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佐尾】一根半烟
*Lof阉割版,全文8k+请走凹三 id:Sparrrowh
*和原作剧情有部分重叠
*细节考究不精,请多多包涵!
*个人XP很多,而且不建议道德感强的人观看
*对于上等兵组感情洁癖的请谨慎观看!感情描写很乱
~~~~~~~~我是分割线~~~~~~~~
“……唉?”宇佐美像弯钩一样的眉毛抽动了一下,他把门仓的衣服向上扯,就着微弱的光看到蓝黑色的刺青蜿蜒在门仓的背上。
他的手下意识去摸怀里的刀,虽然从来没有听说过狱管身上还有刺青的情报,但也不过是麻烦一点多收集几张罢了。突然从背后楼梯间传来的细碎急促的脚步声让他一顿,瞄准这一瞬迟疑的门仓使出全身的力从宇佐美...
*Lof阉割版,全文8k+请走凹三 id:Sparrrowh
*和原作剧情有部分重叠
*细节考究不精,请多多包涵!
*个人XP很多,而且不建议道德感强的人观看
*对于上等兵组感情洁癖的请谨慎观看!感情描写很乱
~~~~~~~~我是分割线~~~~~~~~
“……唉?”宇佐美像弯钩一样的眉毛抽动了一下,他把门仓的衣服向上扯,就着微弱的光看到蓝黑色的刺青蜿蜒在门仓的背上。
他的手下意识去摸怀里的刀,虽然从来没有听说过狱管身上还有刺青的情报,但也不过是麻烦一点多收集几张罢了。突然从背后楼梯间传来的细碎急促的脚步声让他一顿,瞄准这一瞬迟疑的门仓使出全身的力从宇佐美身下钻出去,仓惶逃窜的时候还不忘提上自己的裤子。
“啊……逃走了。”脚步声只有一墙之隔,宇佐美靠在角落把刀握在手里,冲出来的却是一个让他意想不到的身影——那个该死的猫。那张让宇佐美充满恨意的脸,像黑洞一样的瞳显然也发现了他,错愕划过那仅存的一只眼睛。
身体的肌肉记忆比脑袋反应来的快得多,尾形几乎一出现就结实地挨了宇佐美一脚,这一下力度大的几乎把他的肋骨踹断,他用枪身缓冲了一下,以至于没直接被踹到在墙角。
“百~之~助~”
宇佐美一贯地拉长语调直接叫着尾形名字,这种称呼在兵营的时候总让有些新兵认为他们关系还不错。尾形端着枪滚到了稍远一点,被宇佐美踹过的侧身一整个发麻,端着枪托的手都不稳地抖起来,那家伙激动起来的时候力气像头发疯的野牛。
“哈哈,这不是宇佐美吗,别来无恙。”狙击枪被宇佐美握住一端,尾形去抢,那手却像铁铸的,丝毫拉不动一分。
两个人身形差不多,但宇佐美的力气几乎藏了两倍的量,曾经还是一等兵的时候他把一个挑衅的同期翻在地上,好几个人都没能阻止落在那人血肉模糊脸上的拳头,一下一下地像钝而有力的锤子,几乎压碎坚硬的头骨。
“啧,疯子。”宇佐美的眼神像刻在尾形身上,从开始到现在一眨都没眨,让人看了觉得不寒而栗。虽然没了枪很麻烦,但这种时候脚底抹油溜之大吉才是上策。
“去哪啊?百之助~”宇佐美奇怪的嘴一激动起来说话就像是咧嘴在笑,尾形的脸被砸在地上,地上的石板和自己的下颚骨不知道是哪个发出碎裂的声音,让他想到上一次被杉元的枪击中后脑勺摔在石头上,眼前闪着一片一片的黑。他的头发成了绝佳的抓点,头皮被宇佐美扯的撕裂般的痛。
“还想让脸上多几条线是不是?就像是山猫的胡子。”宇佐美随着嘲讽的话语一下一下地把尾形的脸往地上砸,青筋爬上抓着发丝的手和太阳穴。
“怎么不说话啊百之助,你不是很会说吗?叫人廉价的棋子?”宇佐美扯过尾形的脸,上面已经全是血污混着地缝里带着青苔的泥土,“上次见面的时候还是在医院吧?”
尾形透过用血糊着的眼睛望他,嘴唇蠕动想要说什么。
“什么?”
尾形的声音大了一点,但还是像苍蝇在哼哼。
“大点声,听不到!揍了几下就变成说不出话的废物了?”宇佐美不耐烦地把脸凑近一点。
“噗——!”带着浓厚腥味的血水混着涎水还有碎掉的牙,喷满了宇佐美一整张脸,顺着下颚线滴到原本还干净的军服上。
“……”
宇佐美终于把那张烦人的嘴闭上了,像个安静的兔子一样。
“哈哈,不仅是廉价的棋子,还是个没脑子的蠢货。”
尾形把喉咙里的血吐出来,嗓子清亮了一点,话里是掩饰不住的愉悦,嘴角不断的抽动,宇佐美的样子让他觉得简直好笑到没觉得痛了,“上过一次的当还能……”
……
毫无征兆的一拳没等把话说完像榔头一样砸在了右边下陷的眼窝上,指骨几乎捣进去,里面的义眼在眼底被锥穿的痛连着神经穿到脑子上。
“你比以前更能说会道了呢,百之助。”或许尾形把那几句话憋着还能少挨两拳,但是他从来不会对宇佐美讲什么温柔,尤其是嘴上,虽然打架没赢过几次,但是那又贱又损的话也够对方享受了——毕竟他们两个都深知对方的痛点。
宇佐美把拳头收回来,脱下外套细细抹了抹脸,然后把沾着血污的衣服随便扔到一旁。地上的尾形像死了不动弹,只有鼻筒里的血还向外汩汩地冒。
“不过还是和以前一样令人讨厌,不不,可能甚至更讨厌了一点呢。百之助——还活着吗?听得到吗?”
宇佐美自顾自地说着,尾形的一口血水似乎拉动了他的开关,暴躁的动作变得像绅士一样慢条斯理。
“你那没脸的妈当了妓女,结果生出来你这样一个脑子有毛病的儿子,从以前开始你就搞错了什么吧。廉价的棋子?哈哈!当鹤见中尉的棋子有什么不满的。”说到鹤见中尉的时候,宇佐美像幸福了一下,嘴唇也弯起来。
“我看不爽的是你这态度。”宇佐美居高临下地猛踩在尾形小腿上,一下剧烈的抽搐代表地上的人还有生气。
“憧憬鹤见中尉是理所当然的,鹤见中尉是世界上最棒的人……但是你别做梦能得到他所有的爱!”
“我可太了解你这种人了,被赏识关心一点便抱着些不切实际的期待,鹤见中尉提拔你是因为你还有用,少把你那像处男一样的的恋父情结投射在鹤见中尉身上。”
……
令人吃惊的被迫害妄想症。尾形在剧痛的一阵阵断片里听到宇佐美喋喋不休的屁话,只觉得无聊到不值得自己被揍成这样。
宇佐美恨他,有个眼睛的人都能看出来。
宇佐美因为对鹤见中尉的变态感情而对他产生乱七八糟的嫉妒,也是有个眼睛的人都能看出来。
鹤见中尉把他当棋子,把宇佐美当棋子,把所有人都当棋子,一视同仁的棋子,中尉身边的人都能看出来。
偏偏宇佐美看不出来。
他那双兔眼比尾形没了一只的眼还瞎,他把自己代入尾形:为了能得到想要的祝福杀了疯疯癫癫的妈,又亲手杀了自己的爹和唯一关爱自己的弟弟,孤苦伶仃的时候鹤见中尉来安慰他,鼓励他,提拔他,这怎么能不感激涕零呢?他觉得尾形也把鹤见当救世主了吧
但不是谁都是像宇佐美那样的中尉的变态狂热粉丝,或者说只有宇佐美自己是中尉的变态狂热粉丝。
实际上是尾形早就看出来鹤见那一张花言巧语的嘴,不然也不会做到处爬墙头的野猫。
宇佐美的话像一堆一堆涌出来般的滔滔不绝,尾形终于把意识找回来,他感觉到自己胸膛底下还压到一个宇佐美刚才乱倒弹盒蹦出来的子弹,枪就在手头边上。
“所以说!只有我才是真心爱着鹤见中尉的!也只有我能得到中尉完全的信任!”无人在意的一串废话终于画上总结。
“喂,百之助~你有认真听吗?”地上安静的听众没给一点反应,于是宇佐美又凑近他——这不长记性的兔子。
尾形只是后脑勺向着他,沉默着一言不发。宇佐美刚想去拽他的头发,突然有种莫名的忌惮,野猫捕雀前都像静止住的不动,等到把握合适的时机再像子弹一样弹射出去,把猎物狠狠地刺穿。
宇佐美犹豫的一瞬,一个黑不见底的圆洞看向了他,下一瞬喷出了带着火星的红焰。
“嘭!”
