解这种感觉。平时甘雨在忙的时候,我连给她发个消息都要纠结半天。”

  散兵也有感而发:“别说发消息了,人家专心工作的时候,你本人就算在她身边,她都能当你是空气。”

  万叶接话:“能无视你专心工作都算好的了,就怕她明明忙得连轴转,还要勉强自己表现出轻松的样子来回应你。你想帮帮她都不知道怎么开口,就算说了也基本会被婉拒……”

  四个人不约而同地长叹了一口气。

  “所以——”散兵打破了这短暂的沉默,“你打算怎么表白?”

  平藏信心满满地说:“这你不用操心,我早就计划好了。”

  “你确定?”魈显然不大相信他的话。

  “先说说看你准备怎么做吧,我们给你参谋参谋。”万叶的语气中还是抱有几分希望的。

  于是乎,平藏说道:“由于学校的安排,我和阿忍作为各自社团的代表,要去邻近城市进行一次交流学习,时间是一天一夜,明早出发,后天回来。所以,我准备明晚跟她表白。”

  “你这计划怎么听起来这么仓促呢……”散兵露出一副不看好的样子。

  “哎呀,你先听完我的分析嘛。”平藏无奈道,“这个计划可是占据了天时地利人和的,我都仔细考虑过了。首先,论天时,我问你们,明天什么日子?”

  “五月二十号。”魈看了眼手机,回答道。

  “对啊,520,多少是个情人节,商家肯定会趁机宣传,到时候我和阿忍一起出门,这氛围感不就有了嘛。”

  “那地利呢?”万叶问。

  “这地利呀,就是我们要住的地方。我们明晚会在一家温泉山庄过夜,我在网上搜过了,那里景色挺不错的,而且装修还是稻妻风格,正中下怀。”平藏讲得头头是道。

  “那这——”

  散兵刚吐出两个字,平藏就抢答道:“这人和就更没得说。我打听过了,虽说有老师带队,但其实下午的交流活动结束后,我和阿忍就可以自由活动。而且因为是在别的城市,也就不会有认识的人来打扰我们,妥妥的二人世界啊。”

  平藏的目光依次扫过散兵、万叶和魈的脸,试探性问道:“怎么样?我这计划是不是挺完美的?”

  “听起来是挺好……”魈似乎有点欲言又止。

  “但你也得小心,毕竟有时候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万叶委婉地提醒道。

  “你准备得这么齐全,看来我们不用再帮你什么了,回头等你好消息就行。”散兵显然已经燃起了对平藏的信心,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

  听他们这么一说,平藏突然又不那么自信了,甚至有些胆怯起来。他看向散兵,嗫嚅道:“其实吧,我还是有个小忙想让你帮一下的。”

  “哎呀,别磨磨唧唧的,有话就说,我能帮肯定帮。”

  “你女朋友,莫娜,她不是会占星嘛。你能不能让她帮我占卜一下表白结果?就当是给我增加点信心。”

  “这个嘛……”散兵面露难色,随即两手一摊,坦白道,“小鹿,不是我不愿意帮你,只是我跟他们的赌约里有个条件:双方都不能找自己的女朋友当外援。”

  “居然还有这种条件。”平藏对此始料未及。

  “对啊……”散兵叹了口气,“所以我真的是爱莫能助啊……”

  “如果只是想增加信心的话,总还有别的办法嘛。”万叶安慰道。

  魈紧接着提议:“要不我们今晚请你吃顿饭,给你壮壮胆?”

  “这倒不用了。”平藏摆摆手,“你们要想帮我的话,就给我说说你们是怎么追到自己女朋友的吧。就当是让我总结一下前人的经验。”

  “所以还是回归了最初的话题……”万叶轻声言道。

  “一定要说吗?”散兵有些犹豫。

  “我刚才说了那么多,你们也不能光听啊,总得分享点什么吧。还是说,你们有什么难言之隐?”平藏的目光在三人脸上扫来扫去,话语中含了点激将法的意味。

  魈一脸认真地说:“小鹿,你是知道我的。我为人一向坦坦荡荡,所以……散兵先来!”

  “啊?!为什么是我先啊?”散兵被魈这招出其不意打得猝不及防。

  “你打的赌,当然你先。”魈说得有理有据。

  平藏和万叶一齐看向散兵,附和般点了点头。

  箭在弦上,散兵只好清了清嗓子,慢悠悠说道:“我和莫娜是初中的时候认识的。那时我刚转学到蒙德,上学第一天就因为占星术这个话题跟她小小地吵了一架。刚开始,我们俩是互相看不顺眼的状态,嘴仗没少打。那时候,我脾气不太好……”

  “你现在脾气没好到哪去。”平藏插话道。

  “别打岔!”散兵瞪了他一眼,继续说,“反正那时候我一个人在蒙德上学,人生地不熟的,结果跟她吵着吵着,她就成了我在蒙德唯一一个能说得上话的人了,虽然说的都不是什么好话……”

  “合着你喜欢人家就要跟人家吵架呀?”万叶感慨。

  “我、我那时候还没真正喜欢上她呢,就单纯觉得逗她玩挺有意思的,就想看看她生气的样子,那种……嘶……该怎么形容来着?”

  “张牙舞爪。”魈立即给出了回答。

  “什么张牙舞爪!是朝气蓬勃!”散兵反驳完,顺势一偏头,就对上了平藏的目光。

  “勃、勃然大怒!”平藏脱口而出,随即看向了万叶。

  “怒火攻心。”万叶看向了魈。

  “心花怒放。”魈抬头望向散兵。

  “放什么屁!”散兵叫道,“不要突然开始成语接龙啊!”

  “我刚说到哪儿了?”散兵平复了一下心情,问道。

  “说到你经常逗她生气。”平藏提醒道。

  “哦对,但其实我也不是每天都会去惹她的。看在同桌的份上,我有时候会帮她拿点东西,给她讲讲错题什么的。”

  “我想人家肯定不会因为这点小事就喜欢上你吧?”万叶说。

  “那确实。”散兵坦言,“她那时候对我的印象还是很差的。不过后来发生了一件事,她就对我慢慢改观了。”

  面对其他三人半信半疑的眼神,散兵嚷道:“我可没有瞎说啊,这是她后来亲口承认了的。”

  “你做了什么?救她命了?”魈问。

  “没那么夸张,就只是帮她找回了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这么贵重?”平藏疑惑道。

  “算不上贵重,但是对她来说很重要。”散兵回道,“那是一个黄铜耳坠,是她的养母从枫丹寄给她的15岁生日礼物。她的生日是8月31号,第二天开学的时候她就把耳坠戴上了,还在我面前臭美来着,一连戴了好几天。然后有一天,她来上学的时候左耳是空着的,耳洞附近还红红的,像是出过血。我见她哭丧着个脸,就问她怎么回事。一问才知道,原来她昨晚放学回去,遇上抢钱的小混混了,那群混蛋见她手头没钱,就把她的耳坠子扯走了。我听完那个气啊,赶紧把那几个人的特征盘问清楚,然后趁着午休时间跑出学校找他们算账去了。”

  “能做到这个份上,你当时已经喜欢上人家了吧?”万叶仿佛看透了真相。

  “大概吧……但其实我当时也没别的想法,就是觉得这个笨蛋只能我自己欺负,别人欺负就绝对不行。”

  “讲道理,就算是你,也不应该欺负人家女孩子。”魈忍不住说了句公道话。

  “后来呢?你找到他们没有?”平藏好奇地看着散兵,问道。

  “当然了,我跑遍了周边的网吧和游戏厅,终于抓到了他们。我叫他们把耳坠子还来,结果他们三个仗着自己人多,嚣张得不得了。我当时正在气头上,争着争着,就跟他们打了起来。”

  “一打三?你这是不是有点悬啊?”魈挑了挑眉。

  “你别看不起我!我最后可是打赢了的!”

  “不管怎么说,打架总归不是个解决事情的好办法。”万叶柔声说道。

  “但凡他们听话,我就不会动手了。”散兵耸耸肩,“再说了,人不轻狂枉少年,难道你们就没跟人干过架吗?反正魈你肯定干过!”

  “哈?你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突然被点名的魈一脸懵。

  “可能因为你看起来就一副很能打的样子吧。”平藏帮散兵解释道。

  “其实我初高中的时候从来没跟人打过架……”魈开始自证清白,“有一回倒是差点跟人打起来,但是因为甘雨还在旁边拉着我,而且那家伙也乖乖道歉了,我就放过了他。”

  刚才还信誓旦旦的散兵突然感到有些尴尬,便移开了看向魈的目光,转到了平藏脸上。

  平藏不待散兵开口,便自觉地说道:“我倒是有过半次打架的经历。”

  “半次?”散兵不明所以,“打架还能论一半一半的?”

  “那回是阿忍和小混混打到一半,我刚好路过才加入战局的,但其实就算我不出手,阿忍也基本上快打赢了。因为我没帮上多少忙,所以才说是半次。”

  散兵对此不做评价,扭头看向微笑着的万叶,猜测道:“万叶你既然不赞成用暴力解决问题,应该没有跟人动过手吧?”

  万叶笑眯眯地说道:“哈哈,你又误判了呢。我其实跟人打过架哦,不对,应该说是我单方面暴打过那人。”

  其余三人都瞪大了眼睛,似乎在无言地发问:什么情况?

