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鼠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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榜单数据更新于2023-12-05 20:42
荷潋

【鼠猫】一两相思(57)

       人间四月的桃花散落满地,却非花香,而是炼狱。

  挡在殿前的侍卫,对峙的府兵,云云总总,几近上百双眼睛无一不望向寝殿。

  檐下烛火似流水泄进内殿,在黑沉沉的地面上洒下一条波光粼粼的溪流。

  而流水的尽头,昔日南侠衣冠凌乱。

  然而,摇摇欲坠的何止展昭几乎消耗殆尽的身体,还有烈火烹油的心神,可惜屈辱与痛苦不能杀人。

  白玉堂的眸光仿佛一座山,压得他喘不过气,他本能后退,试图躲进烛火照不见的黑暗中。他无法劝说自己以这样一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去见白玉堂,却也没办法说服自己少看一眼白玉堂,毕竟此时处境...

       人间四月的桃花散落满地,却非花香,而是炼狱。

  挡在殿前的侍卫,对峙的府兵,云云总总,几近上百双眼睛无一不望向寝殿。

  檐下烛火似流水泄进内殿,在黑沉沉的地面上洒下一条波光粼粼的溪流。

  而流水的尽头,昔日南侠衣冠凌乱。

  然而,摇摇欲坠的何止展昭几乎消耗殆尽的身体,还有烈火烹油的心神,可惜屈辱与痛苦不能杀人。

  白玉堂的眸光仿佛一座山,压得他喘不过气,他本能后退,试图躲进烛火照不见的黑暗中。他无法劝说自己以这样一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去见白玉堂,却也没办法说服自己少看一眼白玉堂,毕竟此时处境不知可有来日。

  那衣袍的带子本就被赵榕扯散,微微一动,长袖、长衫似纷纷扬扬的雪霰将展昭包围。

  三千青丝沉如墨,苍白面容上唯有双唇是异样的鲜红。

  白玉堂不由得盯住展昭,那双惯执巨阙的手无力地垂在空落落的衣袖里,如初弦的眉眼暗沉沉似一汪不再流动的泉,猫儿一样敏捷矫健的身体如秋风落叶。他曾与展昭亲密无间、水乳交融,怎会不知展昭模样,何曾见过这般支离破碎的展昭?

  这就是赵榕所谓的爱?分明是可怖的占有与偏执。

  他又痛又苦,痛的是,纵是方才混乱,乍一看见抱在榻上的二人,恨不得同归于尽;苦的是,这是曾与他除奸佞斩肖小并肩踏河山的展昭,是他珍之重之令他尝尽相思的意中人,竟被恶意折辱被困于此。

  他见展昭此间模样,如见山川破碎。昔日铜网阵发肤之痛怎及锥心蚀骨。

  他踏前一步,展昭后退一步。他微微一怔,不懂展昭为何抗拒他?难道他带给展昭的伤害要超过赵榕吗?可他分明看见,展昭踉踉跄跄也要向他走来,好似那一年不慎落水的展小猫如遇浮木一般满眼星子地望着他,可是那会他多混蛋啊,就这么倚在船边,等展昭喝饱了水才把人捞上来,结果自然是落汤猫不忘攒着一口力气,非要把灌进肚子里的水全数吐他身上才罢休。

  “猫儿?”他不禁轻唤,温柔恰如此间春风。却是分不清,他与展昭,究竟谁是谁的浮木?

  二人之间隔着石阶、回廊、殿堂,隔着刀光剑影和血雨腥风,这声音本该细碎在风里,可白玉堂一动唇,展昭已然捕捉到。重逢后,白玉堂总是这样叫他,失神的、哀伤的,间或带着些不确定。好像不相信他真的回来了。

  僵硬的身体陡然松懈,展昭的恐惧、犹疑与焦灼都在这一刻被吹散。

  “十三楼遗失的另一半焰火,不,兔崽子小小一个,许是一斤硫磺就够了。”赵榕出声提醒,他铺的场子搭的台,怎能让白玉堂好处全占,由着两人在他面前心有灵犀、惺惺相惜、柔情蜜意?眼见着展昭复又惊颤不已,他竟生出奇异的快感来。就像他养在山庄的老虎,他一抬手,老虎就会蜷缩成一团瑟瑟发抖,可他招招手,还是要跑到他面前乖巧坐好冲他摇尾巴,以求得到一块吃食。驯兽猛兽,无外乎让其心生恐惧。然而,他望着展昭,眼里竟有几分失落与深情,他心心念念的展昭不是野兽,可是他没有别的法子来控制展昭、留住展昭。见展昭忧惧,他何尝不心疼?他上前一步,想要做些保证,比如此事一了,绝不会再伤害不问,会对不问百般好万般好……。

  

  “玉堂!”一声呼喝打破宁静,巫停云挡在殿前,似是要阻止白玉堂。

  原是白玉堂见到赵榕靠近展昭,便敛了神思,提刀上前。

  道是锦毛鼠嚣张乖戾,出手狠绝,此时杀气顿现,威慑得旁人不敢近前。

  “莽夫。”赵榕不屑,道,“即便身居高位,依旧不改江湖习性。白玉堂这种性子,早晚玉石俱焚。”他一挥手,数十弩箭手占据高点,齐刷刷对准白玉堂与数名死士。

  “至真至性,不外如是。哪怕是白玉堂,终究还是豢养了死士。”赵榕嗤笑,又道,“昭,你应了我,福建路该晴天的晴天,白玉堂……只要你肯,只要他罢休,我大可送他回陷空岛养老。”

  “然后呢?”展昭突然发问。

  赵榕轻笑一声,“自然是此生此世不得出岛。”

  “殿下有这等本事,何必在意小小福建路与白玉堂。”展昭眼睫微垂,漆黑的瞳孔微微看向后方,比之方才异常冷静。

  殿外是剑拔弩张,殿内暗流涌动。

  细微金石之声,未能躲过展昭耳目。他看向隐藏在帷幔后的侍卫,恍惚想起这人许是自始至终都在赵榕身侧,不禁嘲讽一笑。

  赵榕蹙眉,似是怪侍卫多事,厌烦地瞥去一眼,叹息一声,道,“展大哥曾在官场数年,难道不知尾大不掉?”

  “原是殿下在断尾求生。”怪不得赵榕突然发难,他既与福建勾结,而今图穷见匕,福建怎肯不来恳求或威胁供养的这座“佛”。于情于理,赵榕都没办法作壁上观。

  “求生是真,”赵榕忽然扣住展昭腰肢,当着白玉堂的面,凑近展昭颈侧,轻嗅,道,“亲近展大哥才是从卉毕生向往。”

  忽而刀光一闪,朝二人劈来。

  赵榕微微后撤,扭头躲开,却未避开凛冽的刀光,手臂异常刺痛。他无视被鲜血洇湿的袖子,余光里唯有一缕青丝垂落。

  明明展昭身型单薄,如风雨飘摇中的修竹,却不动如山,眼睛都未眨。

  赵榕只觉心口发热,他总是会为这样的展昭心旌摇动。

  待青丝落地,帷幔静止。

  展昭拖着不堪重负的广袖长衫一步步走出寝殿。一踏出门槛,迎面扑来浓重的血腥气。

  寝殿门窗之上俱是血水,尸体横七竖八地躺在长廊上。

  其实旁人不知,白玉堂从不滥杀更不嗜杀。至于狠辣——唯有杀一儆百才能威慑恶人,这是昔日锦毛鼠的处事原则。他曾试过请来公孙先生,对白玉堂晓之以法理,反倒是先生被白玉堂问得哑口无言。

  ——苦主即将丧命于歹徒,是一击致命还是动之以情?

  ——那歹徒油盐不进、嘴跟个蚌壳似的撬不开,是以刀服人还是晓之以法理,等他开了口,许是人质早没了。

  ——我白玉堂只救该救之人应救之人,恶人既做了恶,便要承担作恶的后果。

  他望着白玉堂,眼眸里平静无波,拾级而下,竟无人阻拦。

  四下侍卫与府兵将白玉堂与数名死士围困其中,而屋檐上是黑压压的弓弩手。

  弩箭的弦有多紧,展昭就有多镇定。他走下最后一级台阶,手腕一转,抽出侍卫佩剑,在白玉堂面前站定,抬高手臂,剑指白玉堂,道,“不知阁下因何不请自来?”

  “展、昭?”白玉堂眼中的盛怒尚未熄灭,又如火山喷发。天知道,他在牢里有多焦灼,他等了多久才等到机会离开。他不信展昭会真的喜欢上什么狗屁赵榕,他不信展昭是心甘情愿的,他已经在眼前了,有什么事是不能一起承担和面对的?

  展昭许是看清了白玉堂的质询,却毫无反应,只一步步逼近白玉堂,逼得白玉堂步步后退。

  “展昭!”巫停云不知展昭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那明晃晃的剑尖距离白玉堂咽喉不足一指,不禁拔剑相对。

  却是白玉堂如梦醒一般,眼中血丝迸裂,觑一眼巫停云,巫停云不由得愣在原地不敢在上前。

  他望着面无表情的展昭,竟是不再后退,任凭冰凉的剑尖抵在喉结上,“猫儿,可惜了,不是你的巨阙。”

  喉结的震颤自剑尖沿着剑身抵达手心,展昭心头一震,是石子落水面,虽荡起涟漪但很快消散。

  “阁下这种逃狱、欺君的罪臣,即便没有巨阙,还有虎头铡。”展昭道。

  “逃狱?五爷三宝都盗的,内宫来去自如,何况一个殿司刑狱?”白玉堂五味杂陈,又气又恨,他既走了这一步就没想过后果不后果的,只是万万没想到展昭会用剑指着他,明明他是来救展昭的。他握住剑尖,竟是往前一送,道,“倒不如一介草民用那狗头铡来得痛快。”若非寻展昭,他怎会入这官场?若非入这官场,他何须左右掣肘、顾全什么荒唐大局?

  “委实,自是那狗头铡更适合阁下。依阁下的性子,做官实在是委屈了。尤其身居高位,若不以大局为重,不以民生为重,一味意气用事,一味只图自己痛快,终是害人害己。如此做法,与佞臣有何不同?”展昭轻蔑一笑。

  “高位?佞臣?我白玉堂怎会贪图高位,若非……若非……何必要此虚荣?”白玉堂有些恍惚,从未想过展昭会这样质问他。

  “住口,难道权势在你眼中只是虚荣?”展昭厉声喝道,忽而长叹一声,“若是为一己之私更是大错特错。”

  “错?”白玉堂大笑一声,他这十年间所作所为本就不该让展昭来背负,可是展昭不仅不理解更不赞同。果然,无论什么时候,他与展昭总是有相悖的地方。他握着剑尖,白色衣衫上尚有自己的、旁人的血迹,如不知天高地厚嚣张气人的活阎王一步步逼近展昭,“我的命门你全知道,不如再用些力气送我入黄泉。好过看你与旁人站在一起,拿剑指着我。”剑刃何其锋利,岂是血肉之躯可抵挡?

  鲜血顺着手心滑进手腕。

  展昭望着那刺目的鲜红,终于有了反应,下意识握紧剑柄。

  白玉堂发觉那一丝阻力,缓缓看进展昭眼中,郑重问道,“我只问你,你当真是愿意的?若你不愿意……。”

  “是。”展昭斩钉截铁答道。

  若你不愿意,拼将一身剐,也要将你与不问带出去,哪怕天涯海角不再相见,亦好过处处不得快意的汴京。白玉堂沉默许久,“他将你折磨成这副鬼样子……。”

  “我愿意。”

  短短三个字,犹如巨石坠地。

  白玉堂从展昭眼中、脸上看不出任何恻隐之心,他苍白的脸色像腊月冰霜,他冷漠的神情像没有温度的木雕。唯有关于赵榕的问题,皆是肯定。他一时眼花,总觉得此时的展昭与昔日被法王控制的展昭无异。

  可如今,法王早已伏诛,又有什么样的邪术能够控制住展昭,还是有谁能左右展昭?他从怀中取出一件物事,温润的玉佩缀着已见风霜的穗子。

  显然,这东西无论变成什么样子,展昭都认得出,他盯着剑穗出神,不等白玉堂发问,讥笑道,“你想问什么?”

  “他用不问威胁我,总好过你想让不问死。”

  谈起不问,展昭仿佛遇到危险的猫儿,白玉堂几乎分不清展昭是恨他还是怨他亦或者真的想刺进这一剑。

  他低头,看着移到心口的剑尖,察觉出如水的剑身颤抖无比。

  展昭可是用剑的高手,怎么可能拿不稳剑呢?而展昭的身后,缓缓走出寝殿的赵榕,正笑意盈盈地望着他。

  白玉堂失笑,、胸口震颤,不论赵榕说了什么,总归是些胡搅蛮缠颠倒黑白的话,而展昭信了。他替展昭握住颤抖的剑身,一如初见,恶劣又倨傲,“猫儿,别怕,你刺进来看一看,看一看我的心究竟如何,自然知道我想不想让不问死?”



****彩蛋:《山海有归期,风雨不相逢(下)》

荷潋

【鼠猫】一两相思(58)

 

  他虽是笑着,但心早已碎成两半。比之从前法王作怪,而今展昭与旁人站在同一立场,漠然相待,更令他心痛难当。他的孤注一掷,他的浴血奋战,究竟是为了什么?

  他望着展昭,珍之重之念之的意中人,那些生死相依、煮酒温茶的过往终究化成一缕青烟。

  鲜血未凉,满腔热忱已如风消散。

  白玉堂在满目疮痍与尸横遍野中,杀气犹存,桀骜一笑,反手握住剑刃,替展昭送上这一剑。

  此间,人影憧憧,寂静无声;夜风轻轻,却锐利无比。唯有剑刃划破皮肉的森然声响。

  赵榕忍不住踏前一步,似是意外,眉目之间止不住喜悦与痛快。巫停云未料到展昭会下得去手,当场呆立原地。

  却是展昭面无表情,既无意外又无...

 

  他虽是笑着,但心早已碎成两半。比之从前法王作怪,而今展昭与旁人站在同一立场,漠然相待,更令他心痛难当。他的孤注一掷,他的浴血奋战,究竟是为了什么?

  他望着展昭,珍之重之念之的意中人,那些生死相依、煮酒温茶的过往终究化成一缕青烟。

  鲜血未凉,满腔热忱已如风消散。

  白玉堂在满目疮痍与尸横遍野中,杀气犹存,桀骜一笑,反手握住剑刃,替展昭送上这一剑。

  此间,人影憧憧,寂静无声;夜风轻轻,却锐利无比。唯有剑刃划破皮肉的森然声响。

  赵榕忍不住踏前一步,似是意外,眉目之间止不住喜悦与痛快。巫停云未料到展昭会下得去手,当场呆立原地。

  却是展昭面无表情,既无意外又无心痛,连颤抖的手腕都变得坚如磐石,他抽出长剑,白玉堂的血顺着剑刃汇聚,沿着低垂的剑尖,滴落在地面上。他甚至不曾投去眼神,冷漠道,“白玉堂,而今你是阶下囚,我是郡王座上宾,道不同不相为谋,为其一;其二,身份有别,展某怎会与你在这里纠缠不休、要死要活?”

  “展、昭!”白玉堂听在耳中,比刀剑穿心还要痛。他死死盯住展昭,想从展昭脸上找到一丝破绽,可是无果,展昭冷峻的神情仿佛当年失魂一般。不,至少那时展昭是不知情、不清醒的。而今,展昭神志清明,连夜风吹起的发丝都像插进他心口的刀子。

  “长夜漫漫,春宵苦短。白大人放着好好的牢不坐……跑来扰我的清梦,”展昭忽然一侧头,看向白玉堂身后的众死士,大多伤的伤,力竭的力竭,轻蔑一笑,“何必呢?你有心思在这里打打杀杀,展某却没有心思与你……。”他迎着白玉堂的质询,道,“化什么蝶。”

  男子之间的情感本就无法明说,话至此,白玉堂还有什么不懂的?

  “我白玉堂岂是死缠烂打之人,我只问你,你当真愿意?”

  展昭低头,凝望白玉堂握刀的手,和镇定的主人不一样,紧握刀柄,骨节发白,濒临绝望。他轻叹一声,忽而躬身,郑重道,“往事不可追。展某厌倦漂泊,只想在此安稳度日,还请白兄成全。”

  白玉堂心头一震,又气又恨,他从未想过展昭会这样对他,这种有损体面的话竟是从展昭口中说出来的。他不可置信,后退一步,只觉得心头发冷,气血逆流,禁不住闷咳一声。

  “玉堂!”巫停云匆匆而来,怒道,“展昭,你有没有廉耻?”

  展昭起身,望着一脸怒容的巫停云,笑道,“巫……大人?这人归你了,只要你肯,只要他愿意,你们二人爱去哪儿去哪儿。”他后退两步,继而转身,忽然向后一仰,弩箭从面门穿风而过,正中府兵咽喉。

  紧接着第二箭、第三箭……每一箭都是冲着展昭而来。

  展昭起先尚能应付,却没想到这箭没完没了。

  “哪个不要命的?”赵榕脸色虞变。

  侍卫与弩箭手面面相觑,没有主子的命令,他们哪敢乱动。

  

  须臾间,刀光一闪,刀尖插进地面。

  展昭来不及收剑,望着被白玉堂一刀劈成两半的弩箭,稳住身形,不住喘息,白色衣角在眼前一闪。他忍住咳声,抬头望去,白玉堂在他身前站定,往斜上方看了一眼,接着拔出刀,转身,面无表情地从他身旁走过。

  “玉堂?”巫停云见势,正要跟上,白玉堂却是不闻不问,径直朝外走去。

  侍卫与府兵见此,严阵以待,弩箭手的弓弦重又拉紧。

  白玉堂站在台阶上,斜晲后方,嗤笑道,“我若死在这里,阁下岂不是要与福建至死方休?况且,你养的这些废物从未发觉背后有人。”

  赵榕早在那些弩箭射向展昭时,就知道白玉堂在外设了埋伏,道,“我猜外面只有一位,”他看着拄剑定神的展昭,道,“想必是白湘吧,唯有她忠心耿耿且胆大妄为。”见自家主子因他人伤怀身心俱损,哪能忍得了?

  “人确实不多,取你性命足够了。”白玉堂哼笑,自始至终不曾回头,他提着刀往外走,刀尖划过地面,发出刺耳的金石之声,他好像一把出鞘的刀,仿佛稍稍一碰,就会不受控制,伤人伤己。

  他跨过回廊,忽然一顿,道,“少儿无辜,还请两位高抬贵手,将不问归还于我。”他自嘲一笑,派去救不问的人迟迟未归,想必凶多吉少,他总是问展昭如何选择,结果竟是他在展昭与不问之间选择了展昭,可惜,如今的展昭已不是他的猫儿。他回头,冲展昭道,“不问的性子,融入不到权贵之中。”

  “好。”展昭道,平静地移开视线。

  虽未言明,约定已达成。白玉堂胸口极具起伏,连不问的去向,展昭都松了口,他还能心存什么幻想,不过是笑话而已。

  罢了罢了。此番离去,已是毅然决然不再回头。

  

  待白玉堂一行人消失在眼前,赵榕一使眼色,随侍立时知晓转身离去另作安排。

  只要白玉堂回不到牢中,福建之事自然不了了之                                                                                          ,正合了他徐徐图之抽身的心思。汴京这么大,死哪都行,只要不在他府中。

  “站住!”

  声音不大,掷地有声。

  赵榕看着提剑站在中央的展昭,先是惊讶后了然地笑了,“我正纳闷展大哥怎么突然转了性?”

  “今夜之事,你全当未发生过,然后将不问送去开封府或是金华,我许是当真应了你。”展昭长身玉立,长剑垂地,脸色苍白,却岿然不动。

  “你方才与白玉堂白话,是为了拖延时间。”赵榕气笑了,他虽乐于看展昭与白玉堂刀剑相向互捅刀子,但还是气恼于展昭将他捏在手心里耍。

  “你方才何尝不是将我戏弄于鼓掌,你明知今晚白玉堂会来,再者包大人已经见过官家,想必你已经得到口谕。”展昭来郡王府之前,曾让赵虎带过口信,不管包大人能查到什么、想到什么,总之这等关键时刻,大约总会找个由头,让赵榕困于宫中,免得在外兴风作浪、节外生枝。

  赵榕不由得鼓掌赞叹,缓缓走下台阶,道,“可惜,皇叔只会觉得我与白玉堂是在争风吃醋,由着白玉堂说我结党营私,都将是诬告。”

  “那又如何,殿下生于皇家,难道不知帝王之术,生疑的种子一旦种下,只需待他生根发芽。”展昭嗤笑。

  赵榕无法,如展昭所料,他已经得了传唤,召他前往御书房,不容他再拖延,道,“你虽下了套,我却是不忍伤你。”他一挥手,侍卫鱼贯而出,一边向外走一边道,“但是白玉堂,即便不死也别想好过。”

  “殿下既不要心只要人,想必尸骨也算人。”

  赵榕猛然停住,回身看向站在院中的展昭。

  展昭甚至朝他笑了笑,既无被他逼至绝路的焦灼,亦不见病体虚弱。

  如流沙,似清风。

  赵榕忽然意识到,他虽软禁了展昭禁锢了展不问,但掌控权已不再他手中。他气急败坏地走下台阶,展昭警惕地后退,他看着那柄如水的剑,恼恨自己大意,“很好,你拿侍卫的剑就是为了此刻吧?你隐忍不发,是为了一再试探我的心思?你当真以为手中有剑就能杀出去?”

  “不,”展昭一转手腕,长剑横于身前,他凝视长剑,眼神发亮,道,“若是巨阙,颇费些力气,不过这把剑轻盈,将将好。展某当然杀不出去,但知道毁灭一场阴谋的方式是杀死质子。而今,展某就是那质子。殿下不如试一试,是你出手快,还是这剑离展某的咽喉更近?”他语气坚定,眸光如炬。

  赵榕一愣,仿佛方才在殿内的展昭,毫无反击之力的展昭是他的幻想。原来是以己为诱饵,试探他的底线。他气极怒极却又为这样的展昭而痴迷,道,“在你眼中,我是一场阴谋……。”他兀自笑起来,委实,他忍受得了展昭的心不在这儿,却没办法接受展昭留他一具尸骨,岂不是兜兜转转一场空。

  “展大哥啊展大哥,从前都说白玉堂心思玲珑,却是展大哥心思缜密。”什么生生死死,不过是展昭发现以此可以逼他就范。赵榕虽恼但没办法,只得先行离开,前往皇宫。

  “我要见不问。”展昭急道。

  赵榕冷哼,却是拒绝不得,只能吩咐随侍照做。总之,这一大一小离不开府邸。

  

  偌大的寝殿一时无人,守门的侍卫不敢轻易夺剑,任由展昭握着长剑犹如救命稻草。

  展昭进入寝殿,盘膝坐在殿中,将长剑横于膝头,他望着剑刃上的血迹,半天才反应过来,那是白玉堂的掌心血。他轻轻覆上去,仿佛尚有余温。他不由得后怕,全身发冷,若他没有止住剑势,剑刃上怕不是什么掌心血而是白玉堂的心头血。

  这老鼠啊,可真是小心眼又较真的很。他气笑了,一味垂着头,觉出眼眶发热来。

  罢了罢了,白玉堂真的对他失望才好,只要顺利过完这一关。天下之大,无论白玉堂去哪儿都好过汴京好过官场,亦好过将他放在心上而不得快意。

  

  

  

 ***

 彩蛋:《不问:离婚跟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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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为什么要奖励他?

       那刺客落到身前时,展昭正要放下帘子就寝,他眼瞧着刺客无头苍蝇一般撞过来,下意识地,抬脚就踹。

  待白玉堂闻讯而来,看到的便是个被展昭捆作一团、踩在脚下的刺客。

  木屐滚落在旁,展昭只着一身寝衣——那寝衣还是白玉堂置办的呢,质地轻薄,如云似雾,衬得人愈发修长高挑,这时正踩着刺客的胸口,俯身卸下他的下巴。

  光脚,贴着夜行衣漆黑粗糙的布料,露出瘦削的踝骨与半截脚腕,白生生的。

  白玉堂只觉耳边轰了一声,急赤白赖嚷道:“展昭,你做什么呢!”

  “嗯?”展昭直起身子拍拍手,足尖微动,顺道又在那刺客胸...

       那刺客落到身前时,展昭正要放下帘子就寝,他眼瞧着刺客无头苍蝇一般撞过来,下意识地,抬脚就踹。

  待白玉堂闻讯而来,看到的便是个被展昭捆作一团、踩在脚下的刺客。

  木屐滚落在旁,展昭只着一身寝衣——那寝衣还是白玉堂置办的呢,质地轻薄,如云似雾,衬得人愈发修长高挑,这时正踩着刺客的胸口,俯身卸下他的下巴。

  光脚,贴着夜行衣漆黑粗糙的布料,露出瘦削的踝骨与半截脚腕,白生生的。

  白玉堂只觉耳边轰了一声,急赤白赖嚷道:“展昭,你做什么呢!”

  “嗯?”展昭直起身子拍拍手,足尖微动,顺道又在那刺客胸口蹍了一脚,惹得后者哼哼唧唧乱叫,“如你所见,抓刺客啊。”

  “你就是这么抓刺客的???”

  ……

  “白五爷又在同展大人吵什么呢?”将人拖进牢里时,王朝附在张龙耳边悄声问。

  “谁知道?可能是怪展大人抓刺客不叫他?”

  ……

  这时候,展昭屋中。

  “你你你,你!你还光脚踩他,是嫌他不够痛快吗?”

  “荒谬!那我踩你几脚,难道你会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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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不起,有时候我的xp确实有点变态😂



叶藏花

【鼠猫】朱砂 第十二章

他不知道,展昭风寒初愈,最受不得凉风。

便算仲春,夜间依旧沁骨冰凉,展昭在笼中困了一夜,次日便发起了高烧。

玩笑开得着实够大,白玉堂躺在卧榻辗转反侧,脑海里全是展昭烧得双眼通红的模样,及公孙策带走展昭时,看来的眼神——分明沉静如水,却能将人活活溺毙。

至此,大抵是连开封府都一并得罪了。

案子了结得悄无声息,一应罪犯皆已入狱,白玉堂从中打点帮衬了不少,连那案犯的老巢都被端了出来。他当自己赎罪让步,站在展昭的窗下,事无巨细将经过说与了展昭。可更深露重,病气缠身,如何再有毅力听得下去。

白玉堂静静立在窗下,等候了片刻,却得不到任何回应。他神色黯了黯,隔着窗门唤道:“睡吧,我明日来看你。”随......

他不知道,展昭风寒初愈,最受不得凉风。

便算仲春,夜间依旧沁骨冰凉,展昭在笼中困了一夜,次日便发起了高烧。

玩笑开得着实够大,白玉堂躺在卧榻辗转反侧,脑海里全是展昭烧得双眼通红的模样,及公孙策带走展昭时,看来的眼神——分明沉静如水,却能将人活活溺毙。

至此,大抵是连开封府都一并得罪了。

案子了结得悄无声息,一应罪犯皆已入狱,白玉堂从中打点帮衬了不少,连那案犯的老巢都被端了出来。他当自己赎罪让步,站在展昭的窗下,事无巨细将经过说与了展昭。可更深露重,病气缠身,如何再有毅力听得下去。

白玉堂静静立在窗下,等候了片刻,却得不到任何回应。他神色黯了黯,隔着窗门唤道:“睡吧,我明日来看你。”随后转身而去。

他离开时,正呼啸而过一阵大风。展昭迷迷糊糊睁眼,只觉寒风扑面而来,后知后觉,那白玉堂走了,院里少了许多聒噪。

本因风寒告假得太久,眼下却又横生灾祸,生病一事传入了宫中,传来传去的,便成了展昭自他师兄一案后,一蹶不振,竟无故发烧至今。任凭府里的人,都心知肚明展昭这病从何而来,宫里的官家只听了内监传话,啧啧称叹展护卫重情重义,便挥手派去了两名太医。

叫人困在笼中冻了一夜,说起来却也着实不太光彩,展昭与陪同前来的内监闲聊,编了个谎,只说是连夜蹲守捉拿嫌犯,受了寒气,才成这般。

他们一走,白玉堂便又来了。

展昭来不及锁门,匆匆躲入被中,动作却是拙劣,他眼看白玉堂提着食盒登堂入室,目光直至床榻,试探着开口了几次,才坐来身边。沉默有半晌,皆是相对无言,展昭亦懒得多话,兀自翻身背对,半张脸埋进了被中。

白玉堂却问:“你要一直与我这样下去?”