子弹在宇佐美的脸上留下一条可视的弹道,鲜血迟了一拍地缓缓流下来。刚才如果凑近尾形的话,弹道应该就不止留在表面了。
可能是火药爆炸的声音轰击了宇佐美的耳膜,那张生动的脸上出现了几秒钟不怎么常见的呆滞,黑洞洞的枪管像重复到放的幻灯片闪过他的眼前几次。
尾形心里一紧,没打死。但是还有一点威慑力,宇佐美的样子像时间停下来几秒一样,于是他去够稍远一点的枪子,手指即将碰到弹头的时候被厚厚的木质靴底踩在了地上。
“嘶——”估计又断了几个骨头,尾形觉得今天晚上自己全身上下不剩几块完整的了,他现在后路已经全被切断——肉搏自己被打个半死,对方还活蹦乱跳,出其不意的开枪也没奏效,手上只剩一把没子的枪,还不如给他一根顺手的木棍。
他会死在宇佐美手里?也可能现在不会死,被当成打猎打来的动物,提着尾巴献给宇佐美忠心的主子鹤见,到最后结果还是死——毕竟自己对他们已经没用了。
尾形绝对不接受这样的结果,死在第七师团手里对他来说就像被扔进粪坑一样恶臭的难以忍受。他在脑子里想着别的可能。
“做的不错,百之助,差一点杀掉我了呢。”宇佐美的鞋跟在尾形的手指上旋转着,骨折掉的几根弯曲成难以理解的角度,钻心的疼痛再次打断尾形本就混沌起来的思绪。
“要不然就奖励奖励你好了?”宇佐美的手指放在脸上的小人旁边,一副努力思考的做作样子,嘴里吐出来的话带着意味深长的尾调。
“就像之前一起当兵的时候,你还没忘吧?”
尾形感觉有像蚂蚁爬上脊梁骨的恶寒,变态又爱发情的兔子。
……
有些人注定像水火一般不容,宇佐美和尾形就是,从第一次见面就知道对方是自己讨厌的类型。
尾形的枪法放眼整个日俄战争里也算是佼佼者,参军后没多长时间他便被中尉提拔为上等兵,那天傍晚被授予这个“荣誉”后,他跟往常一样回军营,在路上碰到神出鬼没的宇佐美。
宇佐美像从地上的影子里钻出来的似的,根本就悄无声息,“尾形百之助……对吧?”
尾形知道宇佐美,全军营上下都知道宇佐美,他是个让人不敢靠近又不敢对立的男人。尾形面无表情地盯着眼睛正绕着他滴溜溜转的宇佐美,不想跟他废什么话,也不想和他扯上关系,从鼻子里扯出个气音,算是打了招呼。
“恭喜你啊,被鹤见中尉提拔了。”宇佐美的笑像刻在脸上的不变,还主动伸出示好的手,“同为上等兵,以后可以多多关照了,百~之~助~”
尾形看着那只因为经常的暴力而布满青筋的手,眉毛跳动了一下,宇佐美的音调让他觉得恶心,那声音像滑腻的蛇,而且还不男不女的,自己的名字在他嘴里像被扔下水沟里染了几回说出来的。
“别叫我的名字。”他说话一点都不带拐弯抹角,“很恶心。”
好像有几道隐秘的青筋从宇佐美额旁凸起来,嘴角的笑忍着抽搐变得僵硬。
“好好相处吧?”那只在半空中停了好一会儿也没人在意的手悻悻地收回来。
尾形之后再也没正眼瞧他,直接绕开走了,留宇佐美一个人站在原地。太阳的余晖快要消失,宇佐美的脸也快埋在阴影里,只剩一双杏圆瞪大的眼睛冒着光,死盯着那个孤高的背影,他剧烈地喘着气,紧握的拳头把指甲都陷进肉里,“瞧不起人的贱种!”
鹤见手底下指认的上等兵不多,尾形和宇佐美变很自然的经常被安排在了一起。
有一次的战役,打了四天三夜,两边战壕中间的地面几乎被炮弹轰炸成了盆地,走两步就能看到一些残缺的肢体还有炸掉了半颗的脑袋。硝烟,尘土,血腥的味道都混在一起,每个人都觉得麻木疲惫,这个战场是地狱的具象化,被打死的人才是挣出去了得到解脱。
于是那第四天傍晚,两边的炮火都像过热后的不应期冷却,不约而同地停了,少了那些兵器的声音,这片土地像死去一般安静,甚至能听到风细细卷起浮尘的声音。
尾形还站在战壕里,枪仍然抵在肩上,四天里他只吃过一次东西,水更是只喝了没几口,鼻筒和喉咙里都是干燥的土,呼吸一下肺里都涩的发痛。
他眼睛里只剩瞳孔的黑和血丝的红两种颜色,但是还是执着地盯着准星,瞄准空无一人的战场。
直到旁边泥土滑落的声音让他才回了头。
“……百之助吗?”那个总是向上翘的声音因为疲惫倒显得低沉沙哑,尾形才认出那团黑红的东西是他的恶友。
“……还活着吗。”尾形本来不想搭理他的,不知道是不是一起经历了枪子生死的扫荡,还是毫无生气的宇佐美让他动了怜悯之心,一句不像关心的话也倒说了出来。
宇佐美慢慢地爬到土墙旁边,努力把肩膀靠上去让自己舒服一点,他没受什么致命伤,只是耗光了那不见底的气力。四天里战场中的人上上下下,能一直在那块地狱端枪冲刺的人只有宇佐美一个,能一直不停地瞄准敌人的狙击手也只有尾形一个,于是宇佐美的刀尖快钝成圆的,而尾形脚底旁边的空弹盒都堆成了小山。
“有烟吗?”像一块废铁在墙角的宇佐美突然问,这话显得有点滑稽,刚从战场爬出来,不要吃的不要水,开口第一句居然像那地痞一样要那臭烟。
尾形把右手从扳机上放下来,食指因为长时间的弯曲几乎直不起来,手臂每移动一下都像机器发出咯吱咯吱的钝挫声。他捻遍了身上每个口袋,连半根烟丝都没抽出来。
他刚想回宇佐美,眼睛看到那个只会喘气的身子却生出一点惺惺相惜,可能是帮他狙了好几个差点把刀从那两颗痣间戳穿过去的俄国兵,对自己好不容易留下来的战利品有了微薄的责任感。
尾形终于把枪从肩上放下来了,顺着战壕里凹凸的道去看那些死了的战友,在角落里找到一个眼熟的兵——每每回营都溜出去逛窑子的,身上好货肯定不会少。在他的上衣兜里又找到两根还没被血浸湿的烟,一根已经被抽了一半。
他带着从死人身上找过来的东西,回到宇佐美身旁的时候看人几乎已经昏睡过去了,便用一根火柴把那半根烟点了抽,烟嘴上还有土味,但是尼古丁过了一圈肺让他觉得舒服多了,他憋着气,贪婪地想把烟全留在身体里,最后长长地慢慢地呼出一口快没什么颜色的白气。
终于有从紧绷的状态停下来的感觉,一直站立的腿也酸痛起来,于是他坐到宇佐美旁边,把另一根烟点了塞他嘴里,然后又坐远了一点。
“咳……咳咳咳!”辛辣的刺激把那个男人也惊醒了,宇佐美颤抖地稳住烟脚,一口气燃尽了一半的烟灰,顺着吸气胸膛也嘭起来,像慢慢鼓起的气球一样。
两个人就这样沉默地抽着,直到太阳落下去黑暗里只剩两个红点一下一下的亮,不一会红点也消失了,完全的黑下来。
这样沉默的氛围在两人相处的历史里可能算是最和谐的了,天一黑下来土地变开始散发冷气,还有一堆人的尸体摆在旁边,再麻木也让人觉得有些悚意。