  万叶显然感受到了他们的好奇心,于是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娓娓道来:“高中的时候,有段时间绫华的东西总会莫名其妙就不见了,但因为都是些发圈、挂坠之类的小玩意儿,绫华也就没有太在意,只以为是自己不小心弄丢的。后来有一天,上体育课的时候我刚好回教室拿东西,才发现有人鬼鬼祟祟地在绫华的座位翻东西。他一见我回来就立马跑掉了,我也没看清他的脸,只能确定他是我不认识的别班学生。被我撞见之后,那家伙消停了一段时间,绫华没再丢东西了,我也就没把这回事告诉她,但我对那家伙还是留了个心眼的。”

  “这家伙是个痴汉吧。”平藏忍不住说道。

  “更确切地说,是变态。”万叶依然保持着微笑,但眼里已泛起了丝丝冷意,“后来又是一节体育课,我路过鞋柜的时候正好看见那家伙把绫华换下的鞋偷走了,于是我就追了过去,结果发现他在一个偏僻的角落里……算了,那么恶心的事我就不说了,反正就是绫华的鞋被他弄脏了,只能丢掉。我实在没法容忍下去,就把他狠狠打了一顿,警告他别再接近绫华。那家伙还算识相,从此以后就没有再对绫华搞什么小动作了。”

  “那绫华知道后一定很感动吧?”平藏笑着问。

  万叶低头言道:“不,这件事我从头到尾都没有跟绫华提起过,而且我希望你们也不要说出去。”

  “为什么呀?你这做的可是件大好事。”散兵不解道。

  万叶轻叹一口气,说:“我不想让绫华知道自己曾经被变态盯上过。”

  魈认可般点点头,说:“你放心,我一个字都不会说出去的。”说完,魈话锋一转:“不过我觉得万叶你还是太温柔了,这要换作是我,怎么说也得把那变态的家伙给废了。”

  “倒也用不着做这么绝,教训一顿让他别再犯就够了。”万叶摆摆手,转移了话题,“话说回来,散兵你那次打架打赢了吗?”

  “当然打赢了。”散兵无不自豪地说道,“不过那时候耳坠已经不在他们手上,早被他们给卖掉了。我只好揪着他们去给我把耳坠赎回来。我拿到耳坠之后就让他们赶紧滚,没想到这帮小瘪三儿一肚子坏水,没跑多远就抄起路边一块板砖朝我身上扔啊!”

  “你躲开没?”魈问。

  “我当时光顾着检查耳坠,就没注意看他们,砖飞过来的时候我已经来不及躲了。”散兵一边稍显无奈地说着,一边竖起自己的左手手臂,“结果就是这条胳膊被砖头砸断了。”

  散兵没好气地骂了一句,继续说:“本来我想追上去跟他们算算这笔新账的,可那帮小兔崽子跑太快,一下子就没影了,我只好先放过他们,自己到医院拍片子、打石膏去了。”

  “你这一趟下来,午休时间应该不够用吧?”平藏敏锐地注意到了细节。

  “对啊,所以我带着一身伤回到教室的时候,距离最后一节课下课只剩十五分钟了。我一回到座位,莫娜就小声问我下午逃课是干什么去了,还有为什么会受伤。我没回话,直接把那个耳坠捧在手心里递给她了。她接过之后愣了半天没说话,我当时也不知道该怎么跟她开口,索性也不出声了,开始拿起笔写作业。直到放学铃响的时候,她才跟我说了句谢谢。”

  “就只是说了声谢谢?”平藏问。

  “我当时也想这么问她来着,但我一见她眼里的泪花就开不了口了。”散兵不大明显地笑了一下,说,“不过啊,虽说她那时候和我的关系还不算太好,但她好歹还有点良心,主动提出要送我回家,说是因为怕我半路上被对方报复,万一出事了,有她在至少还能做个目击证人。”

  “她的担心也不无道理嘛。”万叶说。

  “那是因为她不知道……”

  “不知道什么?”平藏追问。

  “不知道我平时上下学都是有司机接送的,压根就不用担心落单被报复。”

  万叶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好在平藏跟他想到了一块去,替他开了口:“我说,散兵大少爷,有没有这样一种可能:你完全可以用钞能力来解决这件事情,用不着亲自动手弄得自己受伤呢?”

  散兵有点不好意思,答道:“我、我当时没想那么多嘛,后面回过神了,也觉得自己是冲动了点……”

  魈淡淡说道:“不过你这顿打也算没白挨,至少帮你骗到了个女朋友嘛。”

  “就是就是……欸,不对,什么叫‘骗’呐!我对莫娜可是一片真心!”

  “一片真心的散兵同学,你该不会那天放学后就趁热打铁跟人家表白了吧?”平藏问。

  “怎么可能,离表白还远着呢……”散兵翻了个白眼,“那天她坚持要送我回去,我就答应了。结果这家伙见有司机来接我,就开始推三阻四的,说什么我有人接送应该很安全,不需要她陪着了。总之她磨蹭了半天,就是不肯跟我上车,最后我也烦了,就叫司机把车开走,我自己一个人回去。我刚打开车门准备下车,这时候她又一个劲儿地劝我坐车回去。我俩僵持了好一会儿,她才终于妥协上了车。”

  平藏摇头叹道:“司机大叔肯定听你俩吵架吵了一路,我要心疼他一秒。”

  “什么呀……”散兵澄清道,“回去的路上我跟莫娜一句话都没说。直到车停在房子门口了,她才小声嘟囔了一句‘没想到你住在这么豪华的别墅里’。虽然她说得很小声,但我还是听见了,于是我就问她要不要进来看看。”

  “她答应了?”万叶问。

  “答应了。后来她跟我说,她本来是想拒绝的,但是她当时看见我一身伤,又露出那种什么小流浪猫一样的眼神,于是她心一软,就同意了。”

  “你?小流浪猫?真是难以想象。”平藏笑着说,“趁现在让我见识见识呗。”

  散兵给了他一记锋利的眼刀作为回应。

  “然后呢?”万叶忍住了笑,问道。

  “然后我就带她进去参观了呗。”散兵说道,“我带她四处转悠的时候,其实心里还是有点挺特别的感觉的,因为这是第一次有除了司机和钟点工以外的人进到我住的地方,也算是我在蒙德第一次请人到家里来做客。”

  “你们就光是参观房子?”万叶问。

  “那倒没有。差不多逛完的时候,我顺口问了她一句今天下午的课都讲了什么,然后她就主动提出要帮我把课程内容补上,所以我们又一起待了一段时间。”

  “气氛都到这了,你不得留人家吃顿晚饭?”魈说。

  “晚饭确实是吃了。”散兵仿佛回忆起什么有意思的场面,微笑道,“那家伙,一开始还表现得斯斯文文的,一副矜持的样子,吃到后面我差点以为她是不是饿了好几天。见她这样,我就提议,既然我是因为她才断的手,作为回报,要不她就在我伤好之前像今天这样陪我回家,顺便帮我把作业写了;我呢,就管她的晚饭,并且让司机开车送她回家。”

  “你断的是左手,又不影响写作业。”魈的话一针见血。

  “我就懒得自己动手写,不行吗?”

  “她同意了?”万叶问。

  “她起初还有点犹豫,后面听说管饭管接送,就挺开心地同意了。”

  平藏露出一个不知是佩服还是什么的眼神,对散兵说道:“还是你有心机,这一环套一环的,把人姑娘骗进家里去了。”

  “去去去!别把我说的跟个什么似的!”

  “所以你们的关系就是这段时间慢慢变好的吧?”魈的语气与其说是询问,不如说是陈述。

  “嗯,是好多了,但偶尔还是会斗斗嘴。”

  平藏清了清嗓子,一只手握拳朝散兵伸过去,做出采访似的样子,问道:“那么请问,男女主角是什么时候确定恋爱关系的呢?”

  “是在那年的寒假,我们一起去了趟龙脊雪山。”

  “冬天带人去爬雪山,你可真行。”魈的话听起来可不像是赞叹。

  “又不是我带头的,我只是跟着去而已。”

  “我猜你们在雪山上过夜了。”万叶慢悠悠地说。

  “你怎么知道?”

  万叶没回他,自顾自地说:“然后你凌晨三点在星空的见证下跟莫娜表了白。”

  散兵还没出声,平藏就先叫了起来:“难怪你能提出那么离谱的建议,原来是有过成功的经验啊。”

  “等会儿等会儿,你们这都联想到哪儿去了!”散兵一时没反应过来。

  “难道我说得不对?”万叶问。

  “呃……也不能说是完全不对……”

  魈见不得散兵那支支吾吾的样子,便直截了当地开口:“那具体情况究竟怎样,你倒是说啊。”

  “是这样,我和莫娜当时是参加了一个冬令营,跟好几个同学一起上的雪山。我们在山上的营地还没待多久,本来挺好的天气突然就变了,领队老师只好赶紧带我们下山。没走多远,莫娜就发现自己的手机落在营地里了,我就陪她回去取。因为营地离得近,老师也就没拦着,只是让我们快去快回。我们找到手机再赶回去的时候,大部队正在过桥,只剩下我和莫娜两个人还在吊桥这头了。我刚想走过去,突然刮起了一阵大风。”

  “我猜就这么碰巧,桥断了。”平藏抢答道。

  散兵点点头,继续说:“因为那座吊桥是下山的近路,其他的路线对我们来说太远,比较危险,而且当时已经是傍晚了,于是领队老师就让我和莫娜先就近在营地里过一夜,明早他再带人来接我们。”

  “这么做是不是有点太不负责任了?”万叶说,“就算是成年人在雪山上过夜都还有一定的危险呢,更何况你们两个未成年人。”

  “别担心,那个营地很安全的,防得住野兽,物资也都足够,过一夜其实没问题,不然我们也不会答应啊。而且当时情况紧急,老师是暂时顾不上我们,才这么安排的。”

  “有什么情况能比两个学生受困雪山还紧急啊?”魈问。

  散兵耸耸肩,说:“我们队里有个叫班尼特的小倒霉蛋,吊桥断掉的时候他刚好还在桥上。”

  平藏紧张地问:“他不会掉下去了吧?”

