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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打一个犯馋

回顾经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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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喜欢喝酒，酒品也还不错，就像每一个出身华山的人一样。对他来说，喝酒总是一件简单的事。只需要有一坛酒，不论是什么酒，不论是用来御寒、解馋，又或者是消愁的酒，他都可以简简单单地一饮而尽，然后沉浸在灼热的回甘与快意中自得其乐。

这种时候他通常是不会去刻意寻些佐酒的东西的。因为麻烦。但今夜他却确实有了这么一小坛或许应当配一点酒的点心。它闻起来好像还有一些梅花的香味。

不知道为什么，也许就是因为这一点香味吧，北风吹拂的夜色在此时好像也变得温和了几分。他拿出小刀，就着微微的雪光与月光启了蜡封。

坛中蜂蜜与梅瓣交融，甜味不加阻拦地发散。他无端觉得这样的茶点和他多少有些不搭。不过这些都无所谓了。谁会和吃的东西过不去呢？这样的人想必是成不了大事的。他一边这么思忖着，一边用刀尖挑了一朵红梅，毫不风雅地咬进嘴里。梅瓣还没到一抿就化的程度，但入了口很快也就散了。回味时只留花与蜜的清甜，以及闻的时候还并不明显的梅肉的微酸。对此，他的第一个想法是，好甜。

他觉得，大概是因为自己平时不太会把铜板和精力用在街市的茶点上，所以才感到这样的甜味分外陌生和难得。可能吧，也许是这样的吧。好像有一点太甜了。他又想了想，不是这样的，这朵梅花其实是正好的甜味。他顺手把刀搁在坛里，然后取下酒壶，仰头灌了一口。这并非伤身的烈酒，而只是寻常酒家沽取的陈酿，大概也是他这好些年旅途中，在满天星斗下的千百里路上，饮尽的，或许有名字，或许没有名字的杯中之物。

好普通的一坛酒。

他觉得这样的酒好像配不上这样的花。

他低头看了一眼盛着梅花的坛子，发现它真是不大，甚至可以说是很小的一个坛子。因此坛中的花好像显得更加少了。这也勾起了他第二个有一些煞风景的念头——麻烦。去弄那些梅花，梅子，新蜜，不知道要花多久，也才只这么一点。

这真是好麻烦，好累的一件事。其实他是希望师弟少费一些心思的。但这花中还有比他想象中更多的讲究与心思。他知道吗？也许知道、也许不知道。只是无论知道还是不知道，总归是融进酒中了。

那个晚上，他喝下的酒并不少，但也不多。他喜欢酒，但绝不要因此误事。所以他明白，今晚已经够了。他没有数这一壶的冷酒要几朵或者几瓣梅花来配才最合宜，也没有算这一坛梅花能下多少坛各样的春醪。总之，在他意识到要这么做的时候，好像已经来不及了。那时的春光尚未落尽，大约是在某个杨花摇荡、酒旗招展的地方，从冬雪中存下的一坛梅花终于见了底。他还是像以前那样，用刀尖挑起梅花，用最后一瓣喝了很有滋味的一顿。后来在那一年剩下的日子里，他走了很远的路，去了很多的地方，也见了很多的人。江湖的风尘与阴霾磋磨他，但并未摧折他。

北风再度来时，在一个无心的瞬间，他用并不郑重的口气和一个朋友提到了蜜渍梅花，语气慵懒、轻飘，尾音直往上翘。他的那个朋友应该是听说过梅花这回事的，但肯定也只是听说而已。

不过也就在这个时候，重逢，其实并不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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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我一个，我也要吃

• 萧俞现代paro   主要讲了个少侠为了磕cp而力挽狂澜的欢脱故事

• 少侠有前世记忆，读者可自行带入性别

• 本章为黎羽视角，大致是交代一下人物背景 少量齐无悔出场

    

   1. 我叫萧黎羽，大家都喊我小鱼儿。我爹当初说给我起这名是希望我心系天下黎民百姓，如初生之羽蓄势待发。直到某天我不巧听到我爹妈怄气——

     “萧黎羽，萧离俞。靖安，你可知，从你走后，我夜不能寐，将一腔相思寄托在孩子身上！”

     “......本来觉得黎羽名字挺好听的。”我妈（我还不敢当面这样叫）是家里的文艺青年，听完我爹一米八五壮汉深闺怨妇式的嗟叹，表情管理堪称完美。

  2.咳咳，忘了说了。我是父亲领养的，男人和男人怎么可能有孩子嘛。

  直到某天班里的少侠给我科普某种文学......

 3. 跑偏了哈哈，想当初我爸还是个意气风发风华正茂的少年郎，毕业后兜比脸还白，回到老家从基层做起成为尽职尽责的人 民公 仆 ，把我师父——那年高考探花兼985名校研究生，拐到居庸关这个小县城当老师。

  

      “黎羽，你不能这么说。我可是跟你师父搓了一顿烧烤，斟上一壶好酒，才把你师父请来的！”

     “啊对，你请客我买单。”吃完饭，俞老师百无聊赖伏在桌上整理教案。

父亲默默起身去刷碗，我在一旁殷勤地给俞老师端茶倒水。

我不禁在心中感慨：多温馨的画面。

前提是我爸没有失手打碎盘子遭到师父一顿文人墨客骂人不带脏字的教训。

后来我爹生闷气，拉着我到房顶深更半夜谈人生，一直到我师父嫌丢人一手提一个给我俩拽回去。

 4.其实师父脾气挺好的，真的。

  

我们初见前，父亲说我之前欠的功课太多，给我找了个名校毕业的老师辅导。那时我还太腼腆，半掩房门猫着身子端详俞老师的模样。

  

  眉眼很好看 但看着有些瘦弱，难怪少侠信誓旦旦打赌父亲的故交是个病弱的......美人？可这好像是个男老师啊。

  

“你才多大，都有孩子了？”

“义子。我刚出完任务回来，途径孤/儿院，一眼就瞅到他爬到树上给大家摘果子。当时我就觉得这个孩子，有点像我未来儿子。”

“......”

“有什么不对吗，这就是缘分啊。”

意识到偷窥好像不太礼貌，想起父亲教我的规矩，我走到客厅，毕恭毕敬地行拱手礼：“师父在上，受徒儿一拜！”

“噗。”俞老师忍俊不禁，我抬起头，这才细细看清他的眉眼，这时我才明白少侠所说的“剑眉星目”的男主该长成什么样子。  

         “你叫什么名字呀，还有，我什么时候同意当你师父了？”

        “我叫萧黎羽。师父受了我的礼，自然是同意我做你的学生了！”

        “这厚脸皮倒是一脉相承......萧黎羽，小鲤鱼......看来你父亲是想你鲤鱼跃龙门了。”说这话时，师父瞥了一眼老爹搭在他肩上的手，老爹赶忙放下，不自觉摸了摸鼻子。嗯，不对劲。

  

  5.后来俞老师就成了我的班主任。我还记得少侠见他第一眼脱口而出:“头发还是比我多。”

  确实，很难相信富有文人气息的俞老师竟然教物理。

  俞老师抱着成绩单意味深长看了ta一眼，他也很难相信有人物理能考个位数。

  后来俞老师每回上课都把他及肩的长发用红绳扎起来。

  