“顶多停到明天早上。”宇佐美先说话了,尾形明白他说的是这难得的休战期。
“得吃东西。”尾形接上一句。他们两个的对话连不起来,但难得两个人都没找茬,感觉太正常而别扭的很。
宇佐美向上拱了拱身子,休息了一会儿他感觉身上又有劲了,这个体力怪物,就是肚子饿得很。
“百之助,有吃的吗。”
“我又不是你的老娘,要这个要那个的,自己去找。”现在说的话总算正常了,听着这毫不留情又难听的话。
宇佐美看了看远处稍微还亮着点的后勤部,那里或许还有人在做饭。但是在黑暗里那相隔的几百米却像扯长了一般,让人觉得对面微亮的火光不足以支撑走过去,或许会迷失在半路里,然后独自一个人面对漫长寒冷的夜。
太累了,他不想走过去。尾形也在看那里,他们想法或许一样,再休息一会儿吧。
宇佐美摸了摸嘴唇,才刚抽完烟,他就已经开始想念那能让人放松的味道和感觉,无所事事的休息让他觉得有些空虚,更何况旁边是那个惹人厌的尾形,如果鹤见中尉在这里有多好……
一想到鹤见中尉,宇佐美的血液就有些兴奋起来,他在战场上看到的鹤见中尉是多么美丽,血雨淋在那象牙般乳白的护额上,就像给一尊雕塑刻上了眼睛,还有那被血浸湿的双手,深不见底的眼神……
他觉得自己要兴奋起来了,他又去瞟尾形,天太黑了,看不清楚那张脸的表情,不过即使能看清估计也是一副惯看的臭脸。
“来一发?”宇佐美的声音在黑暗里响起。
尾形听到并没有多大吃惊,但是也觉得恶心,“宇佐美,你是发情的狗吗?随时随地都想着到处播种。”
这话并没有让宇佐美多生气,他从来不对自己的性欲有什么掩饰,即便对自己讨厌的人。但是尾形觉得难以忍受,宇佐美喜欢男人也好,喜欢中尉也好,喜欢被操还是什么的都跟他没关系,光是跟宇佐美呆在一起就让他够烦的。
但是宇佐美一旦认定了就必须要达到目的,他靠近尾形一点,声音也压低,听起来到挺有魅惑的感觉。
【翻译】【尾杉】塑料之神(后日谈)
神的不在场证明
很久以前似乎听说过,修理画面不清晰的电视机时,有一种常用的手法叫作“斜四十五度手刀劈刺”。损坏的机器用这种方法就能修好吗。尾形一边想着这些事情逃避现实,一边削着苹果。
在电视剧里,登场人物一旦丧失记忆,“受到同样的冲击,就会回忆起来”的理论就一定会一起出现,说不定意外的就是这么回事。
实际上,长期以来困扰着尾形的恋人……杉元佐一的人生的那种不可思议的病症,确实就是以这样的契机治愈的。
现在露出深受感动的表情,从尾形去了皮的那一面把苹果放进嘴里的,正是不久前每次见面都会头痛得翻来覆去的恋人。
“为什么别人削好的苹果就特别好吃呢——”
随着清脆轻快的断裂声,果实...
神的不在场证明
很久以前似乎听说过,修理画面不清晰的电视机时,有一种常用的手法叫作“斜四十五度手刀劈刺”。损坏的机器用这种方法就能修好吗。尾形一边想着这些事情逃避现实,一边削着苹果。
在电视剧里,登场人物一旦丧失记忆,“受到同样的冲击,就会回忆起来”的理论就一定会一起出现,说不定意外的就是这么回事。
实际上,长期以来困扰着尾形的恋人……杉元佐一的人生的那种不可思议的病症,确实就是以这样的契机治愈的。
现在露出深受感动的表情,从尾形去了皮的那一面把苹果放进嘴里的,正是不久前每次见面都会头痛得翻来覆去的恋人。
“为什么别人削好的苹果就特别好吃呢——”
随着清脆轻快的断裂声,果实消失在嘴里。
回想起来,自己已经很久没有看到杉元吃饭了。
虽然杉元的症状一直在发作,他并没有像病人那样饮食。其实只要眼前没有亲近的对象,他就可以过普通的生活,从某种意义上说,这是一条残酷的退路。这就是那个头痛的弱点。但是,如果尾形在场,都不谈吃饭了,有时一见面就会呕吐。因此杉元有一段时间饭量严重减少。在两人虽有身体上的关系,症状却还没有出现的时候,每当杉元在尾形面前进食,他总是表现得很能吃。可见,与尾形的生活对他造成了很大的负担。
不用担心呕吐,一边聊着天,一边吃对方准备的食物。光是这样,就让杉元显得很开心了。尾形看着他的身影,默默地为他给苹果削皮。
“你也吃吧?”
杉元直直盯着尾形。后者耸了耸肩,拿起削好的一块移到嘴边。对方的目光没有移开。白晃晃的牙齿咬住了水果。
寂静的房间里,只有咀嚼果实的声音。
尾形默默收拾好餐具和水果刀,坐到了沙发上杉元的旁边。
“真的,什么都没有了吗?”
他伸出手,踌躇了一下,轻轻地抚摸杉元的额头。
“嗯。”
尾形木然望着对方很怀念似的、把前额贴在自己的手掌上的举动,叹息般地喃喃了一句“是这样啊”。
杉元把自己的手搭在那只手上,手指交叉在一起,又吻了吻手腕内侧。这是摸索般的笨拙接触。下意识地提高了警惕,生怕瞬间之后再次遭受那样的苦痛和尖叫的袭击。但慢慢渗入的仅有体温。
试着改变触碰的地方。只有壮烈的记忆渗透过来,奇妙地不真实。
() 在即将侧身躺下的瞬间——突然回过神来,抽离了身体。
离开的人是尾形。
“尾形。”
他用一种像是在说这连自己都难以相信的眼神看着杉元,嘴角扭曲着。
“——哈。”
甚至不是嘲笑,他叹了一口气。这次很明确了,他用双手推着杉元的身体,拉开了距离。
“啊—…哈哈,是这样啊。”
“你怎么回事?”
“没什么。”
尾形从沙发上下来,捋了捋头发,俯视仍然呆呆抬着头的杉元,阴郁地笑了。
“连一声惨叫也没有,兴致都没了。”
他撂下这句话,转身离去。
杉元目瞪口呆,目送着那个背影远去。尾形甚至没有给房门上锁。
竟然摆出那样的表情,对此什么话也说不出。他无力地仰头望向天花板。
……原本以为永远不会消失的屏障真的消失了,欢欣鼓舞地高举双臂,全心全意地公开地相爱,不就好了吗。已经太久只做过只有痛苦的セックス。现在,满怀期待的、为那种喜悦而饥饿的小腹非常悲伤。
“——嘛,是这样吗……。”
杉元明白。
这是当然的,消失的不仅仅是障碍。对这种生活已经到达极限的不是杉元,而应该是尾形那边。所以内心深处早已被说服了。他脑海中的某处知道,如果不再有如是的理由的话,就会变成这样吧。
尾形没有锁门,所以杉元可以很轻易地走出这个房间。
现在应该先联系家人吗。说起来,之前的住所啊,住民票啊,该交的税啊,健康保险什么的,都变成怎么一回事了?是被按照失踪者处理了吗?