“那倒没有。幸亏他紧紧抓着绳索,才被别人给拉了上来。不过他跟吊桥一起撞到了山崖上,右腿和好几根肋骨都断了。”

  “他这情况确实比你们要紧得多。”魈评价道。

  “所以啊,我和莫娜为了不耽误大家,就回营地里待着去了。”

  “这孤男寡女的,接下来是不是得发生点什么呀?”平藏露出了狡黠的笑容。

  “你别瞎说啊!”散兵顿时激动道,“我可是个正人君子!”

  平藏笑得更欢了,两手一摊,装出一副无辜的样子来,开口道:“哎呀呀,我说的是表白的事儿。你想到哪儿去了,正人君子?”

  散兵被平藏的话弄得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只从牙缝挤出一声“你小子”,然后就没了下文。

  万叶不希望他们嬉闹下去,便劝道:“好了好了,平藏你别插话了,让国崩把故事讲完吧。”

  平藏不出声了,对万叶比了个OK的手势。

  散兵沉默了一小会儿,随后说道:“回到营地后,我和莫娜心情都不太好,就又拌起了嘴。原本她上雪山就是为了观星的,结果天气不好,星星看不成了,她就在旁边可劲儿地抱怨,一会儿说什么早知道就不该来,免得跟我这么讨厌的人待在一起,一会儿又说要是天气能变好,让她看见哪个哪个星座,她宁可怎样怎样。我听她絮絮叨叨听烦了,就顺着她的话接了一句:宁可怎么样?宁可跟我这么讨厌的人在一起?她听完,没好气地说,在一起就在一起,只要……”

  “等会儿。”魈打断了散兵的话,“你们俩说的‘在一起’,不是同一个意思吧?”

  散兵解释道:“我当时想说的是‘待在一起’,空间意义上的。可能是我说得太快,她就误会了,听成了那个‘在一起’。不过我当时没往这方面想,就只当是普通的气话而已,没放在心上。”

  “后来呢?”平藏问。

  “后来我凌晨三点突然被闹钟给吵醒了。”

  “你干嘛要设这个点的闹钟啊?”万叶表示不能理解。

  散兵露出一副无辜的样子,说:“我也忘了自己什么时候、为什么设置这个闹钟的了。总之我被吵醒之后睡不着,正好外边像是放晴了,我就穿上衣服出去看了一眼。你们猜我看见了什么?”

  “龙脊雪山的午夜凶灵。”平藏立即答道。

  “什么午夜凶灵!是满天繁星!”

  “你肯定特高兴地去找莫娜了。”万叶说。

  “对啊,我赶紧去叫醒她,让她穿好衣服出来看。她一出来,两只眼睛都看直了。我想起她发的那些牢骚,就忍不住嘚瑟了一句,说‘还记得你之前说什么来着?幸好有我在,不然你可就错过这片星空了’。”

  “她怎么回你的?”魈问。

  “她在专心观星,压根没理我。我不确定她听没听见,所以也不说话了,就在旁边陪着她。天亮之后,我们又回去眯了一会儿觉,然后老师带人来找,我们就跟着下山去了。”

  “所以……”平藏忍不住发问,“你们到底是怎么确定关系的呀?别告诉我你刚刚说这么多都还只是背景铺垫……”

  散兵不太好意思地撇开了脸,犹豫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道:“下山的路上,莫娜一直不说话,特别安静。我见她这副样子,就想像往常一样逗逗她,可不管我怎么说,她都没反应。后来我说了几句有点过分的话,然后……”

  “然后怎么样啊?”平藏被散兵那慢吞吞的口吻弄得都开始急躁了。

  “然后……她突然来了一句‘有你这么说自己女朋友的吗’,直接把我给干懵了。我愣了半天才大概捋明白是怎么回事。当时她见我愣住,也跟着呆了几秒,然后就想从我身边跑开。我反应过来后,就拉住她的手不让她走。我们就这么牵着手下山,路上一句话也没说。再然后,我俩的关系就变成男女朋友了……”

  听完散兵这一番话,万叶、平藏和魈脸上的神情几乎可以用呆滞来形容。

  沉默了半天,平藏才略显艰难地开口道:“所以……你们其实是因为误会才开始交往的?”

  “你们这未免也太……稀里糊涂了点……”万叶扶额道。

  魈也忍不住评价道:“简直就像在数学大题上写了一堆物理公式,结果却得出了正确答案。”

  “过程不重要,答案对了不就行了嘛……”散兵不是很有底气地回嘴道。

  魈无奈地摇摇头,感慨道:“就你这答题水平,也好意思指导人家平藏……”

  散兵不甘示弱,反击道:“那你又是什么水平?你倒是说说看啊!”

  平藏也趁机说道:“就是啊,魈,让我见识一下你的高端操作呗。”

  眼见着火快烧到自己身上了,魈扭头朝万叶露出了求助般的眼神。

  万叶微笑着摇摇头,拍了拍魈的肩膀,说道:“魈,你们璃月有句古话,‘识时务者为俊杰’。你今天是逃不掉的,就坦白从宽了吧。”

  魈叹了一口气,无奈开口道:“我和甘雨……我俩是青梅竹马,日久生情,自然而然地就在一起了。”

  “这些我们都知道,你说点我们不知道的呗。”散兵笑着看向魈,仿佛一个交完卷走出考场的学生看向里面还在答题的同学。

  “我……我们……”魈欲言又止,像是还拿不准该从哪说起。

  “就从你们认识那天开始说起吧。”平藏贴心地建议道。

  魈闭上眼,做了个深呼吸,随后缓缓睁开眼,平静地说道:“我是在六岁那年认识甘雨的。那时候,我刚被我家老爷子收养没多久。他觉得我太孤僻,就带着我去了甘雨家,想让我跟同龄的小孩多相处一下。我和甘雨就这样见了面。当时,甘雨虽然有点害羞,但还是主动跟我打了招呼,问我要不要一起玩。我也就答应了。说是一起玩,但我其实只是在旁边看着她而已。没过多久,老爷子要去外地出差,他见我和甘雨还算合得来,就把我送到了甘雨家,托留云阿姨照顾我几天。当时甘雨也没有同龄的玩伴,所以她一听说我要过来住,就特别开心,还说我可以睡她的房间。然后……第一天晚上就出事了……”

  “你一六岁小孩能出什么事儿?”散兵捏着下巴,疑惑道,“你尿床了?”

  “你才尿床呢!我只是做噩梦了。”

  “做噩梦?是因为认床吗?”平藏猜测道。

  “不是。”魈摇摇头,有些伤感地说,“我从小父母双亡,那个前监护人又一直都在虐待我,所以我在被老爷子收养后,每天晚上都会做噩梦,半夜惊醒。”

  “这么严重的情况,你家老爷子知道吗?”万叶担忧地问。

  “他不知道。当时我觉得自己可以慢慢克服这种情况,所以就没跟他说。后来实在瞒不住了,我才跟他坦白的。”

  “是被甘雨发现了,才瞒不住的吧?”平藏说。

  “倒也不是这样……但确实和甘雨有关系……”魈顿了顿,开始解释道,“那天晚上,我在甘雨房间打地铺睡,到了半夜又做噩梦惊醒了。我醒的时候就发现甘雨坐在我被窝旁边,一脸担心地看着我。她一见我醒过来,就赶紧问我怎么了。我说我没事,让她不用管我,回自己床上睡觉吧。她知道我是做噩梦了,就说起她以前也有过这种情况,那时候留云阿姨会抱着她、哄她睡觉。她觉得这样做能让人不做噩梦睡个好觉,所以就提议让我抱着她,她来哼歌哄我睡……”

  “你答应了?”散兵略微睁大了眼,问道。

  “我本来是想拒绝的,但没等我开口,甘雨就已经钻进被窝里搂住我了……”魈不好意思地稍稍低头,微红的耳尖从碎发下露了出来。

  平藏忍不住感叹:“魈哥,你这直接少走二十年弯路啊……”

  “那你睡着没有?感觉怎么样?”万叶轻笑着问道。

  “睡着了,而且也没再做噩梦。”魈抬手半掩着自己的脸,回忆道,“那天晚上,甘雨她……抱起来软乎乎的,还很香……”

  “这种细节就用不着说出来了吧……”散兵的语气仿佛带着一丝幽怨。

  “那我说什么?”魈小声嘟哝道。

  散兵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说这之后的事啊。”

  “哦。”魈乖乖应声,继续说道,“在这之后,甘雨每天晚上熄灯后都抱着我睡——”

  “等会儿!”散兵蓦地打断了魈,“第二天早上起床的时候,她家大人就没发现你俩睡一块了吗?”