  6.我总觉得，少侠是有点秘密在身上的。不过，谁活到世上没有秘密呢？那年暑假，山上满了洪 水，我又高烧不醒，迷迷糊糊听到父亲和老师吵架。

  

  什么杨副，什么人 命关天的大事，什么抗 洪救 灾。

  

  好像是工作上的事，杨副ju长我曾见过，是父亲的领导，我看到他的第一眼莫名害怕，一直躲到父亲背后。后来老师也对他有成见，他说杨副太精，劝我父亲长点心，每次父亲都打马虎眼敷衍过去，偶尔还会看到父亲一个人坐在天台上沉思，我没敢去打扰。

  头好痛，我做了一个梦。梦里落了一场大雨，老师与父亲不欢而散。父亲是个守城的将军，却被人用守城的弩伤害，我一直追寻的老师与我分道扬镳……

  迷迷糊糊中，我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不是父亲的也不是我的生母的。

  “黎羽，醒醒。”

  “妈妈……”我不知道为什么这样喊，我是孤/儿，自幼没了父母。母亲对我来说是个陌生的角色。人们常常打趣，比起不靠谱的爹，过去靠谱的俞老师像是我的妈妈。我也常常想，要是俞老师能管一辈子我，大家就这样安安生生过日子该多好，可梦里的画面太真了，俞老师一袭青袍背靠山崖，在我面前一跃而下。

  

  “黎羽，听话，把药喝了。”

  

  再睁开眼，俞老师倚在床前，端了一碗药。灯光是从客厅照来的，没有那么刺眼。我心中莫名安心。

 

  于是抱起碗一饮而尽。

  “你这孩子……着急忙慌做什么？”

  “老师，我……爸呢？”

  “出任务去了。我翘了半天课来照顾你，算是尽到一个‘母亲’的责任了吧？”一提起我父亲，师父酸溜溜的，又好像听到了我梦里的戏言，有些嗔怨 ，可我见他并不生气。

  “那，我是不是不用上晚自习了？”我赶忙转移话题。

  “萧黎羽同学，”

  众所周知，每个孩子在家被叫全名准没好事，我心头一紧。

  “你从下午睡到现在，醒来第一件事竟然想着不用上课了？我看你思路这么清晰，看来还没烧傻。”

  ……

  我师父脾气挺好的，真的。

  起码他和父亲吵完架会关心我脑子正不正常。

  

  7.那天晚上，我却怎么也睡不着。掀开窗帘，看着屋外瓢泼大雨。心中说不清楚，不知怎地，我给少侠发了好长一段消息，将心里的不痛快丢得一干二净。许是太晚，迟迟等不来回复。

  我鬼使神差又追问了一条。

  

  我:你觉得今生还会重蹈前世的覆辙吗

  

  少侠:相信，你看戏台上兜兜转转还是那几出折子。但我更相信他们的结局能改变，只要我拆了这戏台。

  

  ……

  我偷摸溜出去，俞老师卧房的灯没有亮。他应该睡了吧。

  等等，车钥匙好像被拿走了，伞也少了一把……

  现在家里就剩我一个了。

  

  我害怕梦境变成现实，拽把伞夺门而去。

  

  我不知道要去哪，雨水潺潺，愁云惨淡万里凝。居庸关黄沙太多，那山上是否有洪灾？父亲一定是去救灾了，俞老师心若比干七窍玲珑，是去找他了吧。想的事情有了眉目，我便觉步脚轻快，踩着泥泞上山。

  

  8.然后我结识了齐无悔大哥。

  

  “小孩，大半夜下着雨你这是上哪？”

  

  “去找我父亲…还有我师父。”

  

  “你家里人？他们没事上山干什么。”

  

  “我父亲是…他去抗 洪了。”

  

  “好！我齐无悔平日最爱多管闲事，小鱼儿，咱们一起！”

  我狐疑地看着嘴里叼着根草，头发像蓬草随意扎起来的中年男人，他怎么知道我的小名？

  “瞧我这记性！小鱼儿，我不逗你了，”齐无悔从兜里掏出手机塞到我手里，上面是少侠和他的聊天记录。“你看看，现在相信我是好人了吧？”

  少侠:齐师兄！帮我蹲个人，他叫萧黎羽，今天晚上可能会到处转悠。事成请你喝酒！

  齐无悔:行，不过我是有底线的人，贿赂就免了。

  少侠:…您误会了，我想请你保护好他。

  齐无悔:懂了，当保 镖。这可是我老本行。

  少侠:您老本行不是装乞 丐骗我给你买酒吗……

  齐无悔:怎么说话的，我们华山穷也是穷的荡气回肠一身正气。

  “咳咳，既然当了你保镖，我就要履行好责任。咱们上路！”齐大哥尴尬地拿回手机，拉着我往山上走。

  

  9·我发现，齐大哥活得很通透。

  见我神色不安，无悔大哥就有一句没一句跟我闲谈，聊着聊着，他突然笑了，嘴边的胡茬乱动。

  “小鱼儿，你别见怪。我感觉你跟我师弟一样，不谙世事白纸一张。”

  “你也觉得我很笨吗……”

  “没有没有，只是你的心跟明镜的似的，太单纯，想什么别人都能看出来。”

  “难怪师傅和父亲做什么瞒着我，他们俩吵架了我好半天才发现！”

  “其实，他们瞒着你何尝不是为你好呢？”

  “可是，一家人不应该坦诚相待吗？”我不服气，又觉得齐大哥说得很对，父亲和师父总是把我当成小孩，可我都十六了！

  “怎么说呢，这算是他们别扭地表达爱的方式？哎呀，人都是要长大的嘛，他们会有一天意识到的。”

  “真的？”

  “真的。”

  “那你现在还会瞒着你师弟吗？”

  “……”

  “看来，齐大哥也是个别扭的大人。”

  “害，你这孩子！人小鬼大，跟我师弟一点都不像！”齐大哥双手抱臂，走在我前头。

  我惴惴不安地担忧父亲他们的安危。

  

  10.不知过了多久，我们一路上看着灾 民陆陆续续转移，和少侠撞个满怀。

  

  少侠揉了揉ta长着稀稀疏疏头发的脑门，我看到ta手上拖着半死不活的杨副。在ta身后，父亲和老师互相搀扶着，父亲的手搭在师父肩上，一个臂弯弄得老师的青衣一片污泥，老师也不恼，死死拽着父亲的手。

  

  齐大哥突然瞥了ta一眼。

  

  少侠:看啥……

  

  齐无悔:感觉你和你手上拽的东西有点多余。

  少侠:你不懂，我这是用自己的方式守护我磕的cp一段美好的烟缘。他们郎才男貌，哪轮得到一个妖怪反对。

  

  少侠又在胡言乱语了，师父此时一定在心里翻白眼……突然，他看见我浑身脏兮兮的过来，眼中又是惊又是喜。

  “黎羽，你烧刚退怎么就出来了，赶快回家！”

  

  “齐师兄，我让你保护人家，你怎么大半夜带着人家在深山老林横冲直撞……”

  “这……没人跟我说这孩子刚生完病，身体还虚弱啊……”

  “不怨齐大哥，是我自己要上山的，我看不到师父他们，我不愿回去。”我回答得斩钉截铁。

  “大哥？”父亲仔细瞧着齐大哥的模样，有一种占人便宜的感觉。

  “哎，今儿我高兴，就认你这个小弟吧，以后你跟小鱼儿我就当师弟看待了，放心，我们华山还是很护犊子的。”

  “少侠，想不到你小小年纪就跟这些会功夫的练家子结交，好厉害！”父亲转头像少侠比了个大拇指，完全忽视我师父阴沉的脸……

  

  “你们俩，是不是都翘了晚·自·习?”