若说这气人的本事,却不知此人师承何处,展昭当真叫那一句气得七窍生烟,一口气堵在了喉头,连声咳嗽,又红了双眼。他狠狠拍开了覆下的手,忍着嗓子的剧痛骂道:“那我当如何?巴巴地去讨好将我困进笼子里的罪魁祸首?你也太把自己当回事儿了。”

“你分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白玉堂急声反驳,又看展昭苍白的脸,一时心虚,委屈道,“我又不知你病了,你从不肯与我说……”

展昭气极反笑,盯着白玉堂那副无辜表情,反问道:“我又凭什么与你说?”

“你讲讲道理,是你自己先因雷星河之事迁怒了我,还说什么不与我结交的屁话!难道我就不能有些脾气?你当真要为了那死囚与我决裂,这便是我的态度!”

“与我师兄又有何干系?你……”

“你还当他是师兄?”

一声怒喝,二人倏然一齐噤声,白玉堂一时语塞,亦自觉失言,如何都再说不出后话。展昭咬牙不语,一双猫眼瞪得滚圆,本因发烧干涩的双眼,顿时泛起水光。

他难以解释自己是何来的脾气,但凡再听展昭嘴里出口那一句师兄,都觉一股无名火燃了五脏六腑。他却看不得展昭这般表情,怔愣了片刻,手忙脚乱哄道:“你别……我只是……”

展昭冷冷看着眼前近乎模糊的面庞,只觉无趣,垂眸道:“别再来了,这吃的,你也带回去吧,我没胃口。”

白玉堂却不甘心,只将食盒放去了桌上,便又折返:“那你当真要与我这样了?我扪心自问,没有对不起你的地方,凭什么?”他不肯叫展昭躲避,按着锦被,俯身下去。咫尺之遥,便是连眼神都难看清,展昭挣扎未果,皱眉答道:“我不过是想……安静几日。”

“是吗?那你当日反问我,我们也算结交?是什么意思?在你眼里,我们这样的不算结交,什么才算?你叫我看看,与你结交之人都是什么样的,难道非要交颈而卧,才叫结交吗?”

“你又在乱说什么东西?”展昭叫他问得更生窘迫,竟不知是不是气的,仿佛烧得更重,耳根都已烧红。那日心情着实太差,满心想着雷星河一事,受不得半分聒噪。仅与至亲阴阳两隔,尚且会有一段时日悲痛,可人人皆道雷星河死有余辜,自己身在局内,如何能再多说一句?

他深知白玉堂无法感同身受,也在午夜梦回,后怕着自己身在朝堂,往后兴许还要再次面对同样的抉择。雷星河一事,是当头浇下的冷水,冻得自己遍体生寒,竟也重新审视起自己与白玉堂的关系来。

这些时日,也着实对自己太过放纵了些。

直至二人翻了脸。

人一旦有了空闲,总是生出千奇百怪的思绪来,不想自己弄巧成拙,也一时忘了,白玉堂是个什么性子。此人也着实过分,作得一副有理的样子,坏事做尽。

二人皆赌着气,互不相让地瞪了小半日,展昭才伸手将他推开,坐起身来驳道:“这话从你嘴里出来,也是好笑,你与人结交,便是将人关在笼里,冻出个高烧才是?见识了。”

“你却非要与我掰扯此事是不是?”白玉堂不满道,“若非你出口伤人,我岂会来报复?你说你是不是白眼猫?我好吃好喝待你,凭什么要被你迁怒?难道我看你消沉,逗你开心也是错了?”

“谁又要你逗我开心?”展昭脱口而出,正一副龇牙咧嘴的样貌,却忽被白玉堂扣住了手腕,往后反剪。身体受制,便再难躲避。白玉堂黑了脸色,附耳威胁道:“你想好了再说。”

喷洒的热气吹在耳畔,展昭呼吸一滞,似猫儿被叼住了后颈,一时忘了挣扎,亦忘了回答。仿佛当真是在想如何措辞,一切伤人的话语,都难再出口,而后,耳畔又是白玉堂的声音:“我今日可是来找台阶下的。”

展昭窘迫万分,那一声服软,只在二人之间,再也传不出这房门一步。可在当下,又仿佛是不得不做的妥协。

“哪儿有人这么找台阶下的?”

“你今日见了,我白玉堂睚眦必报,发烧一事,是我的错,我们各论各的,你若不将话收回,往后那猫笼子,我还替你备着。”白玉堂稍稍退远了些,似笑非笑看着展昭,语气却是笃定。

“无赖!”展昭低骂一声,仍卸不下心头的怒意,翻了一记白眼,问道,“说出去的话,又要如何收回?”

白玉堂弯了弯眉眼,答道:“猫儿可有听说过,良言一句三冬暖,恶语伤人六月寒?你今日且叫声好听的来,否则,我必要与你弄明白,到底要如何,才算与你结交。”

他越发凑近,展昭着实忍无可忍,抬脚便踹,趁着白玉堂躲闪之际,将自己埋入被中,没好气道:“若论恶语伤人,我却比不过你,初见说我劫财劫色是你,追着我比武是你,处处指摘,阴阳怪气是你,如今你只听了一句,便受不住了?”

白玉堂瞠目结舌,低头看着蜷作一团的展昭,心中暗叹,猫儿果真记仇至斯,一吵起来,竟能将旧账翻尽。再想辩驳,却再也说不出什么。

展昭闭目假寐,再也等不来一句后话,犯困之际,忽觉一股凉意贴在额头,是白玉堂覆掌过来。他下意识躲了躲,便听白玉堂唤道:“笨猫,你究竟是在与我作对,还是与自己作对?”


叶藏花

【鼠猫】朱砂 第十四章

“闻说你最近被陷空岛那位二世祖缠上了?”

“江湖传闻,不可尽信,柳兄远在雄州,竟也能听到这些闲话?”展昭顿住了夹菜的双手,窘迫一笑,脑海旋即出现了白玉堂气急败坏的模样。自己悄悄出这一趟远门,还不知回去还要叫他如何编排。

对坐之人大笑几声,为展昭夹了一筷鱼生,挑眉道:“欺负我长年被关在这边境之地,就必然消息闭塞?虽说你我分别几年,你的近况,我可是常与人打听的。”

“承蒙柳兄挂念,倒是我惭愧。”展昭看着盘中的鱼肉,略微迟疑,又听他道:“这鱼是为了迎你来此,清晨带人特去界河凿冰捕捞的。需用战马八匹,行至河中,以长钻破冰,今日运气顶好,抓了些肥的。”

“你公务繁重,怎么好……”

“果真还是太......

“闻说你最近被陷空岛那位二世祖缠上了?”

“江湖传闻,不可尽信,柳兄远在雄州,竟也能听到这些闲话?”展昭顿住了夹菜的双手,窘迫一笑,脑海旋即出现了白玉堂气急败坏的模样。自己悄悄出这一趟远门,还不知回去还要叫他如何编排。

对坐之人大笑几声,为展昭夹了一筷鱼生,挑眉道:“欺负我长年被关在这边境之地,就必然消息闭塞?虽说你我分别几年,你的近况,我可是常与人打听的。”

“承蒙柳兄挂念,倒是我惭愧。”展昭看着盘中的鱼肉,略微迟疑,又听他道:“这鱼是为了迎你来此,清晨带人特去界河凿冰捕捞的。需用战马八匹,行至河中,以长钻破冰,今日运气顶好,抓了些肥的。”

“你公务繁重,怎么好……”

“果真还是太久未见,与我生分了。”他抬头看来时,正与展昭目光相撞,便看展昭怔愣,笑着催促,“快吃,挑新鲜的。”

展昭还未成名之时,游历边境,救过一个被流寇追击的行伍,便是这柳让。他本是文人出身,后因家道中落,又闻大哥在边关出了事,北上处理过后事,便干脆也留在了军中。

再见柳让之时,便已是在汴京,那时他初露锋芒,柳让回京做了校尉,因那一份救命的恩情,柳让特请了几日假,陪着展昭游遍了汴京,同进同出,胜似兄弟。后来展昭封官,再去打听柳让之时,才知他已离了汴京四年,调派去了雄州。

雄州本是边塞要地,自古巡检皆是行伍出身。若论武艺,柳让半路出家,虽是落些下风,胜在做事干练,思路清晰,常有应对北人之事,皆有柳让出面,如今,他便已是界河巡检了。

“你打听的人,我问了四方的守卫,并没有查到过他入城,会不会是情报有误?”

“若非十足的把握,情报不会送来府上,柳兄……”

“展兄倒是真有身在公门的样子了,起初还担心你自由惯了,会被那皇城约束,如今倒是处处为朝廷着想,连与故友吃顿饭的时间,都不忘提起公事。”柳让微微一笑,斟了杯酒移去展昭眼前。他垂眸看着柳让的动作,抿嘴沉思了片刻,答道:“闻说北地皆是烈酒,我久不碰这些,只怕失态。”

柳让微一挑眉,笑道:“晚些带你去界河看看,今年的天特殊,到了四月依旧结着冰,这景象百年难见一回,既是来了,可莫要错过。”

他口中界河,便是与辽国划分之界,天一入冬,界河结了厚厚的冰层,便连通了宋辽两地,时有两族借着冰面往来通商。黄昏之时,暮色绯红,渔民方在收网,勾勒出一幅迤逦景色。

展昭看那些渔民看得出神,也见辽人擦肩而过,满载而归。

“这界河虽能叫两族来往畅通无阻,但若有国境当真异族闯入,必定会先交由对方的巡检司处置,展兄无需多虑。”

展昭微微一怔,偏头看去,见柳让满含笑意,顿生窘迫。

背后忽而一阵脚步,几不可闻,却是万分熟悉。他心头一跳,觉察身侧之人擦肩而过,才走两步,又倏然回头。正是白玉堂,似笑非笑盯着自己,开口道:“真是巧了,不想再次碰面。”

怕是不巧,他既能追来,便该知晓自己此行是为公事,着实没个分寸。展昭腹诽着白玉堂这无聊行径,便听一侧柳让笑道:“想必这位就是白五爷了?江湖传闻,倒也非是不可尽信。”

“什么传闻?”白玉堂闻言瞥了一眼柳让,见那脸上的笑意,顿觉不快。他也向来是喜怒形于色的性子,展昭窘迫一笑,忙道:“这是雄州的界河巡检,亦是我故友。”

柳让顺着展昭的话,与白玉堂抱了一拳,笑着报了名姓。

夜色深沉,窗外北风咆哮,打得窗门作响。白玉堂搬着小凳坐在展昭床前,问他道:“你那故友,是不是叫这北地的风冻坏了脸,只会那一副表情?”

“他又怎么惹你?”展昭睁眼看了看他,没好气道。

白玉堂初见那人,便觉他脸上笑容怪异,实叫人生寒。自己追来却是心虚,又顾着展昭的情面,想了半日,才道:“他笑得太丑,我不喜欢。”

展昭未能忍下笑意,转身却见白玉堂紧皱着眉,一副忧心忡忡之貌,不禁一愣,问道:“怎么了?你来找我,果真是有急事?”

眼下却是白玉堂沉默。他在汴京久不见展昭,更听说了展昭是来雄州边界,便自此心神不宁。虽说平日时常以三脚猫打趣展昭,他亦心知肚明,展昭一人在外,必不会叫自己吃亏。可那日的不安,却如江水决堤,他便只想,先去寻到展昭。

好在,眼下猫儿无碍,只是那日的后怕,依旧徘徊在心。

久等不来回答,又看白玉堂盯着自己,似心事重重,展昭无奈一叹,继续说道:“我在这里,是有公务处理,边境不似中原,处处危险,你明日……”

“正因处处危险,他们怎么教你一人前来?”白玉堂凑近了些,一脸不快。

他今夜的话语,却全不似从前那般插科打诨,听来反倒夹杂着一股真切的怒意,展昭一愣,鬼使神差解释道:“我身后,还有暗卫协助,不止我一人。”

“是么?”白玉堂将信将疑,又听展昭打了包票,才恹恹然道:“知道你烦我,有人陪你便好,我明日就回去了。”

分明自己赶人,这回答,亦是遂了自己的愿,当下却又仿佛心虚起来。他只那般坐在床头,展昭不敢再看,干脆双眼一闭,睡了过去。

白玉堂也果真留书走了,洋洋洒洒几句嘱咐,展昭反复看着信上的话语,笑完,却是隐隐失落。

雷星河一案,尚有个重要案犯在逃。几经辗转,才打听到那人逃来雄州,只是一入了城,便再无下文。偌大一座城,寻人何其不易,纵是展昭见过那人,如今却也是大海捞针。

柳让出动了全城可用的兵力,排摸了三日,依旧杳无音信。总耗在雄州也非是办法,他几乎放弃,次日收拾了行装,早早回京。却是在出城百里之后,得了情报,那人仍在城中。

也正要沿着界河逃去辽域。

展昭快马加鞭追赶而去,眼看逃犯将至河岸,他急发三道袖箭,射伤了那逃犯的马匹,正当追上之时,却忽闻几支箭矢袭来,堪堪躲避,猛听闻一声奔马长嘶,双目一黑,摔在了冰面之上。

腰间撞得剧痛,他几乎失去意识,堪堪爬起身来,眼前如何再有逃犯的身影。身后又是一阵马蹄奔踏,展昭后知后觉,抬头看去,便看白玉堂下马而来,捡起了地上箭矢,说道:“宋人不用这种短箭,猫儿,只怕你的案子,更为棘手了。”

“他身上有几张城防图,不能……不能让他走。”展昭狼狈起身,却难挡腰间剧痛,几乎站立不稳。

“往北便是辽国,宋臣私自入境拿人,于理不合吧?”白玉堂所问,亦是自己所忧,可事急从权,抓人却是当下紧要,展昭看着已然重伤的马匹,双目一暗。身侧之人动了动,他回头时,见白玉堂已上了马,俯身递来一手。

明白他是何意,只在那一瞬。展昭难言攀着那只手上马之时,心中作何感想,只是,那日他才恍然明了,天下之大,还有一人能叫自己报以万分信任,是何等幸事。


叶藏花

【鼠猫】朱砂 第十三章

白玉堂要逼迫着自己与他下这台阶,便是无所不用其极,也端的是一副各打五十大板的态度,登堂入室,与展昭反客为主地分析着:“我们从前多好,为什么要闹到这种地步?”

他将雷星河当做导火索,展昭便在他面前绝口不提。从前再好,自己却也心知肚明,有些阴翳,是刻骨铭心,挥之不去。展昭依旧心绪低落,只不再愿与白玉堂争吵此事了。

相较和好如初,仿佛更像权衡利弊后的息事宁人。

也难说二人是不是果真和好了,那日之后,展昭每每见到白玉堂,却总横生几分窘迫。

难以言喻,难以泰然自若。

皆说春捂秋冻,冻的那一夜,果真叫寒风渗进了骨肉,退了烧,依旧头昏脑涨,咳嗽不断。白玉堂专在家中装设了一间暖庐,三番五次唤展昭去养...

白玉堂要逼迫着自己与他下这台阶,便是无所不用其极,也端的是一副各打五十大板的态度,登堂入室,与展昭反客为主地分析着:“我们从前多好,为什么要闹到这种地步?”

他将雷星河当做导火索,展昭便在他面前绝口不提。从前再好,自己却也心知肚明,有些阴翳,是刻骨铭心,挥之不去。展昭依旧心绪低落,只不再愿与白玉堂争吵此事了。

相较和好如初,仿佛更像权衡利弊后的息事宁人。

也难说二人是不是果真和好了,那日之后,展昭每每见到白玉堂,却总横生几分窘迫。

难以言喻,难以泰然自若。

皆说春捂秋冻,冻的那一夜,果真叫寒风渗进了骨肉,退了烧,依旧头昏脑涨,咳嗽不断。白玉堂专在家中装设了一间暖庐,三番五次唤展昭去养病,亦三番五次只得一句婉拒。次数多了,白玉堂便又不满,追问着展昭:“你若落下咳疾,便是往后叫我一辈子自责,家里什么都有,做什么非要睡你那冷冰冰的开封府?”

他毫无忌讳,哪怕身旁还有府里的衙卫在旁看着热闹。展昭无奈窘迫,唯有四下无人时,冷声呵斥:“平日里口无遮拦便罢,人前能不能有些分寸?何况我在府里是为保护大人,叫别人听去了,显得我在府里受了多大委屈似的。”

“他们又不会说什么。”白玉堂理直气壮,虽未有后话,一双眼里,却似什么都说了。展昭躲过他眼神,将他推离一丈之外,才道:“我还有公事,你别再跟着了,教人看了笑话。”

此前还不觉白玉堂磨起人来,那般难以对付,展昭亦难分辨,自己到底是脾气好得太过,还是早已习惯了,时日久了,竟也不再有多少恼怒,反倒多是冷眼旁观着,再不情不愿地妥协。

既是病中休养,去就去了,既是有人相邀,吃亏的却也不是自己。

白玉堂乐得如此,展昭唯独烦他,与人相处总是没个边界,一张嘴说不出好话也就作罢,偏生举止亲昵,不晓分寸,时时叫人进退两难,反应都要慢上几拍。若是呵斥,反觉自己矫情太过,胡思乱想下,每每见了白玉堂凑身上前说话,竟都心生起一股怪异思绪。

暮春一至,天气总算转暖,开封府又忙碌起来,白玉堂也重做了府上的常客。白日抓不到展昭,依旧入夜叩窗,着实娴熟。

展昭已不愿再理会了,次次留了窗,兀自睡下,白玉堂便也轻车熟路,毫不留情地扰了猫儿清梦。他当展昭仍是故意装睡,却不想展昭当真被吵醒了,能与自己生上整夜的闷气。赔罪无用,展昭不愿听他说话,连推人出房门的力气也不愿有,只是蜷作一只猫儿的样子,埋头睡觉,再也不肯回应半句。

也多半有果真装睡的时候,白玉堂躺在一侧,偏要来吓自己,什么开封府来了贼人,什么府门外有人击鼓,这便要升堂了。只是,实在公事繁杂,白日里已是劳碌,总是有不愿醒的时候。

展昭发过一通脾气,白玉堂了然,便不再捣乱,每每来时,便算展昭醒着,也只安安静静在旁陪坐着,抑或和衣躺在一侧。

可这般言听计从,又叫人更为骑虎难下。

白玉堂次次前来,总恶劣地踩一记墙头瓦片。开封府里的衙卫,早也见怪不怪,自当白玉堂是因天黑,看不清脚下的路,便总在那侧围墙,替白玉堂留一盏灯。更有值夜的衙卫,会来提前嘱咐展昭,叫白玉堂离去之时,先将那盏灯烛熄了。

展昭万分羞赧,气上半夜,等来了白玉堂打开窗户,便没好气道:“你若无事,就别再来了,隔三差五地,还要连累别人为你点灯,像什么样子。”

白玉堂问他:“你这是赶人?与他们说说,不必特为我留灯便是了,怎么能惹你这么大的脾气?”

展昭说不出个所以然,支支吾吾了半日,才问:“你做什么总来找我?我的病早就好了。”

“那就不能来看你?白日里天天与我说公务繁忙,左右你也睡得晚,晚上还不能来寻你说话了?”

“你不是嫌我府里太冷?做什么还要来吃这苦头?况且……见了面也没什么好说的。”

“你又没什么与我好说的了?我为何嫌你房间太冷,你莫不是不知道原因?”白玉堂反问得理直气壮,却看着展昭飞来一记眼刀,忽然心生了些坏心思,俯身附耳道,“那我以后悄悄地来,不叫他们看见,也算着五更天,早些回去。只是,若是这样,我们却像……”

他未打算说出去那后话,展昭已翻身前来捂嘴,一双猫眼只因恼怒,瞪得滚圆。白玉堂得逞大笑,不顾腰上一记肘击能有多痛,仍是作恶般追问:“你当我要说什么?该不是自己想歪,就来怪我吧?”

“任这天下,都寻不出第二个如你一般不要脸的。”展昭气结,不管不顾将白玉堂推下了床榻,压着锦被睡下,不肯再分他半寸,亦在心头暗骂,此人果真得寸进尺,越发不要脸了。

时间能平复许多哀愁,也似细密的绣线,在创口之上缝缝补补。纵使忙碌至初夏,依旧是有雷星河带来的烂摊子,等着开封府处理。展昭已能从容掩下一切私心,将一切琐碎的案子,办得圆满。

白玉堂会有不满,私下里与白福指摘着朝廷,分明知晓那是展昭的死穴,分明能做事的大有人在,偏生要指着一人去差遣。他却不敢当面与展昭批驳,雷星河早已成了他二人之间的忌讳,但凡不提,便是天下太平。

唯独能做的发泄渠口,是傍晚拉着展昭小酌,全将不悦剖在面上,由着展昭尽收眼底。

他亦会扑空,分明清早亲自送了展昭出府,夜里来寻,却见床榻空空如也。展昭从不与自己报备行踪,有时夜不归宿,直至次日见面问起,才会有个答案。他亦不敢不满,追问得多了,但怕自己管得太宽,物极必反。

生活本该这般平淡如水,白玉堂如往常一般,回了家中,等着次日再去府上寻展昭身影。只是,从前是从前,眼下,一连几日,便是府中,都无人再有展昭的任何音讯了。

他倏然心生了不好的念头,只与包拯问来了展昭去向,快马加鞭,追出了城去。


展予zy

《梦里乾坤》之潜龙在渊—(73)

    

    白安前半生混迹赌场,自诩是个内行,一时之间,也参不透这下注的人与大势反其道而行之,兵行险招,冒着血本无归的风险,为的是什么。道:“不管这人是谁,倒是给遇仙楼报了一箭之仇。叫那些无知的人也看看,不是所有的人都像他们似的睁眼瞎,自有人慧眼能识英雄……”

    

    但他设身处地的想想,不得不承认,这个人能在不被看好的遇仙楼身上,动这样的大手笔,倒更象是在赌运气,确实不怎么明智。禁不住笑道:“可是,咱们实话实说,...

    

    白安前半生混迹赌场,自诩是个内行,一时之间,也参不透这下注的人与大势反其道而行之,兵行险招,冒着血本无归的风险,为的是什么。道:“不管这人是谁,倒是给遇仙楼报了一箭之仇。叫那些无知的人也看看,不是所有的人都像他们似的睁眼瞎,自有人慧眼能识英雄……”

    

    但他设身处地的想想,不得不承认,这个人能在不被看好的遇仙楼身上,动这样的大手笔,倒更象是在赌运气,确实不怎么明智。禁不住笑道:“可是,咱们实话实说,想以小博大也不是这么玩的,要是我也在局内……”

    

    他咂咂嘴,“谁这么下注,我估计会先啐他娘的,骂他是不是得了失心疯。”

  

  ……

  ……

  隐藏结局自取,啾啾 😘

  (我是谁,我在哪,我在干什么?)

将归

【一弦一百金】(鼠猫古风)

(10)




展昭愣了愣,迟钝地捂了捂自己的额头,可他的手并没有凉到哪里去,摸了半天没摸出个所以然来。

……他就不该放着这人这么喝。

白玉堂站起身绕到他身后,重新用白布把伤口裹好:“能站起来吗?”

展昭毫不犹豫地点点头,动作略微有些慢,不细看压根看不出与平时有什么差别:“既然上完药,那我先回去了。”

“甭想。”白玉堂指了指床,“去床上躺着,伤口感染不是小事,我去叫人。”

“死不了。”展昭并不想久留,有些犯懒地垂着眼,“睡一觉就好,不必兴师动众。”

“就两个选择。”白玉堂冷了脸,“自己走过去,或者我扛你过去。”

两人就这么僵持了一会儿,展昭还是自己走过去,掀开被子坐在床边......

(10)




展昭愣了愣,迟钝地捂了捂自己的额头,可他的手并没有凉到哪里去,摸了半天没摸出个所以然来。

……他就不该放着这人这么喝。

白玉堂站起身绕到他身后,重新用白布把伤口裹好:“能站起来吗?”

展昭毫不犹豫地点点头,动作略微有些慢,不细看压根看不出与平时有什么差别:“既然上完药,那我先回去了。”

“甭想。”白玉堂指了指床,“去床上躺着,伤口感染不是小事,我去叫人。”

“死不了。”展昭并不想久留,有些犯懒地垂着眼,“睡一觉就好,不必兴师动众。”

“就两个选择。”白玉堂冷了脸,“自己走过去,或者我扛你过去。”

两人就这么僵持了一会儿,展昭还是自己走过去,掀开被子坐在床边。

白玉堂脸色缓和些许,推开门让人去寻了留在府上给白夫人调理身体的郎中,就这一会儿功夫,扭头再看,坐在床上的人已经靠着床沿睡着了。

眉心微微拧着,抿着唇,很不安稳的样子。

白玉堂倚着门,又叹一口气。

今晚,他是想借换药的名头缓和关系,心里已经编好一个算是能圆的过去的前因后果,能把他留在眼皮子底下,不至于落入别人手里,也不会泄露准确消息。

白锦堂假死的事情绝对不能泄露出去。

对最为冷酷的掌权者来说,其实杀之是最好的处理方法,一劳永逸。

他脑海里也曾闪过这个念头,但很快就被否决。且不说他哥是死是活都得提着刀把他砍成三节儿,就他自己来言,他下不了这个手。

在那枚沾着血的玉鼠递到他手中的时候,他看到展昭浑身是血的样子,就已经彻底狠不下那个心。

再加之宴席上意料之外的危机,一念之差,他们两人彻底扭成分不清的绳结,展昭被摆到明面上来,两人无论谁没了性命都会给对方带来巨大的影响。

偏生这个人扛着一身伤走到他跟前,不要名不要利不要权,没有紧密的利益联系,展昭就用不得,前去调查底细的人更是没有头绪,只能自北往南逐步排查——

白玉堂思来想去到最后,只能有些别扭的试图用情谊留住他。

在官场来回这么长时间,他白小将军还从没使过这种手段,实在是略感生疏。怎料还没说两句,就发现这人烧的像个壁炉,额头烫的能摊鸡蛋。

计划只能被迫中止。

门外小厮敲了敲房门,身后跟着披了件衣就来赶过来的郎中。

郎中是个六七十岁的老先生,佝偻着背捋着白须,大致听白玉堂说了几句情况,得知患者是靠床上那个青年。

这厢正瞅着瞧,手还没动呢,看上去已经半昏迷地人猛的一睁眼,目光锋锐如惊醒的猛兽,伸手便要擒,力度大的能拧碎人的骨头——

白玉堂手疾眼快紧紧扣住了他的手腕。

展昭顿了顿,缓缓偏头看向他,漆黑的眼里没有他熟悉的神色,有的只是无尽的警惕和凶厉。

白玉堂不避他的视线,手上桎梏也不松,两人就这么僵持了一会儿,展昭似乎是终于认出了他,手上力气逐渐松下来,再次闭了眼。

郎中差点得个血光之灾,吓个够呛,坐地上直捋胡子,亏是老人家身子骨硬朗,否则得吓半条命去。

白玉堂松了一口气,捏着他的腕再招呼郎中来诊,郎中做了一会儿心里建设,还是大着胆子重新上前。

这次这人像是真的昏睡过去,无论白玉堂怎么摆弄,他都没什么反应,再没出现先前暴起的情况。

虽是有些意外,但好歹看完了诊。

“大致情况老朽已经了解了,和将军判别的并无什么出入,是伤口感染引起的高热。”老郎中坐在椅子上,捧着杯子喝一口安神茶,又道,“但老朽觉得,这酒也不一定是坏事。”

“怎么说?”