  “甘雨家就留云阿姨一个大人,她工作日的时候要去上班,做完早饭就走了;周末的时候就随我们睡懒觉,从不叫我们起床的。”

  “那、那你们不去上托儿所的吗?”平藏也疑惑道。

  “那时候是暑假,开门的托儿所不多,而且甘雨她家有点偏僻,要去托儿所的话接送比较费时间,所以留云阿姨就没送我们去。”

  “也就是说,白天就你和甘雨两个小孩在家?”万叶有些惊讶。

  “没有。家里还有一个大我们三岁的姐姐在。”

  万叶叹了口气,摇摇头说:“居然把你们三个小孩就这么扔在家里,这位留云阿姨未免心太大了点……”

  “其实,甘雨她们之所以不上托儿所,背后还有一个原因……”

  “什么原因?”平藏问。

  “甘雨和申鹤——就是那个姐姐——都是被留云阿姨收养的。她们之前上托儿所,跟其他小朋友在父母的话题上有过一点小摩擦。留云阿姨听说后很生气,就允许她们不去上托儿所,任由她们假期在家待着了。这些都是甘雨后来告诉我的。”

  魈扫了一眼认真听自己讲话的三人,弱弱地说道:“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没了没了。”平藏摆摆手,作为代表回答道,“你继续说吧。你俩每天晚上睡一块,然后呢?”

  魈定了定神,说:“那时我因为不想让别人知道我做噩梦的事,就拜托甘雨千万别说出去。甘雨答应了,所以到了晚上留云阿姨帮我们熄灯的时候,我们都是乖乖躺在自己的被窝里,等熄灯后,甘雨才偷偷从床上爬下来陪我。一开始我们都没那么快睡着,甘雨就在被窝里跟我聊天。我原先只是静静听她说话,后来,我也跟她说起了自己的过去。甘雨她……也是从小父母就过世了,所以她能够理解我的感受;不过,她被留云阿姨呵护得很好,所以她也就比我乐观得多。幸好有她一直在我耳边鼓励我、开导我,渐渐地,我也能安安稳稳地一觉睡到天亮了。”

  “这样的日子大概不能持续很久吧?”平藏道,“你家老爷子出差总归是要回来的。”

  魈点点头,说:“没错,差不多过了一周,我家老爷子就来接我了。我记得那天是周末,因为留云阿姨没去上班,也待在家里。那天老爷子一大早就来了,正好留云阿姨刚做好早饭,他俩就一块儿来叫我们起床吃饭。然后,他们一进门就发现我和甘雨睡在一个被窝里了……”

  “他们肯定问你了吧,你怎么解释的?”万叶问。

  “我没说话。”

  “那甘雨呢?”平藏问。

  “甘雨当时想着要帮我保守秘密,也一个字都没说。”

  “其实也没什么,他们大人肯定只是觉得你们俩小孩感情好,晚上玩着玩着就睡一起了而已。”散兵说。

  “他们确实是这么想的,所以见我和甘雨不回话,以为我们还没睡醒,就没再说什么了。然后我家老爷子就叫我起床穿衣服,吃完早饭收拾东西准备回家了。当时甘雨听说我要走,她担心我回去之后一个人会做噩梦,就一把抱住我,说我不能走。留云阿姨问她为什么我不能走。甘雨想着不能说出我做噩梦的事,所以支吾了半天,最后她说……”

  见魈突然住了嘴,散兵忙问:“她说什么了?”

  “她说……说因为她要和我一起睡觉……”

  “那两位家长什么反应?”万叶露出了看热闹的神情。

  “他们都有点惊讶,但也没把小孩子的话太放在心上。留云阿姨叫甘雨别胡闹,还说我不可能一直住在这,总归是要回自己家去的。甘雨也是太担心我了,直接就说‘那我以后就住到钟离叔叔家去,每天陪着魈一起睡’。”

  魈说到这里,另外三人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平藏稳了稳嘴角,问道:“那留云阿姨听完什么反应?”

  “她没说话,有点为难地盯着我俩,可能是在想接下来该怎么劝甘雨。”

  “你家老爷子呢?”万叶笑着问。

  “他呀……我十分确信他当时在非常努力地憋笑……”

  “出趟差回来,自家的猪都把人家的白菜拱到手了,能不笑嘛……”有些合不拢嘴的散兵调侃道。

  “你呢?你不说点什么?”平藏看着魈,问道。

  “我还没说什么呢,甘雨见两个大人都不说话了,她突然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我们连忙哄她。我见她哭了,心里也过意不去,所以等她不哭以后,我就坦白了自己做噩梦的事。我家老爷子知道事情原委后,立马带我去看了心理医生,后来经过心理辅导,我也就慢慢恢复正常了。”

  “所以你最后还是跟着老爷子回家去了。”万叶说。

  “没有……老爷子和留云阿姨知道我的问题后,对我格外宽容,所以我最后是在甘雨家一直住到暑假结束、小学开学才走的。”

  “这段时间你们俩还是睡一起吗?”散兵问。

  “嗯……”魈点点头,“其实上了小学之后,偶尔我去甘雨家住,哪怕留云阿姨再三警告过甘雨,她也还是会在晚上偷偷钻进我被窝里……不过再长大点之后,她就没这么干过了……”

  “听你这语气,好像还有点意犹未尽呢。”散兵调笑道。

  魈动了动嘴唇,却不知该如何反击,只好朝散兵翻了个白眼。

  “魈,我挺想知道你后来对甘雨那些话是怎么想的。”平藏的眼里仍然含着笑意。

  “我、我能怎么想?童言无忌呗……”魈的脸颊微微红了几分,“我后来压根就不敢在甘雨面前说起这回事。初中的时候,有一回聚餐,留云阿姨喝多了就提了一嘴,结果甘雨羞得两三天没理我……”

  “确实不应该当众提的,让人家甘雨多尴尬呀。”万叶轻笑道。

  “就是……”

  魈刚附和了半句,万叶便话锋一转,说道:“这种话当然得你们小情侣私底下说,才更有意思嘛。”

  “哎呀!你们拿我开涮没完了是吧!”

  万叶忍住笑,语气轻缓地说:“好好好,我不开玩笑了。魈,你继续说吧,你和甘雨后来怎么样?”

  魈稳了稳情绪,缓缓开口道:“后来上了小学,我和甘雨在同一个班,几乎每天都待在一起。甘雨小学的时候就有点肉乎乎的,等到上了初中,因为学习压力变大,再加上青春期,甘雨的体重就有点不受控制了。甘雨从小就特别在意别人对自己的评价,所以她总是会担心自己发胖的问题。一开始她也尝试过控制自己的体重,但是由于各种原因,都没能坚持下去。留云阿姨不想甘雨因为身材的问题而不开心,于是跟她说,等过了青春期就会自然而然变好的。甘雨也是这么想的,所以,她即使心里还是很在意,但也没有真的再管了。直到后来发生了一件事,甘雨就下定决心要减肥了。”

  “大概率是被人嘲笑了吧?”散兵猜道。

  魈点了点头,继续说:“嗯。还记得我刚才说自己有一回差点跟人打起来吧?当时就是因为有几个其他班的学生管甘雨叫‘小胖妞’什么的,我见甘雨被他们说得快哭出来了,才忍不住要跟他们动手的。虽然最后没真的打起来,但甘雨显然很在意这件事,也很自责,所以她就开始减肥。”

  “从甘雨现在的身材来看,这次减肥的效果很好嘛。”散兵说。

  “别提了。”魈摆了摆头,说,“甘雨起初用的是节食的法子,每天吃的不到平时饭量的三分之一,她就这样硬生生饿了自己好几天。”

  “这样对身体多不好。”万叶说,“你也不劝劝她。”

  “我要是早知道她这么不爱惜自己的身体,我当然会劝啊。可她是瞒着我偷偷节食的,直到有一天她在课上低血糖晕了过去,我才知道她那段时间几乎都没怎么吃东西。我当时又是心疼又是生气,差点跟甘雨吵起来。”

  “我懂你。”散兵冷不丁说了这么一句话。

  在魈投来的疑惑目光中,散兵解释道:“之前有一次,莫娜好几天没吃饭,最后饿晕过去了。幸好我有事去找她,才发现她一个人倒在了家里。当时我急得不行,赶紧给她煮粥——”

  “你还会做饭?”魈惊讶道,“你不是大少爷吗?”

  “谁告诉你大少爷不能会做饭的!”散兵嚷完,缓了缓语气,继续说道,“总之,从那以后,我就严格监督起莫娜的一日三餐了。”

  “我也一样。”魈叹了口气,说道,“被甘雨吓过这么一次之后,我每天都要亲眼看着她把饭吃完才放心。”

  “那甘雨是不是就不减肥了?”平藏问。

  “那倒没有,甘雨还是坚持要减肥的,只不过是不节食了而已。那时,我见甘雨态度坚决,怕她把握不好分寸再出什么事,就提出要给她制定计划,帮她减肥。在这之后,我每天都陪着甘雨一起锻炼,早上晨跑,晚饭后散步,周末加训。经过大半年的努力,甘雨渐渐瘦了下来。本来我觉得甘雨只要稍微瘦一点就已经很好看了,可甘雨对自己的要求比较高,所以直到中考结束后的那个暑假,甘雨才减到了自己满意的体重。甘雨宣布自己减肥成功的那天,为了庆祝,我还送了她一条连衣裙。关于这条裙子,其实还闹出过一个小误会……”

  “什么误会?你买错码数了?”万叶问。

  “没有,那条裙子甘雨穿着很合身。”魈犹豫了一下,有些难为情地接着说道,“那天甘雨一回到家就想换上新裙子让我看看,但是她换裙子的时候,背后的拉链拉到一半卡住了。当时留云阿姨和申鹤都出去了,除了甘雨自己,家里就只有我在。她没办法,只好走到客厅,叫我帮她拉一下拉链……”

  “哎呀呀,接下来的内容会不会少儿不宜呀?”平藏故意张开双手遮在脸前,那双含笑的眼正透过宽疏的指缝盯着魈看。

  散兵早已摆出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神情,笑着说:“没事儿,咱们都成年了,有什么不能听的?”