  

  “唉呀，小鱼我们赶紧回去吧，你看着这伸手不见五指的，不要再让老班生气了。”少侠抛下杨副，拍拍手，拉着我和齐大哥往山下跑。

  

  “少侠，你怎么碰到我师父他们的？这到底是怎么一会儿事啊。”

  “嘿嘿，你之后就知道了”

  “小鱼儿，我怎么感觉你爸和你师父一个像没头脑一个像不高兴。”

  “同意。”

  

  11.后来，我才知道那天大雨，我爸想去救灾，师父因为我爸连我发烧都不知道和他吵了一架。杨副为了争权夺利想趁着大雨伤害我爸，再制造一场我爸贪生怕死抗 洪不积极的假象。

  所幸，被路过的少侠看见，只见ta气沉丹田大手呵斥:“住手！”那青面獠牙的杨副一个心虚趔趄滑铲，可谓平沙落雁式着陆，昏迷不醒。我父亲观此等侠肝义胆铁骨柔肠之壮举，热泪盈眶险些被绊倒，不小心头撞树枝上拉了个口子。

  

  以上皆为少侠自述。

  我问师父是否属实，他神色凝重地说 是真的。

  因为他赶到时杨副已经半死不活在地上蛄蛹着，三个人大眼瞪小眼。

  

  12·再后来，杨副加上之前乱七八糟的丑事又被爆出来，被我们亲手送进去。

  我问少侠哪来的证据，ta晃了晃手中翟天志特制摄像头，冲我眨了眨眼。不愧是少侠！

  

  13.“黎羽，我们去放烟花吧！”杨帅审  判的那天晚上，少侠又从翟天志手里淘回来一群宝贝。

  “可是，还没到春节啊。”

  “谁说过节才放烟花？今天是个好日子，我就要放！快点，我约了图娅秦雁她们，晚了抢不到仙女棒！”

  

  “谁要放烟花？”俞班主任突然从窗外探出头，饶有兴致地看着我们。少侠面如死灰。

  

  “我听说前些日子这可是违禁物。不过最近政策松了，来点烟火气也好。”

  

  少侠点头如捣蒜。

  

  “晚自习说话，班长记个名。少侠，放学来我办公室喝茶。”俞老师将一份物理不及格的试卷递给少侠，斯斯文文地走了。

  

  少侠……已经不再喜形于色了。

  “没事，有的人死了，但ta还活着。”少侠留下落寞的背影，迈着坚定的步伐，英勇奔赴战场。

  风萧萧兮易水寒，少侠一去兮不复还！

  

  我在心中勾勒少侠的轮廓，祈祷ta能回来，和我们一起。

  

  

◎大型all侠现场。

◎各位掌门一口一个徒儿、乖徒，我人都化掉了。

◎标点根据人物语气有所调整，一梦江湖乱用感叹号的毛病什么时候改一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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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崖｜

　　小友，多日不见，一切可还安好？

  近日时常想起小友，在下有许多话、许多事，想同小友分享。（轻笑）

　　今年的冬天格外冷，金陵城已然落了雪，不知今年的奇妙会，小友可还愿与在下同往？

  听闻在初雪时节许下的愿望，最为灵验。在下希望小友……平安、喜乐。

　　楚某愿与小友共看金陵烟火，岁岁……复年年。

　　

　　｜方思明｜

　　小家伙，好久不见……是我。（轻柔）

　　先前居庸关一事，我已有所耳闻，江湖庙堂局势繁杂多变，你……护好自己。若有危急，尽可传书于我。

　　今年冬天格外冷些，某人平日里总把别人的琐事放在心上，恐怕却忘了给自己添衣罢。年节将近，听闻金陵都落了雪。记得某人曾说，想去看雪，如今雪至，不知某人，可有暇同往？

　　

　　｜陆轻眉｜

　　少侠，是我，陆轻眉。

　　许久未见少侠到天机楼走动，上次我寄予你那副字帖，你可临完了？好啦，今天不是来说这个的，过几日便是金陵奇妙会了，有你最喜欢的棉花糖，江湖快乐水，还有……（笑）

　　你最近不是忙着帮这个就是帮那个的，肯定累坏了，去好歇歇罢。对了，金陵近日落雪，早晚记得添衣，莫要着凉了。

　　

　　｜铁云霜｜

　　少侠，是我，云霜！

　　自居庸关一役后，边关暂时恢复了安宁，不仅百姓免受战乱之苦，我铁衣堡的冤情也得以洗脱，这一切全都多亏了少侠！

　　如今临近年关，大家都在忙着筹备互市，铁衣堡和落日马场那边都派了人手过来，少侠有空的话，也过来帮把手？等过年的时候，多置办些年货，大家伙儿红红火火过个好年！

　　

　　｜慕启明｜

　　少侠，是我，启明。（笑）

　　临近年节，边城的百姓们都高高兴兴开始筹备互市了。但互市之事，说来容易，真正实行起来，所涉及的事务颇为庞杂，单靠我与天河、云霜几人，恐怕难以赶在寒潮前筹备完毕。不得已，慕某只能斗胆请我们居庸关的大英雄前来帮忙啦～

　　（闷咳）……好啦，不闹了。近来天气寒冷异常，居庸关都已经开始落雪了，少侠前来，千万注意保暖，不要着凉才是。

　　

　　｜齐无悔｜

　　少侠，是我——你齐无悔师兄！

　　老子可有日子没见着你了。过几日的金陵奇妙会，可得好好陪师兄喝上两盅……嗯？你还真别说，今年这冬天真邪了门儿了，连金陵都飘上雪花儿了。

　　嗨，什么时候有空跟我回山上看看。有日子没吃着清清那丫头包的饺子了，还有你风师兄做的蜜渍梅花儿……怪想得慌。这次胡辣汤管够，你可别不来啊。

　　

　　｜萧居棠｜

　　少侠，是我，小棠啊。你每天在外面忙这个忙那个的，都多久没回山上看看了，掌门爹爹和大师兄他们惦记你惦记得很呢。

  快过年了，少侠有空记得回去看看，说不定大师兄看到你辛苦，又给你包一个大～红包！到时候咱俩三七分怎么样？就当你给我的压岁钱了。诶诶诶诶——这时候怎么又叫上我萧师兄了？嘘——这可不兴叫啊！

　　……算啦，听说今年金陵又要开奇妙会，少侠答应我到时候来帮我和宁宁堆雪人，压岁钱的事儿嘛，就算翻篇儿了，怎么样～拉勾！

　　