因为工作经常更换,住处也大抵如此,所以很有可能至今都没有人发现杉元失踪了。
老实说,杉元隐约觉得自己一定会死在这里,尸体也肯定会被尾形想办法处理掉。这样的展开也真是失算了。
对了,没有残障、健康地活着的话,目前最重要的是………………
“要找工作了。”
是这样吧。既然身体已经恢复,就不能再当尾形的小白脸了。
“家务和生活费就平分……”
不,说起来,尾形真的打算让痊愈了的杉元继续住在这个家里吗。从那时开始。虽说是监禁,但尾形所做的,其实更像是捕捉、收容一头痛就会四处逃窜、流浪的受伤的动物。既然没有那个必要,首先要回归野性……自立才合理。当然,只要尾形高兴,同居一点都不差,但照刚才的样子,很难想象两情相悦的恩爱同居生活的展开。
如果房间的开放是“滚吧”的意思,又该怎么办呢?虽说这里还在尾形的通勤圈内,但要想回到在舍宿街打短工的生活,首先根本走不到那里。捡到的动物应该照顾到最后,自己监禁的无业游民也再关照一下吧。另外把摩托车还回来。
“至少借我一千円……还有,这里是哪个县?”
“一千日元能做什么?摩托车在车库里。油加满了。够你回老家的。”
尾形一脸惊讶地从像是起居室的屋子里探出头来。这么说来,杉元甚至还不了解这房子的布局。结构错综复杂,还有面向中庭的隔音室,应该不在东京都内吧。难道是丨县?从丨县上班吗尾形。
尾形缩了回去。杉元大着胆子地往里看了看。冷清的起居室里,原装配套的台桌上摆着些零碎物品。
“我的手机!”
钱包、钥匙和行李箱也都在。
“退租的时候房间里什么都没有,你是怎么活下来的?”
“衣服之类的还是有的吧。”
顺着尾形下巴的指向,打开行李箱一看,衣服全都在里面。既然如此,这就是全部财产了。说起来还真是这样。这甚至远远少于尾形为了监禁给他准备的生活用品。
杉元默默地收好了行李。
回老家去吧。
尾形说得好像理所当然。不,这就是理所当然的。假如到现在为止在这里度过的生活只是合住或者同居而已,杉元也许会说些,谢谢你,我去报告一下,给你带点土特产吧,之类的话。但是,尾形的意思是不要再回来了,这点应该不会有错。
随意也要有个限度啊,尽管很想这样揪住尾形的领口,但看着陈列在眼前的全部财产,深刻反省自己之后,再这么干就多少有点困难了。不管怎么说,杉元到今天为止完全是由尾形养着的。虽然是以监禁的形式。连此刻穿着的衣服都是尾形买的,比收在行李箱里的T恤高级多了。
事到如今,如果还纠缠着把“要把我扔出去吗”问出来,那就彻底沦为寄生虫一样的家伙了,尾形也没有再养着自己的情理。一直以来就很不正常。虽然是监禁。
即使对尾形来说,尽快把专为杉元准备的房子卖了,搬到离公司更近的地方,肯定也更好。
(但是为什么)
鼻子深处一阵酸楚,杉元慌忙咬紧了牙关。
“唔,一直以来承蒙照顾了……”
“……啊。”
不,这很奇怪吧!明明是非自愿的监禁来着!为什么会变得像寄人篱下的尼特族一样啊!
杉元狠狠瞪着不知道一个人在想些什么的男人。你这家伙明明直到几天前,每天晚上都在和人家上床,现在却摆出一副冷漠无情的样子。
“我也有事要做,得出去一阵子,但我还不想分手。如果你在床上听不到惨叫就硬不起来的话,下次带着鞭子来吧混账家伙!”
尾形灵巧地挑起一边的眉毛,挤得额头看起来有点滑稽。
“不要因为给了你饵食和床褥就对诱拐犯亲热,蠢狗。”
杉元愕然。
直到今天之前,无论尾形对他说了什么,他都能感受到他内心真实的想法。虽然是以头痛这种最糟糕的方式,但杉元仍然能嗅到,在讽刺和叱骂背后对自己的执着。
“就这么扔掉了吗?”
尾形暧昧地耸耸肩。
“喂尾形,你是认真的吗?”
“……”
“叫我不要逃避的是你吧?为什么现在……因为我痊愈了吗?你是考虑着应该现在放手,把我送还到父母和朋友身边吗?”
“你啊。”
尾形叹了一口气,平日精心打理的前发落了下来,在其隙间,是醒目的斑白,很明白了。
现在必须放手的是杉元。他明白。
“是你痊愈了吗?还是只是因为我对你失去了兴趣,所以你才没有反应。我不知道。”
那还是杉元第一次听到他如此疲惫的声音。
“你失去兴趣了吗?”
“我不知道,自己无法判别。在你痛苦的时候,我能保证我是爱你的,并且能够在爱你的同时陪在你身边的人只有我。你说过我的杀意是爱,但我现在不想杀你。能抱着哭泣痛喊的你的也只有我,但现在那也已经没有必要了。”
他说得滔滔不绝。不掺杂一丝讽刺或厌烦,这一定是他的真心话吧。
——虽然是由尾形所致的、到前几天为止的监禁生活。
对杉元来说,如果不问手段只要走出房间就可以的话,从第一天开始就没有什么困难。只要把门咣的一声用力轰开,杉元随时都可以从尾形身边离开,这样一来,杉元就能从拘束和痛苦中解放出来,然后度过孤独的余生吧。
尾形以无视杉元的意愿的形式把他带进这个房间,就好像已经堵住了他的退路一样。这是监禁,你无法离开我,不管你有多痛苦,缺乏人之心的我都不会让你逃走。他一遍又一遍地说服自己扮演着加害者的角色,不停维护着给杉元的不逃跑的理由。他知道那只是一个脆弱的阀门。因为杉元佐一无法忍受的,并不是他自己的痛苦。
……所以,这种生活已经逼近其极限的,其实不是杉元,而是尾形。
本该早点逃走的。虽然知道这一点,但还是做不到。尾形那种彻底的做法之集大成者就是那个房间。那里没有一件东西是为了尾形准备的。全部、全部都是为了杉元。这是为了一直以来选择了孤身一人的杉元不再孤身一人而建造的,脆弱的牢笼。
尾形因为和杉元一起生活一直在受伤。这个年纪对于长白头发还太小了。尾形持续在沉默中扼杀自己内心的呐喊,而杉元则甘愿接受。他一遍又一遍想着该放手了,应该用力冲破那扇门,让尾形自由,但还是没有那样做。因为之前已经疏远了一次尾形,才终于让他走到这一步,杉元对此感到很后悔。
与其放手,不如由我来彻底把你摧毁。尾形那天是这么说的。然后说着我不会逃避你,所以你也不要逃避,以此恳求一般将杉元紧紧抓住。
不能再对这尾形的控诉视而不见了。杉元做好了觉悟,要继续直到自己或尾形中有一个坏掉为止。尸体就埋在中庭也好。可以在那个房间里,透过玻璃看着中庭的树度过余生。还不错嘛,在痛苦的狭间中互相威吓之后能迎来这样的未来。
就这样,像慢性的殉情一样,把彼此的精神投入火堆中取暖一样的性行为,不知重复了多少次。
今天,尾形在杉元回应行为时抽身离去。原本打算坚持到死的悲壮觉悟被推翻的,心中某处破碎的人,并不是杉元。
“——我知道了。”
即使杉元在这里说想要留在你的身边,尾形恐怕今后也永远无法放下心中的疑虑吧。
还有杉元自己真的不是在吃软饭吗…?无法摆脱这种对自己的不信任感。先前就有种自己作为小白脸被圈养得过分的感觉,原本以为没有的未来一旦重新生长繁盛,这种现实的问题又会回来。现在的杉元是个精力充沛、四肢健全却居无定所的无业游民,这一纯粹的事实令人痛苦。
“如果我能确定我已经痊愈而仍然选择了你,你能相信我吗?还是相信你自己?”
尾形略微转动眼珠。
“我可不想一直等着回不来的你。”
就是这样,疯女人的血的确在自己体内流淌。尾形笑了。无论何时,他都是一个对自己和他人的伤口漠不关心的男人。如果用拥抱就能治愈,那该多容易啊。为了这段关系,他们推迟了所有的债务。现在只不过是被迫支付那个账单的时候到了而已。
尽管如此,杉元知道在这里继续作为这个男人的附属物活下去,并不是能够解决问题的办法。
“……到现在为止,我确实一直活得就像随时都可以消失一样。你要这么说我也没办法。”
“再怎么样都能重新来过。你啊。”
“——我不后悔重新开始。但是,我知道这样下去是不行的,所以我要给你一点自由。”
“哈哈。”
尾形暧昧地笑了。
“这算什么?是我把你监禁起来,我却要获得自由吗?”