  “你们够了……我当时就是单纯帮甘雨拉个拉链而已……”魈嫌弃地瞥了眼嬉笑的两人,继续说道,“结果那时候我刚帮她把拉链拉下来,留云阿姨和申鹤就打开门进来了。虽然甘雨向留云阿姨解释清楚了,但在这之后,留云阿姨防我比防贼还厉害。就算到了现在,我上她家去的时候,她那双眼睛都要在我身上盯老半天呢……”

  万叶笑了:“留云阿姨的反应是不是迟钝了点?你都快拿下水晶了,她这才想起来回防高地呀。”

  “就是,那个时候你和甘雨应该已经在一起了吧?”平藏说道。

  “其实没有……我和甘雨那时候还只是青梅竹马的关系,真正开始交往是高考结束之后的事了。”

  “哈?这么晚。”散兵有些许吃惊,“你和甘雨看起来老夫老妻的,我还以为你俩最迟在高中的时候就在一起了呢。”

  “你懂什么……”魈被散兵说得有点不好意思起来,“我虽然早就喜欢上了甘雨,但也不会这么早向她表明心意啊。”

  “为什么?”散兵不明所以。

  “因为——”魈一脸认真地说道,“真正的璃月人,绝不会在高考前谈恋爱。”

  听完魈的话,三个稻妻人沉默了。

  散兵最先打破了静谧,笑道:“哈,那我也可以说,真正的稻妻人早在高考前就追到喜欢的姑娘了。你看我和万叶就是最好的例子。”

  “请不要开除我的稻妻籍,谢谢。”平藏的语气听起来相当幽怨。

  “啊不好意思,我忘了小鹿你还没脱单呢。”

  “不用特意提醒我这一点啊,可恶的至冬人……”

  于是乎,出生稻妻、入籍至冬、求学蒙德、现居须弥的散兵讪讪然不说话了。

  眼看着这天就要聊歪到奇怪的方向上了,万叶便开口将话题扭转回来。

  “魈,你还是说说表白那天的情况吧。”

  “哦。”魈平静地说道,“是这样的:高考的最后一科结束后,我刚走出考场没多久,就遇见甘雨了。那时候整个学校都沉浸在一种考完了试的轻松氛围里,我们也一样,心情都还挺好的。然后……”

  “然后你就乘胜追击了,是吧?”平藏问。

  “呃……其实……是甘雨主动向我表的白……”

  “居然是甘雨主动!”散兵一脸惊讶,“你怎么回事?”

  魈挠挠头,说道:“我本来打算考完试的第二天就跟她表白的,谁成想她先下手为强了……”

  “那你当时怎么回复甘雨的?”万叶问。

  “我、我就答应她了呀。”

  “能不能说详细点?简答题都不带你这么简的……”散兵说。

  “呃……真的要说吗?”魈犹豫道。

  “别不好意思嘛。”平藏哄劝道,“你当时怎么说的,现在就照着再念一遍呗。”

  万叶也劝道:“你放心,我和国崩都是过来人,不管你说什么,我们都不会笑话你的。”

  “那好吧。”魈说完,做了一个深呼吸,仿佛在酝酿情绪。

  在三人期盼的目光中,魈缓缓睁开了双眼。

  “嗯?”

  “嗯?”另外三人异口同声地重复了一遍魈的话。

  “哦……”

  “哦?”三人语气中的疑惑更深了。

  “好。”魈重重地点了点头。

  “好什么好!”散兵最先叫了起来,“你搁这莫名其妙说什么呢?”

  魈用一种挺无辜的语气回答道:“这就是我当时对甘雨的全部答复了呀。”

  宿舍里安静了三秒,随后爆发出了欢乐的笑声。

  散兵无疑是笑得最大声的那个。

  “哈哈哈哈……魈,不愧是你,哈哈哈哈……”

  平藏一边笑得直不起腰,一边又强忍着笑意说道:“哈哈哈哈……魈哥,不好意思,我本来不想笑的,但你这也太……噗哈哈哈……”

  万叶倒是没发出笑声,只是紧紧捂着自己的嘴,弯腰缩在椅背后面,从他颤动的脊背可以看出,他已经在尽力信守自己刚才的诺言了。

  在这满屋子的笑声当中,魈双手抱臂,紧紧抿着唇,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

  万叶因为憋笑,不小心呛得咳嗽了起来,于是他借着咳嗽将笑意压了下去,稳住情绪说道:“好了好了,你们也别笑了,人家魈虽然话少,但好歹也有个正经的表白过程呀。”

  “纠正,是被表白。”平藏好容易才止住了笑,半喘着说道。

  “魈啊,就你这答题水平,也好意思指导人家平藏?”散兵一边抱着肚子笑,一边将魈的原话奉还了回去。

  “我、我当时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嘛,第二天我就向甘雨表明自己的心意了……”

  散兵摆摆手,笑着说:“那时候你俩都已经确定关系了,还不是你想怎么说都行。小鹿,他这答题方法你可千万别学啊……”

  魈见散兵笑个不停,忍不住开口道:“行了,雷大炮,别笑了!我再怎么样也比你强点,至少说话了,你自己当时可是一个字都没说……”

  散兵被魈这么一点破,有些难为情地住了嘴。

  平藏清了清嗓子,看看散兵又看看魈,感叹道:“真没想到,我们小小一间寝室,竟能同时出现你们二位‘卧龙凤雏’。”

  魈和散兵不好意思地偏开了头,于是二人的目光自然而然地都落到了一边的万叶身上。

  “万叶,接下来该你了吧?”散兵的笑容看起来有那么一丝不怀好意。

  魈也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说道:“对啊,万叶,你也说说你和绫华的事吧。”

  “万叶,你这么稳重的人,表起白来一定比他俩正常多了,对吧?”平藏显然对万叶寄予了厚望。

  万叶挠挠头,轻笑着坦白道:“其实,我和绫华在一起的过程,也蛮尴尬的……”

  另外三人眼里闪过了一丝难以置信。

  “什么情况?快说快说。”散兵一个劲儿撺掇道。

  “直接说我俩确定关系的那段吗?”

  “当然是从你们认识开始说了,这背景铺垫可不能少。”平藏说道。

  “好吧。”万叶轻叹一口气,开口道,“我和绫华也是从小就认识了的。那时候我们两家在生意上有往来,我父母就时常带着我上绫华她家去,让我做绫华的玩伴。神里家是名副其实的豪门,家教很严。绫华除了上学之外,平时都待在家里学各种东西,几乎接触不到同龄人,所以,我成了绫华那时唯一的朋友。不过,好景不长……”

  “怎么了?”平藏关切地问。

  “小学五年级的时候,我父亲病逝,家里原本就不太好的生意顿时一落千丈。没过多久,我母亲也伤心过度去世了,我被一家远房亲戚收养,就转学去了外地,从此和绫华断了联系。”

  “你们两家关系这么好,以神里家的财力,就算不好出面挽救你家的生意,单单资助你继续上学应该也不难吧?”平藏疑惑道。

  “唉……那时候,神里家的情况也不大好,她父母都因为生意忙得焦头烂额的,绫华就算想帮我,也不敢开口提。更糟的是,绫华的父母后来因为意外双双去世了,神里家就此进入了一段很难过的时期。我当时听说这个消息后,很担心绫华,但又没办法联系上她,只能感叹造化弄人了……”

  “但老天爷最后还是让你们重逢了。”魈说。

  “嗯,也许这就是命运吧,高中开学的第一天,我就在班里见到了绫华。即使分别了好几年,我们也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对方。”

  “久别重逢,你们一定很开心吧?”散兵用手撑着自己的下巴,说道。

  “开心是开心,但我们毕竟分开了那么久,关系也生疏了不少,所以我只是和她淡淡地寒暄了几句,也没有表现得很激动。”

  “绫华呢?她怎么样?”平藏问。

  “绫华见到我,挺惊喜的,但还是保持了礼貌,没有失态。当时她身边已经有了托马和宵宫这样关心她的朋友,而且神里家在她哥哥绫人的掌管下,已经捱过了最困难的时期。我知道这些后,真心为绫华感到高兴。不过……”

  “不过什么?”魈见万叶眼中流露出几分落寞,连忙追问道。

  “不过,那时候的绫华仍然是众人口中近乎完美的‘白鹭公主’,而我却不再是枫原家的公子,只是一个为了上学寄宿在朋友家的穷学生而已,所以,我不敢贸然接近她,仅仅是在一旁默默关注着她就已经很满足了。”

  “你和绫华这不就跟普通同学没什么区别了吗?”散兵问。

  “确实没有什么区别,有时甚至还比不上普通同学和她关系近呢。”万叶说道,“我那时想着要早点自立,一放学就赶去打工了,所以,我只有在上课的时候,还有在剑道部训练的时候,才和绫华有所接触。除此之外,我们几乎没什么交流了。”

  “你这……”散兵恨铁不成钢地说道,“你为什么不主动点和她拉近关系啊?”