“先前老朽给这位公子诊脉的时候,发现他身上还留有余毒。这毒在西域失传已久,奇毒无比,一颗就能叫人化为白骨。公子许是戒备心强,仅仅只呼吸间吸入极少量粉末,这才留了一条命,只是筋脉淤结,暂时无法动用内力而已。”

老郎中顿了顿:“而今日酒气虽致伤口发炎高热,但阴差阳错使得余毒尽消,筋脉的淤结也已疏通不少。老朽开些退热的方子,尽快把高热退下来,此后应该就没什么大碍了。”

“好,多谢先生。先生今日受惊了,这月诊金我会让府内多拿半月的钱,就当是赔礼。”白玉堂拱手施礼,引着老郎中到门口,“等等会有人带您回去的。”

“多的钱就不用了,将军平日开的那些钱,就已足够吃穿,老朽半截身子入土,拿那么多钱也没意思。就当是攒一段善缘吧。”老郎中回过头,一如既往的冲白玉堂摆了摆手,笑得慈祥,“还望将军平安顺遂,少见我两次。”

“承你吉言。”

老郎中的背影消失在院门口,白玉堂转头差人拿着方子去抓药,又备了凉水和帕子。

就这么忙活一个来回,他不经意一打眼,发觉床上的人不知什么时候半睁开眼看他,视线跟着他来回走。

白玉堂有些好笑,指了指自己:“认得出来是谁吗?”

“我是病了,”

展昭声音沙哑,带这些无语,“又不是死了。”

“会回话,说明清醒了一点,前头郎中来看诊,你差点没把人老骨头撅了。”白玉堂伸手给他掖了掖被角,“先别睡,药熬好喝完再说。”

展昭没有回答。

白玉堂下意识以为他又要陷入昏睡,直起身看过去,却发现展昭依旧清醒着,只是安静而沉默地看着他。

同在矮墙上对视时一样。

那一双眼叫人看不清深浅,猜不透想法,影子一样,仿佛下一刻就要隐没在黑暗中。

“在想什么?”白玉堂忍不住问。

“我在想。”

展昭回过神,收回了视线,平躺着看着天花板,语气平淡:“你为什么要救我?”

白玉堂被问得一怔。

“我知道的这样多,不是杀了我来得更划算吗,白小将军?”

他的声音很轻,却重如擂鼓,一声一声敲在白玉堂心口上。

所有的谋划在这一刻全数崩解,蹩脚的打动计划彻底宣告失败。展昭没有任何反对的,稀里糊涂的上了这条贼船,他便下意识觉得展昭心无城府,觉得他想象不了这政权间的弯弯绕绕。

他真是错得离谱。

“也许是有缘吧。”事情到这份上,他也没有继续打算辩解什么,自顾自拧着手里的帕子,搭在展昭额间,“看你面善。”

“面善……”展昭喃喃重复这两个字,忽的笑起来,“那看来聂双说得没错,白小将军当时是恼羞成怒了吗?”

——是冲他好看。

“我说过,是一时情急——怎么平日里不见你有这么多话?”白玉堂被揭了短,愤愤地拿着帕子在他嘴上盖一下,“平常什么话都不开口,现在倒是倒豆子似的往外说。”

展昭长长呼出一口气,表情甚至有些悠闲:“无所谓,横竖再睡一觉醒来可能就忘干净了,没什么不好的。”

体温仍旧没有降下去,沁了冷水的帕子很快被他的体温捂热,等热的同掌心温度差不多,再取下来浸到冷水里。

白玉堂守在床边,一次一次重复着这个呆板无趣的过程。

展昭看着他被冷水冻得发红的指节,忽然又一次问了这样的问题:“你们为什么要救我呢?”

“我们?”白玉堂手上动作没停,“们是谁?”

“你和你哥。”展昭的眼角烧得通红,漫无目的地不知聚焦在什么地方,“我躺在破庙的时候,其实心里松了一口气,觉得好不容易算是熬到头了,只要一闭眼,一切都可以结束。”

“偏偏。”他轻轻笑了笑,“偏偏遇到个多管闲事的。”

“说明你命不该绝。”白玉堂应道。

“也许吧。”展昭闭了闭眼,“我不想欠他的,也不想欠你的。我会找到白锦堂,无论是死是活,定会给你个交代。”

“他的死活,同白家已经没什么关系了。”白玉堂脱口而出,语气有些生硬,“……这是他自己的选择。”

那场突袭也许有什么隐情,但在白锦堂选择隐姓埋名而不是回到白家的那一刻,他就已经放弃和白家的所有关联,放弃“白锦堂”这个名字,彻底成为那个摇着折扇的“贺清风”。

这一点,白锦堂和白玉堂都心照不宣。

“可这我有关。”展昭一字一顿,“也和你有关。”

白玉堂张了张嘴,却说不出反驳的话。

——他确实想找到白锦堂。

“你分不出心,分不出精力,也害怕被人监视,被人威胁,怕白家被抓住把柄。”展昭淡淡道,“我不怕。所以由我来,这是最好的选择。”

白玉堂瞅着他苍白的脸:“等你伤好全了再说,这高烧都还没退呢,还是先关心一下你自个儿的身子骨吧。”

门外小厮送来了熬好的汤药,对话一下子被打断,两人同时缄口不再言语。

药碗过白玉堂的手递给展昭,后者看了看,眼都没眨地仰头灌下去,随后问道:“我的剑呢?”

“收的好好的。”白玉堂起身,从一旁的剑架上取来展昭的剑。这剑分量很重,有成人两掌宽,没有点力气根本举不起来。重剑没有剑鞘,外头裹着一层粗布,看上去有点旧了,沾着些血色的脏污。

展昭接了剑,二话不说,伸手三下五除二拆了重剑外那层粗布,言简意赅地冲着白玉堂道:“伸手。”

白玉堂不明所以,依言照做。

展昭把自己的剑递到了白玉堂手里。

白玉堂有些茫然,他并不知晓这个动作的含义,迟疑一会儿,还是握紧了剑柄。

展昭见他拿稳当了,便毫不犹豫地松开手,转身裹进被褥里,翻身背对着白玉堂,不再言语。

留白玉堂一人不知所云。

重剑脱去剑布,总算是露出了本身的样貌。厚而宽的剑身泛着金属的光泽,剑刃厚重,剑锋锐利,敲击时声音低沉悠远,绝不是现在的冶炼技术可以锻造出的兵器。

白玉堂定睛一看,登时愣在当场。

那剑身上刻着二字剑铭。

名曰巨阙。

叶藏花

【鼠猫】朱砂 第十五章

一过界河,那些暗卫便就此断联。入了夜,便又风雨大作。白玉堂不知是从何处弄来了两身辽人装束,展昭趴在床榻,侧头看他翻腾着手中的行头,不由叹气。

白玉堂闻声看了一眼,坐来床沿,问道:“还是疼?”

展昭不置可否,沉默了半晌,待白玉堂双手覆上了腰间,才开口道:“知晓了他的动向,拿人倒也方便,只是,他有意朝着人多的地方钻,到时当真要闹起来……”

“那就别让他闹。”白玉堂脸色一凛,连带话语之间,都是藏不住的寒意。展昭身子一僵,正要去拦他的手,白玉堂才低声一笑,缓声道:“你当我说的什么?这人要与我们耍心眼,我们陪他玩玩便是。况且你伤得这般,如何再能与他正面相抗?”

那逃犯名叫沈围,也曾在军中服役,后......

一过界河,那些暗卫便就此断联。入了夜,便又风雨大作。白玉堂不知是从何处弄来了两身辽人装束,展昭趴在床榻,侧头看他翻腾着手中的行头,不由叹气。

白玉堂闻声看了一眼,坐来床沿,问道:“还是疼?”

展昭不置可否,沉默了半晌,待白玉堂双手覆上了腰间,才开口道:“知晓了他的动向,拿人倒也方便,只是,他有意朝着人多的地方钻,到时当真要闹起来……”

“那就别让他闹。”白玉堂脸色一凛,连带话语之间,都是藏不住的寒意。展昭身子一僵,正要去拦他的手,白玉堂才低声一笑,缓声道:“你当我说的什么?这人要与我们耍心眼,我们陪他玩玩便是。况且你伤得这般,如何再能与他正面相抗?”

那逃犯名叫沈围,也曾在军中服役,后因有些脾气,又品行不端,与人闹了不快,大打出手,被逐出了军营。此后他亦不愿归家,在京中做些小本营生,不想之后,叫人收买,如今竟已成了逆党。他自也有些身手,倘若当真对抗起来,只怕是鸡飞狗跳。

展昭又一声失落叹气,埋首在双臂之间,闷闷答道:“还是速战速决,这事,拖不得。”

炉火将房中烘得温暖,腰间才敷了药,又因白玉堂的按揉,早已没了初时剧痛,当下泛起暖意,已开始催人犯困。睡眼蒙眬间,觉察了腰上动作一顿,他迷迷糊糊抬眼,喉间咕哝了一声,那双手便又覆下。

晨起之时,窗外的雨依旧没有停止的迹象,只一开窗,潮湿的寒意便扑面而来。

展昭褪去蓑衣,寻了处门旁的空桌坐下,小二的吆喝声由远及近,众人便都不由看来一眼。他低着头,随意点了些吃食,目光皆在一处角落。那人俨然觉察到了目光,被盯得束手无策,匆匆留下了银两,便就起身出门。

门口正是一队商队前来落脚,沈围被撞了满怀,心虚看来展昭这头,不顾那商客谩骂,手忙脚乱挤出了人群。吆喝声再起,小小一间店铺,瞬间被那商队挤满,便是展昭的空座都被借用。

他们本已占了座位,到此却是一副彬彬有礼的样貌,笑着问道:“这店里着实是挤,我们兄弟众多,借个座位,阁下不介意吧?”

“随意。”展昭抿嘴一笑,不至片刻,留了些碎银,便就离开。

人群之中另有一人,一见展昭出门,亦后脚跟了上去。未至下一条街巷,方才脚店中离去的沈围,忽而行色匆匆,折回了此处。展昭闪身避过,而后又叫人拉了一把,逼仄去了一处窄小的巷口。

白玉堂轻点了点自己的胸口,冲着展昭咧嘴一笑,展昭附和着那略带恶劣的笑意,自他怀中摸索到了几张牛皮纸张。

“回去要怎么谢我?”

“回去的事,回去再说。”定下了心,紧绷了一日的神色,至此稍有缓和。沈围大抵是回那脚店了,展昭推了推他,便又冲着脚店而去。

店中依旧是那些落脚的商客,沈围不知与小二说着什么,二人远远看着,便看他低头在店内寻了片刻,怔愣片刻,又急匆匆出了门。他俨然已是察觉城防图被盗,目光忽而辗转在周遭。展昭与白玉堂使了个眼色,追了上去。

那沈围知晓展昭,却不识白玉堂。他亦自觉被展昭盯上,逃跑的脚步越发迅捷。然雨势越来越大,街上行人渐而稀少,他有意借人群之处藏身,却次次轻而易举被展昭逼退。着实无处可去,展昭又是追得紧,他几乎已无路可退,将心一横,越往人迹罕至之处摸索而去。

展昭依旧紧追不舍,沈围渐而体力不支,亦叫那大雨打得难以睁眼。他几乎已无退路,鬼使神差寻了条死路,转身看着展昭,步步后退,而后猛然冲展昭打出六枚飞镖,腾身一跃。

他算准了展昭躲不过飞镖,能叫自己寻到空隙翻出矮墙,占得逃跑的先机,却未算到,他一过矮墙,还未落稳脚跟,忽地眼前一黑,此后便再没了意识。

“要将这么大一个活人,送出城去,却不容易。”

“难道如你的愿,放一把火烧了?他是朝廷要犯,必是要归案的。”展昭无奈一笑,自墙头跃下,伸手接着落下的雨水,垂眸打量起倒地的沈围。他向来知晓白玉堂是个出手狠辣的主,只未想白玉堂那飞蝗石,早已练得这般登峰造极。沈围只额头一记血痕,便已不省人事,正欲去探鼻息,蹲下身的动作先叫白玉堂制住。

“还好叫你吃了药,果真伤了。”

语气不免几分责备,展昭听了此话,才注意到自己臂上的伤口,竟已泛着紫黑。早在脚店之时,自己叫白玉堂喂了颗药丸,说那沈围身上藏了细软,当未雨绸缪。那时展昭未曾放在心上,当下看着白玉堂低头替自己挤着毒血,忽而心生了动容。

性烈如火是他,心细于发是他。

药水混杂着雨水倒在伤处,展昭出神之际,叫痛觉牵引着回神,又听白玉堂道:“回去处理吧,这人又怎么办?”

“雇辆马车带回去吧,过了界河,那处自有柳兄接应,只是下了雨,冰面怕是不好走了。”展昭正欲俯身将沈围扶起,白玉堂便将他拦下,眼观四处皆是些废旧的木材稻草,眨了眨眼,与展昭道:“不若先雇了马车,不然背着这么一个人,还要引人耳目。”

展昭略想了想,便同白玉堂一道将人藏在了墙根,再喂下迷药,方离了这弄堂。

实则界河,近在咫尺,自此地行去雄州,不过一个时辰的路程。那镖毒到底沁入了血脉,便算早已服了药,也叫人力有不逮。白玉堂只身出门去备马车,展昭便在房中收拾行装。门外忽而一阵响动,他先疑惑着白玉堂归来之快,几乎转瞬,又惊觉了异样。

房门猛地被人破开,随即房中涌入一队辽兵,领头那人恭恭敬敬与展昭施了一礼,笑道:“嘿哟,原来是展大人,在下失礼了。”

来者不善。

展昭愣愣盯着那人,又听那人逼近笑道:“一早听说城里来了个宋人的官,我当是谁呢。展大人这是来查案?是你偌大个宋国不够查了吗?怎么查来了我方城?”

“追个卖国的逆党,不想叨扰了华大人。”展昭拱手让了一礼,先发制人道,“叫华巡检见笑,展某本不愿入辽界,可你我二族年初才定盟约,便出了这等事情,若闹大了,岂非下了两国的颜面?若因此事,传出去些不好听的……”

“是吗?既是盟约才定,怎么还会有逆党作乱,还逃来我辽国呢?展大人,有些话可不能乱说,破坏邦交,可是重罪呢。”华重光大笑几声,那些辽兵便逼得更近,自己无路可退。

展昭暗叹着此人竟是黄雀在后,自知躲不过这一劫,便只盼着白玉堂切莫在此时归来。眼前着华重光,他打过一些交道,为人圆滑却绵里藏针,听他此话,俨然是有备而来。

雨势未有半点变小的迹象,白玉堂隐在雨幕之后,看着自客栈而出的兵马,握紧了画影,驾了马车,转身而去。


蓝晨

新来的助教不像好人呐

  35

  展昭身体力行地感受到,似乎确实不差那几个月了。

  为了避免扯到他的伤,白玉堂一直温柔地托着他的腿弯,好像一点力气都舍不得他用。每一下却又撞得极深,仿佛要穿透他的灵魂。

  容颜秀美的少年人在他的身上舞蹈,一下比一下快,一下比一下深,仿佛要将他融进骨血里。

  展昭不自觉地被带入他的节奏,腰身不自觉地绷紧,主动去迎合他、承接他。又被温柔地揽住腰,回应过来更激烈的狂风暴雨。

  原来和心悦之人做这种事,会如此享受。

  两个人都恨不得醉死在这里,被对方吸引得神魂颠倒,恍然极乐。

  十几岁的少年精力旺盛得离谱,忘我起来,简直不知疲倦一样。反而是展昭这个自持大了几岁,最......

  35

  展昭身体力行地感受到,似乎确实不差那几个月了。

  为了避免扯到他的伤,白玉堂一直温柔地托着他的腿弯,好像一点力气都舍不得他用。每一下却又撞得极深,仿佛要穿透他的灵魂。

  容颜秀美的少年人在他的身上舞蹈,一下比一下快,一下比一下深,仿佛要将他融进骨血里。

  展昭不自觉地被带入他的节奏,腰身不自觉地绷紧,主动去迎合他、承接他。又被温柔地揽住腰,回应过来更激烈的狂风暴雨。

  原来和心悦之人做这种事,会如此享受。

  两个人都恨不得醉死在这里,被对方吸引得神魂颠倒,恍然极乐。

  十几岁的少年精力旺盛得离谱,忘我起来,简直不知疲倦一样。反而是展昭这个自持大了几岁,最开始还在床上一直引导他的青年人,因着连日一直在受伤,反而有些精神不济。

  日头西斜时,他的眼皮便已控制不住地有些打架。身上的人已托着他侧了身,换到了他身后。掐在他大腿上的手已不自觉地用上了几分力气,直把那一层紧实的肌肉都捏出了几分瘀痕。

  展昭已是只有喘息的份儿。

  “展老师。”感觉出他没之前那么配合了,小耗子还不依不饶,拿犬牙又磨上了他的耳垂,“是我伺候得不好吗?展老师的兴致……不怎么高啊。”  

  这玩意要是按小时算,确实很难一直保持高昂的兴致吧。

  可惜展昭实在缺乏一些实践知识,更别说现在实践的还是个差几个月才成年的未成年人,一切都是他从前从未想过的事。

  因而他还真被问得有几分心虚,极力往身后那片灼热上贴了贴,只红着大片的脖子和胸膛哑声嘀咕,“别……唔……别叫老师……”

  “那叫什么?展大哥?”白玉堂在他耳畔含含糊糊地笑,见他浑身上下机会都要红成了一片,越发变本加厉地念叨着这些在床上就变得极其羞耻的称呼,“展大哥,展老师,展大哥……”

  展昭侧了侧头,忍无可忍地堵上他的嘴。

  36

  当天凌晨,公孙策才拖着一身尸臭与疲惫从市局赶回去。

  毕竟是相识多年的好友,他对展昭的性子再了解不过。就算有学生在近前照顾,他也未必能好意思让人家照顾。

  这人一直都很有些性格包袱,好像多麻烦人家一下会死一样——或者比死更严重。

  因而他往回赶得有点匆忙,进了门更是连口水都没顾得上喝,就直奔家里那间小型病房。

  一推门就被满屋子暧昧的腥膻气扑了满脸。

  展昭已然睡了,还睡得很沉。被子却盖得不是很严实,露了大片青青紫紫的胸膛在外面。

  送他过来的那位学生正拿着毛巾在那些青紫的痕迹上轻敷着,看看公孙策,又是难为情又像见了救星似的,别扭又热情地红着耳朵虚心请教,“公孙医生,那个……之后……他看起来好像很难受……要怎么办……”

  公孙策沉默了两秒钟,顶着少年人纯粹澄澈的目光,后退一步关上了门。

  然后拿出手机,在联系人里找到包局,开始敲字:等展昭痊愈后,务必给他安排党课。

  包拯:?

  公孙策:他和自己学生睡了。

  包拯:?!!

  37

  那宿之后,展昭发了两天高烧。

  总体来说还是因为他肚子上拖了太久反复开裂的口子,但次要原因是体力透支,才让沉疴有了卷土重来的机会。

  对此公孙策的看法是:“活该。”

  挂着的点滴里混着消炎退热的药,挂了不到半瓶,胃里便翻搅着纠葛到了一起。偏偏碍着上面的口子还不能按,只能半死不活地把手搭在外面,死马当作活马医地希望掌心这点热度能安抚下内里的冷痛。

  体温倒是下去一些,混沌了快两天的脑子总算缓出几分清明。展昭对此无从辩驳,只能期盼着当着那小耗子的面,眼前这位毒舌先生能温和一些,于是问:“玉堂呢?”

  然而天不遂人愿,公孙策冷笑了一声,“刚好一点就急着找你相好的啊,那恐怕暂时是找不着了。人家一个学生,总得回去参加期末考试啊。”

  难怪那小耗子唯独今儿一早就不见了踪影,原来都已经到他期末考试的时候了。

  眼看着展昭微微垂了垂眼睫,罕见地流露出几分失落意味的神情,公孙策被肉麻出一身鸡皮疙瘩,恨铁不成钢地道:“还小别胜新婚上了,真行啊老展,平时一点看不出来,你是个能和自己学生睡的。”

  “情之所至。”展昭很羞愧地抿了抿发白的唇,“玉堂长得好,性情也好。又温柔、善良、聪慧、正直……”

  公孙策面无表情地打断了他提起那小孩就源源不断的夸鼠行为,“所以你为色所迷?”

  展昭越发羞愧地低了低头,认错认得很干脆,“是我禁不起诱惑。”

  这话可真是太有水平了,南侠名扬十载,多少势力都上赶着往他身边送人。男的、女的,年轻的、年长的,几乎涵盖了各个层面可能想到的xp,以求能把他笼络到自己身边。平时就冲他这张脸,上赶着表达爱慕的大姑娘小媳妇都要多少有多少,其中也不罚比那小耗子还要秀气的小男孩,也没见他什么时候禁不起诱惑了。

  在这之前,公孙策还站在医者的角度怀疑过他是不是性冷淡。毕竟一个年近三十一直母胎单身的男人,还对别人的追求视而不见,也没见他对谁表达过喜欢,那大概率不是身体上有毛病,就是心理上有毛病。

  现在解惑了,他不仅什么毛病都没有,还能禁不起诱惑到带着伤和人疯。

  公孙策无话可说,面无表情地给他换了瓶点滴液。

  不知道这瓶挂的是什么,展昭觉着胃疼得更厉害了。搭在上腹的手不自觉地打着转揉按起来,熟练地试着安抚下那团挛缩的筋肉。被公孙策眼疾手快地打开了他的手,没让他再给伤口崩开一次。

  “忍忍吧你,这是禁不起诱惑的代价。”

  话是这么说,公孙策还是一早就给热水袋插了点,这会儿正好拔下来带给他。

  滚烫的热源勉强让他从痛楚中挣脱出来几分,一晌贪欢后,又想起了未尽的正事,“醉流华的隐藏势力,清缴的还顺利吗?”

  “嗯,多亏了你查到的消息,很详尽。”公孙策也正色起来,“只是还没找到庞御的行踪,不知他还有没有什么后手。”

  “此人极其记仇,吃了这么大个亏,肯定急着报复回来。”展昭勾起唇角,“不如——拿我钓一钓他。”

将归

【一弦一百金】(鼠猫古风)


(9)

  

  

  

白玉堂。

这个名字对展昭来说一点都不陌生,甚至在知晓这个名字之前,他就已经在脑海中有了一个大概的形象。

——这都得托白锦堂的福。

不过在展昭刚认识他的时候,他也不叫白锦堂,只称自己贺清风,文弱的像个书生,瞎了半边眼睛,手里晃着个折扇。

展昭是白锦堂捡回来的。

白锦堂说,他并不晓得他是谁,只是路过那一间破庙歇脚,看到血泊里的人,良心责难了半晌,不能见死不救,这才把他捡回自己栖身的破旧书舍。

他看上去像个书生,平日里就做着教书先生的活。因为收费便宜,学堂孩子算不上少,空下来偶尔帮人看看病,治治家畜,什么都会一点,但会的不多。无论拜托他什么,他都摇着......


(9)

  

  

  

白玉堂。

这个名字对展昭来说一点都不陌生,甚至在知晓这个名字之前,他就已经在脑海中有了一个大概的形象。

——这都得托白锦堂的福。

不过在展昭刚认识他的时候,他也不叫白锦堂,只称自己贺清风,文弱的像个书生,瞎了半边眼睛,手里晃着个折扇。

展昭是白锦堂捡回来的。

白锦堂说,他并不晓得他是谁,只是路过那一间破庙歇脚,看到血泊里的人,良心责难了半晌,不能见死不救,这才把他捡回自己栖身的破旧书舍。

他看上去像个书生,平日里就做着教书先生的活。因为收费便宜,学堂孩子算不上少,空下来偶尔帮人看看病,治治家畜,什么都会一点,但会的不多。无论拜托他什么,他都摇着个折扇乐呵呵地回答:“我试试看。”

有次甚至拿了两枚铜钱去给人卜算,看八卦吉凶。这会的实在偏门,展昭好奇问他,他抛着手里那两枚铜钱,毫不犹豫道:“我骗人的。”

“这家人卜卦单纯就像卜个安心,顺着话说两句就差不多,这山野道士大多这样,不如我姥,不然回头被其他江湖郎中骗个大价钱更不划算。”他有些伤脑筋地笑道,“说实话,制药治病修补我都会些,但这六爻我就实在不太懂了。这个得让我弟来,他总爱看这些偏门的书,比我会忽悠人。”

他常提起他弟,隔三差五就会说,像是常常惦念,语气里带了些来自兄长的埋怨,又有些不自觉的纵容,说着各种各样的小事,说他们的儿时。

栽着柿子树的院子,恨铁不成钢的教书先生,会给他们偷偷加餐的阿伯,略显严厉的父亲和很爱笑的母亲,还有一只有点胖的黑猫。

这都是展昭想象不到的世界。

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他常在言语的描绘中想象,或者说拼凑着那个少年。

像是在窥探一个美好的梦。

起码那段日子里,他不会再梦到满地的鲜血和死不瞑目的父母。

这就足够了。

“你这人真是,不声不响的,啥也不说啥也不问。”某一天,白锦堂忽然这样说起,“你知道我不是书生吧?”

知道。

展昭抬了抬手,展示手心和指腹一层已经磨平的茧子,他自幼习武握剑,剑柄一次一次磨破皮肉,许多年才留下这样的痕迹。

白锦堂手上有和他一样的茧子。

不仅如此,他右手食指和中指的位置也有一块老茧,那是常年拈弓搭箭的证明。

白锦堂并不意外:“那你也知道我不叫贺清风咯?”

“又有什么所谓?”展昭挑眉反问。

你叫什么,于我又有什么所谓?

白锦堂闻言愣了好一会,随即大声笑了起来,他笑得那样畅快,似乎要把过去二十多年的不快全都扫清,笑得展昭擦剑的手偏了偏,险些划破手掌。

迎着展昭略哀怨的眼神,白锦堂笑得露了八颗牙,仰头毫无顾忌地躺在一旁的地上,透过那扇小窗望着外头无云的天空。

展昭扁扁嘴,低下头接着擦剑。

“我叫白锦堂,字泽瑜。”

他听见白锦堂开了口,声音很轻。

“能和你做朋友真好。”

白锦堂这样对他坦然相待,他想了很久,决定也告诉白锦堂一件事,哪怕那根本算不上什么不错的回忆。

可直到熊熊大火在书舍上燃烧起来,他也都没来得及开口。

展昭下意识以为那些人是冲着他来的,可这样的手段,反应,以及不怕死的意志,都不是那群江湖人的作风。

他们是来杀人的。

“冲我来的。”白锦堂拍了拍他紧绷的肩,“我知道你厉害,但双拳难敌四手,更何况这群人是四十手,四百手,他们想杀你,不管填多少人他们都要把你宰了。”

“去找我弟弟,你应该知道他是谁。”劈砍声已经逐渐逼近,火星舔舐着木质的房梁,白锦堂却依旧笑着,“毕竟我讲了那么多嘛,至于怎么让他相信你……你把这个给他,跟他说‘江上调玉琴,一弦一百金’,他就会明白了。”

“那你——”

“我?大概会死吧?我也不知道,这么多年没动过刀子,也不晓得生疏了没有。”白锦堂束起宽大的广袖,“要是我死了,这些可都算得上是遗物啊,记得别给我搞丢了。”

展昭还想开口说些什么,白锦堂忽的手腕一翻,飞快一连封了展昭身上数处穴位,另一手轻轻松松拎起他的后领,旋身猛的一脚踹开了封住的后门。

后门有个不算太高的断崖,崖后是一条江。

“那,有缘再会啦。”

他冲展昭摆了摆手。

穴位封的很浅,展昭一挣就可以挣开,但是已经来不及了,在他伸出手的前一刻,领子被彻底松开,他整个人不受控地向下坠,落入冰冷的溪水里。

此后就是漫长的逃亡。

他以为自己只要足够快,就能给好友搏得一线生机,却怎么也没料到白锦堂压根没打算求援。

也没想到白玉堂竟然也心照不宣。

他这一路来几乎豁出半条命去,只想着救人,可到头来居然只是为了送这一张字条,这一张纸条难道有白锦堂一条命重要吗?