没错。一直被束缚着的是尾形。只要离开杉元,尾形一定会感到更加轻松。一想到那个就觉得很可怕。杉元甚至觉得,要是现在松开这只手,就不会有下次了。再怎么样都能重新来过这方面,尾形也一样。
不愿离开。不愿就此离开。没有了痛苦和意识的错乱,终于能够看着你的脸、可为什么?
他轻轻压抑住孩子般的哭声,转过身去。
与家人的团聚,最终招来了各路亲戚,变成了超出杉元想象的大骚动。父母的皱纹比记忆中多了很多,但他们仍然在精神饱满地工作着。说到想找个住所时,他们说老家的二楼一直空着,可以在那里住下。甚至有人说,既然如此,不如现在回去上大学吧。毕竟,杉元作为老幺,四时的节庆、庆生派对、休闲旅游、一同购物等等家庭活动一次都没能参加,就这么消失了。如今,杉元的两个姐姐都已出嫁过门,多少为好不容易回来的儿子找回一点童年,父母的这种心情不知道到哪里才会停止。这种感觉当然很令人高兴。弟弟一个劲地客气,姐姐抱着孩子飞奔回来,一齐告诉他,现在最孝顺的事就是跟父母撒娇。你知道我们有多担心吗,听到这样的话就无法违抗。对他们回以“我很高兴”的笑容,双亲才露出打从心底感到安心的表情。
他们会这样也自然。一见面表情就疼痛得近乎扭曲,只能见到自己哭泣的脸。从那天开始一直如此。一下子就。心里一定很痛苦吧。
但从另一方面,被父母包围着以孩子的立场行事的同时,想到现在大概还是孤单一人的尾形,就不由得焦虑起来。
如果透露自己有想要一起生活的人,相信话题一定会变成把那人带来,现在还为时尚早。本来目前就暂时被甩了。
“……总之就是这么回事。”
与两个儿时好友含泪重逢。成长为妙龄男女的寅次和梅子现在仍然很亲密,尽管关系已经得到了家人的公认,至今还没有结婚。一想到是因为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就觉得很抱歉,但是一直以来都被关心着也让杉元非常高兴。所以,也是为了推两人一把,杉元有生以来第一次尝试了恋爱咨询。
当说到对方是同性时,两人似乎有点惊讶,但没有表现出反感,而是认真地倾听着。听到一半的地方,两人还噙着泪说“遇到了对的人真是太好了”,但是在杉元说出对方名字的瞬间,两人都抱起了头。
“你,没被骗了吧? ”
“不行,快分手……只有那家伙不行……”
“怎么回事,你们是知道他的身世吗?”
口无遮拦的传闻从那时起就随处都能钻入耳中。但是,这两人并不是会因为这种理由讨厌别人的人。他们俩面面相觑,又抱起了头。
“真的在交往啊……啊—…真的没看到犯人吗佐一。”
“……啊! ”
“你在‘啊’什么啊!难道你知道他是犯人还和他交往吗! ”
“佐一! ”
“不不,等一下,这已经是公开的事实了吗?”
“恕我直言,只要是本地人谁都能猜到。某议员的私生子爱好虐待动物,升级到了差点杀死人类小孩的地步,就被他父亲掩盖了。佐一的父亲从一开始就怀疑尾形,虽然坚持抗争了很久,但最后只能优先考虑你的治疗,没能追究他的罪责。不过,据说对方以慰问金的名义给了一大笔钱,虽然钱被退回去了,对方也算是差不多承认了一半的感觉吧。后来附近有个流浪汉死了,在那家伙的床上发现了疑似凶器的十字弩,但在那个时候还是相当可疑啊…。伯父他们搬家也是因为附近发生了太多事吧。”
“…………”
被卷入了意想不到的麻烦之中。好像只有他本人不知道。其实稍微考虑一下,事件发生以来,杉元毕竟一直没能和周围亲近的人有过正常的对话。
“那如果向家人介绍男朋友、”
“绝对不行! 不不你们真的在交往吗?骗人的话就揍你! ”
“话说回来,他真的是凶手吗?你确定?”
“要是让我听到非得真的揍他一顿不可,不用说了,佐一! ”
“那沉默不就等于回答了嘛。如果问交往了吗,答案是YES。要是问是犯人吗,我觉得我和那家伙是共犯吧。”
“共犯”,说出的瞬间就释然了。那是共谋的结果。这样就够了。
两人面面相觑,又叹了口气。
“……再过三十年再考虑见面吧。”
“还要打他的话就不会见的,稍微爱护一下。”
“我啊,在佐一住院的时候,一直想用网球拍打他的头,但因为他总是逃跑,没能如愿。”
“是我阻止他的,那家伙能活下来是我的功劳,佐一。”
“总之复合的话会告诉你们的……”
尾形在自己不知情的情况下差点被打死这点先按下不表。杉元这才意识到自己无法和周围的人共享信息已经到了如此地步。尾形的父亲大概会掩盖尾形平时射杀野狗的事,他多少有这样的想法。但没想到尾形是道路魔事件的犯人这件事本身就人尽皆知。仔细想想,尾形好歹算是个知名人物,他的一举一动多少也会引起关注,更何况当时还是的孩子杉元都能听说他父亲的身份之类的八卦,这样的环境下,不可能封得住人们的嘴。这么一来也就理所当然了。
尾形明知如此,却还对杉元说“回去家人身边吧”。
归程的同时,想到尾形小时候在老家的生活,杉元不寒而栗。一边像对待脓肿一样被保持着距离包围起来,一边暴露于好奇的目光和暗地里的议论。母亲一直在等待造成一切局面的男人的到来,从不看自己一眼。朋友是飞行道具。爱好是杀死小动物。
(这要是普通的家伙的话会变扭曲的……)
要是这样,不如说,或许尾形先天具有与常人不同的感性是一种幸运。
在杉元看来,尾形的扭曲多半不是后天造成的。被环境扭曲的人无法舍弃内心某处的罪恶感,他们自觉自己出于环境的缘故成为现在的样子,有时卑躬屈膝,有时却攻击性过剩。在这一点上,尾形没有那种自虐或逞强的倾向。事实上,他知道自己的特殊,但他从来没有归因于成长环境并对此表达怨恨。
不,他确实一度说过,也许是因为父母之间没有爱情,所以才会生来如此。但是,这并不是说因为没有被爱,才会长成这样,况且,他是个谈到周围的人对自己的态度,根本不屑一顾的男人。
(和他的前妻也聊过,那完全是受了伤的感觉,果然尾形是、不一样的啊)
尾形对曾经的妻子的评价是,她虽然在比自己恶劣得多的环境下长大,但是个有爱的能力又温柔的人,但在杉元看来,根性更加温和的是尾形。那个女人向别人示爱的方式,渗透着伤痕累累的人独有的拼命,说实话杉元自己多少也属于那种类型,所以尾形会对她那种低自我肯定感导致的过度献身感到有点吃不消,杉元也稍微能够感同身受。
尾形自身不会进行这种徒劳无功的行为。他幼时那种一心一意的娱乐方式,并不是为了弥补自己的缺失,而是似乎要将缺失的部分保留原样,用其他手段继续前进,就好像是一种真挚的好奇心。他的目光没有投向自己。他对自身的伤痛毫不在意,总是面向外部的世界。简直就像,对这个世界的单相思一样。
他的目光是这样的。就是这样的形状。是那个眼神,让杉元坠入爱河。在他把凶器的标的变更成自己的瞬间,杉元确实是尾形的共犯。
(唔,对不起啦寅次)
请原谅我不听忠告的薄情。
杉元的优先顺位在很久以前就已经决定了。
那一天,杉元佐一将自己所拥有的共感力的频道,全部为了与那个特殊的灵魂的形状相合而重新制作。选择了尾形一个人的自己,和家人、发小以及周围的任何人都不再能有任何感情的来往也是理所当然的。因为自己为了理解尾形一人而舍弃了其余的一切。
与此同时,杉元也明白了自己为什么会“痊愈”。
其实并没有痊愈。
只是那个调谐对象走向了杉元而已。如果这互相靠拢的结果就是看了叫人可怜的白头发和破碎的心,那么事到如今却放手不就让一切都没有意义了吗。
意识到自己病好之后,杉元的第一个想法是“不能再这样待在这里了”。必须自食其力。必须自力更生。必须让尾形自由。必须一个人也能好好活下去。
一直孤身一人的杉元,不知道把人生托付给别人的方法。他过于笨拙,以至于一直在逃跑,所以尾形最终采取了监禁这种粗暴的做法。但这个理由已经不存在了。既然如此,首先得能独当一面才行。必须让疲于与自己的关系的尾形休息一下。
尾形大概认为,如果杉元可以重新构建与家人、与周围的人的关系,尾形自己这个曾经的加害者就没有容身之处了。
简直跟傻瓜一样。摆出一副为对方着想的样子,结果两边都华丽地半途而废,以自立为理由互相疏远。明明在彼此身边能做的事,却特意要分开做。真是既胆小又愚钝。经历了一次又一次的伤害,用无数次的暴力和せ摧残彼此之后,珍爱对方的方式就是“放开对方的手”吗?