  “当时我觉得绫华的生活已经很完整,不需要我这个来自从前的多余人挤进去了,就没有靠近她……”

  “但你还是喜欢她的,对吧?”魈直白地指了出来。

  “其实,当时我对绫华还算不上喜欢吧,只是比起别人会多关心她一点……”

  “那你这关心总得有什么具体表现吧?”平藏说,“别告诉我你真就只是在心里默默关注人家而已。”

  “具体表现当然有了,刚才说的收拾变态那事不就是嘛。”万叶回答道,“那天放学后,我还是很不放心,就没去打工,而是留了下来,打算偷偷护送绫华回家。其实想想当时我这么做也没有太大的必要,因为托马在神里家做事,护送绫华是他的工作之一,所以绫华平时回家都是有他陪着的,而且有时宵宫也会顺路和他们一起走,再不济绫华也可以让家里的司机来接自己……”

  “等会儿。”侦探平藏回忆起了故事中的一个重要线索,“绫华的鞋……”

  “绫华的鞋脏得没法穿,我就扔掉了,算是消灭了证据。绫华发现自己的鞋不见了,还是挺难过的,担心有人在针对她。不过她没跟别人说,只当作什么都没发生,在同学们面前找了个借口遮掩了过去。等到放学后,她怕自己穿着室内鞋回家,会让她哥哥怀疑她在学校受了欺负,于是她就打电话给她哥哥,说她在社团临时有事会晚点回家,然后让托马偷偷回去带双鞋来给她换上。”

  “所以……这之后好像也没你什么事儿啊。”散兵说。

  “还是有的……”万叶轻笑了一下,说道,“那时候学校里人都走光了,只剩下我和绫华还在教室。我陪她等了好一会儿,都没等到托马,于是我就走过去,问她怎么还不回家。”

  “你干嘛明知故问?”散兵表示不理解。

  “拜托,这时候我在绫华眼里还是个什么都不知道的无关群众呢,我可不想暴露自己。再说了,不问这么一句,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跟她搭话啊……”

  “那然后呢?”平藏问。

  “然后,绫华对我倒是很坦诚,直接告诉我她不见了鞋子,又不想穿着室内鞋回家,就一直都没走。她还叫我不用担心,她已经让托马回去帮她拿另一双鞋了,托马很快就会来的。我是知道事情原委的,而且其中也有我的一部分责任,所以我就提议,如果她不介意的话,我可以骑着自行车送她一程,这样就不会耽误她在家里要上的茶道课了,而且到时候我们半路上应该能遇见托马,鞋的问题也可以顺便解决。绫华一开始有点想拒绝的,但后来还是同意了。绫华坐到自行车后座上的时候,我告诉过她,如果怕坐不稳摔下去的话,可以搂着我。绫华毕竟还是大家闺秀,不好意思这么做,所以她一直紧紧抓着的是我的衬衫。我们半路上果然遇见了托马,于是绫华换好鞋后就跟托马一起回去了。下车的时候,她还很不好意思地向我道歉呢……”

  “道歉?道谢才对吧?”平藏问。

  “道谢当然也有啦,道歉则是因为她把我衬衫的两边都给抓皱了,心里过意不去。当然我也不会在意这点小事就是了……”万叶笑道,“第二天,绫华还给我带了一盒她亲手做的点心当作谢礼。”

  “都这样了,你正好可以乘胜追击,每天陪她一块儿回家啊。”散兵倾情指导道。

  “别傻了,我当时还要打工呢。”

  “打工重要,还是绫华重要?”散兵颇有些胡搅蛮缠的意味。

  “我……”万叶被散兵弄得一时语塞,“当然是绫华重要……但也多亏了我打的那份工,后来我和绫华在私底下才有了更多的接触。”

  “你打的什么工啊?”平藏问,“该不会是去应聘托马同事了吧?”

  “没有,你想什么呢。”万叶慢悠悠地说,“我那时是在北斗姐的一艘客船上当兼职服务生。那艘客船是在河上提供短途航行的,我是学生兼职,只需要每天放学后去工作几小时就可以了。我没有把打工的事告诉过别人,所以绫华当时并不知道这回事。然后,假期的某一天傍晚,我换上服务生的衣服,刚走出船舱,就迎面吹来一阵风,还刮来了一顶小帽。我伸手抓住那顶帽子,一抬眼就看见绫华正站在甲板上一脸惊讶地盯着我。我也很惊讶,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她。当时绫华穿着一身小洋装,没有像往常那样梳高马尾,而是在耳后各编了一条小发辫,乍一看就像个洋娃娃,特别可爱。她呀——”

  “停!”散兵打断了万叶的话,“万叶,我知道你文学底子好,尤其夸起绫华来就更是各种细节描写,但你现在能不能收收你的赞美之情,尽量说得简略一点?”

  “好吧,好吧……”万叶点点头,说道,“总之我和绫华就这样聊了起来。她知道了我在船上打工的事,我也知道了她那天是趁哥哥去了外地谈生意,偷偷跑出来玩的,连托马都没告诉。了解完情况后,我就带她参观起了这艘船。本来我怕她一个人会出事,是想陪着她的,但是入夜之后事情多,我得去帮忙,我俩就暂时分开了。结果我俩刚分开没多久,就出事了……”

  “绫华出什么事了?”平藏担心地问。

  “不是绫华,是我出事了……”万叶不大好意思地说道,“当时有个女客人喝醉了,非拉着我不让我走,还一边说今晚要买下我,一边往我衣服里塞钱……”

  散兵惊讶道:“我去!万叶,原来你……”

  “你别乱想啊!”万叶连忙澄清道,“我在船上做的可是正经兼职!”

  “万叶你放心,我是绝对相信你的清白的。”魈说道,“所以你最后从了没有?”

  “我当然誓死不从啊……”万叶难为情地说,“那个客人刚闹起来,就有同事帮我去找北斗姐了。我当时实在挣扎不开,又不能对客人动手,只好尽量拖延时间。那个客人不是说要买我一晚嘛,然后她就开始出价。讲着讲着,突然有一个声音说,愿意出双倍的价钱买下我。我扭头一看,正是绫华。”

  “哇哦,美救英雄,可太经典了。”平藏感叹道。

  “然后呢?那个客人放弃了?”散兵问。

  “没有,客人的酒劲儿还没下去呢,于是就开始加价。绫华想帮我解围,所以也跟着叫价。她俩跟拍卖会一样,就这么杠了起来。”

  “两个富婆为了你争风吃醋,万叶,你福气不小嘛!”散兵笑道。

  “这福气给你要不要啊?”万叶给了散兵一个白眼。

  “所以最后是谁抱得美人归了呢?”平藏笑嘻嘻地问。

  “最后,绫华说,无论对方开多少价,她都出对方价钱的十倍,然后那个客人就不说话了。就在这个时候,北斗姐走进来,叫人把醉倒的客人带回房间休息去了,还说要把这个闹事的客人列进黑名单,以后禁止她登船。解决了客人之后,北斗姐走到了绫华面前,我怕北斗姐误以为绫华也是在闹事,要赶她下船,就赶紧过去跟北斗姐说这是神里家的小姐,是我的朋友,她刚才不是在闹事,只是在帮我。然后北斗姐跟我说,既然客人是因为我才闹起来的,那我就得接受惩罚。”

  “凭什么呀!这又不是你的错!”散兵替万叶抱不平道。

  “绫华也说了差不多的话。于是北斗姐哈哈一笑,说,她罚我今晚只负责陪着神里小姐一个人,如果神里小姐玩得不开心,她就把我赶下船去。”

  “合着北斗姐是来送助攻的呀……”平藏道。

  “然后你那天晚上就安心陪绫华去了吧?”魈把问句说得像陈述句似的。

  “嗯。”万叶点点头,说道,“在那之后,绫华偶尔会偷偷到船上来找我,我也很欢迎她来,北斗姐的船就这么成了我俩幽会的地方。后来因为瞒不住托马,我们出去玩的时候就带着他一起了,再然后,宵宫也加入了进来。”

  “二人世界变四人世界,你就没点想法?”散兵问。

  “我觉得挺好的呀。”万叶笑着说,“有朋友在,绫华不会太拘谨,也能玩得更开心点。不过到了后来,托马好像是察觉到了我和绫华之间有情况,所以我们四人一起出去玩的时候,他总会把宵宫拉到一边,让我和绫华一块儿待着。”

  “托马,他真的……我哭死……”平藏感叹道。

  “你说了这么多,简直都能当校园恋爱剧的模板了。所以到底哪里尴尬了?”散兵想起万叶最开始说的话,疑惑道。

  “就是。”魈接话道,“反正你再尴尬肯定也没有散兵尴尬。”

  “喂!”

  不待散兵发作,万叶就开口道:“其实是我们确定交往关系的那天晚上,过得很尴尬……”

  “怎么回事?”平藏的眼睛已经燃起了八卦的火焰。

  “那天晚上,我、绫华、托马和宵宫四个人一起去参加了试胆大会。”

  “试胆大会?这可是增进感情的好机会啊。”平藏激动道,“绫华是不是被吓得钻进你怀里,然后你就乘机表白了?”