他这样不断地重复着,一遍又一遍,希望用怒火来掩盖心里另一个可能性。

他仰头灌着酒,喝到桌上没有一个人能爬起来,喝得身上的伤口重新开始隐隐作痛,这痛却叫他愈发清醒。

那玉鼠也许根本就不重要。

它只是一个小小的骗局,作为一个让他就此远离代州,可以受到庇护的理由。

一个让他不要回头的理由。

他不想。

他宁愿白锦堂毫不犹豫的利用他,也不希望白锦堂为了保护自己而死。

“进屋吧。”

回过神时,他已经坐在白玉堂房间的桌子前,桌面上码着整整齐齐的药包,每一包里都备好了一次换药需要的药粉和白布。

白玉堂已经净好了手,站着:“不脱衣服吗?”

酒喝的不少,虽然没醉,但还是有些影响展昭的状态。他听到这话之后,顿了两秒才点了点头,转过身背对着白玉堂,解开了外袍,把亵衣褪到腰间,露出被细布裹地严严实实的后背。

白玉堂看一眼,眉头就不自觉的皱在一起。

绷带已经染的泛红,酒精催化下,本就没长好的伤口往外渗着血水,连亵衣都被染上浅淡的红。

情况比他想象的还严重一点。

揭开濡湿的布条,伤口处显然比先前更肿胀不少,泛着不健康的红,那七竖八横的刀伤凑在一起,看着就让人牙酸。

“要留疤了。”

他感觉到白玉堂隔着干净的布触了触伤口肿起的部分,力度很轻,轻得像是被这满背的伤口吓到了一样。

他垂下眼,安静地等着白玉堂动作。

清理伤口,上药,再擦拭。他的动作越来越轻,越来越慢,越来越小心。

“你真的不疼吗?”白玉堂忽的开口,“这药是边疆带回来的,见效很快,但是出名了的痛,秦越抹一次得找俩人摁着,哭的像杀猪。”

展昭动了动肩颈,酒劲的迟钝让他的感觉并没有那么敏锐。

似乎是有点?

但也算不上多疼。

他受过的伤太多了,比这更痛,更险的两只手都数不过来,他常常没有静养的时间,伤口总是反复撕裂再长好,他已经很习惯了。

再说,也没人可以喊疼,久而久之,也就不觉得什么叫疼了。

能活着就已经很好了。

他闭了闭眼,迟钝的感觉着药粉沁入伤口的疼痛,恍惚再睁眼,眼前蹲着一个人。

白玉堂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他身前,小朋友一样蹲在地上,看着展昭的眼睛。

“你不告诉我疼不疼,”白玉堂声音很轻,“我不敢继续包扎,我怕动作太重再弄伤你,也怕你中的毒是不是影响到感知。伸手让我诊个脉?”

“嗯。”

展昭伸出手,顿了顿还是解释说:“我感觉得到疼。只是先前受过比这更疼的伤,相比之下,就算不上什么了。”

白玉堂的语气没什么变化,垂下眼不去看他,搭着脉,轻声道:“可是我看着都觉得疼。”

展昭愣在原地,手腕紧绷一瞬,无意识地动了动唇,却什么也没说出口。

白玉堂是想说点什么的,可把着脉,脸色却越来越差,突然抬起手,指尖擦着发捞了个空,险些碰到展昭的脸颊。

展昭下意识往后躲了躲,轻咳一声偏过头:“你手太凉了。”

不是假话,白玉堂的指尖好凉,凉的在腕上搁了好一会都不见热。

“不是我手凉。”白玉堂眉头皱的很紧,按住他的肩不让他乱动,手心覆上额头,果然摸到一手滚烫。

他重重叹了口气,抬眼看着展昭:“你在发烧,你知道吗。”

残暮

束我

伪囚禁伪强制

一、

  昏暗的房间里,一根锁链从床塌上延伸堆积在床脚,随着床上的人动作而哗啦作响,浑身赤裸的青年被蒙着眼,四肢被分别束缚在四个角落。

  青年面色涨红,发觉无法挣脱后,认命一般地叹了口气,逐渐放弃了挣扎,屋子里又重新安静下去。

  不知过了多久,他察觉到了脚步声,他现在这个样子,用脚趾头想也知道来的是谁,而他现在这个样子,并不想开口,但是来人似乎不满意他沉默的态度。

  “南侠展昭,四品御前带刀护卫,开封府展昭展大人,费尽心思潜入陷空岛当个护卫,不知所为何事?”

  “白玉堂,你将展某绑成这副模样,就是为了问这个?”

  事实上白玉堂点了烛火,却看都不敢看展昭一眼......

伪囚禁伪强制

一、

  昏暗的房间里,一根锁链从床塌上延伸堆积在床脚,随着床上的人动作而哗啦作响,浑身赤裸的青年被蒙着眼,四肢被分别束缚在四个角落。

  青年面色涨红,发觉无法挣脱后,认命一般地叹了口气,逐渐放弃了挣扎,屋子里又重新安静下去。

  不知过了多久,他察觉到了脚步声,他现在这个样子,用脚趾头想也知道来的是谁,而他现在这个样子,并不想开口,但是来人似乎不满意他沉默的态度。

  “南侠展昭,四品御前带刀护卫,开封府展昭展大人,费尽心思潜入陷空岛当个护卫,不知所为何事?”

  “白玉堂,你将展某绑成这副模样,就是为了问这个?”

  事实上白玉堂点了烛火,却看都不敢看展昭一眼,偏偏嘴上说得硬气,“展大人应该知道陷空岛黑白皆沾,我等本与官府井水不犯河水,但是展大人此番行事却是越界了,展大人,你若不说出来陷空岛的目的,别怪白某心狠手辣了。”

  事实上陷空岛根本没干什么触碰法律的事,白玉堂借口抓了卧底的展昭,不过是为了他自己的那点小心思罢了,他就不信展昭都这样了还能继续躲着他。

  “展某有些冷。”

  白玉堂转身去柜子里取出一床被子扔过去给他盖住,“你能不能认清你现在的身份,爷不杀你都不错了,你还挑三拣四的?”

  被盖住鼻子的展昭往上挪了两下试图把被子甩下去一点,未果,他又抬头,朝着传来白玉堂声音的方向说,“有点闷。”

  白玉堂被他噎住,最后认命般的过去把被子给他拽下去一点,他看着情绪毫无波动的展昭,气的转身就要走,结果又听到展昭的声音响起,“我腿麻了。”

  白玉堂“……”

  不是,展昭他到底知不知道他现在被抓了,是阶下囚啊。

  这样想着,白玉堂转身走回去给他解开了锁链,反正展昭的武功都被他封了,他想吓人又没吓到,锁不锁的也没什么用了,他自暴自弃般伸手拽下展昭的眼罩,“柜子里有衣服,自己穿。”

  说完就头也不回的走了,他把展昭待着的屋子的门锁上了,然后跑去陷空岛的练武场打木桩,可恶!气死他了,他干什么那么听展昭的话啊?!

  打断两个木桩总算发泄够了的白玉堂刚准备离开练武场,就有家丁来喊他去吃饭,他刚想命人给展昭送点吃的,但想到之前在展昭面前丢的人又把话咽了回去。

  饭桌上白玉堂一直心不在焉,哥哥嫂嫂喊他他也没听见,脑子里的小人在打架,一个说之前展昭就时常腹痛不吃饭会不舒服,一个说展昭连身份都是假的,谁知道病是不是装的,另一个又说,万一他真的不舒服了怎么办……

  白玉堂忽然放下筷子,“我吃饱了。”

  白玉堂转身去了厨房,装好食盒又转身去了关着展昭的那间屋子。

  他本来还在想,要是展昭不肯吃饭他该怎么办,劝肯定是劝不动,那就威胁他,说如果他不吃,他就去开封府找麻烦,结果……

  他刚把饭盒放下,展昭跟个没事儿人一样,打开就吃了,白玉堂心情愈发复杂,展昭他到底知不知道他现在是被关着呢。

  

  

蓝晨

新来的助教不像好人呐

  38

  南侠伤重入院的消息,仅在半天内,便沸沸扬扬地传了小半个江湖。

  医院里随处可见便衣警察,明显得几乎要把请君入瓮打个横幅拉出来。

  白玉堂也不知道怎么就考个试的功夫,再回去人就不见了。还是他那几位哥哥告诉他的消息,这才匆匆忙忙地往医院赶。

  上到六楼,循着门牌号一路过去。却在路过某个安全通道时,猝不及防被人拽了一把。

  白玉堂心中一惊,将将稳住身形,已下意识屈肘击向身后。拽他的人反应也快,随即抬手挡住,四两拨千斤一般化了他的力道。同时脚下发力,一鼓作气成功把他从走廊绊进了安全通道。

  他自然不甘示弱,脚往后踏,正踹上那人绊过自己的腿。同时变肘为拳,循着身后人的......

  38

  南侠伤重入院的消息,仅在半天内,便沸沸扬扬地传了小半个江湖。

  医院里随处可见便衣警察,明显得几乎要把请君入瓮打个横幅拉出来。

  白玉堂也不知道怎么就考个试的功夫,再回去人就不见了。还是他那几位哥哥告诉他的消息,这才匆匆忙忙地往医院赶。

  上到六楼,循着门牌号一路过去。却在路过某个安全通道时,猝不及防被人拽了一把。

  白玉堂心中一惊,将将稳住身形,已下意识屈肘击向身后。拽他的人反应也快,随即抬手挡住,四两拨千斤一般化了他的力道。同时脚下发力,一鼓作气成功把他从走廊绊进了安全通道。

  他自然不甘示弱,脚往后踏,正踹上那人绊过自己的腿。同时变肘为拳,循着身后人的方向狠狠砸了过去。

  于是还没看着这突然出现的人是谁,二人已匆匆忙忙地过了十几招,直到他听见了一声熟悉的闷哼。

  白玉堂乍然收住了拳头,感觉到有只冰凉的手抓住了腕子。而后身后那抹高大的身影便顺势弯了弯腰,脱力了似的靠在了他肩上。

  夹着笑意的低沉声音听不出几分虚弱,只隐隐有些气喘,“白五爷……咳……气性这么大?”

  “……你非得从背后偷袭我吗!”白玉堂又惊又气,几乎想立刻甩开他。感受着他灼热的呼吸喷洒在自己的脖颈上,又忍不住在他背上搂了一把,扶住了他下滑的身子,“怎么样?”

  “没什么事,你知道的,公孙很厉害。”这样说着,展昭却还靠着他没起来。只也伸手搂住了他的腰,在这片狭窄的天地里与他相拥,“这不是情况紧急,我被警方监控起来了,好不容易才寻到机会在这里和你说几句话。”

  “少扯淡。”已然猜到他身份的小耗子显然不好骗了,白了他一眼便道破了他们的目的,“钓那姓庞的呢?他能来吗?”

  “白五爷对我有点信心啊,好歹……我也帮过他不少忙。”

  如果确定那是真的是在帮忙的话。

  白玉堂看不上那姓庞的归看不上,可也得承认,人家从前能在警方面前半点痕迹都不留,肯定也不是个傻的。这回阴沟里翻船,又逃得飞快,恐怕早已反应了过来。

  他揽在展昭背上的手臂骤然收紧,“你是想拿自己做诱饵?姓庞的对你恨之入骨,若是来寻仇,肯定不甘心干脆利落地杀了你。所以你是想,给他们一个绑走你的机会吗?”

  展昭低低笑了一声,没有正面回答,只玩笑般夸赞了一声,“不愧是玉堂,真聪明。”

  “这就太危险了吧。”白玉堂撑着他的肩,扶着他站稳。微微抬起头,不赞同地拧起眉头,“我们完全没法估量,他在得手以后会怎么对你。是不是会直接痛下杀手,这也是完全没法完全确认的事。展昭,但凡他有点意料之外的行为,这都是件九死一生的事。”

  展昭垂眸对上他的目光,已收敛了面上玩笑的笑意,正色道:“我明白。”

  “那你也要去?”

  展昭垂着眼眸没说话,态度却已然明显。

  只身埋伏在庞御身边也好,现在要把自己当成诱饵抛出去也好。

  他向来都是这样的人。

  白玉堂的眼圈顿时就红了。

  少年人尚且还是一副柔软心肠,在初见展昭误以为他是被蒙骗的南侠时,都极力劝说,不忍看他误入歧途。何况是现在,他要去进行一场如此豪赌。

  他们之间的关系还已经如此亲密了。

  展昭低了低头,带着几分安抚意味地亲吻上少年湿润的眼尾。然后是鼻尖,又循着他温热的气息往下,轻啄上他水红的唇。

  白玉堂立刻扣住了他的头,从里到外狠狠掠夺了一番,像是要把他彻底溺在里面,好阻止他已打定主意的冒险。

  展昭方才平复的呼吸又变得急促起来,这回没忘这小耗子身上靠,只轻嘶了一声稍退开了一点,“白同学怎么牙尖嘴利的,要把我拆吃入腹吗?”

  白玉堂狠狠咬牙,“我倒是宁可如此!”

  “好了,好了,我也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了。”展昭再次抱住了他,轻轻拍着他的背,“相信我,玉堂。”

  少年把脸埋在他肩上,深深吸了口气。抬手抵住他的背,也用力回抱住他。

  “好,那你就放心地去。”

  “外面的事,自有五爷我替你看着!”

  39

  从安全通道出来时,只有展昭一个人。

  一路急匆匆赶来的白家二少又顺着台阶悄无声息地离开了,若非一直盯着医院监控,恐怕都费劲能注意到他来过一趟。

  展昭扶着墙壁走出一段距离,便像是再难支撑一般,捂着上腹蹲了下去。路过的护士连忙过去扶他,差点就喊了人。

  “不……咳……不用,我只是有点累了。”展昭抬起汗津津的脸,对她笑了笑,“我自己缓一会儿就好了。”

  护士显然也是被警方打过招呼的,虽说看着他过于难看的脸色总觉着有点担忧,但闻言还是松了手,放他自己靠着墙蹲着。

  这样缓了一会儿,展昭才像是勉强积攒了几分气力。倚着墙缓慢地站起身,脚步也有些踉跄。

  从他出现在走廊里便越发明显的目光更加肆无忌惮地盯住他,而他也像是半点没有察觉似的,身形不稳地几乎是把自己摔进了卫生间。

  哗啦啦的水流混着鲜血一路冲进下水道,展昭撑在水池边缘,脊背一颤一颤,连着呕出了两口血,还在止不住地干呕。

  半晌他才抖着手捧了水漱口,才漱了没几下,便连手上的水都顾不上擦,用力抵在了肋下。立刻把胸腹间那一片布料浸湿了一片,隐隐透出几分血色。

  昔日带着伤都能无往不胜的南侠已被病痛狠狠压在了洗手池上,一直盯住他的那双视线好像才放了心,轻缓的脚步声在他身后逐渐靠近。

  展昭趴在洗手池上没动,带着满额被自己按出来的冷汗,阖着眼眸数着身后的脚步。

  数到十时,他后腰上如期一紧,冰冷的枪口抵在了上面。

  恶狠狠的声音响在他耳畔,“展昭,好久不见啊。”

  展昭已然趴在臂弯之间,紧一阵缓一阵地喘着气,好像已无暇他顾。

  身后的人彻底放了心,肆无忌惮地掐着他的脖子,强行拽他起来。

  “走吧南侠,老板急着见你呢。”

蓝晨

新来的助教不像好人呐

这一部分是8000+,前文的更新至此全部发完

  

  

28

想是这样想,隔天白少爷还是纡尊降贵地起了个早,鬼鬼祟祟地去了图书馆。

就算展昭确实喜欢看这个,也不至于来这儿的频率这么高吧。真喜欢看,直接借回去慢慢看不是更合适。

他倒要看看这部著名世情小说里究竟有什么猫腻。

然而他还是来晚了一步。

熟悉的书架前,已经有熟悉的人站在那里了。

白玉堂的表情一时有些空白,简直满脑子的问号,“北侠?”

正往书架里放回那部金瓶梅的欧阳春有些诧异地挑了挑眉,侧眸瞥了他一眼,“现在小孩儿眼力这么好吗?我记着我在庙里住了挺多年来着。”

不知道他跟哪个庙常住的,佛寺里的香火半点没盖住他浑身的...

这一部分是8000+,前文的更新至此全部发完

  

  

28

想是这样想,隔天白少爷还是纡尊降贵地起了个早,鬼鬼祟祟地去了图书馆。

就算展昭确实喜欢看这个,也不至于来这儿的频率这么高吧。真喜欢看,直接借回去慢慢看不是更合适。

他倒要看看这部著名世情小说里究竟有什么猫腻。

然而他还是来晚了一步。

熟悉的书架前,已经有熟悉的人站在那里了。

白玉堂的表情一时有些空白,简直满脑子的问号,“北侠?”

正往书架里放回那部金瓶梅的欧阳春有些诧异地挑了挑眉,侧眸瞥了他一眼,“现在小孩儿眼力这么好吗?我记着我在庙里住了挺多年来着。”

不知道他跟哪个庙常住的,佛寺里的香火半点没盖住他浑身的烟火气。看着是将近四十的模样,但身姿挺拔健硕,肩宽背厚窄腰长腿,是比展昭还要标准几分的漫画身材,往那儿一站一整个双开门,能挡住半个书架。

更别提这一双眉眼黑得极其纯粹,印在蜜色的皮肤上,无端令人想到塞外的崇山峻岭。哪怕是温和着眸光浅笑,整个人也透出股满是霜雪味的刚毅。

虽然只见过他一次,但白玉堂觉着自己绝不会认错。

“五年前,西部荒原,我和哥哥们见过你。”白玉堂越发不解地蹙起眉头,“你怎么在这儿?”

“我图书馆管理员,不在这儿在哪儿?”欧阳春上上下下看了他几回,才从他过于漂亮的眼睛上找到几分熟悉感,恍然道:“哦,我想起来了。你是因为一时不查差点被人偷袭成功,就扛着炸药包要和人同归于尽那小孩儿!哎呀,我记着你之前长得像个小土豆似的,现在都这么高了。”

欧阳春往自己腰间一比划,笑得和蔼极了。

“什么同归于尽,我至少没有真的给炸药点着吧!而且我那会儿哪有那么矮!!”白玉堂果断炸了毛,瞥了眼金瓶梅,又肃了神色,“你和展昭鬼鬼祟祟的究竟在干什么?这金瓶梅里有什么秘密?”

“什么鬼鬼祟祟,你这小孩儿怎么不讲究点尊老爱幼啊。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呐!”

看着欧阳春做出夸张的表情,白玉堂冷笑了一声,“如果您老管12叫小时候,管看我差点被人捅的时候拽我一把叫抱的话。”

“差不了多少,小孩子家家那么较真呢。”欧阳春说着,又混不吝地笑了起来,“就算我不算什么长辈,展昭可是你的老师呢,尊师重道啊年轻人。”

“你们果然认识。”白玉堂直直地盯着他,“我这学校应该也没什么特殊的吧,能让南北双侠同时埋伏进来。怎么,你也被那姓庞的救过?”

“姓庞的?不认识。但我和展昭认识不是很正常吗,他上学那会儿,我还作为优秀毕业生回去讲过话呢,多少年的朋友了。”欧阳春一脸怀念地感叹,“哎呀,那时候可真好。”

他这样左拉右扯,显然是不想为白玉堂解惑。严严实实地挡着书架,和白玉堂扯了半天淡也没挪动半步,显然也不想给他看金瓶梅。而无论是试图从北侠嘴里套话还是直接硬抢,显然都是不明智的。

“哦,那您歇着吧,管理员大爷。”白玉堂面无表情地白了他一眼,转身就走。

欧阳春倒是没想过这之前一言不合就要和人同归于尽的少年能放弃得这么快,不由在后面叫了他一声,“干嘛去啊大侄儿?”

“……上课。”

29

白玉堂可没有骗他,他早上真的有一堂课,还是英语。

老教授身边的助教终于回来了,安安静静地站到一旁,好像和从前没什么分别。

但他眼底青黑严重,显然没睡好。神色总透出几分空茫,好像很是精神不济,强撑着才能站住似的。双手状似随意地环抱着,从白玉堂的角度,却刚好能看见他的掌根用力压在肋下。手背上青色的血管都明显地凸了出来,还在用力下陷。

怎么也不想是伤好了的样子,好像还更严重了。

那他回来上什么班?还是说……正是因为他伤势加重,才能回来上班?

他究竟有什么目的?

白玉堂的视线一直笼着他,脑子里转了九转十八弯。却又敏锐地发现,伤得这样种,展昭看起来却好像很轻松。

不是身体上的轻松,是一种精神上的。他眉目平和,眼角眉梢始终带着温软的笑意,仿佛放下了什么担子一般。哪怕已伤伤病病得面无人色,还是呈现出一种很放松的状态。

白玉堂乍然一愣,直到听见下课铃声,才下意识地跟了上去。

照例是等到问题的学生都立刻,老教授吹着保温杯慢悠悠地出去了,他才轻手轻脚地推开了们。

展昭没发现他。

他趴在了胳膊上,大半张脸都埋在臂弯里。在温暖的办公室里,他身上还裹着厚厚的羽绒服,乍一看就像一块巨大的巧克力奶油面包。

白玉堂知道他没睡着,就算能秒睡也不可能前脚刚给人回答完问题,后脚就睡着了。

更何况他的警惕性还那么高。

于是白玉堂毫不犹豫地走上前去,正要叫他,就间他的肩膀一怂一怂,沉闷地咳嗽起来。

他咳的声音并不大,一下一下却仿佛是从肺里咳出来似的,仿佛撕心裂肺。很快他就趴不住了,撑着桌子抬了抬头,氤氲着双眼找了纸,弓着腰捂在了嘴上。

细细密密的红逐渐从他的指缝里透出来。

他眨了下眼睛,大概是视线不太清楚。从手上的潮湿里,才察觉出几分不对。却像是已然习惯了似的,只是有些不耐地蹙了蹙眉,又摩梭着扯了张纸,捂在了指缝上。

白玉堂心中一跳,一把攥住了他的手腕,生生把他的手从他的嘴上扯了开来。

他手心里那两张纸几乎被血水浸透了,唇齿间明显抿着一道血痕。里面还有血在往外涌,被聚集在唇角,连成了一条血线顺着他苍白的下巴直往下淌。

“唔……衣服……”展昭往后缩了一下,没能成功从他手中挣开。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唇畔的血迹已淌过了他的脖颈,浸染上了羽绒服里面的高领毛衣。

白玉堂攥在他手腕上的五指骤然一缩,忍无可忍地吼出了声,“什么时候了你居然在心疼你这破毛衣?!!”

30

正在吐血的展昭本人十分的四平八稳,对急得像要上房的少年人摆了摆手,还对他的大呼小叫很不满似的,“一会儿就好了,你小点声……这件毛衣很贵,记得赔我。”

“我赔你十件!”白玉堂豪迈地答应下来,勾住他的腿,把人整个端了起来,“能好才怪,和我去医院!”

“不……咳咳……不去……”随着他的挣扎,唇畔的血迹越发汹涌。饶是南侠也早被连续的呕血磨得没了力气,只得软软地伏在了他肩上,重一声轻一声地喘着气,还在坚持,“不去医院……呃……你肩……肩膀……”

不用他说,白玉堂已感觉到肩上被什么迅速濡湿。忙拖着展昭的肩,换成有点考验他柔韧性的公主抱。

这样一来,他也看清了正有一片深色从里晕出,已浸透了展昭胸腹间那一小快毛衣。

白玉堂看得额角直跳,抱着展昭飞快地往外跑。过了这么久,他身上最严重的伤不仅没见好,居然还加重了!真不知道这人失踪这么久是干嘛去了,作死吗!

展昭的神色已变得有些茫然,像是隔了一层雾,近在咫尺的小耗子都变得朦朦胧胧。他抬了抬手,摩梭着绕过他的脖颈,勉强搂住了他的脖子。

然后用力往后一勒。

“松手!”他的音色又低又压,虚脱得甚至是在用气音说话。勒在白玉堂脖子上的手臂却很有力气,仿佛下一秒就能整个把他的喉咙折断,“多管闲事对你没好处。”

“我差你那点好处?”白玉堂冷笑了一声,脚下是半点没停,还给人抱得更紧了,“怕你啊,有本事你就弄死我。”

那当然是不能真的给他弄死的。

与他僵持了片刻——主要是展昭单方面僵持,他终究是无奈地卸了力道,头晕眼花着靠在了人家肩上,拿这执意要犯浑的少年人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最终只得妥协地塞给他一张名片,气若游丝地道:“不去医院……打、打这个……电话……”

白玉堂瞥了一眼,正看见名片开头:法医公孙策。

“……找法医干什么,直接来给你验尸吗?”白玉堂看得头皮发麻,正询问时,怀里的人忽然没了声息。

展昭一直断断续续地往外咳血,直到刚才,连咳声都彻底弱了下去。成串的血迹从他的口中、鼻子里漫出来,几乎要把他溺死在一片血红里。

31

法医大概是见惯了大场面的——反正白玉堂眼前这位,看着是一定见过大场面的。

接到白玉堂的电话以后,这位直接给了他个地址。看着只是学校附近随处可见的居民楼,一进去才发现别有洞天。里面甚至有一个小型手术室,好像在这里给谁开过膛一样。

很快白玉堂就知道是给谁开过膛了。

肃着面容的大夫直接赶他出去,几个小时以后,才把展昭送出来。隔壁次卧甚至给他开辟出了一个单独的病房,公孙策熟练地给他抬到病床上,还给他手写了一份病历。

恍惚中白玉堂差点以为自己真给人送医院去了。

法医拉下口罩,便好像褪去了一层冰冷的壳,显露出几分温文尔雅,“你是白家小爷吧。我还有事,展昭这边劳你多看顾一会儿。”

然后他便迅速换了衣服,套上外衣出去了。

展昭还昏睡着,吊瓶滴答滴答地往输液管里滴着药物。白玉堂坐在床边捂着他冰冷的手指,连个头都还没来得及点,人便已经不见了。

他茫然了一瞬,怎么看怎么怀疑这人是给人治死了想跑路。并指在展昭鼻子下试了试,却还能感觉到一点温热的呼吸。

于是他把乔渊给召唤了过来。

“卧槽,谁这么牛批!”挑开展昭肚子上贴的纱布,这孙子就大呼小叫起来,“缝得也太漂亮了吧!二少爷你什么时候认识的牛人,能不能让他教教我!”

“……谁问你缝合手艺了。”白玉堂一巴掌拍上他的后脑勺,“我是问你展昭怎么样了?”

“一时半会儿应该死不了。”乔渊很肯定地点了点头,见白玉堂又要抬手,忙反射性地护住自己的脑壳,“二少爷,我毕竟不是学中医的,肉眼能看出来的情况十分有限。你要是实在担心,不如给人送医院。”

“……我说没说过他不能去医院?”