不能再这么做了。尾形知道自己长了白头发吗。每次抱着喜欢的人都只能听到痛号的话就会变成这样吧。以后只能每天摸摸他的头,喂他吃裙带菜了。
想当小白脸很难。一个人生活要轻松百倍。尾形也是如此吧。于是朝着轻松的方向发展的结果就是这样。尾形离婚了,自己也离开了家人准备的房子。甚至他们也可以随时分开。杉元从尾形面前消失了一年,现在尾形也打算把杉元赶出去,好一个人待着。
尽管如此,尾形还是紧追着自己。虽然尾形会做出绑架监禁的事并不出所料,他追踪着杉元,赶上他,剥夺他的选择权,把他招入怀中,不惜成为加害者也要和他在一起。那种不顾形式的行动仅仅是为了杉元。因为实际上,尾形一直一个人也能过得很好。
甚至觉得尾形教给了他爱人的方法。
谁都害怕迈出第一步。尾形又如何呢?当他把杉元弄晕,搬进自己的房间的时候,他不害怕被拒绝吗?他难道不会觉得,与其硬要深入顽固的对象,不如继续一个人独处吗?
(对不起,爸爸妈妈)
即将进行的忏悔会让他们伤心吧。但是,杉元不想再让自己至今所背负的孤独变成悲剧了。也不想让历经种种波折才得到的对方,就这样成为道路魔作结。虽然相当过激,但这毕竟并非关乎犯罪或暴力,而是杉元喜欢的、命运般的恋爱故事。
尾形本打算杉元一离开就把房子卖掉。虽然杉元说会回来,但他好不容易回到了原本所属的住地,一定不会再回到这里了吧。像某人一样一直等待着那样的对象,可不是开玩笑的。尾形能够得到杉元,还是因为他那奇妙的体质。要是就那样下去直到最后,在这个房间里把他破坏掉就好了。现在后悔已经晚了。
尾形一个人站在变得宽敞的房间里,想起了刚和妻子离婚时的自己的家。这一次他向完全相反的方向挥起了白旗。当时自己也是一副被打垮了的呆然样子。杉元说自己好像很爱妻子,所以才会在放手之后感到失落吧。不由苦笑。现在可以像对待别人的事情一样承认这一点了。如今自己放弃了所爱的男人,仍然深受打击,心情低落。毕竟失恋了啊。失恋!
……那么就一小会儿。真的可以稍微沉浸在那家伙残留的气味中吗?
不想收拾杉元的房间,只是一件件看着尾形买来给杉元专用的生活用品,剩下的那些。这比杉元原来的租屋里的私人物品还多得多。这里的东西没有被那家伙接受为自己的私人物品。他是一个随时都能拎上包就离开的,轻装而薄情的男人。
残余的人生还很漫长,尾形隐约想到。
不用再听那家伙的叫声真是太好了。老实说自己也已经到了极限。不过最后还是应该再抱他一次才好。
在这个沙发上抱着那具身体时,被拥抱回来的同时不由自主地抽身离开了。因为不认为这是自己应该得到的回应。
(不,果然还是应该做的)
最后的せ的记忆,如果能像是合意的那样就好了。诚然到现在为止一直都是两厢情愿的,但因为对方又哭又叫又吐,无论如何能回想起来的画面全部都是レプ。回味起来也很费劲。为了漫长的余生,应该取一份美好的回忆。
(不想忘记……)
原来如此。
我是那个女人的儿子。虽然打从心底不愿因为这种事情感受到亲子的羁绊,但那样的血的确在自己的血管中流淌。
苦笑。没有人的心……想要告诉曾经忧虑着这种事的自己。也许这样人生还更轻松。
他有一种自负,就算喜欢的人哭着叫着,他也能置之不理,强行抱着对方。但是,每天如此,日复一日身体出现了问题,白发变得明显,ボキ也开始依赖药物。一进入房间,就会因为心悸而感到不快,连尾形也不得不承认。看来自己还真是个人类。即便如此也没有放弃的原因,是一种执着,或者更多是执念。如果让他看到自己的软弱,杉元就会逃跑。杉元就是这样,他会逃离那些因为自己而痛苦的对象。比起自己的苦痛,他更不能忍受对方的苦恼。对杉元来说,这间屋子的大门钥匙什么的,只要他想,轻轻扭一下就是了。如果尾形暴露出自己真的到了极限,第二天早上这个房间就会变成一座空壳。他会把微薄的全部财产弃之不顾,不管去往哪里,一个人生活下去。徒然在物理上强大,他是一个软弱的男人。
所以能痊愈真是太好了。自己已经到了极限。杉元能够回到家人和朋友身边,重新开始本来该过的人生。好好地跟女人结婚生子。和自己不同,他是适合那种事的男人。对这家伙来说不是很圆满的HAPPYEND吗。
自己迟早也会站起来。只是回到原来的生活而已。
(明明是你让我变成了人类)
苦笑。原来怨恨别人就是这种心情啊。自己甚至似乎从未恨过别人。
对父亲、母亲和妻子都很敬慕。杉元说这其中也有爱。但是,并没有给自己造成什么影响,以致让自己感到怨恨。
如果这样的话,用散发着那家伙的味道的被子弄一次也可以被原谅吧。重新开始的青春期的意义上。
就在陷入了空虚的思考的时候。
叮咚,一阵轻快的铃声响起。
“我灰来了——”
我回来了。
“我回来了”是回家的时候才说的话,你不知道吗?
“……还没过一个星期。来得太早了吧。”
“暂时先养我一阵子我什么都愿意做!”
“出去的时候不是还在骂人吗。”
目瞪口呆的尾形可真稀有啊,他笑着说。一个星期之内,杉元带着他带走的全部财产回来了。如果要说有什么不同,还多了礼品装的手作点心盒。
“这是从老家带来的。”
“你回了老家,却又回来了?”
“是你让我回去的吧?这点很感谢。不过,‘还记得山上的尾形吗?我们最近再会之后就交往同居了’,说了这话之后场面一片混乱啊。”
“……”
尾形沉下脸没有出声。无法理解杉元说了什么。
杉元的家人。他还记得。父亲冲进家里怒吼,和祖父母相持不下很久。母亲在这种时候也无动于衷。最后他懊恼地耷拉着肩膀走了出去,看也没看尾形一眼。两个姐妹中的一个当众正面痛骂尾形。另一个在哭。不久之后,杉元一家就搬走了。
被讨厌,被憎恨是理所当然的。但你对家人说了什么?
“已经吵得不可开交了。这是战利品。虽说想要见面还需要一点时间,但说不定你本来就不想见他们,所以暂且搁置了。其实不见面也没关系。”
混乱了。已经完全不知道在说什么。什么叫见面?大家一起围殴我之类的吗?