　　｜宁宁｜

　　少侠少侠！你最近在忙什么呀，都好久没回来陪宁宁玩儿啦～宁宁真的好想你！

　　不只是宁宁，还有关师父、顾师父、林师父、李姨、蔓薇、小棠、觉悟、来福、土豆、小宝……唔……好多好多好多！上次跟小棠他们一起堆雪人，宁宁还偷偷做了一个小小少侠呢，可惜揣在口袋里，还没来得及送给你就化掉惹qwq～

　　对啦，听说最近金陵也下雪啦！这次少侠和宁宁一起去，宁宁现场做给你看好不好ovo！

　　

　　｜觉悟｜

　　阿弥陀佛，少侠，我是觉悟！好久没见到少侠了，小僧真的好想念你！！！

　　少侠你都不知道，上次你不在，小棠宁宁他们叫我一起堆雪人，结果堆着堆着，他们两个就跑去打雪仗了！呜…还是少侠好！

　　最近金陵也下雪了，过两天的金陵奇妙会，少侠跟我一起去好不好？我们一起去堆雪人、打雪仗，小僧、小僧把最最喜欢的素面都留给你吃！

　　

　　｜叶澜｜

　　（哈欠）少侠，许久没有见你回来了。江湖之事繁杂万变，就连金陵也是一日一新。

　　啊…过几日便是金陵奇妙会了，今年的奇妙会又比往年添了许多新鲜玩意儿。你若有闲暇，不妨去逛一逛，多寒时节，心忧易病，权当散散心也好。

　　

　　｜阴不孤｜

　　徒儿，你此番外出游历，可是又被什么难事绊住了？

　　唉，往常天天缠着我要摸月奴，如今十天半月也不见踪影，莫非……真的在外面养了小狐狸不成？

　　（轻笑）听闻金陵落雪。他处不比岭南，你出门在外，切记早晚添衣，莫叫为师挂心。

　　

　　｜望兮｜

　　乖徒，许久未见你回岛上，你师兄师姐他们都很挂念你，夭夭也在我耳边天天唤你的名字呢。

　　听闻过几日金陵会开一场颇为盛大的庙会，绵糖美酒，烟火花车，无一不包。今年冬天又落了雪，到时银装素裹，火树银花，那样的景致想必一定很美，你便替我看一看吧。

　　天寒路远，记得添衣，记得回家看看。

　　

　　｜普拉法｜

　　此番你外出闯荡这么长时间，不知武学功法可有进益？回来跟为师比试比试！

　　你久未传信回来，我那小弟倒是惦你惦记得很，一会儿担心你在外被人刁难，一会儿又忧心你受伤。哼……

　　对了，听说金陵今年下雪了，倒是奇事。普拉夏自小便在伽蓝长大，没见过那般大雪纷飞的景致。刚好过几日就是金陵奇妙会，你带他一起去看看吧。欸，像过山车、钩锁之类的危险项目，你自己玩玩便罢了，可别叫他上去啊。

　　

　　｜梅馥之｜

　　小海客，是我。你一直在外奔波，许久没回岛上，大家都很挂念你。

　　奕姐姐说，金陵下了好大的雪，屋顶、树上都落满了雪，是我们在南海看不到的好景色。过几日还有金陵奇妙会，你有机会就去逛逛罢。

  我们泠音的人啊，就该像鸟儿、像风一样，自由自在，无拘无束。

　　

　　｜元一诺｜

　　嘿！少侠，好久不见啦！……什么？你连我的声音都听不出来了？！我是元一诺啊！

　　明明说好了忙完要回来找我们喝酒的，还说要给我们带金陵最好吃的点心，最醇的酒，还有最新的话本子，你人跑哪里去了？居庸关都下雪了，再不来，雁儿的大雪人都要堆好了。

　　对了，过几天互市就要开了，到时候无论是江南的商人，还是北蛮的商人，都会带来好多好东西。你可要记得来买礼物送我们啊！

我流撩人不自知中央空调式华山男少侠 x 纯情元一诺

有齐风、燕谷提及

ooc预警，第一人称预警

就是个片段，随便写着玩

刚入门那会儿我其实很不明白为什么齐师兄和风师兄的关系那么奇怪。

按理来说，风师兄应该讨厌齐师兄的，毕竟是齐师兄让他受了伤，只能坐在轮椅上。但是风师兄不但没有讨厌他，反而在师父决意要驱逐齐师兄时再三阻拦。齐师兄对风师兄是有愧的，这我知道，可是也没见得谁有愧会一直躲在暗处默默守着他直到天荒地老。

顾师姐和掌门师姐听了我这话后都笑了。顾师姐说，都给忘了，咱大名鼎鼎“温酒斩文圭”的少侠是个从没跟人好过的雏儿。怪可怜的，师弟啊，祝你早日找到情缘吧。

我：“……”

我不懂，但我大受震撼。

直到后来我去了居庸关，遇到了为了给风师兄治好腿不惜来到这儿的齐师兄还有一见面就跟我互呛的元一诺，我才有些朦朦胧胧地明白顾师姐那话是什么意思。

 

我算是齐师兄带进门，也是师父任慕思的关门弟子。当初师父还不叫任慕思，清崖兄也不叫楚清崖，而我，初入江湖的菜鸟，甫一进了华山，就被齐师兄一脚踹进了濯剑池里。故而我虽然知道齐师兄其人心肠不错，我还是很怵他。

所以在居庸关里见到他时我没忍住缩了缩脖子，假笑道：“大师兄好，大师兄吃了吗，大师兄再见。”随后转头就打算开溜。

溜是肯定没有溜成功。我被他一把薅住了命运的后颈，闻到了他身上那股永远散不掉的酒气。“跑什么跑啊，师弟。”他重重地念了这个称呼，让我不寒而栗，“不是你在这儿说要集合天下侠士一起来抗蛮人的吗？”

“道理我都懂，可是谁看到自家大师兄人不麻啊，不信你问问他们武当……”我嘟囔两句，就被他一把勾住脖子往静僻处带去。

“你小子跟我说道说道——那个什么关山，那个什么元一诺，什么情况？”

齐师兄压低了声音像是怕人听见。我有些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啊？就是边境有难我找关山的元一诺帮我集人打仗啊。师兄你怎么了？什么情况？”

“哪有那么简单。华无痴还说他每个月只是跟武当那个黄乐切磋呢，能信吗？”齐师兄翻给我一对大大的白眼。

“那肯定不能信!”我严肃地摇头，“明明无痴师兄还给黄乐道长修匣子的！”

齐师兄：“……”

齐师兄一脸孺子不可教也地拍了拍我的肩：“我担心啥呢，就你这样还能开窍，谷潇潇都能和燕无回三年抱俩了。“

我默了默，觉得还是应该为谷师姐正正名的，好歹我没钱吃饭时谷师姐永远都是我的港湾：“谷师姐和燕师兄还是有进展的，上次过节燕师兄还给师姐送花了。”虽然我总觉得不如送钱来得更容易让师姐开心。

“送花？燕无回那小子长点心吧！还不如直接送钱呢！”