乔渊摊了摊手,顶着他家二少冷冰冰的目光,一整个摆烂大动作,“那我就没办法了,只能看出来他一时半会儿死不了。不过二少爷,要是这个人很危险,那把人送去医院再报警给他逮起来,这流程也没问题啊。你怎么看着像是在包庇……”

“知道了,滚吧。”白玉堂面无表情地打断他,说翻脸就翻脸地给人赶了出去。

被聒噪了这么久,床上的人终于有了要苏醒的迹象。眉心间微微隆起明显的沟壑,侧了侧身子极力想蜷缩起来。被白玉堂眼疾手快地按住了肩膀,便抿起苍白的唇。依然痛极了似的,发出一声模模糊糊的低吟。

低低的哼声不是从紧咬着的唇齿间溢出来的,而是被他闷在了喉咙深处,像是穷途的困兽,最后挣扎着发出的低吼。白玉堂听得心尖一颤,握在他手指上的手越发紧了。

鸦羽似的眼睫颤动了几下,总算挣扎出一线天光。不慎清晰的视线朦朦胧胧地在那小耗子身上转了一圈,然后明显浮现出一丝痛色。

“嘶……”他吸了口气,指尖无力地在白玉堂手心上轻轻划了两下。不等这小耗子心猿意马,又哑着嗓子抱怨起来,“白五爷,松松手好吗……我手指头要被你捏断了。”

白玉堂微微一哽,愤然把他冰凉的爪子丢回到杯子里,“哦,原来我手上的力道能捏得比枪打的更疼,我可真是牛批啊!”

阴阳怪气地嘲讽完,见展昭蹙着眉摇了摇头,低喘着似乎想说什么,他便又把耳朵凑了过去。

微弱的气音在他耳畔响起,“不要……讲脏话。”

白玉堂:“……”

32

“卧槽小白,你听说了吗,醉流华给端了!!被谁端的?警察啊,乌泱泱去了好多呢。还查封了不少他们的据点,平时看着都挺正规的产业背地里居然——那犯人抓的,都成车往局子里拉。就是让姓庞的跑了,那王八蛋缩的太快,谁都没逮着他影。”

柳青兴奋的声音从手机里炒豆似的往外蹦,是半点说话的气口都不给白玉堂留,“之前不一直传南侠跟了那姓庞的吗,我看这回重大犯罪人员名单里没他啊,都没他的通缉令,你说这南侠究竟归谁了?”

归谁了?南侠正在里面那屋四平八稳地躺着呢!要是有他在身边,那姓庞的至于狼狈成这样?

频繁被他翻看的金瓶梅,出现在图书馆的北侠,刚给他治完伤的法医,前阵子还誓死追随转眼就被查封的醉流华……桩桩件件堆在一起,白玉堂要是还看不出端倪,那他就是个傻子了。

这破猫之前还装模做样地和他说什么救命之恩,当为之粉身碎骨。装得各种痴心,好像认准了那姓庞的,八头牛都拉不回来了。合着全是诓他的!

白玉堂一脚踹开了病房的大门,展昭正侧头看向楼下的风景。呼啸的风吹得积雪纷纷扬扬,好像飘了一场雪白的沙。偏偏午后的阳光流金一般倾泻而下,将他的睫毛都照得熠熠发光般。他循声看来,眉目淡远平和,虽然脸色还泛着青白,但看着就像是卸下了什么大石头似的,整个人都变得轻松起来。

当然轻松了,南侠忍辱负重,引那姓庞的入瓮,一举祛除了这困扰警方良久的大毒瘤。多大一出好戏啊,白玉堂都想给他拍手叫好了。

只是一直在真情实感为他担心的自己像个大傻子。

白玉堂怒气冲冲地走到床边,在他不明所以的视线里瞪了他半天。看他手里还捧着自己刚给他倒的温水暖手,一巴掌拍掉了他的水杯。

“刚吐完血,喝个屁的水,你渴着吧!”

白小爷气急败坏的语气里混着水杯砸在地上的声音,听起来说不出的诡异。展昭蹙起眉头,把冰冷的指尖往手心里缩了缩,还有些中气不足的嗓音勉力显露出几分肃然,“不要讲脏话。”

“你管我,我就讲!”白玉堂气得看什么都不顺眼,立刻怼了回去,“你COSPLAY上瘾是吧,还真当自己是我哪门子正经老师吗?”

“在其位,某其责。”展昭的眉心拧得更紧了,狐疑地打量着白玉堂,“你快成年了吧,叛逆期还没过吗?”

“……你才叛逆呢!”小耗子简直要被他气得跳脚,“我看你都要更年期了!居然骗了我那么久,你真行啊展昭!”

原来是为着这么个事。

展昭往后靠了靠,摆出一副无辜的模样,“我骗你什么了?”

“你不是说姓庞的不是个坏人?你还要粉身碎骨报答他的救命之恩!”

小孩儿中气十足的声音震得他耳边嗡嗡直响,展昭五指交叉,随意地搭在了上腹,依然十分从容,“白五爷,你可不要血口喷人啊,我什么时候说过这种话?”

“你怎么没说过,就在我家——”

“我当时说的是,”展昭不紧不慢地打断了他的狡辩,“警方当时还没有掌握关于庞御构成犯罪事实的证据,这并没有骗你吧。我当时倒是确实表示救命之恩应该粉身碎骨以报,但也从没提过,庞老板真的对我有救命之恩吧。”

“怎么可能,不是说那姓庞的,你当时提什么是醉流华救了你?”

“是恰好救了我。”展昭笑容可掬地弯起眉眼,把重音放在了“恰好”两个字上,狡辩得很理直气壮,“这么算来,我当时不仅没有骗你,还顶着保密任务的压力,在极力暗示你。白五爷,你现在怎么还能怪我呢。”

这话说的,好像白玉堂再对他发火就是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一样。

经他这么一狡辩,白玉堂才发现眼前这臭猫的狡猾之处。当日的话自然可以说成是暗示,但算是故意引导就是想看他白玉堂的笑话也很合理吧!这伤得半身不遂的猫眼珠一转简直能有八百个心眼,他可不信他当时没看出来自己已经在猜测他是庞老板的人了,更何况还有江湖传言在先!

白玉堂百口莫辩,但又实在生气。跺着脚在床边转了两圈,忽然又回转过来,一拳砸在了展昭的枕边。

展昭连眼皮都没动一下,只微微仰着头,还保持着浅浅的笑意看着白玉堂,好像笃定了他不会在这种时候真的和自己动手。

毕竟现在只要他敢动手,他就敢吐血给他看。

白玉堂确实也没想和他动手,一拳砸在了枕边后,只是久久没有起身。他就这么一直低着头,撑在床铺上微微俯着身。额前微长的头发随之垂下,正扫在展昭挺拔的鼻梁上。

他痒得下意识皱了皱鼻子,才微微侧了脸,连游刃有余的声音都不自觉地弱了下去,“你干什么?”

白玉堂依然没起来,甚至还变本加厉地离他更近了,带着怒气的声音不知何时低沉下去,隐隐带出几分侵略的意味,“展昭,要是这么算,我救你可不能算恰巧吧,你要怎么报答我?”

展昭一愣,接着从鼻子里哼出一声轻笑,“白同学,你搞搞清楚,第一次我是被你打吐血的,这一次是我朋友在救我,只是你把我堵在了办公室里,所以才只好拜托你送我过来,你怎么好意思要我回报的?”

“但救了就是救了,展老师,你这么为人师表的,可不能说了不算呐。”白玉堂也从鼻子里哼出一声轻笑,越发压低了身子,离他越来越近,“不过你放心,我不要你粉身碎骨。我想要——”

少年人水红的唇越靠越近,温热的呼吸几乎要与他的鼻息混在一起。展昭心中一跳,看着近在咫尺的莹润的唇,不自觉地也抿了抿自己干涩的唇。

白玉堂胸有成竹地勾了勾唇角,打定了主意要看这位四平八稳的展老师脸红心跳。

他都长成这样了,他就不信这世上能有谁对他这副模样无动于衷!

事实证明,白玉堂是对的。

他确实好看得离谱,且这种程度的好看不以他的自恋为转移。

展昭也确实没有无动于衷。

他不自觉地抿了抿干涩的唇,忽然就捧住了他的脸颊。而后抬了抬头,轻轻在他唇上碰了一下。

柔软的感觉一触而分,却让白玉堂瞬间长大了双眼。

红晕迅速从他的脖颈处蔓延上来,很快蒸腾得他整张脸都便得滚烫。

他倏然直起身子,后撤一步,正好踩上之前被自己打落的水杯。脚下一滑,狼狈地摔了个屁股墩。

“哎,你没事吧。”展昭忙撑着床铺坐起身来,扯得伤处一片撕裂般的痛。他捂着上腹吸了口气,正对上还坐在地板上的白玉堂呆滞的目光,不由又笑了起来,“怎么了这是?小白爷,你活到这么大,不会没被人亲过吧?还是说我想错了,你不是这个意思?”

不,一点没错,他就是这个意思。

白玉堂同手同脚地爬起来,又扑在了床边,紧张地闭上眼睛脸红心跳着胡乱亲上了展昭的……鼻尖。

展昭茫然地眨了眨眼睛,“白同学,我现在是真不明白你究竟是个什么意思了。”

33

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他的呢?

不自觉关心他的时候?

不自觉为他担忧的时候?

还是发现他的胸真的很好摸——

“咳……玉堂。”展昭试着挡开他的手,“我不认为这是你一直在捏我……的理由。”

白玉堂却不依不饶地把手伸回去,不让捏就改为戳。水葱似的指尖无需用几分力气,就能在他的胸肌上戳下一个明显的印子。

“你这都是怎么练的,手感也太好了吧。”有生以来第一回肆无忌惮触碰别人肉体的某耗子显然很上头,满心都是这么美好的肉体,以后就连身带心都归他了。

展昭从未有如此思念公孙策的时候。

因为那位神通广大的法医一直没回来,白玉堂才自告奋勇给他换药。腹部的纱布是换了一回,事情也诡异地发展到了如今这个地步。

少年人的手说不上多柔软,不知道这小孩从多大就开始拿枪,指腹上明显有一层薄茧。每次揉捏过他胸前的皮肉,都会有明显的摩梭感。他生生被这作乱的手扰得不自觉颤栗起来,又极力克制住急促的呼吸,怕吓着这连接吻都不怎么会的少爷。

那双作乱的手却越发变本加厉,游离过他的胸膛,又一路滑到没被纱布包裹着的腹部肌肉轮廓上。戳戳点点,宛如挑逗。

展昭忍无可忍地握住了他的手腕。

“怎么了?”偏那小耗子还摆出一脸无辜,“你还是很不舒服?刚才不是说好些了,又骗我。”

是不舒服,但和伤病的时候……那完全不是一个概念好吧!

展昭眸光灼灼地盯了他半天,少年人的眼神就像清泉,那样纯粹澄澈,反把他自己看得越来越口干舌燥。他克制地抿了抿嘴唇,再三在内心警告自己,这小子还没成年。不可以,绝对不可以!

“没有……”他的音色还是难以避免地有点发哑,无奈地丢开了小耗子的作乱的爪子,“只要你别再碰我。”

这话是什么意思?刚和他确定关系多久啊,这就嫌弃他了?

白小爷天生一副反骨,自幼都是他亲哥让他往东,他偏往西。这会儿肯定不能听展昭的,避开了他上腹的伤,立刻变本加厉地将整个上半身都压了上去。

他紧紧地抱住展昭,像是恨不得把他整个揉进自己的身体里,极具强势的侵略意味。偏偏声音还黏糊糊的,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你怎么可以嫌弃我!”

“……不是嫌弃。”

展昭从牙缝里挤出一句,光溜溜的肩头正贴在少年的脸颊上,毫无阻碍地感受着他温热的鼻息。他终于忍无可忍地也勾住了白玉堂的脖子,一个扭身便把人撂倒在了床上。满额不知是扯到了伤处疼出来的冷汗还是热出来的,就这么赤着上半身,把年轻的小耗子困在了自己身下。

他的双手按在白玉堂的肩上,屈膝抵在了少年的两腿之间。原本盖在腰间的被子已然滑落,将他二人暧昧的纠缠暴露无遗。对上少年人尚有几分懵懂的目光,他咬了咬牙,还是撑着胳膊稍微拉远了些二人的距离,安在他肩上的手挪到了旁边,用手指珍之重之地轻抚过他的侧脸。

“玉堂,你首先需要明白,我是个男人。”展昭咬着后槽牙,用最后的理智试图让他知道刚才那一番行为的危险性,“并且是个爱慕你的男人。我不知道你从前有没有和别人谈过恋爱,但同为男人你应该知道,在某些方面,男人生来就要更容易冲动一些。所以如果你不想让我现在就对你——不要再像刚才那样摸我。”

白玉堂眨了眨眼睛,也不知是听懂还是没听懂,但十分叛逆地伸出手去,又在他灼热的胸肌上摸了一把。

展昭呼吸一窒,浑身的肌肉几乎都绷紧了一瞬,才克制着没把身下的人怎么着。

白玉堂的视线却赤裸裸地往下挪了挪,盯住他胯间,恍然大悟似的笑了起来,“原来是因为这个——所以你想对我怎么着啊,展大哥?”

感觉到少年人曲起腿,明显带着撩拨意味地蹭过他的臀侧,展昭几乎要破了功,只得再次咬着牙警告他,“你不知道危险的吗?”

“能有什么危险,咱们两个男的,难道还能搞出人命吗?”白玉堂不仅是一点没听劝,还变本加厉地勾住了他的腰,就把他往自己的怀里按,“而且展大哥,你会对我负责的吧。不会从这张床上下去以后,就不要我了吧。”

“我当然不会!但你……”

“不差那几个月了,而且就算我没成年,事后也不会追究你的责任。”白玉堂舔了舔嘴唇,挺了挺腰背,主动地靠上去亲吻他的颈侧,“展大哥,只需要注意点别扯到你的伤……别的就没什么好顾虑的。”

34

谁能顶得住心上人这样明显的勾引呢?

反正展昭是顶不住。

还没满十八岁的少年郎,之前一次恋爱都没谈过。平时除了跟着哥哥们打架就是去打别人,对那方面知道的显然也不多。

他就像一张白纸,展昭说什么就是什么。被他引导着接刎,引导着凌乱的柔捏也渐成章法,引导着什么时候该躺下,什么时候该给出回应。

平日里骄傲恣意的锦毛鼠在床上乖得不像话,连钥上他耳垂的动作都那么温柔,尖利的犬芽一点没用力,只用佘尖一下一下勾挑着,“展大哥,接下来呢?”

展昭隐约觉着有点罪恶,但都到这一步了,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只好硬着头皮道:“需要拓宽一下后绵,可能会有点疼。但没关系,我……”

“轻一点”三个字还卡在喉咙里,展昭就明显感觉到方才还温温柔柔搂在自己腰间的手在迅速下移,灵巧地挤进他的豚瓣,很快就找到了还未被开垦过的咚茓。

展昭浑身一颤,下意识一缩,惊诧地看向怀里的人,“你干什么呢?”

“不是你刚教我的?”小耗子摆出一副无辜的模样,因为情动本就显得有些艳丽的桃花眼里越发雾蒙蒙的,勾魂夺魄似的仿佛能一路勾进人心里,“展大哥不愿意吗?”

展昭没有话说,这和他之前想的着实有点不大一样。

但对上少年人氤氲的目光,他又不自觉地放松下来,由着他把纤细的手指试探着往里放。

算了……谁里谁外不一样。两厢情愿的事,不丢人。

半江瑟瑟
猫猫掀帘子出来这一幕好美腻,好...

猫猫掀帘子出来这一幕好美腻,好像灯下看美人。

猫猫掀帘子出来这一幕好美腻,好像灯下看美人。

飞鸿雪泥

夜曇花(ABO)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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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晨

新来的助教不像好人呐

写在前面的一点题外话

思索良久,还是决定把文放出来。连着写了半个多月,也是我的心血,何必因为别人的三言两语就给删了呢,不值当

笑死了,我像是怕挨骂的吗?连玩笑话都要较真我只能说可能人和人的思维确实有壁吧

就是莫名想到一件事,有一段时间我一直很困惑,因为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四大名著都算是历史角色同人,且都具有一定的神话元素。为什么一直以来,只有三国演义被人频繁地当成正史看呢,用膝盖想也知道诸葛亮不可能真会呼风唤雨吧。他要真是个大魔法师,直接召个雷劈死曹操多省事呢

废话说的好像有点多了,总之之前发的文会陆续发出来,具体多陆续取决于老福特审核卡不卡我。就不说什么关于ooc的废话了反正同人就是会ooc...

写在前面的一点题外话

思索良久,还是决定把文放出来。连着写了半个多月,也是我的心血,何必因为别人的三言两语就给删了呢,不值当

笑死了,我像是怕挨骂的吗?连玩笑话都要较真我只能说可能人和人的思维确实有壁吧

就是莫名想到一件事,有一段时间我一直很困惑,因为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四大名著都算是历史角色同人,且都具有一定的神话元素。为什么一直以来,只有三国演义被人频繁地当成正史看呢,用膝盖想也知道诸葛亮不可能真会呼风唤雨吧。他要真是个大魔法师,直接召个雷劈死曹操多省事呢

废话说的好像有点多了,总之之前发的文会陆续发出来,具体多陆续取决于老福特审核卡不卡我。就不说什么关于ooc的废话了反正同人就是会ooc,我也只是结合了三侠五义的设定在写自己喜欢的那对鼠猫而已,肯定不能写得让所有人都满意啊不然我就是个会读心的大魔法师了

总之,以下正文,先发13000+

  

  

0

“哦,是这样。”白玉堂彬彬有礼一点头,“不好意思,我不用手机。”

年仅十七的少年已生得高挑俊秀,白净的一张脸上还有一双看谁都显得深情得桃花眼,怎么看怎么令人好感倍增——就是一张嘴就不说人话。

本意是见色起意想要个微信的女生不由一怔,生生被这人不走心的拒绝给气得双颊发红,“学长,不加就不加,不用这么糊弄人吧!”

“没糊弄没糊弄。”已看人这么拒绝一学期加微方式的小白胖子非常熟练地打起圆场,一把揽过白玉堂的肩笑得一团和气,“不好意思啊学妹,你这位学长还未成年呢,确实还在用小天才儿童手表,等他成年了一定加啊。”

比白玉堂还大一岁的学妹表情空白了一瞬,在二人双双加速逃离时,发出一声不小的惊叹,“原来他就是上届那位跳级考来的天才少年!”

1

一直到脱离花痴学妹的视线,白玉堂到底没忍住在柳青屁股上踢了一脚,“你才用儿童手表。”

“哎哟,少爷。”柳青假模假样地呼了声痛,做出一副苦瓜脸,“麻烦您下回拒绝人也走点心行吗,还想像去年似的被人挂在表白墙上骂吗?”

“骂了又能如何?”白玉堂一挑眉,十分狂妄地放下豪言壮语,“要么模样好看过我,要么打得过我,实在不行成绩比我优秀点也行。要什么没什么,被拒绝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要什么没什么的柳青本人:“……行,总是你有理。快走,早八要迟到了。”

白玉堂这才不情不愿地加快了几分脚步。

这倒不是因为他有多尊师重道、敏而好学,主要是早上这门教英语的老学究已经是一快七十的老头了,走路都颤颤巍巍得像是要掉渣,他多少给这位几分面子。

他们到的不算早,靠后的位置几乎都被坐满了,只好捏着鼻子去了前排。柳青把靠窗的位置给了身边这祖宗,小声哀求,“麻烦你上课的时候睡觉能多少遮掩一点吗?老李头知道喊你起来回答问题难不倒你,可就盯着我提问了,哥哥我可不想一堂课净跟这儿坐蹲起。”

白玉堂比了个“ok”的收拾,寻了个舒服的姿势靠着,正要闭上眼睛,却见打外面进来个人。

不是那位老得快掉渣的老李头,而是位看着三十左右的青年男人。宽肩窄腰大长腿,身上偏厚的毛衣都挡不住他壮硕的胸肌,一身呼之欲出的雄性荷尔蒙。偏生了一双雾蒙蒙的眼眸,笑起来的时候,好像整个江南的烟雨都要化在其中,很神奇地中和了他本有些肃然的气场,看得半屋子小姑娘发出不小惊艳的叹声。

他的视线在屋子里转了一圈,好像很擅长应付这种场面,笑意愈发温和疏朗,几乎能让每个人都被他看进眼里的错觉。视线掠过白玉堂时,却才实质性地一顿,足足在他身上停留了两秒之久。

白玉堂也紧紧地盯住他,坐在他身边的柳青倏然直起了脊背,莫名有种周围的空气都变得稀薄了的错觉。

然后展昭缓步向他走来,弯了弯腰,拿起了不知被谁放在窗台上的遥控器,打开了幻灯片。

柳青莫名松了口气,小声嘀咕,“我以为你们俩要打起来了……怎么,你和他有仇?”

“没有。”

“那是之前见过?”

“之前完全不认识。”

“……那你一直盯着人家干什么?还看,一会儿助教老师要被你吓跑了!”

白玉堂撑住下巴,视线还停留在展昭身上。看着他打开幻灯片,放好教案,便站在了一旁,好像对自己的视线毫无察觉,有点疑惑地问:“他……只是新来的助教?”

“少爷,你那QQ难道是摆设吗?没事也刷刷空间吧,这位都连着上了两天表白墙了。”柳青发出无语的吐槽,“不然你以为他是谁?”

白玉堂说不上来,又盯着展昭看了一会儿,也没解决心中的疑惑。只好往窗台上靠了靠,会周公去了。

2

一直到柳青喊他,白玉堂才从梦里惊醒,神色还带着几分不清醒的茫然。

他刚才梦到这个新助教了。

不,这人绝对不可能是什么助教。虽说他不记得具体是在哪里见过他,但绝对是对他有印象的。

还是那种……带了几分危险色彩的印象。

“怎么了你,睡懵了?”柳青在他肩上拍了拍,“醒醒神,回寝室好好睡。外面怪冷的,别着凉了。”

白玉堂搓了搓脸,看见教室里不少小姑娘打了鸡血一样跟着展昭往外跑,不由有点茫然,“那几个是咱班的吧?上午不是就这一节课,她们干嘛去?”

“去找 助教问问题呀。”柳青挤出一个有点猥琐的笑,“这是多好的和展老师拉近距离的机会,人家那叫一个有求必应,对谁都和和气气的,从不像你似的不说人话。据说就给人一种……靠死缠烂打真能追上的感觉。”

白玉堂点点头表示了解,卷了柳青的英语书,紧追在那些小姑娘后面也要往外跑。

“哎,你哪儿去啊?”

“找展老师问题。”

柳青:“?”

3

柳青不知道他一个天才学霸有什么题好问,显然展昭也不知道。

他还挺有耐心,等着办公室里的人都散了,甚至连老李头都喝着茶水悠闲地走了,才拎着英语书慢慢走进去。

展昭松了肩膀,手肘撑在了桌案上,神色透露出几分疲惫。看见白玉堂,才又撑起一个温和的笑,“白同学也来找我问问题?在下真是颇具殊荣啊。”

白玉堂随手把书放在了他面前,也没抬手,就着这个姿势微微俯身,极具压迫性地盯住展昭,“展老师认识我?”

虽生了一双多情的桃花眼,但少年人的眉峰里暗藏锐利。真正冷下脸时,能看得杀人犯胆寒。若是一般人被他这样盯着,不说手足无措地慌乱,肯定也会下意识回避他的视线。

但展昭没有,甚至还保持着用手肘撑在桌面上的姿势,眉眼平和,还是那样温温地笑,“听李教授提过,十六岁就考过来了。上课净睡觉来着,考试还能门门全优,确实不负天才盛名。”

白玉堂连眉毛都没动一下,好像对这种夸赞习以为常吗,却忽然捏住了他的手腕。少年人的身形快得异常,几乎是转瞬间就到了他身侧,钳制着他的手臂骤然往他身后扭去。

展昭被迫改了原本闲适慵懒的坐姿,随着被他向后别住的手臂,腰背不自然地直着向后靠,吃痛地蹙起眉,“白……白同学,你这是什么意思?”

“展老师,你真不记得在哪儿见过我?”白玉堂靠近他的耳畔,被刻意压低的声音像是情人的呢喃。手上的力道却一点没松,还又加了几分,想要逼得他出手,“再仔细想想呢?”

“我……我在此之前,从未、从未见过你。”展昭小声地嘶了口气,试着挣动了一下,却没挣开他的钳制,只得咬着牙道,“松手!”

但是这不对,这点力道,和他的印象对不上。

虽然他对展昭也模糊得没什么印象……但白玉堂就是觉着不对。

然后便听咔哒一声,混着展昭的痛哼。

他给人胳膊扭脱臼了。

4

得知消息的柳青内心是崩溃的,在寝室里慌得团团转,“你不是去问题吗?怎么就给人胳膊问脱臼了?完了,你完了小白,学校非给你处分不可,你哥不得给你腿打断?”

白玉堂没说话,有一下没一下地咬着烟蒂,依然百思不得其解。

他总觉着展昭不应该是这样的,虽然他具体也不知道这人应该是什么样子,反正不该就这么轻而易举的被他给扭脱臼了。

“你怎么又摸我的烟拿去咬着玩,你哥可说了,不许你抽烟。”柳青一把薅下了他嘴里的烟,“先想想这事怎么办吧,祖宗。”

白玉堂轻啧了一声,起身去拿外套,“我去教职工宿舍看看他。”

“哎,对,你拿点东西好好去给人道个歉。”柳青一拍手,突然想起来这小子是个天才这件事了,“展老师已经回去修养了,那应该是伤的不严重。你态度好点,说不准看你是个难得的人才,人家就不和你一般计较了呢。对了你会道歉吗?要不要我给你写个稿?”

白玉堂冲他摆了摆手,人已经拿着外套出去了。

5

将将入冬,北方的风已带了些刺骨的寒意。少年人火力旺盛,拿的外套也没多厚,本没觉出什么。在教职工宿舍的走廊里转了两圈,却差点被里面的阴冷给冻透了。

这么大一学校,给员工安排的住宿环境也太次了,要不磨他哥给学校捐个楼?

白玉堂一边这么琢磨着,一边哆哆嗦嗦地翻找通讯录,想找找看问谁能问出展昭具体住在哪一间。

过来得太匆忙,他根本就没记者打听展昭的具体住址。

然而还没等他在通讯录里翻出来个所以然,楼上吱呀一下响起了开门声。展昭还穿着那件厚实的毛衣,向下探出半张脸,“白同学,你不会迷路了吧?”

白玉堂骤然抬起头,二话没说噔噔噔地跑了上去,钻进屋里靠上暖气一气呵成。

两分钟后,展昭拖着不大灵便的胳膊给人煮了杯甜姜水,看他还依依不舍地靠着暖气,不禁叹了口气,“你到底是来干嘛的?”

“道歉。”白玉堂捧着杯子一小口一小口地喝着姜水,垂着眼眸轻轻吹散热气,看起来乖极了,“我打伤了你,对不起。”

然后他把喝空了的水杯还给他,吸了吸有点堵的鼻子,“谢谢,还有吗?”

展昭沉默了一瞬,又去给他倒了一杯。看这少爷喝得一本满足,一点没看出他的歉意在哪里。

6

展昭似乎真的和看起来一样的好脾气,被人空着手上门道歉还白嫖了两杯姜水,一点没生气,还煞有介事地点着头道:“好,我接受你的歉意,不会追究你的责任。天色也晚了,白同学,请回吧。”

白玉堂却倚在暖气上没动,很不礼貌地上上下下地打量了展昭半天,脸上是明晃晃的不解,“你当时为什么不挣脱开?甚至都不还手?”

“是我没有挣扎吗?白同学,讲讲道理,你的力气大得像头牛,我怎么还手?”展昭试着动了一下今儿刚被接好的胳膊,立刻疼得嘶了口气,对眼前的少年颇为无奈地露出一抹苦笑,“我知道现在的小孩儿营养都不错,长得高劲儿也大,冲动起来是好逞凶斗狠的。但是别拿自己的资本欺负老弱病残行吗?岁数大了,真和你们这些小年轻比不了。”

白玉堂抬了抬头,看着展昭比自己高了快半个头的个子,又扫了一眼他尤为壮硕的胸肌和肱二头肌,一言难尽地保持了沉默。

展昭的耐心似乎被他耗尽了,扶了把鞋柜,再次下了逐客令,“我说过不会追究你的责任了,还在这儿做什么,等着吃晚饭?”