“骗人的吧。”
“我没骗你,我已经是成年男性了,交往对象可以自己决定。”
杉元扬起嘴角笑了。
“不让我进去吗?”这么一问,尾形才一脸为难地把杉元请了进去。
杉元快步穿过客厅,毫不犹豫,径直走进了隔音室……曾是监禁室的房间,在沙发上自己的固定位置坐下。尾形站在一旁,好像与周遭格格不入。
“果然还是在这里感觉更平静哪。”
“不要在监禁室里寻找平静。”
“虽说请你养我一阵子,但只要找到工作就付房租。有了固定住址选择也增多了,而且以前照顾我的地方现在也在邀请。总之我明天就开始找工作了。所以拜托你啦,对捡到的东西负起责任给我一个住的地方吧。”
“……你不是会说这种话的人吧。”
尾形痛苦地呻吟。
杉元笑着“嘛”了一声,叹着气垂下了肩膀。
“可是我都没有把你监禁起来的本钱,剩下的就只有强行同居了。”
“怎么突然提到监禁的事?”
“因为我很高兴你为我这么做了,所以我也想做,但是经济上的障碍太大了。你真的很厉害,花了一年的时间准备。太有耐心了。”
在说什么啊,惊呆了。不要为绑架监禁感到高兴。
“适可而止吧,杉元。结果不就是从家人身边逃走了吗?”
杉元一言不发。
“别把这里当成避难所,会添麻烦的。”
“……”
降下一阵沉默。
这里怎么可能是你的容身之所。尾形痛苦地想。这是把你从自己的归处强夺过来的人,为了困住你而设的牢笼。别再回到这种地方了。明明知道这种关系已经到了极限。还是同情?在老家听到尾形糟糕的名声,于是反而涌起了同情吗?
“……你,说过的吧?不是我痊愈了,而是你对我失去了兴趣。”
低头沉默了半晌的杉元,突然开口了。
“超厉害啊。你真是精确地指出了我最讨厌的情况。”
声音很平静。
“我啊,也是这么想的。说到底我也和你一样,没有能确信的证据,完全依赖于那份疼痛。这是被爱着的证明。现在什么都没有了。这本来是很正常的,但一个人待着的时候,我突然不安起来,为什么不疼了呢?其实,并不是我痊愈了,只是所有人都已经放弃了我而已。明明哪里都能去往,却好像哪里都没有容身之所了,像这样的。看着兴高采烈的人们,自己却生出如此薄情的想法,真是令人愕然……”
“——”
“但是,这是理所当然的啊。本来就是这么模糊不清的东西啊。…甚至可以肯定说,没有人能真正弄清。这才是正常的。我也好,你也好,虽然有些奇怪,但都没有特别到可以以此为免罪符的程度。大家都不知道它是否真的存在,究竟是怎样的东西,在毫不了解它的情况下假定了它的存在,像代名词一样用名字称呼。也许这就是一种心照不宣的默契吧……”
尾形呆呆地回味着这句话,注视着垂着头的杉元那看上去比任何时候都更小的背影。
符合那个的东西实际上并不存在,只是在为了方便起见的前提下的代名词。就像一种心照不宣的默契。
那个某一天发现只有自己是外星人的孩子,因为听到一句“没关系”而睁大了眼睛。没有关系。大家都是这么认为的。弄不清楚也没关系。
“杉元。”
“那真的太可怕了。虽然我一直很痛苦,但即使不能陪伴在谁的身边,我也能确信它就在那里。这一定是非常幸福的事情。”
他没有抬头,像要锁住尾形一样紧紧抓着他的衣服。
“我已经无法再向你证明了。我没有任何能确信的证据。但是,我,想和你在一起……我不想放手,即使要无耻地黏着你,即使伤害你,让你痛苦,无论用什么方法。你是独一无二的。我想要待在你的身边。”
听着那微弱的、像迷路的孩子一样的声音,尾形却觉出一种奇妙的心安。
是吗。连杉元也是这样吗?
不是只有尾形是外星人。毕竟,没有人生活在同一个星球上。大家用不同的词汇歌唱着,一遍又一遍地套用那个代名词,寻找具有相同形状的东西,寻找相通的语言的片断。
用这个代名词套上苦痛,套上杀意,套上失落的尾形确实很奇怪。不正常,无法与人相容。但是,这和这个世界上其他所有人所做的一样,不会改变只是滑稽而拼命的挣扎的事实。
“呐杉元。”
如果可以把那个挣扎,把这无论谁都不厌其烦地重复的心照不宣的默契称为爱的话。
“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你的眼睛在昏暗的树荫下闪烁着金色的光芒。”
“……?”
“看到那个的瞬间,我的大脑一片空白。只有现在了。我只想着这个。意义、理由、后果,什么都没考虑就朝你射击了。”
杉元抬起头。
金色从帽檐的阴影中仰望着尾形。
“从那以后一直。现在也是。今天这一天也是,现在的这个瞬间也是。看着这双眼睛,我从来没有产生过不一样的心情。”
光线混入了它的光彩。
“‘想要得到。’”
用拇指抚摸额头上的伤痕。
“‘用什么方法都行。’”
如果用挖掘的动作继续深入的话,留下的那个小小的〇,到现在也会产生一种能够()
杉元微微眯起眼睛,不知不觉间已经近得几乎触碰到一起,注视着尾形的眼睛。
“‘你。’”
其间混杂着叹息,剩下的没有形成声音。直接注入了口中。
发出水声,深深让唇齿相合,舌头纠缠在一起,吻得乱七八糟了。
()
杉元想试着和尾形眼神接触,但睁开眼睛时,尾形已经在超近距离地盯着他了。目光相遇。
“啊、嗯嗯。”
看着这双眼睛,尾形那么说了。那不是恋爱的告白又是什么呢。
“尾、”
()
没办法了。
不得不承认。
真是两个不得了的笨蛋。
真是奇怪。他们刚刚才进行了一场关于爱以及爱的不存在的,应该是相当严肃的讨论。接下来本应该商量未来的话题。但这个未来并不是指沙发接下来是床还是地板的超级近在眉睫的事情。然而眼下,即使是近在眉睫的床或地板,都已经成为了进退两难、无法选择、无法解决的超级难题。怎么办。稍微分开一点然后一下子脱掉吗?还有在地板上就可以了吧?
()
“等…等等! ”
将要缺氧的时候,人类的语言终于回来了。
“什么事?”
“没理解错的话,我们没有分手吧?”
“……哈?一开始就没想过要分手,也没有提过分手的事吧?”
“骗人——”
对着把头发往后捋起、移开视线的尾形,杉元不由得叫了起来。明明说了那么多分手的话!
“……你……只是花了一星期回老家探亲对吧。”
“…………”
还有超多、超多话想说。但是,从何讲起呢?对了,原来我们这就叫同居啊。我们在同居。谈着非常普通的恋爱。现在这样就好了。欢欣鼓舞地高举双臂,全心全意地公开地相爱就好了。已经太久只做过只有痛苦的セックス。即使是杉元,也想进行伴随着()
“一、一周没做了……温柔点吧。”
尾形露出了一副非常古怪的表情。
就这样,二周目的开始既平凡又蠢得让人发笑,隔音室成为了杉元的个人房间。
他完全没有理由放弃这间可以〇得很厉害的屋子,一问才知道尾形的通勤时间也并不很紧张,所以搬家的事也没有了。一段时间后,山丘上尾形先生的家,附上了一块新门牌。
<终>
【尾杉】塑料之神译后记
怎么样?有没有大吃一惊?
尽管翻译多少有所折损,译者坚信原文的魅力和尾杉的爱一定能打动读到这里的大家。
相信读者们已经对本文有了一些自己的解读和感触,不过,作为与文本亲密接触了半年之久的,经常在群里开玩笑“没有人比我更懂塑料神”的译者,在这里决定罗列出译文完成时仍记得的重要伏笔照应,并附上一定的个人解读,以免阅读的遗漏,或也可解疑惑。
接下来的特定文本建议使用查找工具快速回归原文,便于比对。
首先,本文各章的标题就颇具韵味。
第一章“不要追赶白旗”与十六章杉元对尾形的评价“对声讨举起了白旗”,以及后日谈中“向相反的方向挥起了白旗”的呼应;第二章“欢迎塑......
怎么样?有没有大吃一惊?