齐师兄显然跟我是同一脑回路。但我还是摸了摸鼻子，小声说道：“总比有些人死活不肯见风师兄还得风师兄送酒好……”

“我听见了。”

“哈哈哈我找元一诺安排萧黎羽的住处了大师兄回见——”

我被大师兄一把抓住了命运的后颈。

“着什么急啊，我要吃了你不成？”

齐师兄没好气地说道，把我翻了个面正对他。“小鱼儿那孩子，心思细腻，又刚刚失去父亲，还看着他师父叛了国，现在刚打完蛮子，情绪可能有些敏感。你让我把他送关山，这事儿靠谱吗？”

真是太感动了，作为亲师弟的我都没有这么被大师兄关照过。不过我也挺喜欢那个孩子就是了。

“关山的首领现在是元一诺，他跟我一样都才刚加冠呢，不比萧黎羽大太多。”

我说着说着就想笑，摸了摸鼻子。

“说来真是吓我一跳，翟天志一直找不到以为死了的那个阿古，原来是被关山给救了。元一诺还真的是给了我很多意外和惊喜，师兄你都不知道他……师兄？”

大师兄跟我大眼瞪小眼地对视着，沉默了半天说道：“你心里那个元一诺跟你那清崖公子和方思明一样？”

“怎么会，他们三个都不一样，怎么比啊？”

我严肃地说道。

“元一诺是我新结识的朋友，我们那叫一见如故；清崖兄那是一直陪着我的良师益友，是我遇到什么都想告诉他的人；方思明……方思明是我会一直抓在手里不让他离开的人。他们三个对我来说都是不可取代很重要的存在！不能相比的！”

“……你小子……”

“？”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那个清崖公子太过在乎你了，他方思明也能为了你赴汤蹈火，至于那个元一诺——你一到居庸关就满口是他，他一见人就说你有多好。我说你小子是怎么想的？”

我茫然地看着齐师兄，齐师兄恨铁不成钢地看着我。最终这种没有意义的对望结束在了师兄给我脑门赏了一下，我痛呼一声。

“算了。迟钝点也挺好。”

齐师兄嘟囔道。

 

“哟，你来啦？”

元一诺大老远看到我来就朝我挥手，显然非常热情。

于是我也很热情地对他招了招手。

“哟，几天不见你看着更像个人了！”

不知道是我欣慰的语气还不够，或者是他终于察觉到了我一直觉得他很狗，总而言之言而总之，他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垮了下来，然后自认为凶狠地朝我呲了呲牙。

所以我说他很狗嘛。

我跟他一对上眼，都知道彼此心里在想些什么，于是我们顿时都往后一跃拉开距离，他抽出斩马刀我抽出长剑，刀光剑影间剑刃与刀刃碰撞在了一起，擦出了火花，照进了他那双写满笑意的眸子里，倒映出了我的笑容。

“你们两个。”

程千里一脸无奈地站在一旁喊道，萧黎羽在他身后，有些呆滞地看着我们，显然在走神。

“就打一架，不会出问题的程师兄！”

我喊道，十分痛快地举着剑跟元一诺打了起来。

“被打哭了可别说我欺负你！”

元一诺喊道，横劈一刀直冲我下路来，我急忙闪开。

程千里大约是忍着不翻白眼，拿着腰间酒壶灌了一口酒，就将那酒葫芦扔到我俩之间，恰恰好挡住了我的剑刃和元一诺的刀锋。

“好歹也是关山的首领和名满江湖的少侠，你们俩少在这儿闹腾，人小萧兄弟还在这儿呢，也不怕让人家看笑话说咱关山内斗、首领疑似和少侠关系破裂。都加冠的年纪了，成熟点。”

“哇，你比茶馆那老头还会说书呢！”

元一诺像是怕把程千里的酒葫芦砍坏，连忙收了手，抓住酒葫芦给丢回去。“况且小萧又不是外人，入了咱关山那就是咱异父异母的亲兄弟了，你说对不对？”他用胳膊肘顶了顶我，冲我笑了笑，连带他脸上新落下的疤都动了起来。

我顿了顿，收了剑，皱着眉凑近了他。

“你脸上的伤怎么还没好全哇？我给你带的药膏你涂了吗？”

他似乎是没有想到我会突然凑近，一时愣住也没躲开，就这么任凭我凑到他眉眼前仔细打量他脸上的疤。我看着这新疤，心里想着这是不是这个蠢货当时一声不吭跑去敌营里时落下的，就见那疤周围的皮肤肉眼可见地红了起来。于是本少侠惊愕地发现，堂堂关山第四代首领兼第二代守望人在眨眼之间红成了一只熟虾，似乎下一秒就要熟透过去晕厥在地。

“这咋啦这是？后遗症？你还好吗？元一诺？小元子？程师兄他是不是傻了啊怎么办啊？”

我晃了晃他，又连声叫唤，他不应，我只得一脸惊恐地望向一旁满脸复杂的程千里。

程教头环着手看看我又看看元一诺，嘶了一声，揽过萧黎羽的肩就转过身去。

“小萧兄弟，我教你在关山生存的法子，”程师兄带着他往住处走去，边走边道，“遇到少侠跟守望人时咱就绕着走，这样过得能舒服些。”

“？为什么？少侠哥人是极好的，这我听齐大哥说过。”

我听到那孩子疑惑地问道。

“因为跟他俩站在一块儿，你只会觉得自己锃亮。”

程千里如是说。

 end 

没了，就这 

*一梦江湖关山怒版本剧情万里长歌群像，全文1.4w+，感谢食用

*本文灵感来自《神探狄仁杰》第一部《滴血雄鹰》

*研究一种杨帅死法的可能

*第一次尝试这种元素，算半个鬼故事

*我流少侠，我流全部npc，ooc预警

*微恐怖，微血腥

 

“哪一个是，生恨、求死，归来，索命。”

“哪一个是，行恶事、断送生机、偏自作孽，撞阴司。”

——《告石》

 

1.

有个衣着干练的年轻侠客，骑着马路过不归河，朝城门走去，转身望一眼夕阳。发现水中有许多红黄树叶。

原是秋天到。

自那焚玺一战已过了一段时间，各个势力仍留在关内，做着些挽天倾之后的修补匠工作。杨帅难得没再蹦跶，但夜不收一案颇为难断，其中的是非功过若严格按律法也是会左右为难。

不过平日里受夜不收恩惠的城内外百姓可不管这些，众筹起来在城外的山上给萧鸿飞建了一座将军庙，前几日刚刚竣工。少侠自从知道此事后便日日往山上跑，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新修的将军庙内供奉着萧鸿飞和夜不收诸位将士们的牌位，又取萧鸿飞将军之名中的鸿雁作为将军庙的标志，请工匠来刻画在将军庙的墙上。

那位侠客牵着马进城，一路上来去忙碌的人不断地同他打招呼，侠客也点头一一回应，七拐八拐地走进一个院落里。

刚推开门一道寒光扑面，侠客侧身躲过，抽出腰后的斩马刀反手一挡，寒刃接连相撞两下，看清来人才笑道：“铁堡主怎么拿起斩马刀了？”