少年人轻轻侧了侧头,似乎真的在认真思考这个问题。然后十分臭不要脸地一点头,就弯下腰开始拖鞋,“还真有点饿了。”

展昭:“……?”

7

看展昭做饭实在是一件赏心悦目的事。

他看起来像是经常做饭的人,切菜的时候动作很流畅。手指纤长,指骨均匀,端锅的时候很稳,又很漂亮。随着他翻炒的动作,带动得背肌起起伏伏,性感得不行。

这不应当,他是来试探展昭深浅的,不是来泡助教的。

白玉堂揉了揉发烫的鼻尖,再次明确了心中的信念。就见展昭忽然放下了锅铲,扶住了橱柜。微微弯了弯腰,像是在忍受什么一般压抑地喘息了几下。

“你怎么了?”白玉堂下意识想去扶他,但顾及着他上午才被自己扭脱臼的胳膊,没敢贸然上手,只颇有些心虚地嘀咕,“胳膊疼?”

展昭没答,忍得额角青筋直跳。半晌才直了直身子,有气无力地指了指锅,“白同学,会盛菜吗?”

那肯定是会啊,他又不是没长手。

展昭在他欲言又止的表情里找到了答案,扯了扯发白的唇,在他肩上轻轻拍了拍,“那就交给你了。”

然后他便慢吞吞地出了厨房,在茶几下面找出什么药吃了。挪到沙发上后,又弓了弓身趴到了膝盖上。

这看着可不像是胳膊疼。

白玉堂假装没看见,盛了菜端出来,又很不见外地自己拿了碗去盛饭。

“你吃多少?”

“不用,一会儿我自己来。”

话是这样说,但展昭看起来还是没什么精神的样子。在他把饭菜端出来的时候,人虽已从膝头坐了起来,却还是恹恹地靠在靠背上。脸上像刷了层漆,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就惨白下去。

“脱臼这么难受啊。”小孩儿看起来像是真的内疚了,小心地蹭到他身边,“我……能帮你什么?”

展昭有些涣散的眼神重新聚起焦,看着他笑了出来。

“没,天冷,有点发烧,不关你的事。”

白玉堂拧起眉,在他的脑门上摸了一把,还真有点烫。又看了眼他身上厚实的毛衣,眉头皱得更紧了,“你穿这么多,还能被冻感冒?”

“理解一下啦,奔三的人,哪能和你们十几岁的比。”展昭又往后靠了靠,越发像是被抽离了骨头一般,就这么明目张胆地展现着自己的脆弱,“你不是饿了吗,先去吃饭。不用管我,头晕,让我在这儿缓会儿。”

白玉堂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了他一会儿,真的去自顾自吃饭了。

8

等他吃完,展昭还靠在沙发上没动。还阖上了眼眸,微蹙着眉心,呼吸均匀,好像睡着了一样。

他的双颊不知何时浮现出几分薄红,白玉堂又摸了一回他的脑门,果然比刚才更烫了。

“你刚才吃的不是退烧药吗?怎么温度越来越高?”

他直接出声询问,好像笃定了这人没睡着,或者哪怕真睡着了也能听见。

展昭果然抬眸看了他一眼,眉心蹙得更紧了,哑声道:“唔……药效需要时间吧。吃完了把碗放那儿就行,不用动。”

白玉堂本来也没打算动,活到快成年,他就没刷过碗。

于是他开始专心研究起展昭,摸过脑门后,又试着碰了碰他的肩膀。

“嘶……干什么?”展昭往旁边缩了缩,看向他的眼神里带了几分警惕,“白同学,咱们之间没什么仇吧。就算看在你刚吃完我做的饭的份上,也不能再给我胳膊扭脱臼一回吧。”

“不是……退烧药的药效不可能这么久都没起作用,你不像是简单的感冒。”白玉堂缩回了手,受了什么委屈似地垂了垂眼眸,可怜巴巴地解释,“我只是怕你不只是脱臼。”

“……同学,我不傻,去医院也是拍过片的。”展昭慈爱地拍了拍他毛茸茸的脑瓜顶,没吃他这套,“吃饱了就请回去吧,你也看见了。我不大舒服,想休息了。”

白玉堂确实没了再继续留在这儿的理由,沉默了片刻,倒了杯温水放在他手边,“那你好好休息。”

展昭点点头,恹恹地对他摆了摆手。额角有细密的汗沁了出来,好像比刚才更难受了些。

悉悉索索的声音响过后,白玉堂穿好鞋开门出去。沙发上的展昭阖着眼眸又等了一会儿,没听到什么声音,才扶了把沙发扶手,缓慢地坐直了。

只一个瞬间,他的气场完全变了。眼神沉静又锐利,方才对着白玉堂时的软弱疲惫仿佛只是一层假面,轻轻一抹就散了。

他从橱柜里翻出了一个医药箱,里面塞了各种药剂和纱布,甚至还有专业的缝合用的针。然后卷起了衣摆,腰间缠了一圈纱布,腹侧已透出了一大片血迹。

刚才倒也不完全是装的,带着这样的伤去学校做助教已经是勉强,又被那破孩子扭脱了胳膊,刚从医院回来,那小孩居然还找上了门。

实在是一整天都没顾得上这道口子。

展昭解开纱布,熟练地清理血迹、重新包扎,哪还有半点因为高热而虚弱的样子。不过他是真的暂时没什么胃口,把剩菜一一敛进冰箱,看到白玉堂给自己盛的饭时,神色不由柔软了一瞬。

“试探人的时候像个棒槌,心地倒还挺好。”展昭把那碗饭也塞进了冰箱,弯着唇感叹了一句,“到底是锦毛鼠啊。”

收拾好桌子,他的手机就震动起来,显示出一串虚拟号码。

听着那边的机械音,展昭轻叹了一声,又从低哑的音色里翻出几分虚弱来,“好的老板,我尽力去办。”

那边顿了顿,冰冷的机械音也显露出几分迟疑,“你的伤势怎么样了?”

“本来快好了,但是……”展昭苦笑了一下,“今儿和个学生起了点冲突,被打了一顿。”

“其实也不是非要给你安排助教这种身份,如果做得不开心,你随时可以回来。”

机械音一板一眼地说着,好像那边的人有多温情似的。

“我毕竟是上过通缉令的人,明面上有个身份,行动会更方便一些。”展昭涮着手里的碗筷,熟练地对他表着衷心,“没关系的老板,您对我有救命之恩,我自然应该为您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9

回去之后,白玉堂就调出了展昭在学校里的资料。上面明晃晃地写着他的姓名、年龄、籍贯和职位,看起来还是没有半点问题。

回想着那人倚在沙发上,因为高热眼神都有些迷离的模样,白玉堂把这份资料发给了卢方。

这位陷空集团的主事人原本是他亲大哥的朋友,生意上黑的白的都沾点。假期的时候,他闲得无聊,磨着他带自己跑过几趟,知道些他的能耐,觉着在收集资料这方面,他的哥哥们比他厉害点。

没一会儿卢方就很疑惑地给他回了消息:你没事调查一个助教干什么?

白玉堂:卢大哥,你仔细帮我查一查。他绝不只是一个简单的助教,而且我总觉着好像在哪儿见过他。他手上的茧子看着也不大对劲,不像是拿笔磨出来的。警觉性也很强,一直在留意我的动静。胳膊上的肌肉很结实,不是在健身房里拿蛋白粉能催出来的。这个人太不简单,隐藏身份去做助教,一定有什么目的。

卢方:就算他不是普通助教又能怎样?乖,你没毕业之前,你哥不让我带你玩。好奇心太重不算什么好事,实在不行你报警吧。

白玉堂被噎了一下,听见自己的室友勾肩搭背着出去洗漱了,果断给卢方打去了电话。

“大晚上的,你给我……”

不等卢方说完,白玉堂清了清嗓子,开始了自己的缠人大法。

“卢大哥,我就问问,又不会真的怎么样。”

“你就帮我查查吧,求你了卢大哥。”

“你不是一直很喜欢韩二哥新改装的那辆车吗,回头我管他要来,给你开几天好不好?”

卢方沉默了一瞬,像是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终究是回了他句肯定的答复:“行行行……但说好了,玉堂。无论查出来什么样,你都只许看看,不许深究。”

白玉堂答应得很干脆,“那当然了,我拿蒋四哥的潜水服保证。如果我食言,那他的潜水服就需要换新的了。”

刚巧从大哥办公室里顺了一盒茶叶正要走的蒋平:“?”

“去你的,有拿别人的东西发誓的吗。”卢方笑骂了一声,“总之你心里有数就行,先撂了,逮着一只顺我东西的耗子。”

10

隔天的英语课,白玉堂没看见展昭。那人大概是真的病了,且不仅仅是胳膊脱臼和感冒。

白玉堂有一下没一下地摩梭着手机,屏幕是黑的,却仿佛依稀还印着昨晚卢方给他发来的内容。

南侠,26周岁,曾单枪匹马挑了诈骗窝点,因而得名。后因伤重被醉流华老板相救,从此为他所用。

醉流华是个大型会所,其老板看着只像个生意人。但据他大哥说,道上涉黑的生意,几乎都被他插手过。警方也一直在调查他,只苦于一直抓不住他犯罪的证据。自从他收了南侠,行事嚣张了不少,却依然滑不溜手。还给从前名扬一时的南侠起了个诨名,叫御猫。

这是想拿猫克他们这些专管闲事的老鼠吗?

展昭这个名字应该是真的,毕竟他之前没留下过名字,助教还是白得不能再白的身份,没必要再编一个。但这张脸是上过通缉榜的,虽然当时看着只是一个模糊的侧脸,但这身气质实在令人过目难忘。

难怪白玉堂总觉着见过他。

现在怎么办?直接报警肯定会打草惊蛇,他大哥还不许他插手此事,怎么能让这位助教露出猫尾巴呢。

白玉堂琢磨了一下午,临到下课也没琢磨出个所以然。正要像往常一样和柳青去附近吃顿晚饭,导员忽然说是要请他吃饭。

他这位大学辅导员已年过半百,同时还兼任着他专业课讲师的职。看着挺威严的一个人,但白玉堂想都没想就拒绝了,“不好意思,我室友怕黑,我晚上得陪他吃饭。”

这不走心的理由听得林见山面上一僵,连笑意都敛了敛,一本正经地道:“我看你今年申请了奖学金,本来也不想打扰同学生活的,但你的综合分数看起来不太乐观啊。白同学,老师是很欣赏你的,所以借着吃饭的功夫,也想仔细和你聊一聊这方面的事。”

白玉堂从小被人欣赏到大,已然被人欣赏习惯了。听他提到奖学金,也没仔细考虑,勉勉强强答应了和他去吃饭。

他哥可是答应他,要是拿到了奖学金,等他成年就给他提辆车的。

林见山载着白玉堂,一路开到了醉流华。

白玉堂琢磨着展昭的事,一路上都有些心不在焉。到了地方才发现不对,抱着手臂没动,“老师,这不像是正经吃饭的地方吧。”

“考虑到你们年轻人好热闹,才带你来这里,原来白同学不喜欢。”林见山扶着车门俯下身来,透过车窗玩味地打量着白玉堂,“那你喜欢什么,没关系,老师可以带你再换个地方。”

白玉堂眉头一皱,总算看出了他的意图。径直下了车,砰的一声关上了车门。

“就这儿。”

他倒要看看个土埋半截的老头儿能拿他怎么着。

11

和白玉堂想的差不多,说着他平时旷课很多,让他很为难,林见山就把手伸了过来。

只要他碰到自己,就把他手指头掰断。

白玉堂打好了主意,已悄悄在桌子底下抬起了手。正要动手时,身后忽然走过来一抹高大的身影,不动声色间把他的手按了下去。

“林老师,这么巧。”那人按着他的手,对林见山笑得如沐春风,“真没想到,您也来这里玩啊。”

林见山愣了愣,默不作声地缩了手,挤出一抹假笑,“是啊,这么巧,我记着展老师请了病假,怎么会出现在这儿呢?”

“嗐,借着病假的幌子溜出来玩而已。”展昭承认得坦然,“林老师不会去告我的状吧。”

林见山反而不知怎么应对了,笑意越发尴尬,“自然不会。”

有展昭在,林见山也就不好进行原本的计划了,很快便主动告辞。展昭眸光沉沉地目送他离开,唇畔原本的弧度像画上去似的,转眼间便淡了下去,头一回在白玉堂面前显露出几分冷肃的模样。

他的手还按在白玉堂手上,手心里的温度灼热得异常。白玉堂反应过来这人还发着烧,绝不是像他说得那样是什么借着病假出来玩。正要问问他究竟为什么会在这里,手上一紧,生生给他扯了个踉跄。

白玉堂几乎是被展昭拖出去的,手上被这正在发烧的人捏得生疼。他中途试着挣扎了一下,立刻就被人反扭住胳膊,像拎个什么小鸡崽似的拎着他就走。

报应来得太快了,这和前天被自己按在办公桌上的展助教是一个人吗?

一直到给他塞进自己的车里,展昭才放开他。自己也坐了进去,直接锁上了车门。看着摔在副驾上的少年满脸的茫然,展昭心头几乎要压不住的火气才有所收敛,沉着声音问:“你刚才想干什么?”

“啊……你没看见吗?”白玉堂被他摔得七荤八素,说得还挺理直气壮,“他要摸我,那当然是给他手掰断。”

“呵,白二少当醉流华是什么地方?当林见山是什么人?以为谁都像我似的被你拧脱臼了胳膊还一声不吭吗?”展昭的火气被他狂妄的语气激得又要往上蹿,气息陡然急促起来,“你在这儿公然动手,算是你报私仇还是在人家的地盘上公然挑衅?你打伤林见山,他要是给你告了,算他猥亵未遂还是你恶意伤人?白玉堂,你做事之前不想想后果吗?”

白玉堂被他凶得一脸懵逼,又想到南侠被醉流华的老板收了如今变成了御猫,对他不由也没提起几分好脸色,“他敢对我动这个心思,不打死他都是轻的。醉流华敢有什么意见,小爷我就给他们店砸了!有什么后果我自己担着,用的着你管?”

展昭生生被他气得呼吸一滞,咬了咬后槽牙,泄愤似的拍向方向盘,“好,算我多管闲事!这会儿宿舍楼已经关门了,你去哪儿?”

白玉堂报出一串地址,便扭头去看窗外。狭小的空间内,一时静得只听得见他们彼此的呼吸声。他隐约觉着展昭的气息似乎比平时重了几分,紧张地捻了捻手指,后知后觉出方才那人拉着自己的手心不止很烫,还泛着异样的潮湿。

展昭开车很快,根本不像他平时看上去那样沉稳。白玉堂还没克服自己岌岌可危的面子问出点什么,就已经到了他要去的地方。展昭踩下刹车,冷着声音毫不客气地道:“下去。”

这待遇可比前天晚上差太多了。

白玉堂愤然踹开车门,怎么想怎么气不过,一脚已踏在了车门外,却就着这么个别扭的姿势瞪向展昭,“你前天不是说挣脱不开我?看你刚才的力道,可一点不像能挣脱不开的样子!”

“哦。”展昭面无表情地对上他的视线,“关你什么事?”

白玉堂:“……”

报应来得太快了吧!

白小爷被他堵得没了话说,怒气冲冲地下了车,恶狠狠地摔上了车门。

12

其实不用细想,展昭的好心已然足够一览无余。白玉堂又是多通透的心思,稍微冷静下来,便明白展昭那么着急是担心他会受伤。

如果他还是满负盛名的南侠,那么会如此热心似乎也不奇怪。但他现在是醉流华养的家猫,本该与那些血肉里扣金子的是一丘之貉。

白玉堂发现自己是越发看不懂他了。

如果不是展昭拎他的时候力气大得出奇,他简直要怀疑,展昭当真只是一个关心学生的助教了。

白玉堂罕见的没在早八那节课上睡觉,却也没听课。指尖像是悠闲地转着笔,一双眼睛总往外飘。

他一周只有两节英语课,展昭却不能一周只上两节课。有时会看见他跟在老教授后面路过,或是抱着教案去什么地方。下课的时候,也见到过他被学生簇拥着走过。温和笑意如旧,瞥见他还会一视同仁地对他也笑一笑。好像那天晚上发生的一切都是一场幻梦。

白玉堂的手腕可还紫着呢。

“又琢磨什么呢,快期末了,你重点画了没?”柳青一巴掌拍上他的肩膀,把他从纷乱的思绪里唤回了神,“要是画了,能不能借兄弟看看?”

白玉堂十分茫然地看向他,“为什么要画重点?期末考试又不会太难。”

得,他就知道是白指望。

“哎,今天的英语课,是在下午?”

柳青正要缩回手去,却被他一把抓住了腕子。看着少年人目光灼灼,柳青颇为诧异地一挑眉,“你别说下午要去上课吧,我包厢都订好了,今儿可是我生日。”

白玉堂颇为心虚地撇开目光,“我有正事。”

“哟,我还能在你嘴里听到这话呢?”柳青装模做样地啧然出声,“你什么时候这么爱上课了?怎么着,英语课上有什么狐狸精勾着你吗?”

“去你的。”白玉堂给了他一脚,又拍给他一张卡,“你多叫几个朋友,我就不去了,真有事。”

柳青这才眉开眼笑,忙不迭接了卡,“好嘞爷,祝您上课愉快哈。”

13

白玉堂说的正事,还真是乖乖去上课了。

展昭照常先进了教室,提前把幻灯片打开。放下教案时,却侧头压抑地咳了几声。

半个多月了,他的感冒居然还没好。

白玉堂打量了他一会儿,又光明正大地翻看起手机。

他怕打草惊蛇,最近没去纠缠展昭,私下却找了他哥,给他派了几个年轻人。混在学生堆里就和普通的学生没两样,跟踪展昭的时候也不容易被发现。

然后他就发现,展昭每天宿舍、教学楼、食堂、图书馆四点一线,除了那天出现在醉流华以后,晚上回了宿舍楼就几乎不怎么出门了,看着好像真的在安安分分地做助教。

这是干什么,醉流华老板捏着这么个杀手锏,不会这么早就想让他退休吧。

下了课,展昭照常是被学生簇拥着回了办公室。他偶尔还是会侧过头咳嗽一阵,但很快就继续给问题的学生继续讲题。被关心时,还会笑盈盈地回一句,“是啊,最近冷得厉害,你们也要注意保暖呀。”

温文尔雅得好像他真是个纯粹的读书人一样。

依然是等着这些学生都散了,白玉堂才大摇大摆地走了进去。

展昭似乎并不意外,依然是那样一副笑盈盈的模样,“白同学也有什么难题要问?”

白玉堂按亮了手机屏幕,上面是一篇学校发的通知,推到了他面前。

“之前这个林见山干的事也不是没被爆出来过,有一回好像还在网上闹出了点热度,但校方都顶着压力把他保下来了。”白玉堂盯着他的眼睛,目光近乎审视,“这回虽没什么大动静,处理得却很迅速。其中,有没有你的手笔?”

展昭没承认也没反驳,只是往后靠了靠,就这么大大方方地迎上了他的目光,“这是他罪有应得,白同学,你对此有什么意见吗?”

“他罪有应得当然是大快人心,但我问的是你。”白玉堂撑在了桌子上,做出极具压迫性的姿态,“不过半个来月,你不会忘了自己是怎么把我拽出醉流华的吧。现在还想说,你只是个助教吗?”

展昭鸦羽似的长睫颤了颤,忽然抬手捂住嘴,又一下一下地咳嗽起来。

他极力把咳嗽压得很轻,办公室里现在除了他和白玉堂也没有别人,应该不是怕吵到谁,更像是在避免牵扯到什么一样。一下一下却又无可避免地咳得极其用力,带出嘶哑的气音,简直像是要把肺都咳出来。

“都这么久了,我怎么觉着你感冒好像更严重了似的。”白玉堂嘀咕着轻抚上他的背,隔着厚实的毛衣,能感觉到明显潮湿的热气。他心下不由又是一惊,抬手就要去摸展昭的脑门,“你别还在发烧吧!”

展昭却偏了偏头,避开了他的触碰。

“天冷,感冒有点反复而已。”他哑声解释了一句,扶着办公桌调整了一下坐姿,苍白的脸上显露出几分疲惫,“无论我是什么人,都不会与你、与白家为敌。白同学,只要你清楚这一点,我的事就和你没有关系了,所以你现在能出去了吗?”

没有关系吗?可如果他当真要助纣为虐,他的哥哥们可不会坐视不理。或许还会配合警方,给他们一锅端了。

可不知为什么,想到这样的可能,白玉堂便觉着嗓子里像是生了刺,一句都追问不下去了,只垂下手去碰他放在办公桌上的水杯,“冷了,我去给你换杯热水。”

说罢他还真就拿着水杯出去了,看着少年人的背影,展昭不由诧异地挑了挑眉,抽了张纸擦去手心里的血痕。

这位白小爷什么时候这么尊师重道了,今儿太阳打西边出来的?

14

白玉堂接水接的有些久,回来的时候,水杯里的水加了蜂蜜,还多了些碎姜末。温热着一路下去,当真能叫人觉出几分熨帖。

看着展昭的面色被热气熏得缓和了几分,白玉堂莫名松了口气,往老李头空着的椅子上一坐。

“我下午要呆在这里。”

摆明了不是在和展昭商量,只是少爷一句任性的通知。

展昭没理他,默不作声地开始看今儿收上来的作业。

然后他们一个在旁边打瞌睡,一个埋头批作业,真就这么默不作声又相安无事地在办公室里待了一下午。

直到天色渐黑,展昭活动了一下肩膀,终于从办公桌后起来了。白玉堂也跟着他刷的一下站了起来,亦步亦趋地和他一起出了办公室,又到了图书馆。

吹了风,展昭咳得更严重了一些。好半天才勉强压了下去,缓步进去在书架上选了本书,摆出了挑灯夜读的架势。

是本金瓶梅。

白玉堂的表情有点一言难尽,看着当真开始认真看书的展昭沉默良久,还是没忍住压低了声音吐槽,“展老师……爱好挺广泛。”

“看来白同学对这本书的刻板印象颇深啊。”展昭也压低了声音,对他勾了勾唇,“这是部很不错的民俗小说,闲来无事时,白同学也可以看看,长长见识。”

是本很不错的民俗小说和里面的有些内容确实很……不冲突吧,这是要长什么见识!

白玉堂越看越觉着那笑里带着几分不怀好意,生生被他笑得耳根滚烫,炸着毛问他,“你不吃晚饭吗?”

“减肥,不吃。”

展昭还真的开始认真看起书来,低着头的时候下颚线都很明显,不走心的敷衍简直和白玉堂本人不相上下。

炸毛的小耗子忍无可忍地一把合上了金瓶梅,硬生生给展昭拽了起来,“我饿了,你先陪我去吃饭。”

简直霸道得不讲道理。

展昭皱了皱眉,不知出于什么缘故,那么大力气的人居然没有反抗,当真被他一路拖去了食堂。

15

白二少爷平时几乎从不临幸食堂,因为里面真的没什么好吃的。这个时候已经有点晚了,更没剩下什么好菜,零星几样几乎都见了底,可怜兮兮地摆在那里。

白玉堂勉强点了几样,还给展昭也带了一份。还多加了份温热的南瓜粥,推到了展昭手边。然后便苦大仇深地对着餐盘里的东西挑挑拣拣,半天只觉着剩下的那点红烧排骨还算可堪下咽。

他正犹豫着要不要克服厌恶的本能把其他几样凑数的菜囫囵吞了,展昭已把筷子伸了过来,一块一块地把自己盘子里的排骨都夹给了他,又把他十分厌恶的几样菜夹走了。

白玉堂抬起头,“你不吃吗?”

展昭慢慢地嚼着他嫌弃的小青菜,停顿了一下,抿了口南瓜粥,漫不经心地回了他一句,“减肥。”

“……减个六。”白玉堂歪了歪头,有些玩味地看着他有点艰难的把那些难吃的菜咽下去,“不喜欢不用勉强自己的,想对我好也可以直说。毕竟我都长成这样了,想对我好是很正常的。”

展昭白了他一眼,大概是想说他厚颜无耻。但对上少年人亮晶晶的眼眸,到嘴边的话突然就被噎了回去。

这小子长得是挺占便宜的。

展昭又拿粥往下顺了一口菜,最终只板着脸训出一句,“粒粒皆辛苦,不要浪费。”

听听,多正派啊,一点看不出他是会跟着醉流华老板那种货色混的人。

想到这事,白玉堂就觉着惋惜,不禁叹出一口气。

这人从前能有侠名,本性肯定不坏。他得想点办法,把这人拉回正道才行。

16

图书馆晚上十点半关门,学生宿舍晚上十一点熄灯。但白玉堂依然跟在展昭身边走得不紧不慢,似乎一点都不着急。

知道他在外面有住的地方,展昭也没管他。直到拐进教职工宿舍,这人还想跟着他上楼。

展昭顿住了脚步,压下眉头看他,“你还有事?”

白玉堂十分沉着地点了点头,“有事。”

“什么事?”

“你在生病。”白玉堂说得很笃定,居然一点都不心虚,“我照顾你。”

虽说他会不会照顾人这事还有待考究,但展昭看起来确实很需要人照顾。不止是发烧咳嗽,吃过饭以后,他身上的不适越发明显。虽然一直强忍着没表现出来,但眉宇间几乎没有放松过。在图书馆里时,坐姿也总是透着一股僵硬。回来的路上更是越走越慢,好像随时要走不动了一样。

眼看着要到住的地方了还被这样纠缠,展昭看着越发被病痛磨得心浮气躁起来。在楼梯扶手上撑了一把,冷声道:“用不着。”

但白玉堂从不会看人脸色,或许能看出来,但他不讲理。

于是他抬了抬下巴,和展昭僵持住了,“我乐意,我就要和你回家。”

完全说不通。

展昭终于忍不住在肋下按了一把,佝偻着身子,近乎是靠着扶手滑了下去。

“卧槽,你怎么了!”白玉堂完全没想到这人说倒就倒,慌忙过去扶了他一把,“你真病得这么严重啊,要不要送你去医院?”

展昭蜷缩着喘息了一会儿,像是缓过来一口气,立刻就推开了白玉堂,冷厉地瞪向他,“白二少爷,你我二人本无瓜葛,我也只是一个助教而已。你的事我管不着,难道你就管得着我吗?你一直这样纠缠,究竟想做什么?”

哪是他想做什么,分明是怕他被人指使着要做什么。

白玉堂这样想着,也做出一副冷冰冰的模样,“我也奇怪呢,展老师上回还主动开门邀请我进去,怎么现在防我和防贼一样?”

“我什么时候邀请你——”

“莫非是藏了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

展昭反驳到一半,被他截了个正着。咬了咬后槽牙,勉强站起了身。他本来就比这小孩要稍高一些,这会儿还站在比他高一截的台阶上,哪怕不能完全站直,也显得十分高大,“嗯,我藏了,你待如何?”

白玉堂下意识仰了仰头,正对上他冷冰冰的视线。他整个人都好像被那看尘埃一样的眼神给冻住了,呆立在原地,一时有些讷讷。

显然就算发现了展昭真的被指使着干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他也还没想好要怎么办。

要是别人,不找到证据给他送进局子,也得联系哥哥们料理了这些祸害。但这是展昭,是从前的南侠,是……

还是什么呢?