  “没有,绫华虽然很害怕,但也没有失态,只是紧紧拉着我的衣袖而已。”万叶说道,“试胆大会结束后,就到了放烟花的时间。宵宫是烟花店的,要去忙着布置,托马也去帮忙,所以只剩下我和绫华一起看烟花。”

  “烟花灿烂,佳人相伴,这么浪漫的时机,你肯定就是在这时候表白的吧?”散兵猜道。

  “也没有。”万叶叹了口气,说道,“其实,我当时虽然喜欢绫华,但也没想过要向她表白,只觉得能和她保持普通朋友的关系就足够了。毕竟那时候我寄人篱下,和绫华门不当户不对,我不想白白耽误她……”

  “可你们最后还是在一起了。”魈淡淡地说。

  “所以那天晚上到底什么情况?你总不可能什么事儿都没干吧?”散兵问。

  万叶调整了一下心情,说道:“看完烟花之后,我们四个就一起回去了。走到半路,宵宫得和我们分开了,于是托马就主动提出要送送她,让我先陪绫华回到神里家附近,他送完宵宫就赶回来。”

  “托马真是为你们俩操碎了心……”平藏感慨道。

  “是啊,所以我一直都很感谢他。”万叶笑道,“在那之后,我和绫华一起走回去。到神里家附近的时候,绫华走着走着,突然被绊了一下。眼看绫华快要摔倒,我就抱住了她。我们俩算是第一次这么亲密地接触,所以彼此都不敢乱动,我就这样把绫华抱在怀里,待了几秒。就在这时,绫华她哥哥,神里绫人出现了。”

  说到这,另外三人的眼睛噌的一下就亮了。

  “她哥见你俩这样,该不会和你打起来了吧?”散兵语气里的不像是担忧,倒像是兴奋。

  “怎么样,万叶,你最后打赢没有?”魈接着散兵的话,问道。

  “万叶和绫华现在都在一起了,由果推因,万叶肯定是打赢了。”平藏帮忙分析道,“说吧,万叶,你最后是手断了,还是腿折了?”

  万叶无奈地扫了他们一眼,缓缓说道:“喂,你们都想什么呢……绫人哥是我亲大舅哥,他能跟我动手吗……当时绫人哥说了句‘这不是万叶吗’,我和绫华一听见声就赶紧分开了,绫人哥没说什么,还叫我进神里家坐坐。我本来想拒绝的,但绫人哥说他有点事想跟我聊聊,我就跟他进去了。进门之后,绫人哥就让绫华先去洗澡换衣服,然后他带我进了会客室。我怕绫人哥误会,就向他解释刚才的事,绫人哥说他刚才看见是怎么回事了,让我不用担心,他不是要和我说这个的。”

  “那他找你是要说什么?”平藏问。

  “绫人哥跟我说起我们两家以前的事来了。他提到,因为我父亲喜欢收藏刀剑,所以神里叔叔曾经托人弄到一把好刀,打算送给我父亲。但是没等那把刀送到神里家,我父亲就病逝了,后来神里叔叔也去世了,那把刀就一直留在了神里家。绫人哥说,他觉得这份礼物还是应该送出去,正好今天遇见了我这个枫原家的后人,就想把刀交到我的手上,也算是了结神里叔叔的一个心愿。然后,佣人开门进来,把刀交给了绫人哥。绫人哥拿着刀,可能是想向我展示一下,于是就在我面前把刀抽出了刀鞘。他刚把刀抽出来一半,绫华突然就打开门进来了……”

  “啊这……绫华很难不误会吧……”平藏说道。

  万叶点点头,继续说:“对啊,绫华一看见这副场景就误会了,直接冲到我身前挡住我,还质问她哥这是想干什么。我和绫人哥一下子都愣住了。更尴尬的还在后面,绫人哥那时没来得及把刀收回去,刚想开口解释,结果这时候托马进来了。不出意外,托马也误会了。我也不知道托马当时怎么想的,总之他迅速冲了过去,一把抱住绫人哥大腿,边抱边大喊,‘家主大人你别冲动!俗话说得好,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你就成全了万叶和绫华这对苦命鸳鸯吧!’”

  听到这,另外三人已经忍不住笑了起来。

  平藏边笑边说:“托马这人能处,有事他真上啊!”

  “然后呢然后呢?绫人哥什么反应?”散兵急着要听下文。

  “绫人哥愣了一下,然后看向我,说,‘万叶,你和绫华——’他说到这的时候,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总之就是脑子一抽,突然打断了他的话。我当时对着绫人哥就说了五个字——”

  “等会儿!”平藏兴奋地插话道,“你先别揭晓谜底,让我来猜猜看。”

  “好啊。”万叶笑了,“但我觉得你们肯定猜不到,因为后来回想的时候,就连我自己都觉得那句话很不可思议。”

  平藏思考了一下,说道:“既然托马已经差不多挑明了,那你就不需要再解释,再加上你说你和绫华是那天晚上确定的关系,所以我推断,那五个字是:你答不答应?”

  散兵反驳道:“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还用得着说问句吗?依我看,万叶肯定是一改常态,在大舅哥面前硬气了一把。五个字:你看着办吧!”

  “万叶真要这么嚣张,还不得被人家当场削死。”魈认真地说道,“这种危急时刻,万叶肯定拿出了自己全部的诚意。照我看,万叶说的是:我要娶绫华!”

  故事的男主角万叶听完他们的猜想,笑着摇了摇头,说道:“你们都没猜对。我说的那五个字其实是:我愿意入赘。”

  宿舍里洋溢着的喜气愈发浓厚了。

  “哈哈哈哈……你怎么想的?”散兵拍了拍万叶的肩膀,笑着问。

  “我也不知道啊。”万叶自嘲般笑了笑。

  “你这绝对是真情流露。”魈的嘴角上扬得更明显了些。

  “那他们听完都什么反应?”平藏怀着强烈的好奇心,问道。

  万叶不好意思地笑着说:“绫人哥听完直接就呆住了,托马也差不多。绫华听完就转过身,一脸惊讶地盯着我。当时她的脸都红透了,然后她慢慢抬起双手捂住脸,往前一倒,把头靠在了我肩上。我下意识搂住了她,那时候刚好刀光晃了一下我的眼,所以我就又说了一句:哥,你把刀收收吧,别吓着绫华。最后的最后,我们几个都坐下来好好聊了聊,绫华和我的关系,也就这么正式确定下来了。”

  “绫人哥那天晚上估计是睡不着了……”魈半捂着嘴,笑道。

  “哈哈哈哈……绫人哥肯定很惊讶,自己居然能一刀抽出个妹夫来……”平藏靠在椅背上,看起来像是连肚子都笑痛了。

  散兵边笑边说:“鉴于绫人哥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自己这一刀能有这么大的威力,我愿称之为‘无想的一刀’!哈哈哈哈……”

  讲完故事的万叶不再说话了,而是安静地看着乐不可支的三人。等到他们差不多消停下来后,万叶才看向平藏,问道:“平藏,怎么样?”

  “嗯?什么怎么样?”平藏显然还沉浸在欢乐里,一时没反应过来。

  万叶贴心地提醒他:“你有没有从我们几个过来人身上得到点启发?”

  平藏听完这话,直起了身,颇有些郑重地依次扫了一眼散兵、万叶和魈,随后缓缓说道:“我算是看明白了,你们一个误打误撞——”说到这,平藏看了眼散兵。

  “一个守株待兔——”平藏又看了眼魈。

  “一个借风使船——”平藏最后看了眼万叶。

  “就没一个是主动出击的!你们倒是说说自己能给我什么忠告呢?”

  “这忠告嘛……”散兵支支吾吾地说道,“我的忠告就是……你得和人家多接触……”

  “难道像你一样吗?你和莫娜一接触就起摩擦……”

  散兵嘟囔道:“这……一摩擦就能生热,一生热,感情不就升温了嘛……”

  “你说的这摩擦,它正经吗?”平藏幽幽地盯着散兵,反问道。

  散兵意识到自己的话好像有歧义,于是不出声了。

  魈清了清嗓子,认真地说道:“平藏,你明天最好带瓶安眠药出门。”

  平藏瞪大了双眼,喃喃道:“魈哥,我可不是那种得不到就要毁掉的人……”

  “你在想什么?!我的意思是给你自己用!”

  平藏沉默了一下,然后颤抖着摆摆手,说:“谢了,魈哥,但我还年轻,暂时还不想照顾往生堂的生意……”

  魈无语了,过了好一会儿才轻声说:“我只是怕你失眠……”

  平藏连忙谢谢魈的关心,然后他一扭头,正好对上了万叶的目光。

  万叶倒是十分从容地说:“平藏,要想提升成功率,最好的方法就是先搞定对方的亲朋好友,从内部瓦解对方的防线。”

  “你说得有道理。”平藏认可般点点头,说,“但我已经兵临城下,没时间慢慢来了。”

  “平藏,其实我早就想劝你了。”万叶说,“我觉得你这表白的时机挑得不太好。既然你们明天的旅行是学校的安排,那难保学校不会临时给你们加派什么任务。而且你们这算是公事,阿忍她不一定会有心情。而且——”

  “好了,万叶,你不用再说了。”不等万叶说完,平藏就打断了他的话,坚定地说道,“听完你们的故事,我从来没有这么有信心过。现在我意已决,明天我一定要向阿忍表白。”

  万叶无奈地轻笑道:“那好吧,我祝你好运。”

  在舍友们目光的灼灼注视下,平藏胸有成竹地说道:“你们放心,我肯定会成为咱寝室里唯一一个主动出击并大获全胜的人,顺便赢下那个小赌约的。重振风男荣光,我辈义不容辞!你们就等我好消息吧!”