“常拿重剑长枪，偶尔也想试试其他兵器。”铁云霜撤了刀，挽了个刀花才收入鞘中，呛啷一声，转身让开道路，“少侠来得正好，慕启明和齐场主都在屋内。 ”

“多谢铁堡主，这些日子还要劳烦铁堡主多费些心思。”

“劳心劳力的又不只是我一个。”铁云霜腰挎长刀，又伸手拎起靠在墙边常用的重剑，才回身问少侠，“将军庙是不是已经竣工了，明天我定要去祭拜一番。”

有塞北衣着的仆人将少侠手中的马匹牵走安置，铁云霜走在前面带路，这里是落日马场在居庸关寻的新据点，是一间三进大的院子。

“好啊，我明天可以为铁堡主带路。”少侠四处打量着这里，这是他第一次来马场的新据点。

“不用麻烦少侠，前些日子我去过，当时将军庙还在筹建中。”

三言两语之间，铁云霜将少侠带到了东跨院的门前，还未敲门便有人从里面将门打开，是慕启明。屋里传出齐天河的声音：“启明，少侠肯定在路上了，你这段时间总是心急多虑，小心你的毒又……我说什么，少侠这不就来了。”

“启明兄，天河。”

待少侠和铁云霜一同进到屋子里，齐天河便笑着拍拍身旁椅子的椅背，示意少侠坐下：“少侠，我给你说一件趣事。”

少侠看慕启明笑着摇摇头，哗一声展开扇子摆了摆坐下，便又没来由地想到另一个拿着扇子的人，不过他现在可不在居庸关。才也坐下来跟齐天河凑在一块听他讲，铁云霜坐在一旁拿起桌子上的布巾开始擦拭手中的重剑。

2.

原是城里新来了个说书先生，不讲忠良传奇故事，不讲古时感人情爱，偏偏讲起了鬼怪阴司断案。

“说那武朝时有一桩迷案，是前隋朝的一个将军被副将背叛，斩下其头颅去唐军那里投诚，后来那副将心中有愧，给将军建了坐将军庙，谁知那将军化身无头厉鬼前来寻仇，剁了那副将家中几十口人，事后人们发现那副将一家的头颅全部都摆在将军庙的供桌上。”

“这……”

这番话难免让少侠联想到如今的萧将军庙，笑不是惊也不是，一时不知道该做出什么表情，伸手挠了挠脸颊。齐天河看到少侠这般反应，弯着眼睛笑出了声，还是慕启明先开了口。

“天河，你就别逗他了。”慕启明站起身来，轻轻摇着折扇在屋子里转圈，“不过这故事确实有些意思，在将军庙刚刚建成的时候，以这种形式出现在这里。”居庸关城内百姓平日也无甚乐趣，便热衷于听这些个从中原来的说书先生说书，若是以这种方式传播流言也是极快。

少侠马上警觉起来，手掌轻轻摩挲着身前的桌面：“要不要我去查一查这个说书人？”

“已经查过了，没什么问题。”齐天河合上桌上的账本，颇没坐相地瘫靠在椅背上。铁云霜已经擦完了重剑，转为擦起了斩马刀，期间只是抬眼看了看窗外，无意识地将刀鞘磕在地上，发出清脆声响。

窗外阴云聚拢，沉沉地压在天幕上，蓦然一声轰隆雷响，屋内和谐的气氛暂停了一瞬，四个年轻人齐齐朝窗外看去。少侠伸手将屋内的灯点上，与此同时，窗外的乌云中挤出来一道闪电。慕启明合上扇子，以扇骨敲打掌心，脸庞浸在晦暗不明的烛光里，口中喃喃说道：“秋日雷雨，四时不正啊。”

少侠只看到慕启明嘴唇动了动，下意识地去询问，却只见他摇摇头。

骤然间大雨滂沱。

铁云霜说自己明日要回铁衣堡，以防万一安排铁冷峰留下来听用，齐天河便表示铁云霜可以在这里的马厩里挑一匹好马带走。少侠干脆先回到住处歇息。

屋外檐声如瀑，雨幕如帘。

太子在蛮子退兵后第二日便要回京，他挡下车驾和少侠在悲风原上走了走。太子不开口，少侠便不说话，就一直沉默着往前走，身后十步开外是太子卫队，天地间一时只有风吹踩草折之声。

“你是想问杨帅？”还是太子开口。

少侠看了眼太子，叹气似地点点头，在太子面前也无甚好隐瞒的：“实不相瞒，太子殿下。”他吸一口气，起了个话头，顿了顿才继续说道，“我若不认识清崖兄，后来也不认识太子殿下，而是一介普通的江湖侠客，我一定会毫不犹豫地下手，将这等，将这等阴险歹毒的恶棍除掉。”

“抱歉，少侠，朝堂多无奈，连累你也跟着枉受波折。”太子嘴角仍挂着与以往并无二致的笑，眉头却轻轻皱起，若有所思。

“那这案，就如此悬而不断了么？”少侠接着问他。

太子忽然停下脚步，目光盯着茫茫草原上的一点，缓缓开口：“断，当然要断……少侠，再等等，再等等。”后面几个字说得极慢极轻，似是在耳语。少侠也停下脚步，他是想不出什么妙计来，便按下纷乱心思听太子说明。

“少侠。”太子忽然转头直直对上少侠的目光，却不知又想到些什么，转头看向茫茫原野，“这世间，总得有一处伸冤血仇的地方，不能只有死后留给阴司去评判，你说对吗？”

少侠看着太子，仔细思索着这句话，心中似有所悟。

3.

这一场秋日大雨直直下了一天，却在入夜时又下起来，还伴着隆隆的雷声。吴二被儿子仓皇摇醒，说出来撒尿时看到村口方向有个黑影，好像没有头颅，骑着高头大马。吴二的耳朵被儿子吵得嗡嗡，稀里糊涂地跟身边的老婆子趿拉着鞋，一起被儿子拉着望向被水汽朦胧模糊过的村口。

那身影看不大真切，依稀仅见他胯下的马匹不安分地原地踏步，忽尔一道闪电照彻此方天地，吴二浑浊双眼忽然睁大了。

红衣，斩马刀。

项上没有头颅。

吴二的儿子一下子便大叫出声，口中胡乱叫喊着，鬼啊，鬼啊，却被吴二一巴掌拍在头上，老婆子厉声冲儿子说道：“别乱喊！”便拉着儿子跪下，吴二口中念念有词，“萧将军莫怪，犬子无知冲撞了您，将军慈悲仁厚，还望宽恕则个。”

“还望将军宽恕则个。”

三人再次抬头时才发现那无头身影消失了。

第二日早天刚蒙蒙亮，更夫打着哈欠敲锣报时，伸手掏着口袋里的铜板算着等会能去吃几个包子。才走至杨帅府门前，便吓得跌坐在地，急急忙忙想要站起身却双腿发软，只得不断朝后蹬腿，草鞋的绳子在这过程中断掉，他惊慌失措之下大喊大叫起来。

“有鬼啊，鬼啊——”

他这一嗓子，没让帅府开门，却吵醒了最近的几家住户，待这些住户骂骂咧咧推开门刚准备骂街，却也睁大双眼，那边的更夫早已昏过去了。

“我说你个老徐，大清早乱——娘诶！”