白玉堂心中一跳,震了他满脑子的浆糊。

17

把人吓傻在原地,展昭便迅速上了楼。

但刚把门打开,身后就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那小耗子快得像一抹鬼影,几下就窜了过来,抢在他前面钻了进去。

然后就明白了展昭这回为什么拦住他不让进。

茶几上是半开的医药箱,里面装了满满登登的各种药,甚至还有输液用的药剂。染血的纱布被人团吧团吧塞在垃圾桶里,隐约能看见缝合用的针反射出的寒芒。沙发上还蹭上了几处血痕,已经干在了上面。看起来出血量不小,只靠猜测已足够令人惊心动魄。

展昭最近确实病得厉害,除了上课还要避着白玉堂的眼线,精神不济下这些东西一直没怎么收拾,居然被这小耗子撞了个正着。

他脸色一变,板住白玉堂的肩,就要把人给扔出去。

白玉堂脚下发力,生生在他铁钳一样的力道下站定了,反手抓住了他的胳膊,“你伤哪儿了?我送你去医院。”

“与你无关!”展昭用力挣脱开他的手,依然想把人往外赶,“出去。”

白玉堂却又扒住了门框,怎么都不肯就这么离开,“那么多血,你自己处理肯定不行。教职工宿舍又冷,难怪你一直在发烧。和我去医院,或者跟我走,你只能从中选一个。”

展昭瞟了他一眼,从鼻子里哼出一声冷笑,“你这是在威胁我?”

“哦,看来是想跟我走。”白玉堂自顾自点了点头,揽向他的腰,就要强行扛人。

展昭眉间一肃,屈肘击向他的臂弯。

蓝晨

新来的助教不像好人呐

这一部分是9000+,前文的第二部分

  

  

  

19

最明显的就是他左腹上的口子,那显然是处枪伤,当时应该是直接伤了他的脏器。现在才堪堪愈合,但有反复被撕裂又缝合的痕迹,现在还在往外渗血。往上是一道看着刚愈合不久的疤痕,还隐约能看出新长的粉肉。也是枪伤,再往左偏两厘米,估计当时就能要了他的命。

小臂上有一道刚刚结痂的刀伤,看得出当时应该划得很深。经过和白玉堂一番打斗,也开始往外渗血。膝盖上的疤十分显眼,不知道哪个缺德的奔这儿打枪,膝盖上的骨头看着几乎都要变了形。小腿上又是一道没有完全愈合的利器划伤,应该是和人近身搏斗时伤的。方才踹白玉堂那几脚大概是抻着这儿了,缝合过的伤口隐...

这一部分是9000+,前文的第二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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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明显的就是他左腹上的口子,那显然是处枪伤,当时应该是直接伤了他的脏器。现在才堪堪愈合,但有反复被撕裂又缝合的痕迹,现在还在往外渗血。往上是一道看着刚愈合不久的疤痕,还隐约能看出新长的粉肉。也是枪伤,再往左偏两厘米,估计当时就能要了他的命。

小臂上有一道刚刚结痂的刀伤,看得出当时应该划得很深。经过和白玉堂一番打斗,也开始往外渗血。膝盖上的疤十分显眼,不知道哪个缺德的奔这儿打枪,膝盖上的骨头看着几乎都要变了形。小腿上又是一道没有完全愈合的利器划伤,应该是和人近身搏斗时伤的。方才踹白玉堂那几脚大概是抻着这儿了,缝合过的伤口隐隐有撕裂的迹象。

除了这些快愈合的、没愈合的口子,他身上还有陈年旧伤十几处。大大小小地罗列在他的胸膛、手臂、腰腹、后背、大腿甚至肩颈,有枪打的刀砍的不明物体砸的爆炸残留的还有烫伤,林林种种,不一而足。

哪怕是见过大风大浪的大夫也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指着展昭胸前一处,满脸的惊骇,“怎么还有烙铁烙出来的,这得是被严刑逼供过吧。二少爷,这确定只是你们助教 ,不是什么通缉犯吗?”

还真被他阴差阳错地蒙对了,可不就是通缉犯吗。

白玉堂无奈地叹了口气,拍开他一直在摸人家胸肌的手,“你行不行,不行我让我哥找别的大夫。”

乔渊敢怒不敢言,先给人把到处渗血的伤处理了,又给人测了一回体温,翻着带来的医药箱,挂了瓶退热的上去。

“二少爷,就是吧……虽然这些伤有点……但有时间还是带他去医院拍个片。”乔渊摸着展昭的额头,有点迟疑,“伤口除了反复撕裂愈合起来比较缓慢外,他凝血功能也不大好,又一直在发热。这事可大可小,我又不知道他有过什么病史,不敢冒然下结论。”

白玉堂听得心里发酸,才知道原来被自己按在办公桌上那天,这人也不完全是装的。

这些伤是真的,他的疼与疲惫也该是真的。后来把自己从醉流华里拎出来,若无其事地去上班,强行和他动手……那才该是假的。

20

展昭一直昏睡未醒,医生没敢走,白玉堂也沉着脸色一直在旁边守着。

早知道这人伤得这么重,他怎么也不至于下那么狠的手。

这要是真被他打出点什么事,都不用琢磨怎么劝人回头是岸了,收拾收拾能直接送他入土。

那可就……太遗憾了。

白玉堂时不时去试试他的体温,感觉烧得碳一样的人终于算是回归到正常体温范围,还没等松下一口气,就见他一直微微蹙着的眉心又紧了几分。

他以为这人是要醒了,忙挤开了守在旁边的乔渊,轻声细语地唤了他一声,“展昭?”

展昭没应,呼吸陡然沉重了不少。又极力蜷了蜷身子,全然不顾手背上的针和左腹上那个血淋淋的口子,用力按了上去。

乔渊迅速反应过来,连忙去拉他的手,硬是没拽动。白玉堂也反应了过来,几乎要把这人的手腕都攥青了,才把他的手拽出来,按住了。

展昭手背上的针完全偏离了血管,被冰冷的液体灌出了一个包。白玉堂顺手帮他把针拔了,看他辗转着极力蜷缩起身体,这么一会儿便折腾出来了满额湿漉漉的汗,焦急地看向乔渊,“他这是怎么了?现在怎么办?”

“别让他蜷起来,按着他平躺下来。”乔渊说着,避开了他的伤处,在他的上腹按了按。

展昭疼得浑身一颤,低吟了一声,有些迷蒙地睁开了眼睛。

然而白玉堂还没来得及高兴,展昭忽然又极力挣扎起来,居然生生挣开了他的钳制,在床边埋下头。

乔渊眼疾手快地把垃圾桶推了过去。

晚上吃的东西混着血迹被他囫囵吐了出来,过去几个小时了,居然像是半点没消化一样。吐完了他还在控制不住地干呕,额角青筋直跳,好半天没有缓过来。

白玉堂哪见过这场面,就是他哥喝多的时候,都没吐过这么惨,顿时又喊了乔渊一声,“乔大夫!”

“祖宗,我会的是医术,不是仙术,你这会儿喊我也没用啊。”乔渊哭丧着脸,死马当成活马医地给人按揉着腿上的穴位,“有时间再带他做个胃镜吧,能被退热药刺激成这样显然不正常,他胃病这么严重你怎么不提前说?”

“……我不知道啊,我怎么知道他有什么病!”

白玉堂冤得头都大了,乔渊还在喋喋不休,“他不是你助教吗,肯定能看出来吧。最近突然降温,他肯定难受有一段时间了。”

回想最近上课时见到的和眼线拍到的,白玉堂还是半点没琢磨出来这人究竟是哪儿看着不舒服了,只得恼羞成怒地瞪向乔渊,“他去不了医院,你想想办法。”

乔渊沉默了一瞬,敢怒不敢言地继续翻他的宝贝药箱。

展昭这会儿终于算是吐完了,七荤八素地摔回白玉堂怀里,像是耗尽了电量的机器人,又浑身虚软得连根手指头都抬不起来。浑浑噩噩地被人摆弄了半天,倒是后知后觉出一直搂着自己拍背揉胸口手足无措地试着安抚他的人是谁。

他昏沉的头脑有点转不过来弯,没明白刚才还和这少年剑拔弩张,怎么就被人这样小心地护着了。只用指尖轻轻挠了挠他的手心,尽量想让他放心。

“没事,我睡……睡一会儿,很快……”他含含混混地说着安慰的话,感觉有人一直在他的肚子上按来按去的,疼得他眉心直跳,勉强维持起来的笑意差点破功,忍不住也垂眸瞪了一眼那人。

乔渊生生被他满是肃杀的眼神瞪得一抖,委委屈屈地缩回了试图触诊的手。

这破活他是一天都干不下去了,明天他就要去找白总辞职!

21

这边的房子,是白锦堂怕自己的宝贝弟弟在学校里主着不习惯,特意给他置办的。

卧室里用了他本人很喜欢的落地窗,考虑到那小耗子总睡懒觉,特意没给他安置什么遮光的窗帘,力求天一亮就给这日常逃课的小王八蛋晃起来。

白锦堂给弟弟置办这些的时候,大概也没想到以他弟弟那干净得近乎洁癖的劲儿,居然还能有别人躺到这张床上。

因而上午过于刺眼的光没给趴在床边的小耗子晃起来,倒是给展昭这个伤患晃醒了。

昨晚折腾得厉害的痛楚已然散去,只剩下一点隐约的余痛,直接被这具身体的主人忽略掉了。记忆逐渐回笼,展昭当然发现了自己身上已换成了一套干净柔软的睡衣,也意识到他应该还是被白玉堂给带回家里来了。

少年人困得趴在床边都睡得很踏实,一只手还攥着他的手,大概是想感觉到什么动静好随时照看他,一点看不出抡着拳头往他肚子上砸的狠劲儿。臂弯里露出来的小半张脸白净得像什么毫无瑕疵的瓷器,微长的头发散在眼尾,极致的黑与白,衬得少年人连这样乱七八糟的睡法都漂亮得勾人。

看着这样一张脸,展昭便有点记不起来这人揍了自己两回的仇。试着坐起来一点,克制着没挪动左手,别别扭扭的自行用左手摸到了手机,给领导发去了请假信息。

反正他已经迟到了。

白玉堂却很警觉,这点微小的动作也把他惊得瞬间起身,直直地看向展昭。

这会儿见他,展昭觉着有些尴尬。一时不知道是先和他算昨晚上的帐,还是谢谢他给自己重新裹了伤,半天只闷出来一句,“我的衣服呢?”

“被血水浸透了,扔了。”

“啊?那是我最厚的一件毛衣。”

“一件衣服值个什么,回头赔你件更好的。”白玉堂对他有些肉疼的表情十分不屑,中止了这段没营养的对话。打开卧室门,气沉丹田:“乔——渊——!!”

在隔壁补觉的乔大夫被这大嗓门吓得差点从床上摔下来,还以为又伤又病看着只剩下半条命的那位又出了什么幺蛾子,顶着一头鸟窝一样的乱毛迅速赶来。

然后发现人家血也不流了,烧也退了,看着也不怎么胃疼了,不由满脸的疑惑,“他怎么了?”

“没怎么。”一嗓子给人喊过来的白玉堂十分坦然,“就是看他醒了,喊你过来检查一下。”

“……那用这么大动静?”

“声音小了,怕你听不见。”

乔渊:“……”

他现在就要去找白总辞职,什么倒霉弟弟这是!!

22

最终,乔渊的冤屈,以白总加钱而圆满了结。看着应该加的不少,他还心情极好地帮这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白小爷带了早饭。

看着他送上楼的东西,白玉堂一脸的嫌弃,“我不吃油条。”

“我就知道你挑食。”乔渊很有先见之明地拿出了另一样,“还有三明治。”

“……不用麻烦了,白福一会儿就过来。”白玉堂这回是直接挪开了视线,好像多看一眼就能脏了他的眼睛似的,“你回去吧,这边有什么问题再叫你。”

乔渊:“……”

这病还没好呢,就要鸟尽弓藏了,白小爷果然是个没良心的。

这不吃那不吃的,怎么没给这少爷饿死呢。

乔渊愤然地琢磨着,看在白总加钱的份上,乖乖走了。

白福的确很快就过来了,他自幼被白家资助着长大,将白玉堂视为半个家主,是照顾他照顾惯了的。按照这少爷的口味煮了面,白玉堂这才心满意足地吃上早饭。

但展昭的口味显然和他不大一样,被他以伤重不宜挪动为由,没让他下床。只在床上支了个小桌板,还在他身后多垫了软枕,好让他能舒舒服服靠着。然而白玉堂连碗里的汤都喝光了,好好靠着的人还有一下没一下地戳着碗里的面,就是不往嘴里放。

“不好吃吗?”白玉堂说着,又凑过去紧张地摸他的脑门,“还是哪儿不舒服。”

“没。”展昭恹恹地躲开,终于是慢吞吞地往嘴里塞了口面,但看着咽得很艰难,“还好。”

那就是不好吃。

白玉堂尊重个人口味差异化,于是好脾气地问:“你平时早上吃什么?”

“嗯……油条?”

这是怪他拒绝乔渊那些简陋的早饭了?

白玉堂决定短暂地放弃差异化,冷着脸道:“哦,乔医生说你现在不适合吃太油的,忍一忍吧你。”

于是展昭苦大仇深地又扒了两口面条,没忍住,当场对着垃圾桶吐给他看。

23

于是乔渊刚坐上车,又被叫了回去。

好在展昭这回没有吐血,但扯得他左腹那多灾多难的口子又开始往外渗血。乔渊只得再次给他重新包扎了一下,看着又想往肋下按疼出一脑门冷汗的展昭表示束手无策。

“二少爷,你还是带他去医院看看吧。”乔渊悠悠叹道:“金屋藏娇也不是这么个藏法。”

“藏你个头,你知道什么。”白玉堂脾气恶劣地推了他一把,“快走吧你,少跟这儿瞎出主意。”

看看,又要卸磨杀驴了。

乔渊暗自琢磨着,白总这工资,还应该给他往上加。

左腹上的口子疼得火灼火燎一般,里面挛缩的囊袋却犹如坠了冰。展昭侧着蜷缩起身体,好像被病痛磨的难以抵挡。头脑中却是清明一片,不断地转动着。

他肚子上的口子不必多说,自小跟着陷空集团那四位长起来的小耗子不会认不出那是枪伤。现在他对他的身份肯定有一定的猜测,再想用普通助教那一套糊弄他肯定是行不通的。

但看他的态度,应该只当他是庞老板的人。如此又没贸然把他送去医院,莫非是念着自己之前在醉流华维护他的情?

将知道的事情捋了一遍,展昭心里有了数,继续窝着装死。

这破耗子打他的时候可是半点没留情,他这会儿是真疼。大概也不用怎么装,看着便足够半死不活。

这样想着,展昭没刻意压低呼吸。近乎放纵地深深浅浅地喘息着,间或像是难以忍耐一般露出几声低哑的痛哼,把脆弱直接摊开给这还没长成一副铁石心肠的少年看。

赶走了乔渊,白玉堂果然迅速折了回来。近乎手足无措地擦了擦他头上的冷汗,又一下一下顺着他的脊背,简直不知道该怎么让他好受一点。

“对不起啊,我没想到你伤得这么重。”小耗子被满心的内疚坠得小心翼翼起来,“不能去医院的话,你知道自己的身体是什么情况吗?平时有需要吃的药吗?我让白福去买。”

展昭抬起了汗津津的脸,意味深长地看向眼前的人,“你不是都看到了吗?陷空……呃……陷空集团的,锦毛鼠……已经看出来了吧。”

白玉堂阖了阖眼眸,百般纠结地叹出一口气,“是,但我还是想问……”

“展昭,曾一人独挑了诈骗窝点。往前数十年,你总是出现在世界各地,协助警方打击过多少犯罪团伙,又救过多少人?如此被誉为南侠,如今为何自甘堕落?”

呼吸稍有平复的人似乎又疼得紧了,辗转着在床上翻了个身,咬了咬后槽牙好像才极力压下一声痛吟。疲惫地撩起眼皮,隔着雾蒙蒙的视线瞥了他一眼。

“我怎么自甘堕落了?”

“那姓庞的就不是什么好东西,你怎么能跟着他干!”

“你从哪儿听说的,陷空集团那几位老板?”展昭的眉心又紧了几分,似乎很不赞成这个说法,“你的哥哥们在生意上和他有冲突吧,警方都没有他的把柄,怎么不是好人了。”

“那只是他藏得好,不说远的,就前段时间,臭名昭著的毒贩子花狗本已在南省暴露了行踪。不过几个小时,又销声匿迹了。而当天醉流华的经理说是刚好在附近出差,天底下哪有这么巧的事?”

“万一真的就是这么巧呢?没听说过疑罪从无吗。”展昭似乎是终于缓过来一点,靠着枕头勉力支起来一点,“如果不是醉流华到处做生意,也不会恰好救下我……有水吗?”

白玉堂倒了杯温水递过去,听他提起这事,莫名有些愤然,“说是救下了你,但在醉流华那天,你身上就有伤吧。他们都让你带着伤来回跑了,救你显然目的不纯!”

“救命之恩,便是为之粉身碎骨,都难以报答。就算他有什么目的,又能怎样呢。”展昭勉强抿了两口水,又放下了,只拢在手里捂着。长睫微垂,一副能随时为了相好的殉情般痴心模样,“再说既然要走这条生意路,难免有火拼的时候。陷空集团那几位不也如此吗,受伤是很正常的事。”

“姓庞的怎么能和我的哥哥们比!”白玉堂倏然起身,被他气得直咬牙,“好好好,现在是没什么证据那姓庞的干过多少伤天害理的事。但报恩的方式多了,你不至于把命都卖给他吧!”

“展某无权无势,除却此身,并无它报。”展昭摆出一脸的忠直,拿捂热的手又按在了肋下,小声抽了口气,“是需要点药,我宿舍有,在药箱里……”

“……和你说不通!”白玉堂拿了他家的钥匙,愤然跑出去了,“白福,帮我跑一趟——”

看着他急匆匆的背影,展昭没忍住笑了起来,扯得伤处疼得愈发变本加厉。

他只得克制地抿住唇,眼角眉梢的笑意却依然没有收敛,久违地感到一丝放松的愉悦。

逗小耗子可真好玩。

24

白玉堂住的地方,不仅大,供暖也确实比展昭那个小破宿舍好上太多。

室内还是常有人打理的,柔软的被褥上能闻得到明显晒过阳光的味道。躺得稍微久一点,便叫人昏昏欲睡。

可怜白少爷昨儿就跟自己的床阔别一宿,只能蹲在旁边守着床上昏迷不醒的人。好不容易给人蹲醒了,下个楼的功夫,这人又占着他的床睡着了。

展昭的眼睫、眉毛都生得很黑,就像他那双瞳仁似的。印在他因为伤病而泛白的面庞上,乍一看像幅水墨画一样。也不知他的头发多久没打理过了,有几缕长得几乎搭上了鼻梁。这样微微侧着头睡着,莫名显出几分沉静的乖顺。

白玉堂打量了他一会儿,觉着这人睡得极沉,坐在旁边光明正大地点开了手机。

那是一份他刚和他大哥要的,关于展昭的详细资料。

上面一条一条记载了南侠的光辉事迹,包括但不限于单枪匹马挑了诈骗据点,协助警方捉拿在逃毒贩,奋不顾身救下人质,甚至假期的时候出去旅游都能顺手逮几个劫匪。

但他跟了那姓庞的以后,基本就没办过什么好事了了。

倒是依然一如既往的能打,但大抵正是因为能打,那姓庞的恨不得办什么事都找他。就在前几天,他大半夜的出现在了盛世集团附近,隔天盛世的老总腿就断了。

白玉堂看着后半截介绍出神许久,又抬头看向沉睡中的人。他大概还是不太舒服,睡着了眉宇间还是有一道浅浅的褶皱。缺少血色的薄唇轻抿着,呼吸声有点重。整个身子都缩在被子里,印出一点蜷缩的模样,温顺得像一只收敛了爪牙的大猫。

之前几次和他交手,虽说都是一时冲动,但白玉堂心里很清楚,如果这人无伤无病,自己未必是他的对手。

的确不像是什么人畜无害的小猫咪,而是绝对危险的存在,一不留神就可能挠人满脸花。

但是……

白玉堂打量着他的睡颜,内心升起非常古怪的念头。

就算那姓庞的挟恩图报,南侠叱咤江湖多少年了,难道还能看不出他安排他干的不是什么好事?难道还真能和个恋爱脑晚期的少女似的,由着他说什么是什么?

这和他的形象可对不上啊。

而且长成这样的恋爱脑……

白玉堂咽了下口水,脑子里停滞了片刻,又转出一个荒唐的念头。

如果展昭真是个恋爱脑,好像还怪带劲的。

25

展昭彻底休了病假。

实在是没法不休,这小耗子连着逃了快一周的课,几乎是眼不错珠地盯着他。

学生群里有人分享了一段金瓶梅,引起了一片学生的调侃。展昭也盯着那段看了许久,对白玉堂监视一般的举动视若无睹。

“……你究竟为什么对这个这么感兴趣啊。”看着他专注的模样,白玉堂实在觉得一言难尽,“你既然都去学校做助教了,能不能注意点为人师表。”

展昭悠闲地划过下面的调侃,也跟着发了个大笑的表情包,漫不经心地道:“你看看就知道了。”

“我才不看这种东西!”小孩瞬间红了双颊,不知想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毛都要炸起来,“你以后也别看了!”

“都说了是很好的世情小说,隔壁汉语言专业的还得学呢。”展昭玩味地瞥了他一眼,“提起《金瓶梅》,你想到的都是什么?”

尚未成年的少年人显然是个未经人事的,被他几句话说得越发像是要烧着了,愤然往嘴里扒了几口饭。

见展昭放下筷子起身,他又顾不得塞了满嘴的食物,紧跟着站了起来,“你干嘛去?”

“卫生间。”展昭变本加厉地对他弯了弯眉眼,“怎么了少爷,想和我一起?”

白玉堂又鼓着双颊坐了回去,这回连脖子都要红透了。

展昭笑着从他身边过去,还顺手在人家毛茸茸的脑壳上揉了一把。见真要把他逗炸毛了,才收敛了笑意,若无其事地进了卫生间。

关上门的瞬间,他脸上的笑意便彻底淡了下去。蹲在马桶边克制地吐了几下,没叫外面的人听见声音。

怕他再去助纣为虐是真的,担忧他的身体也是真的。

他知道白玉堂是真的在关心他。

但很遗憾,近一周的修养也没能怎么改善他的身体状况。为了寻个由头去做助教,他之前伤得太重。现在动作稍微大上一点,肚子上的口子还会往外冒血。吃不了多少东西,那个破口袋更是变本加厉地疼,非得翻腾着全倒出来才行。

他干脆坐在了地砖上,捂在肋下有些疲惫地叹了口气。

他也在这里待得太久了。

手机一下一下地震动着,上面的虚拟号码像是什么符咒,不断催促着他,该离开了。

26

白玉堂本是个万事不上心的,毕竟他自小就聪明,长得又好,家里有钱,连身边的朋友都有些能耐。几乎是一路顺风顺水地被人捧着长大的。在他眼里,这世上就没有什么解决不了的事。

但他对展昭却格外的上心。

小十七年都没和谁建立过什么特殊的深厚情谊的少年还没摸透这种奇异的感觉代表什么,已顺从自己的心行动起来。他是真的在严密地监视着展昭的一举一动,也是真的担心他总显出几分病色的身体。

他甚至看得出他淡然浅笑时掩藏的不适,记得住他一顿饭吃了多少,从他看似不挑食的举动里,根据他细微的表情分辨出他更喜欢吃什么。

甚至因此为他洗手做羹汤。

虽然过程看着实在有点行为艺术。

“二少爷,一般来说,炖鱼是不会往里放八角香叶桂皮和十三香的。”

“这个味道……嘶,糊了啊二少爷,你是不是没添水啊。”

“……您把鱼放进去之前,没有处理过它的内脏和鱼鳞吗?”

短短二十分钟里,白福无奈地叹了十几回气,最终还是忍无可忍地把这缺少常识的厨房祸害赶了出去。

“晚饭还是我来做吧,二少爷,这里有切好的水果,您亲自给展老师送上去,也是很有心意的。”

白玉堂沉默了两秒,语气沉沉,“你是不是看不起我?”

白福点头点得很诚实,“在做饭这件事上是的。”

白玉堂看着垃圾桶里那条没去内脏没刮鳞还浑身焦黑散发着诡异气味死不瞑目的鱼,罕见地感到无话可说,端着水果愤然上了楼。

监视归监视,但白玉堂觉着自己挺尊重展昭的,比如进门前会敲门。

但他敲了一会儿没人应,便毫无耐心地径直推门进去了。

“白天不要睡觉,不然晚上——”

白玉堂絮叨的声音戛然而止,砰的一声把水果放在了床头柜上。咬了咬牙,出离愤怒地念出他的名字:“展昭!”

大雪纷飞的夜里,卧室的窗户大开。窗台上的积雪被嚣张地印上明显的脚印,床上已是空无一人。

他精心为他准备着晚饭,一周来近乎无微不至地照顾他,心心念念想让他的身体好起来。

在这样的寒冬里,他却拼着十楼的高度,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好御猫啊,可真是一只乖巧温顺的好猫儿!

26

夜色如泼墨般,仿佛能和着漫天的雪一同倾泻。又被灯红酒绿,渲染出一片迷乱。

恐怕很难有人想得到,醉流华那位幕后神秘老板,居然也才二十出头的年纪。一身笔挺的浅色西装,模样也还算白净。举着酒杯浅笑着的模样,还能透出几分谦和。

但拎着展昭的衣领,让他稍微蹲下去些配合自己的高度时,又尽显强横。

“南侠?我不认识。我这儿只有……小猫儿一只。”他把展昭从身后拽过来,便一把将他推向擂台,“去吧,让林总见见世面就成,别给人带来的小孩儿打残了。”

这里居然是一个大型地下拳场,这群富二代们都玩疯了,普通的压谁赢已经满足不了他们,都自己带了打手过来。

被称为林总的男人立刻就笑了,“庞老板,让南侠上去,咱们可就没得玩了。”

庞御勾了勾唇,对展昭一招手,又让他回来了。接着便撩起了他的衣摆,隔着已隐隐透出些血色的纱布,一拳捣了进去。

展昭踉跄了半步,又咬着牙站稳了。他配合地弯了弯腰,任由他把拳头往里面顶。

迷离的灯光晃了他满额晶亮的汗,也晃得纱布上的红越发刺眼。好半天庞御才把手缩回来,炫耀似地在那位林总眼前晃了晃染血的手背,“我的小猫儿受着伤呢,可没欺负你家那个。本来我是不舍得他过来的,但林总你都压了大头,我怎么能吝啬啊。”

他们二人又来来往往地放了什么虚伪的屁,展昭没听。他也没管腹部还在流血的伤,喉间往下压了压,就上了擂台。

27

快一个月的时间,白玉堂没在教职工宿舍堵到过展昭,也没在学校里见过他。

去问教英语的老教授,只说展昭请了病假。

于是他又给乔渊打了电话,拖他去附近的医院打听打听有没有个叫展昭的入院。

但是没有,连个同名同姓的都没有。

从他家离开以后,这个人就像凭空蒸发了一样。任由他到处寻找,也再没翻到他的半点影子。

沮丧之余,白玉堂又忍不住有点愤然。

找不着就找不着,或许这人已经被逮进局子里了。

说到底,展昭去哪儿了伤好没好有没有被逮是不是还跟着姓庞的和他有什么关心呢?再半个月就期末考试了,有琢磨他的闲工夫,不如看看柳青给他画的复习重点。

想是这么想,但到下午最后一节课上完,他没和柳青去附近觅食,而是独自在学校里闲逛。逛着逛着,就到了图书馆。

在把展昭强行带回家之前,展昭就是坐这儿看了一下午的金瓶梅。

白玉堂看着密密麻麻的书架,驻足了一会儿,还是踱着步子走向放着金瓶梅的书架。

然后他看着阔别二十几天的人,僵在了原地。

已是十二月末,外面冷得厉害。展昭也裹上了厚实的羽绒服,正把金瓶梅放回书架。他看起来与分别时似乎没什么差别,脸色还是很差,甚至比之前还差。放书的时候,连指尖都透出几分青色。仿佛浑身都要褪尽了血色,只剩一双眼睛还盛着晶亮的黑,含着笑意看过来。

“晚上好。”

他还和他打了声招呼,好像从来没有不告而别又连着消失了这么久一样。他的声音有点发哑,心情听着倒好,尾音都轻快地上扬。浅笑着对他点了点头,擦着他的肩膀走过去,就离开了图书馆。

白玉堂眼瞳一缩,才反应过来似的。心里逮人的念头还没成型,脚下已飞快地动了起来。

“展昭!”他几步追上去,一把扯住了他的胳膊。仰头叫他的时候,满脸都是凉丝丝的。

不知什么时候又下了雪,他和他相遇的时候,好像总在下雪。

他其实没用多少力气,只是跑得太急,停下的时候,因着惯性又往前滑出一点距离。展昭便也随之晃了晃,比他还高上快半个头的人,硬是因为这一点晃动不稳地趔趄了几步。

展昭靠在了路灯上,借力稳住了身形。眉眼还微微弯着,小半个下巴都缩在了围巾里,脾气很好似的微微低着头看他,“怎么了,白同学?”