  

  

  第二天早上,魈、万叶和散兵在门边一字排开,准备送别即将上“战场”的平藏。

  平藏迈开步子,走到了魈的面前。魈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神情坚毅地说:“必拿下。”

  平藏重重地点了点头,回道:“必拿下。”

  接着平藏来到了万叶跟前,万叶朝他抬起张开的右手,平藏也举起自己的右手,一把握了上去。

  “必拿下。”万叶轻轻摇了摇与平藏紧紧相握的手。

  “必拿下。”平藏给予了他同样的回应。

  最后平藏走到了散兵面前。散兵不想和别人做同样的动作,便一时有些手足无措,这时,他的脑海中突然闪过几幅慈父捧着爱子脸庞敦敦教诲的场景。于是,尽管身高不占优势,但散兵还是伸出双手,捧住了平藏的脸颊,两眼盯着他,郑重地说了一句:“必拿下。”

  “必拿下。”平藏与散兵四目相对,回应道。

  考虑到自己是最后一个,散兵突然觉得自己应该多说几句,便没有立即放手。

  正当散兵组织语言的时候,平藏有些神色奇怪地开口了:“散哥,我突然好怕……”

  散兵正愁没话说,便凑近了一些,语气轻柔地安慰道:“别怕,你一定会表白成功的。”

  “我倒不是怕这个……”

  “那你怕什么?”

  “我怕你离这么近是想给我来个至冬式吻别啊!”

  “滚滚滚滚滚!”散兵满脸嫌弃地一把推开了平藏。要不是万叶在旁边拉着,散兵恐怕还想一脚把平藏踢出门外去。

  平藏终于拉着行李箱走出了宿舍门,魈、万叶和散兵都挤在门口,打算目送他离开。这时,斜对面那间宿舍的房门也打开了,显然被精心拾掇过的赛诺走了出来,卡维、提纳里和艾尔海森都凑在了门边。

  两个寝室,八个人,十六只眼,彼此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对视了一眼后,赛诺朝平藏所在的方向迈开了腿,平藏则拖着行李箱,朝赛诺所在的方向走了过去。

  两人擦肩而过时,赛诺压了压帽檐,低声说:“背负着友情的期盼,我绝不会输。”

  平藏微昂起头,自信地说道:“呵,我的直觉跟我说,赢的那个人,会是我。”

  平心而论,这副场景还是挺让人热血沸腾的,如果几秒后平藏没有一脸尴尬地在众人眼前灰溜溜折返的话——那边的通道在维修,走不通……

  

  

  

沙雕小剧场(其实是为了这点醋才包的这顿饺子)

  

  风男寝的这场耻辱性的大败已经成为这两天男生宿舍最大的话题。我们来看一下情感大师散兵对此的点评。一向直性子的散大将军直言道,平藏这样输,只怕是连面子都不要了。


散兵:你说你这次去表白,万叶一句一句给你提了多少建议了,你改过不啦?换汤不换药啊!人家魈也有理由说的:我谈的是什么恋爱啊,我跟甘雨金童玉女,你跟人家阿忍是什么情况啊,你叫我带。你和阿忍的感情现在什么水平?就这么点感情基础,你就想跟人家谈恋爱,你能谈吗?谈不了!没这个能力知道吗?再下去要输托宵了,荒九输完输托宵,再输五心,接下来没CP可以输了。

  

平藏:从另一方面来说,我是最早准备跟阿忍表白的人……

  

散兵:哎哟哟,谢天谢地,我已经说了,你像这样的表白本身就没有打好基础,你能跟我保证在毕业前你能追到人家阿忍啊!务实一点,我劝你,你把自己表白方法、谈恋爱的这个理念先搞懂。万叶给你的建议蛮好的,你把它换了干什么!我们风男寝跟须弥寝输个4:3,你倒告诉我怎么解释,脸都不要了。


  

  

后续小段子


一、平藏的败北

散:你怎么回事?不是说都算好了,有天时地利人和的吗?

鹿:人算不如天算啊……

魈:什么情况?

鹿:我到了车站才知道,老师临时通知,社团的社长必须参加,所以,一斗和九条也来了……有他们在,我和阿忍哪里还有安静独处的机会……

叶:我早就说了……

鹿:叶哥,我现在就是后悔,非常后悔……

魈:小鹿,振作点,你出去这一趟,总不会一丁点收获都没有吧?

鹿:硬要说的话,也不是什么都没有……

散:虽然我已经不抱太大希望了,但你还是说说吧。

鹿:我跟一斗坦诚相待了一夜,他终于认可了我对阿忍的感情,还主动提出要在阿忍面前帮我多说点好话。

散:看来万叶的话你还是听进去了的嘛。

鹿:我这次听叶哥的,先拿下她身边的人,应该不会再出什么问题了吧……

叶:但我好像……还是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二、赛诺的躺赢

  据说赛诺那天是被妮露先表白的。

  据说赛诺当时只答复了三句话,分别是:“嗯?”“哦……”“好。”

  消息传到风男寝后,散兵、万叶和平藏齐刷刷看向了魈。

  

散:你小子叛变投敌了?!

魈:不,我不是,我没有。

叶:你们酷哥就活该被甜妹表白是吧?

魈:啊这……难说……

鹿:我现在当酷哥还来得及吗?

魈:冷静点,小鹿,你还是继续做一个阳光开朗大男孩吧……


  

三、一斗的“助攻”

  平藏最近总觉得阿忍看自己的眼神不太对劲,但无论他怎么想,都推理不出个所以然来。直到有一天,一斗和阿忍同时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一斗见了他,立马高声叹道:“哎呀!你说人家平藏多好一人呐!这又会推理又会推理又会推理的,连我都忍不住想夸夸他!谁要是跟他在一起,那肯定是每天晚上做梦都能笑醒……”

  阿忍看向平藏的眼神顿时更复杂了几分。

  平藏还没来得及说话,阿忍就已经默默走开了。

  

一斗(得意洋洋):怎么样?我是不是夸你夸得很到位?

平藏(心如死灰):夸得很好,以后别夸了……

  

这重振风男荣光的路,似乎更加漫长了呢……

  

叶夏玹

【原神同人文】魈雨篇.第一章

大雪纷飞,街道上白茫茫一片,在一棵瘦弱的枯木下,伫立着曾在她梦境里一闪而过的青衣少年。她一步一步地走,留下一个个深浅不一的脚印。待她走近,少年突然消失了。

她睁开眼,又是,梦一场。

最近每天晚上都会做类似的梦,梦里的少年是她两千多年前的战友,当年在战场上没有找到他,生死未卜,但生还的可能性很小,那场战争堪称提瓦特最最惨烈最最恐怖的战争。她未曾知其名,也未曾见其面貌。

她名甘雨,是仙兽麒麟一脉,今已两千余岁,但她的身体却定格在少女时期。

长生的物种最难受的就是看着身边的人一个个离去,自己却无能为力;看着世界沧桑变化,渐渐难以融入人间。

自梦醒,难复睡。她穿上棉袄,走出门,伸手接住一片薄......

大雪纷飞,街道上白茫茫一片,在一棵瘦弱的枯木下,伫立着曾在她梦境里一闪而过的青衣少年。她一步一步地走,留下一个个深浅不一的脚印。待她走近,少年突然消失了。

她睁开眼,又是,梦一场。

最近每天晚上都会做类似的梦,梦里的少年是她两千多年前的战友,当年在战场上没有找到他,生死未卜,但生还的可能性很小,那场战争堪称提瓦特最最惨烈最最恐怖的战争。她未曾知其名,也未曾见其面貌。

她名甘雨,是仙兽麒麟一脉,今已两千余岁,但她的身体却定格在少女时期。

长生的物种最难受的就是看着身边的人一个个离去,自己却无能为力;看着世界沧桑变化,渐渐难以融入人间。

自梦醒,难复睡。她穿上棉袄,走出门,伸手接住一片薄薄的雪花,很快,它化了。甘雨决定出去逛逛。

两千多年,仿佛昨日还在战场上奋力杀敌,今天便悠闲地漫步在水泥路上;昨日还在担心亲人因收不到信件而挂念,今天便可随时打个视频电话问候远方的朋友。

她漫无目的的走着,有些像梦游,也不知道走到了哪里,只知脚底下的雪渐渐变厚了。不经意间,她看到了一株株古木,方觉已经走出行政区。一株枯木下,一位青衣少年正欲离去。她忽然“醒”过来,定睛一看,和梦里的他是多么像!她加快脚步。

“请等一等!”甘雨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叫住他。

“嗯?”少年转过身,冷寂凌厉的金色猫瞳仿佛一把利剑,刺穿她的身躯。她不由得后退一步。“有什么事吗?”他感觉这位少女有点熟悉,特别是她头上的麒麟角,很像一千五百年前的一位战友。

“你…是夜叉吗?”她的脑海里浮现出那个满是血迹却仍倔强挥枪的背影,令人心疼的背影。

“是。”

她手中忽然浮现一个傩面,她把傩面举起,遮住少年的脸,像啊,真的像啊。

少年脸上浮现出一丝惊讶,那是他一千多年前落在战场上的傩面。

“这个面具你从哪里得到的。”

“魔神战争的战场上。”她的麒麟角已经告诉了他人她长生不老,所以只要有人问起,她会直白地回答对方,从不掩饰自己千百年前经历过的一切。

“那你知道他的主人么?”少年脸上浮现出淡淡的微笑。

“知道,只是从没见过。”甘雨手中的面具又消失了。“没事了,再见吧。”她很伤心的样子,转身离去,身影渐渐消失在白芒之中。

“可那是我的傩面诶……”少年声音很小,很轻,被风吹散了。他淡淡地笑了笑,小麒麟,又见面了啊。

  

  


(海妮/森露篇最近没什么灵感,先贱贱地开一篇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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