杨帅府邸门前的大街地面上，不知被何人沾以鲜血画下一个鸟类标记，空气中泛着丝丝缕缕的血气。关城人常年经受战火，虽闻惯了硝烟与血腥，但这般诡异情形还是头一次见。

大家伙先把昏过去的更夫老徐拖到一旁歇息，人们渐渐地围起来看，天亮起来总是快一些，杨帅府门被打开了，两个府兵开门准备站岗，刚一打开门入目便是一个暗红刺目的图案。正值人们窃窃私语万般猜测时，一个幼童揉着眼睛从人群中钻出来，指着那个血红图案大声说道：“这是将军庙的萧将军！”

清脆的童声在清晨的人群中回响，众人嗡嗡讨论之声忽然一变，幼童家里的大人急忙捂着那个孩子的嘴离开了。那两个府兵也回过神来，急忙回去报告杨帅，又喊了些府兵去驱赶百姓，不一会杨帅才跑来，脸上带着深深的倦意，还在整理着自己的衣冠，一抬头便看到了那个鸿雁标记，当场愣在原地。

“……还愣着干什么，赶紧把血洗了！”

杨帅自然听说了将军庙一事，但此事是得到了秦王的首肯，还自掏腰包填了一半的银钱，他便不敢差人去扒。将军庙完工之后，他一直噩梦连连，这些年见过的死人不少，但梦里那红衣无头厉鬼挥舞着斩马刀朝他砍来，还是让他惊出一身冷汗。

少侠就站在不远处啃着手里的包子，这家的包子皮薄馅大还顶饱，虽模样不甚精致，但胜在味道好。他看着人群散去，府兵提着水桶浇在地上，血迹被融在水里，鸿雁标记渐渐变得模糊，将手里的半个包子全部塞进嘴里，扭头走了。

秋雨之后，却迟迟不见放晴，满是乌云的天压下些雾气来，将关城与山野皆笼上一层阴翳。

仍呈山雨欲来之势。

4.

少侠刚刚跨进院里便看到了齐无悔。

院中弥漫着一股肉香，齐无悔正抱剑朝厨房里看，听到脚步声才转身。

“齐师兄，早上好！”少侠冲他打声招呼，凑近朝厨房里使劲嗅了嗅，“咦，竟然炖的鸡。”

“昨天刚从关山回来，就顺手从城外林子里抓了几只山鸡。”

齐无悔刚想摸腰间的酒壶，摸了个空，无奈地拍拍腰上别着酒壶的地方，咂咂嘴。少侠不怎么喝酒，便没注意齐无悔的举动，一心看着马场的厨子在灶上忙活，惦记着那口肉。

“齐大侠，您的酒来了！”

马场的小厮一路抱着酒壶小跑而来，又拿袖子讨好似地擦擦酒壶肚才递给齐无悔，那邋遢汉子接过酒壶，单手打开壶塞，仰头喝了一口，才对那小厮扬了扬手里的酒壶：“谢了！”

“齐师兄，萧黎羽在关山还好吗？”

少侠转头问到，看了眼小厮，后者便识趣地退了出去。齐无悔离厨房远了几步，干脆坐在台阶上，将酒壶别回腰间：“好得很，关山如今可缺人，哪都要忙。哦对了，元一诺让老子给你带个话，让你忙完了快点过去。”

“辛苦齐师兄了。”少侠坐下冲齐无悔抱拳，“齐师兄对后面有什么打算吗？”

齐无悔抓了抓自己长着硬胡茬的下巴说道：“到如今也不知道把老子骗来边关的那人是谁，算了，先把眼前的事做完再做打算吧。”他沉吟一会，如今事情虽然尘埃落定却仍是一团乱麻，不由得烦乱一阵，只得摘下腰间的酒壶再喝一口酒。

少侠也挨着他坐在台阶上，等着厨房里的那锅鸡汤。

孟和村村口的那棵神树下，吴老头拿起装了水的瓢装模作样地咽了一口，抬起皱巴巴的眼皮子看了眼周围的同村的熟面孔，清了清嗓子，开始说起昨天夜里的见闻。

“你们是不知道，昨晚我们一家三口啊，见到萧将军啦。”

周围原本乱糟糟地村民静了一瞬，有个带些蛮子面孔的老太太把手里折了一半的箩筐拍得啪啪作响：“吴老头，你这是时辰到了，要不就是发癔症了，还萧将军……快死了不就见鬼了么。”

大家伙这才反应过来，这些城外多多少少都受过萧鸿飞恩惠的百姓们，猛然间提起他，仍然觉得还在一般，但细数下来，却发现萧将军已经不在很久很久了。

久到就连山腰上的将军庙，也已经立起七天了。

“真的，你不会是眼花了吧。”

“这八成是把木桩看成萧将军了。”

“眼花成这样，半夜出来撒尿不得尿脚上？”

“……静一静，静一静，听我说！”

吴二眼看话题越来越偏离重点，他急忙高声喊道，“听我说，是我们家三口子都看到了。”

“昨晚我儿子把我和老婆子晃醒，说是感觉村口……就那，有个人影，还骑着马。”吴二伸出手指了指村口那处，“我当时还想着我那儿子又做什么幺蛾子，结果站在我家门口那一看，果然有个骑马的人影儿！”

见大家都听进去了，吴二才神秘地摇摇头：“当时天还在打雷，正巧当时一个闪电下来，我就看见棕皮马，红衣，斩马刀，不是萧将军是谁？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啊，你这吴老二也忒墨迹了。”众人见没了下文，很显然是将此事当了真。

“只是，只是他……项上没有头颅。”

老汉这话一出口，众人不约而同地寂静下来。因为大家都知道，萧将军死后头颅被砍下，不知所踪。

神树的叶子摇一摇，哗啦作响。

起风了。

5.

昨日杨帅府门前那个血色鸿雁在居庸关城内传开了，或许是因为近日来没什么奇闻，亦或是因为事关萧鸿飞，这些百姓第二日便特别关注杨帅的府邸。

但第二日鸿雁标记不是在府门前的街面，而是直接出现在帅府的木门上。中原的各类府邸总是惯于漆朱红油漆，在边关则是直接使用木门，倒是方便那血迹直接渗入木门的纹路。已经半凝固住的血红笔画阴惨惨地顺着木门流下，滴落在地砖上。

杨帅脸色好像更差了些，胡须也无心修整，发冠歪在一旁。出门来将大门潦草一看，又转头看了看特地围在府门前凑热闹的百姓，仓皇指使着府兵将府门洗刷干净。进门时下意识地往门外人来人往的大街上看一眼，却见鬼似地大喊大叫起来，接着将门猛地关上，还夹了其中一个府兵的脚。

众人疑惑着在周围看来看去，也不知这杨帅到底看到了什么，吓得闭门不出。

少侠的肩头被拍了拍，转脸看去，竟是铁冷峰。

“咦，铁将军，你没跟铁堡主一起吗？”