他居然问他怎么了?

他一声不吭地从他家跑出去,害他大晚上去差他家外面的监控,怕他伤重难支,一不小心在哪儿摔成肉饼。

他怕他又去跟着姓庞的冒险,特意拜托了哥哥们,要是在外面撞见他,一定要手下留情。

他担心他身上的伤,找了乔渊注意着。要是有个叫展昭的人入院,务必要告知他。

他还去问教授,去教职工宿舍附近蹲守,找他亲哥留意着醉流华的动向,下了课就往图书馆跑……

他问他怎么了?

可这些又确实是他一厢情愿,本来就是他强行把他带回的家,本来就只有他一门心思地挂心他。

于是这些委屈埋怨好像就成了无因无由、无处诉说的无理取闹,直要把白玉堂憋成个炮仗。只狠狠地瞪着他看,瞪得一双漂亮的桃花眼都泛了红。

“白同学?”展昭又疑惑地唤了他一声,好像当真不明白他这些汹涌的情绪从何而来一样。

白玉堂眨了眨酸涩的双眼,喉咙里仿佛也跟着锈助了。汹涌的情绪在心窝里转了一圈,半天只挤出来一句,“你怎么请了这么长时间的假?”

“干嘛,我请假还要和你报备?”展昭挑了下眉,轻笑着揉了一把他的后脑勺,“年纪不大,管的挺多嘛。”

“是,我就是要管你!”白玉堂一把挥开他的手,被调侃得更气了,“如果你敢助纣为虐,我就和我的哥哥们一起,亲手把你揪去蹲局子!”

听着他咬牙切齿,展昭也没恼。双手环胸,听得饶有兴味,“好,有志气,我等着你。”

说罢他对人点了点头,便在路灯的照耀下,慢悠悠地往教职工宿舍走去。

白玉堂下意识又追了几步,与他只剩一步之遥时,却倏然顿住了脚步。

他非追着他不可干嘛呢?

他阻止不了展昭,也抓不住切切实实的关于他违法犯罪的证据。把他强行关在家里,这人都能从十楼逃走,可见这人也没打算听他的劝。难道他还能弄个锁,给人强行捆在身边吗?

那该蹲局子的就是他了。

于是白玉堂愤然转身,又很气不过地扭头冲着人家的背影呸了一声,“爱死不死,关我屁事!”

魈宝

白五爷捉猫记(20)

   展昭忘记了自己是怎么从竹林里离开的,回过神来,他正坐在大厅内处不起眼的角落,耳边众人喧哗热闹的声音流过,眼前反复显现出自己刚在凉亭里面看到的一幕。

   底下的袖口里暗暗攥紧手心,他怔怔的望着桌上的饭菜,眼眶发烫,几乎用尽浑身全力才控制自己不在厅里哭了出来,过了片刻,有下人进来回报,说是五爷偶遇故人有事商聚,另跟大爷他们在外厅吃饭,让众人不必再等了,晚上再说。闻言展昭抬眸在来人脸上停留一瞬,复又垂首无声笑了起来,

   偶遇故人,故人,真是好一个故人。

   他想...

   展昭忘记了自己是怎么从竹林里离开的,回过神来,他正坐在大厅内处不起眼的角落,耳边众人喧哗热闹的声音流过,眼前反复显现出自己刚在凉亭里面看到的一幕。

   底下的袖口里暗暗攥紧手心,他怔怔的望着桌上的饭菜,眼眶发烫,几乎用尽浑身全力才控制自己不在厅里哭了出来,过了片刻,有下人进来回报,说是五爷偶遇故人有事商聚,另跟大爷他们在外厅吃饭,让众人不必再等了,晚上再说。闻言展昭抬眸在来人脸上停留一瞬,复又垂首无声笑了起来,

   偶遇故人,故人,真是好一个故人。

   他想着,嘲讽般的弯起了唇角,目光黯然,胸口的那颗心仿佛在被人来回撕扯,阵阵苦涩的滋味涌上心头,手下轻颤,他坐立不安,简直是在忍受煎熬。

   我怎会变成这个模样……

   自己这副纠缠的样子,跟那些未出阁的女儿家又有什么两样?

 他怅然想道。

   好不容易等到午饭结束,众人皆高高兴兴的离去,展昭磨磨蹭蹭,等到众人都散去,这才最后一个走出来。

   闵秀秀一眼看见门外面色苍白眼眶发红的展昭,忙上前过去,她捉住展昭手腕,不禁担忧道,“怎么了小猫,你的脸色这么难看?哪里有什么不舒服吗?”

“我没事……大嫂…”

   展昭侧过身体,挣开手腕,略略别开头去,躲过她关心炙热的眼神,脸色闷闷。

“就……可能是屋里太闷了。”说罢,不管闵秀秀表情如何,匆匆转身离开了。

  混蛋白老鼠!讨厌白老鼠!

  跟你的“故人”好好聊吧!

  一边走着,他一边愤愤的想,疾步向前,等快到雪影居时,墙根处突然传来了一阵陌生的声音。

“嘻嘻嘻!我告诉你,待我家小姐嫁过来后,可就是陷空岛的少奶奶了,你们还不赶紧叫声好听的来,快叫好姐姐!”

“哈哈哈哈!”

  雪影居院外,多了几个陌生的侍女正跟岛上的小厮们聚在起嬉笑打闹,那小厮围着花坛边跑边笑,笑嘻嘻的玩的正欢,突然撞到了他,小厮抬头一看,见人是展昭,忙伏身连连作辑道歉。

“展爷!对不起,小人眼拙,我……”他被展昭一把拉起,展昭拍了拍他的肩膀,温和的打断他道,抬眸却是望着那几个陌生的侍女。

“你们几个是外面来的吧,刚才所说的你家小姐如何,又是怎么回事?”他轻笑了笑,松开小厮,走向一旁耐心等待。

   几个侍女见这眼前俊秀的红衣少年气质非凡,又见那小厮对他的态度如此恭敬,顿时人人安静下来,一时间四下鸦雀无声,好一会儿,才有个胆大的站了出来,她惴惴不安的开口。

“这,这位公子,奴婢,叫,叫小翠,是我家小姐的贴身侍女,惊扰到公子,实属抱歉,我家小姐姓赵,是杭州赵氏药铺的赵家独女……此次,小姐进岛,呃…”声音蔫弱,渐行渐止,她喃喃几句,不好意思的退后了。

“三年前我家小姐出门采药,遭遇山匪劫道,多亏五爷出手相救,此次前来,是在商讨白五爷与我家小姐成婚一事。”

   旁边有个稍矮些的女子此时出口,接过上个人的话茬继续,“年前卢大爷他们正巧押送货物途径杭州,偶遇我家老爷,我家老爷与白氏药铺历来合作已久,两人乃是旧识,便邀卢大爷家去,恰闻五爷与我家小姐年岁相差无几,两人一个未婚,一个未嫁,我家老爷把这事跟三年前的事一说,又把五爷送给小姐的那玉佩拿出,卢大爷当时就定了下来,说啊,要给这两人搭红线做鹊桥,呵呵。”“依我看那!白五爷对我家小姐也很是满意,这好事将成呐!”话必,又有侍女插话,立时侍女们低头窃窃私语起来,银铃乍响,众人笑做一团。

“对了,这位公子,敢问您是……”出声的那矮个侍女止住笑意,她好奇的打量着从最开始就站在旁边始终沉默不语的展昭,不禁大胆搭话。

   展昭面色平静如水,他淡淡开口,只说自己是其岛上邀请来的客人,暂在此处休息,要他们去往别地玩耍,随意打发了他们后,他大步流星迈入院中,猛的一脚踢开了门。

   进到屋内,他却小心的把门关上,随后,便再也克制不住,脱力般的缓缓滑落在地。

   坐在地面上,展昭捂住面颊,双手抱着蜷曲的双腿,胛骨轻颤,深深的把头埋入双膝。胸口的酸涩蔓延至开口,小猫眼底通红,乌黑清亮的大眼泛起雾气,他紧紧握住腰间白玉堂送给自己的白玉玉佩,无比悲哀的想。

   白玉堂果然是白玉堂,真是不负他的锦毛鼠之名,救人便救了罢,又给人送玉佩是做什么,他……他……

   摇了摇头,让自己冷静下来,展昭喉咙发紧,他深呼口气,抬眸转又想道,那日他在马车上对自己说的那些话,这些时日里对自己的种种,又有几分真心实意在里面,江湖传言白玉堂年少成名,风流多金,将门小姐的闺阁,秦淮花魁的阁楼,皆都来去自如,又生着张英俊潇洒的面颊,一双多情的凤眼这些年来不知迷倒了多少千金小姐江湖侠女……想到这,他愤愤的抹了把脸,气的锤了下地板。

  风流耗子!孟浪耗子!招蜂引蝶的臭耗子!

  慢慢,他的脸色黯淡下来,从地上起来,展昭坐在桌旁,出神的怔望向一处。

  今日赵小姐,明日再来个李小姐,王小姐……这些年,他到底遇到过多少朵鲜花,又到底对多少人说出这些话来。

   他…对自己…莫非只是一时兴起罢了…

   心口彭彭直跳,胸口发闷酸胀,展昭感到有把刀来在身体里面横冲直撞从里到外整个人都被劈成了一块一块,狼藉不堪,他捂住双眼,沉默半晌,好似想到了什么,他喃喃自语。

“万一呢……”他想着,假如不是他们说的那样,如果自己误解了他呢……

   这样想着,一双又大又亮的猫眼顿时委屈起来。

“白玉堂……你这个混蛋!展某姑且就给你一次机会让你狡辩,如果……如果不是我想的那样的话,我……以后我就再也不理你了!”

   他想了想,心上的雾霾有着些许消散,小猫微微下垂眼角,对今晚的晚宴充满着期待。

   但到了晚上,白玉堂却并未如约出现,展昭眺望着窗外一点一点落下的夕阳,自己的心也随之一起,一点一点的沉入黑暗。

   他胡乱的塞了几口饭,便推辞众人自己胃口不佳,步履匆匆,逃也似的从厅内离开了,徒留闵秀秀他们面面相觑。

   随意打发走了下人,接过小厮手里闵秀秀给自己送的点心盒子,他放在桌上,连打开都不曾,小猫双手捧腮,只呆呆的凝视着桌上慢慢变短的蜡烛。

   屋内地龙四下烧的正旺,烛芯噼啪做响,火光摇晃,在地上把他的影子拉得长长,红衣少年清瘦纤长,从背面望去,无端的多出几分孤独来。

   就这样过了许久许久,久到月上枝头,久到蜡烛燃尽在灯台化成一滩,展昭开始点起第三根蜡烛,他的心下不禁焦躁不安,起身在屋内来回渡步,心道,我数十个数。

   最多再数十个数,不回来算了,我不等了…这样想着,他轻轻的闭起双眼。

   一……二……三……

   心里默念到三,门外有脚步声传来,他倏然睁眼,连忙起身开门,大门敲响,他眨眨眼睛,是白喜跟白乐,两人正一人一边,驾着白玉堂进来,展昭赶紧让路,突如其来的欢喜跃上心头,他关门迎上前去。

  白玉堂浑身散发着酒气,已睡着了,脱掉鞋袜,展昭跟白喜白乐一起把他搬上床去,两人随后便忙不迭的告辞了。

展昭目送着他们带门离开,门将一关上,立刻甩掉自己的鞋子,小猫灵活的爬上床去,跪坐在白玉堂身侧,猫爪伸出,轻轻的推了推他。

“玉堂,快醒醒玉堂,先别睡,我有话问你!”

   白玉堂翻了个身,口里念念有词,展昭伏身下去,只听他说。

  “猫……猫儿……”

    小猫顿时笑逐颜开,他刚想继续叫他,紧接着,下一句话立时把他的笑容冻在了脸上。

    白玉堂从身侧拖出个抱枕来不知当成了什么人,拍了拍它,嘴角列出来个傻笑,含糊不清的道。

   “大…哥……妹……猫…结婚…赵小姐……婚事…喜欢…妹妹……我喜欢…”

   “猫……”吐出最后一个字后,白玉堂手臂一松,熟睡过去。

    展昭安静的旁,把这一切都尽收眼底,良久,小猫给他盖好被子,起身悄悄下床,穿好自己的鞋,蹑手蹑脚的在屋里翻找起来。

 我明白了,看来不必再问了,你已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烛火摇曳闪晃,借着昏暗的光下,展昭沉默的坐在桌旁,上面是刚刚找到铺好的信纸,他拿起笔来,脑海中波涛汹涌,内心却是一谭死水般沉寂,最后,他转过头去,再深深的看了一眼床上熟睡的人,唇角勾起一抹弧度,不知是微笑还是自嘲,他张开了口,呢喃自语。

“我是展昭。”

   堂堂南侠,何止如此。溺水的轰鸣萦绕着大脑,展昭猛的丢下笔去伏身无声的颤抖起来,眼尾一点殷红晕染开来。小猫难过的缩进窝里,牢牢的闭上心门。

   鸦羽般的睫毛轻颤,定定心神,起笔在纸上写下几个字来,随后,他依依不舍的从腰间解开那枚玉佩来,轻柔摩裟着玉佩的红绳,以往白玉堂跟自己的种种场景历历在目,映入脑海,顿了顿,他下定决心,一咬牙把玉佩压在信纸上,抬眸望去,窗外微微泛明,天已近五更,不在犹豫,背起包袱拿上佩剑,起身打开一条门缝,踩着猫垫,静悄悄的离开了。

  

  天蒙蒙亮,陷空岛湖边,白福正带领着下人们在码头上巡视,不远处的船上,一抹朱红意想不到的撞进眼中,展昭站在船上,正在跟船夫说些什么。

   是展哥儿!而且身边怎么没跟着五爷,只有他自己?

    白福心下顿时警铃大作,他连忙小跑向前过去,开口喊他。

“展哥儿!这么早,你要去哪啊!”

 展昭站在船上,面色神态自若,他看着白福气喘吁吁的跑来跟前,抬手抱拳行礼,“原来是福总管,烦请福总管给大嫂他们捎句话,多谢陷空岛诸位这几天来对展某的盛情款待,他日展昭必上门拜访,展某春假已进,上京叙职,多谢福总管传达,展昭在此别过,后会有期。”说话间小船离岸,水波荡漾,晃悠悠的开向远方。

“哎——”白福还想继续问他,眼看船只逐渐的离自己远去,只好作罢,他把灯笼往旁边人手里一塞,低头叮嘱小厮几句,便匆忙转身,立即向雪影居处跑去了。

   今天怎么对自己这么生疏客气,千万可别是跟爷吵架了……他担忧的想。

  







  





  


魈宝

白五爷捉猫记(22)

白玉堂正襟危坐在大厅内,如坐针毡,心里七上八下彭彭直跳,头生第一次如此忐忑不安,包拯跟公孙策两人分别坐在他的旁边,除此以外,再无第四人,公孙策跟包拯面面相觑,一时间宽阔的厅内悄然无声,片刻,包拯端起杯来,轻抿一口茶水,清清嗓子,开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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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昭啊,看你这几日心事重重的,是因为什么?愿意跟我说说吗?”

展昭回到府上,伸手刚刚推开自己的房门,冷不定听到里面有声音响起,抬眸看见公孙先生好整以暇的正坐在里面等着自己,瞬时头皮发麻,整个人转身就想逃离。

“哎,你这孩子!”

公孙策似是想到他心里所想,顿时一把握住他的手腕,把他拉到桌旁坐下,先是给人细细把...

白玉堂正襟危坐在大厅内,如坐针毡,心里七上八下彭彭直跳,头生第一次如此忐忑不安,包拯跟公孙策两人分别坐在他的旁边,除此以外,再无第四人,公孙策跟包拯面面相觑,一时间宽阔的厅内悄然无声,片刻,包拯端起杯来,轻抿一口茶水,清清嗓子,开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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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昭啊,看你这几日心事重重的,是因为什么?愿意跟我说说吗?”

展昭回到府上,伸手刚刚推开自己的房门,冷不定听到里面有声音响起,抬眸看见公孙先生好整以暇的正坐在里面等着自己,瞬时头皮发麻,整个人转身就想逃离。

“哎,你这孩子!”

公孙策似是想到他心里所想,顿时一把握住他的手腕,把他拉到桌旁坐下,先是给人细细把了把脉,见他身体无恙,这才开口,嗔怪的望着他。

“又不会吃了你,见了我跑什么,说罢,这些天里到底是怎么回事?”

展昭垂首沉默不语,凝视着桌子,手下紧张的在搅弄着自己的衣袖,足尖不安的在地面上划来划去。

“是不是与那白少侠……”

“没有!不是!与他无关!”闻言展昭忙抬眸一连串否认,少顷,才后知后觉的察到自己这副辩解的样子有多欲盖弥彰,小猫一双明亮的大眼睛里此刻黯然无光,他略略别过脸去,闷闷不乐。

“没什么,先生,别管我了……”

哦,被大人和我猜对了,果然是跟白玉堂有关。

公孙策心下豁然明了,见人窘迫的样子,不禁脸上对他露出个温和的笑来,轻轻摸了摸他的头发,并不回应他的话,只叮嘱他几句好好休息,春寒料峭注意保暖的小事后,随后起身带上房门,抬脚离开了。

“张龙,这些时日里,白玉堂到府里来都是你来接见,他现下在汴京所住何处,你可知道?”书房内,公孙策铺好纸笔,开始研墨,望向身侧叫来的张龙开口。

“先生,知道。”

“如此,待我写好这封书信后,你把它送给那白玉堂,顺便捎句话去,就说,开封府公孙策,包丞请他到府上相叙。”

于是,就有了开头这一幕。

“久闻五义大名,本府今日才得以正式相见,所谓百闻不如一见,今日一看,白少侠果真乃人中龙凤,好一个英雄豪杰。”

“先生谬赞,白某一介草民,承蒙江湖上朋友们的厚爱,只虚名罢了,不敢,不敢。”白玉堂心里越发没底,他挺直腰板,恭敬的回答道。

“闲话就不多聊了,学生已在书信里写明原因问题,还请白少侠为学生解惑。”公孙策此时出声,打断他们。

“大人,先生……”

白玉堂赶忙起身行礼,竹筒倒豆子般一五一十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个完整。

“原来是这样……”

房间里一时四下阒静,公孙策喟叹口气,望着底下依旧毕恭毕敬站着的年轻人,不禁神游天外,半晌,他缓缓开口。

“展护卫才入公门,想来,也就一年左右的时间,一年半前我跟大人前往定远县办案,误宿恶庙,差点遭遇不测,多亏展护卫及时出手相救,我跟大人自是感激不尽,心下也感好奇,荒郊野岭,一个十四五岁的孩子,缘何独自出现在这里,出口一问,这才知晓。”

“原来展护卫自孩提之时双亲就接连病逝,展家人丁稀薄,其父临终前便把年幼的他托付给好友,一道人抚养长大,认做师傅,教其认字武艺,两年前师傅仙逝,展昭便一直云游四方,行侠仗义,此次,只是偶然路过罢了。”

说到这里,公孙策眼眶微微发红,他顿了顿,又继续道。

“那时我们见到的展昭,纤细瘦小,弱不胜衣,眼里却有着不属于他这个年龄认真严肃的眼神。这么小的孩子,不说富贵人家,哪怕是平常百姓,也舍不得让其在外漂流啊。大人心下怜爱,便带他回了京城,幸得皇上赏识,封了个御前带刀侍卫之职,赐御猫之名。”

“白少侠…我和大人虽跟小昭相识不久,但在我们的心里,早已把他视若子侄,小昭他,对情感上的事情……不甚明白,没人教过他这些,我也知道白少侠一向潇洒随意惯了,你若只是……”

“公孙先生!”白玉堂倏地半膝跪倒在地,打断他说话,震地有声。

“白某一心只向明月,此次事件千错万错是我不对,白玉堂考虑不周,在此发誓,绝不会再有下次!”

“先生…请……请你们,不……不要拒绝我跟猫儿…”声音渐弱,他再也说不下去了,思绪无数在脑海翻涌不停,心下懊悔不已,只恨不得身下立即长出翅膀飞到那人身边去,白玉堂抬起头来,定定的望着他们,一字一句,皆是刻骨铭心。

“从今以后,我与猫儿,生责同衾,死亦同穴。”

“……”

公孙策转首沉默不语,良久,他回过头来,却只淡淡的凝视自己,并不开口说话,最后,还是包拯出声,打破了宁静。

“既然白少侠都这么说了,如此,我便不管你们二人之间的事了,但白少侠你可要牢记今日,自己所言……”

“还请大人跟先生放心。”白玉堂这时站起,他咧嘴一笑,眼里似有烈焰熊熊燃烧,他毅然决然,微笑道。

“玉堂此生,定不负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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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早上,展昭如往常一样,正打算出门巡街时,赵虎却走了过来,往他手里递了封烫金请帖,他好奇的打开一看,只见上面几个劲瘦字体,【燓楼最新装修完毕开张,今日特邀展大人前来捧场,小店蓬荜生辉,鄙人不胜感激,位置于东门西桥正中。落款——金懋叔。】

“金懋叔?虎子哥,这是?”

京城里倒从未没听说过这个人呢,莫非是最近才搬来居住的吗?

展昭看后心下疑问,抬眸刚想询问赵虎,却见他嘿嘿的朝着自己一笑,转身跑的比兔子还快,瞬时没了身影。

罢了,之前也有不少汴京百姓们邀请自己去新开的商铺剪彩什么的,左右今日无事,就去看看吧。

想着,他便换了个方向,向东街走去。

东街正中,展昭一眼就看见了那所气派的三层酒楼,旁边的空地里插着根高耸的旗杆,上面的彩旗迎风招展,燓楼两个朱红大字扎眼的紧,虽未到午时,但门口早已熙熙攘攘,人头攒动,楼里楼外人们来来往往,走进楼内,更是觥筹交错,客似云来,店小二如鱼游荡,忙碌的穿梭其中,楼内各色鲜花四处摆放,雕檐映日,画栋飞云,大厅中央此时设了台子,说书人口若悬河,正坐在上面讲着故事,说到精彩处,不时有台下观众大声叫好。展昭被这繁华喧闹的场景花了眼,足下渐停,竟不知往那边走好了。

“展爷,你来了!东家在三楼最右侧的房间里,早已等候你多时了。”有一伙计笑嘻嘻的向前来,给他指引,展昭懵懵懂懂,被他热情的连扯带拽走上楼去,一时说不出话来。

这人……怎么有点眼熟呢?

他心下暗暗想道,这时已到了楼上,伙计给他指向右侧最里的一扇门,满脸堆笑道,“展爷,就是这了”,说完,忙不迭的下去了。

展昭推开房门,顿时一阵异香扑面而来,屋内布置的清新雅致,宽敞明亮,木制的地板光滑透亮,窗明几净,角落里点着檀丸,香味正从那里传来。

展昭走入屋内查看,眼前却并无他人,刚想离开,吱啦一声——身后的房门被人带上,还未反应过来,他脚下一歪,一双骨节分明的大手猛的从背后袭来拉过自己,顿时天翻地覆,眼前洁白如雪的衣袖飘过,展昭顿时跌进个宽厚温暖的怀里去。

“你!”展昭赫然大惊,白玉堂唇角列的老高,笑容满面,笑的欠打,正抱着自己,他手下轻拍了拍人的小屁股,把人抱好放在自己腿上,坐在桌旁,埋首在小猫的栗发上深呼口气,这才佯装生气的开口道。

“猫儿躲我的这些时日,可让白爷爷担心死了,该罚。”说着,他抱紧不住折腾的展昭,伸手在人小脸上轻轻捏了一把,脸上笑意更甚。

“小猫儿可是吃醋了?你听我解释,我跟那赵小姐,不是你想的那样…”

“白玉堂!你放开我!这种幼稚的把戏,你无不无聊!”展昭这才想起,为何那刚才领路的小二如此眼熟,不就是那天在像码头见过一面的白乐吗?!等等,金懋叔?锦毛鼠?——不对!虎子哥,你跟他联合一起诓我,上当了呜……白玉堂你这只混蛋赖皮坏老鼠!呜……

顿时,他极力的在人怀里反复挣扎想要下来,却奈何不得,白玉堂的双臂好似对铁钳,牢牢的禁锢着自己,仿佛要将自己深深拥入骨里,不一会儿他便折腾累了,安静的伏在那人怀里不动了,扭过头去,他打定主意决心不理这人。

唉……

白玉堂心下暗叹,怜惜的把他额前一缕弄乱的乌发温柔理正,屋内霎时静了下来,一时间谁也没有开口。

半晌,展昭略动了动身体,嘶哑的声音从他口中闷闷传来,“谁要管你跟那赵小姐怎样,待到白五爷日后成婚之际,还请早日派人来开封府里传话,展某公务繁忙,贺礼也好有所……

话音未落,却被人一瞬转过脸来,眼前是那耗子聚然放大的脸。唇齿间微痛,白玉堂不由分说的吻住了他,舌尖抵开他紧闭的齿,气势汹汹的进来,宛如灵蛇一样交缠,纠缠不休,呼吸间全是那人身上的冷香味道。大脑哄得一声!耳畔嗡嗡作响,霎时展昭的脑海里一片空白,他怔然愣住,任由那人不断的进攻索取,袖里的双手紧握成拳,他的眼角一抹赤红晕染开来,那双乌黑明亮的猫眼上此时黯淡无光,雾蒙蒙的水汽悄悄氤氲上来,心里满是酸涩,他几乎要痛哭失声。

一吻完毕,白玉堂挣开眼睛,凤眼含情,温柔的看着他,却惊讶的发现,展昭脸上通红,热的发烫,眼尾潮湿一片,他浑身颤抖,紧抿着双唇,宛如落水受伤的小兽,湿漉漉的蜷缩在角落舔舐伤口,顿时慌了神,一连串的叫他。“猫儿,猫儿?猫儿?!”说着,就要伸出手来擦拭他的眼泪。

啪!展昭打掉他的手,起身从他怀里站起,小猫看起来难过极了,猫耳猫尾耷拉下来,展昭别过身去,走向一边,垂首整理好自己皱巴巴的衣物,尔刻,他转身回来,抬手行了个告别礼,便看也不看白玉堂一眼,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这下更糟了……连个眼神都不给自己了……

白玉堂胸口狂跳如鼓,手脚无措,顺手顺脚的忙跟着人下去,红衣随着展昭的动作扬起飞舞,好似刮起的一阵微风,转眼间消失殆尽,飘散在空中。

白玉堂疾步紧跟他至门口,心下愁肠百结,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人在远方离去的背影,一时半刻没了主意,只恨不得揍一顿刚才冲动的自己。

“各位客官,我们说到那了?哦,对了,话说这开封府三宝,游仙枕,阴阳镜跟古今盆,乃是当今圣上御赐……”

楼内,说书人眉飞色舞,正讲的起劲,声音传入白玉堂的耳中,白玉堂紧蹙眉间微微舒展,眼神刷的亮起,顿时心生一计。

想了想,他抬手招呼了个伙计过来,伏身在旁低低说了些什么,复又转身进入楼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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