尽管翻译多少有所折损,译者坚信原文的魅力和尾杉的爱一定能打动读到这里的大家。
相信读者们已经对本文有了一些自己的解读和感触,不过,作为与文本亲密接触了半年之久的,经常在群里开玩笑“没有人比我更懂塑料神”的译者,在这里决定罗列出译文完成时仍记得的重要伏笔照应,并附上一定的个人解读,以免阅读的遗漏,或也可解疑惑。
接下来的特定文本建议使用查找工具快速回归原文,便于比对。
首先,本文各章的标题就颇具韵味。
第一章“不要追赶白旗”与十六章杉元对尾形的评价“对声讨举起了白旗”,以及后日谈中“向相反的方向挥起了白旗”的呼应;第二章“欢迎塑料之神”、十六章“向神明告别”、后日谈“神不在的证明”之间的顺承关系;第六章“温暖的棕熊的巢穴”对于杉元把尾形作为补偿与人的接触的“冬眠的食粮”的隐喻;十三章“蝙蝠花的开放”中箭根薯作为不被喜爱的怪异之花正对应了本书中的尾形,巧合的是其俗称蝙蝠花又与原作中“蝙蝠混蛋”称呼中的背叛者之意暗合,也对应“不要让那最卑劣的背叛者映入你的眼帘”。
译者最喜欢的是第七章的标题“简单如地狱的爱情方式”,此章开头叙写了尾形对妻子产生杀意的过程,此时读者还不知道杀意就是尾形之爱的表现形式,然而标题其实早已暗示了一切:把爱表现为杀意,那就是尾形“简单如地狱的爱情方式”。
尾形方面的感情线,以四次梦境为轴有着递进的变化。
第一章的梦中,他初次梦见雪中的杉元,而唯一的想法是“想要得到”。此后,“想要得到”在第十六章和后日谈中继续回响,这是尾形对杉元最原初的冲动。
第六章的梦中,面对不能与他人交往的杉元,他意识到了自己的特殊,“能完成这件事的只有自己”。
十二章杉元与混混打架时,尾形“被允许猎杀这个男人的人,难道不是只有自己吗?”的心理就几乎完全是吃醋了。
十三章的梦中,不断重复的未能切实杀死杉元的画面因为杉元的“转身”迎来了变化,这个部分相当具有象征意义:尾形是“没有脚的生物(幽灵)”,不能接近别人、和人交往,于是他唯一能够接近对方(表达爱意)的方式就只有手中的枪中的子弹(也即杀意),尽管子弹射出势必会给对方带来灭顶之灾。然而仅此而已,很长的时间里他只是瞄准了对方,自从小时候和杉元的相遇之后,他就再也没有扣动过扳机。另外,此处的“没有脚”和后文的“双脚?”“走?”又构成了对应。落雪将两人掩埋的情景,更与十七章末“飞舞的花瓣如祝福一般降在两人身上,不久覆盖了一切”有着相似的画面感,耐人寻味。
梦醒之后,以“声音”(歌声)和“星星”为线索,在照应第二章和第八章杉元打来的电话的同时,漂亮地释放了积蓄已久的感情。文章真正的震撼,对译者来说就是从这里开始的。
“堆积起来的所有记忆,这颗星球所唱的无意义的爱之歌,一厢情愿的、自我满足的单相思,现在终于传来了。”
十六章的梦境比起第一章稍有变化,“不惜百年枯坐雪中等待时机” 跟“从我们在这里相遇已经一百年了”一起构成了本文中“百年”的意象。值得一提的是,四次梦境的场景均在雪中,而成人尾杉的再会同样是在“一个飞雪的冬日”,阿留过世的日子同样是下雪的。
关于杉元的症状,在十四章揭晓答案之前也有足够多的暗示,其中一部分尾形自己当场就回想了起来。
第六章的梦境中首先有着暗示性的描述;对于尾形事后的喂水,杉元的反应是“不要做多余的事”。他担心尾形是不是喜欢上了自己(也许是感受到了稍纵即逝的刺痛),因为没有证据,在第八章又表示是自己“搞错了”。十二章中,和混混打着群架的杉元因为尾形前述的吃醋一般的想法(大概是痛了),突然转过头来,和尾形目光相遇。分别时又警告尾形“不要喜欢上他”。
可以说,杉元的共感力的症状是做了充分铺垫的。
诚然,到十七章完结的部分为止,文章的结构和角色的解读已经巧夺天工,如果忽略End Roll就是极其凄美的BE。事实上,译者在没有拿到实体之前觉得这个开玩笑一般补上的HE并不能让人放心,似乎无法逃避一方死亡的命运。
其实……的确如此。而这就是后日谈补全的内容——正是这部分让塑料神超越了一般的同人。
我们把后日谈“神不在的证明”凭杉元康复,杉元回到老家,杉元回到和尾形的家分为三个部分。
第一部分中,最让人困扰的是,为什么他们不能就这么happy end?就像杉元想的那样,“欢欣鼓舞地高举双臂,全心全意地公开地相爱,不就好了吗”?但我们体会一下尾形的感情。在他正式监禁杉元时,他就发起了一场“慢性的殉情”,这是因为想要让不能忍受他人的痛苦的杉元留在身边,只能采取这种互相消磨精神力的方法。他和杉元都明白这种生活的意义,并且明白对方也明白,这是“打算坚持到底的悲壮觉悟”。然而就在此时,杉元突然痊愈了。
尾形的处境好比和癌症晚期的恋人相约跳河殉情,可恋人下河游了一圈竟然治好了病,恋人想救他——姑且不论能不能——你也许要说大家都不用死了,可我们不是抱着死亡的决心纵身跳下、面对冰冷肮脏的河水的吗?那种跟死意缠绕在一起互相支持着长大的爱情被背叛了。尾形迎来了第二次失恋。
第二部分中,杉元通过寅梅的恋爱相谈终于明晰了自己的症状的本质,他将共感力的“频道”向尾形“调谐”,以舍弃其他所有人为代价来理解尾形的特殊的爱。而当尾形“走”向他时,一切就恢复了正常。在这里原文的用词非常值得推敲,“走”前文已提不再赘述,但“频道”和“调谐”与“声音”的意象联系密切,则为第三部分说明爱只是在“寻找相通的语言片断”铺垫。
而译者非常喜欢的“虽然相当过激,但这毕竟并非关乎犯罪或暴力,而是杉元喜欢的、命运般的恋爱故事”一句,可以说是为塑料神全篇定调的存在。在审视了自己和尾形,钦佩于对方的行动力之后,杉元决定迈出他的一步,决心不要让他和尾形的故事以道路魔事件的加害人和被害人作结,而是作为命中注定的恋爱故事书写下去。于是,第二次远离尾形,不像第一次直接被尾形绑回身边,杉元选择了主动回归。
第三部分应当是后日谈最让人震撼的部分,因为这一部分可以说是反转了正篇从第二章开始强调的“只有尾形自己是外星人”的论题。
当杉元告诉从童年开始就认为自己是外星人的百之助“没关系”的时候,他在想什么?这里没有“免罪符”,拂去让人眼花缭乱的重重巧合以及甚至有些超自然的设定……其中的本质,只是平凡的爱而已。因为爱本来就是那样的东西,“像神一样”模糊不清,不可捉摸,却也珍奇、鲜活,具有无穷的伟力。
你有点奇怪……但其实大家都一样!你的困惑,你的迷茫被承认了,你是堂堂正正的人类,你的爱不需要复杂的东西来确认,在这里只需听凭内心的指引——于是过去、现在、将来,所有可能的时间中的尾形百之助的声音以不变的心情一齐回响:“‘想要得到 你’”——然后,被吻尽数咽下。
至此,他们回归平凡,浩瀚宇宙中两颗奇形怪状但仍然十分渺小的星星互相调谐,而我听到了散发金色辉光的伟大鸣音。
灰彩真的太厉害也太温柔了,在一切的最后,只是轻轻地握住主角们的手,说着没关系填补了所有的遗憾。根本想不出更完美的结局。也许正因如此才觉得读起来格外痛心,禁不住泪腺崩坏……
如果把那个称之为爱的话。
愿我们在下一篇文章再次相遇。
蓮沢
2023年11月30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