“堡主把我暂时留在秦王麾下，说让我等她回来。”铁冷锋朝着杨帅府门口望了望，正巧看到杨帅大喊大叫那一幕，“这不听说昨天出了那种事情，今天也来凑个热闹……他这是怎么了？”

“鬼敲门了吧，我看就是活该。”少侠冲他笑笑，“铁将军怎么换甲了？”

“哦，此次本是因为堡主才跟来的，一时间没有换洗，便直接穿了秦王军中的盔甲。”铁冷锋扯了扯自己红色的衣领子，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匆匆告别之后钻进了人群之中。

少侠冲他告别，又耸了耸肩，转头看了眼太阳升起的屋脊。

一辆马车低调自望京路驶入城内，直往宁王府奔去，站岗的士兵未经询问，仅抬头看了眼车上的标志便放了行。宁王匆匆赶至正厅，将衣袍一撩跪下接旨。

待那使臣将手里的密旨双手递给宁王后，又从袖中掏出一封书信，小声说道：“这封信是太子殿下给您的。”

宁王尚未展开密旨，又皱了皱眉接过，冲使臣点点头：“本王知道了，使者辛苦。”

等使臣走后宁王没有急着打开那道密旨，拿着在正厅转了两圈，才都打开潦草地扫过两眼，沉沉地叹了口气。他坐回桌案后面，将密旨放进柜子里，又看了眼太子的那封信，便放进火盆里点燃，直至纸张燃尽，才开口喊人：“来人。”

门口的两名亲兵进来后，发现这位王爷蓦然显出些老态来，坐在桌案后面迟迟不发一语，只是叹气。过了许久才抬头看向两名亲兵，说道：“把派出去的人都撤回来吧，不管了，这群小兔崽子爱怎么蹦跶怎么蹦跶。”

二人虽心有疑惑，却还是应下出去安排。

“等等。”宁王好像忽然想起来什么，拿了张纸提笔写了几行字，潦草折了几折，推到桌子边缘让这两名亲信拿去：“去，把这个给他们。”

“是。”

看着二人离开后，宁王身体朝后仰了仰，仍然腰背挺直地坐在椅子上，若有所思。

少侠原本想直接回马场的据点，但听到院墙后面一阵喝彩和叫好，又想起了前天齐天河说的那位说书先生，便脚下一拐，直向茶馆走去。

居庸关的茶馆能喝酒，打酒的是位妇人，带着淡蓝花布泛白的头巾，大家都唤她云娘。

“少侠来啦！”

那妇人正闲，说书先生一场才讲完，到精彩处自然没人要酒，她便靠在酒缸旁，手里握着舀酒的瓢。说书先生说的有些故事她能听懂，有些听得云里雾里，却不妨碍她看热闹。就似这次，又是无头厉鬼又是因果报应的，云娘只听出了些害怕，手脚起了一层冷汗。

转头看到少侠走过来，她自然是认得的，救了一城百姓的大英雄嘛。

“少侠？英雄少侠也来了！”

“少侠也来听书？”

“少侠，坐这、坐这！”

少侠有些局促，人群围上来把想拉他坐下，他却探头看着台上的说书先生，生面孔，官话带点北方关中口音，正在低头收拾着手里的纸张，抬头冲少侠这边看了一眼，他没有放下手里的书稿，便如此冲他笑着抱了抱拳。

江湖礼。

6.

满督海刚掀开营帐厚重的门帘，便看到巴图蒙刻上半身趴在桌子上，看着俞靖安写东西，那青衫书生眉头皱得死紧，很显然是强压着心头的那点不耐烦。

“先生，这个字怎么念？”

“我记得刚才你问过了，如果没话找话还请闭嘴。”

“我——”那狼孩听到门口响动，头一偏便看到了满督海，匆忙从桌子上爬下来站好。

“你出去，我跟俞先生有话要讲。”

这个北蛮说话最管用的女人，伸手将巴图蒙刻头上的帽子拉正，拍了拍他的背。巴图蒙刻还想说什么，又有些畏惧满督海，顿了顿还是走出去了，矮小的身体钻出门帘，俞靖安放下笔，看着她。

“也不是什么大事，先生不必如此紧张。”满督海将手搭上桌子，轻轻扫了一眼俞靖安面前的纸张，“……是居庸关的事。”

青衣书生皱了皱眉，没有言语，听她继续讲下去。

“尖哨在居庸关城外的村子附近，发现了点不同寻常的东西，棕皮马，红衣……”满督海观察着俞靖安的脸色，未能发现什么异常后颇有些遗憾地开口，“……斩马刀，可惜，项上没有头颅。”

“彻辰若是觉得闲，便去考考巴图蒙刻的功课吧。”俞靖安闭了嘴垂下眼去，皱着的眉头也松开来。

“俞先生不信鬼神之说？”满督海疑惑地问道，发饰随着动作微微摆动。

“若是真信鬼神讲因果，这天底下的人，都不知道死了多少次了。”青衣书生扯开嘴角，露出一个不能算是笑的笑来。

待到满督海出了营帐，俞靖安的眉头才又拧在一起，站起身来在帐内踱步。他大概猜到了一些，却也不好说出口。俞靖安仔细听了听门帘外，是巴图蒙刻又来了。

他要再出北蛮一次。

自打吴二一家撞鬼那日起，陆续又有许多村子撞见这头阴兵厉鬼，仅仅三天，事情便在居庸关传开了。有几个胆子大的好事者凑在一块合计，发现这是夜不收还在时经常的行走路线，一时间众说纷纭。

有的说是因为尸身不完整，进不了地府投不了胎，故重返阳间来寻头颅;有的又说是因生前放不下关城内外的百姓，死了之后执念便化为无头厉鬼来保护大家平安。许是萧将军生前口碑太好，几乎没有一个村民觉得这个厉鬼萧将军会杀人。

甚至东家的草垛，西家的牛棚，都跟从前夜不收在时一样：那群骑马路过的，腰挎斩马刀的将士们，都会跑过去帮村民们修好。

“谁，到底是谁！”

杨帅狠狠地把椅子踢翻在地，木质的椅子腿擦过地上半凝固的血，留下了一道深红的痕迹，负责守夜的士兵唯唯诺诺地低着不敢言语，待杨帅将肚子里的火气撒完离开，才招呼着周围的仆役将地上的血擦洗干净。

而早就有好事者趴在墙头朝里看到这一幕，添油加醋地对围在帅府周围的百姓讲着里面的情形。

这次，是在正厅。

7.

最近关城内外的陌生面孔多了起来，拦住当地的百姓，拿不同的方言都是在问同一件事，关山在哪？年迈一些的便大手往东一指，说道，再翻一座山，过一条河，顺着路穿过一座枫树林。

便到了关山。

萧黎羽来关山已有段时日，每天都有陌生面孔从四面八方赶来，他每次领着尚未成形的关山尖哨从万里驿路过，都能看到秦雁忙碌的身影，后来干脆每日归营便留在万里驿帮忙。

“萧哥哥，这个时辰应该不会有人来了，快归营吧。”秦雁拉过矮凳坐下，一只猫窝上她的膝头。

“没事，大前天这个时候还有人来呢，我再等等。”萧黎羽放下手里的斧头，将劈好的柴整成一堆，擦了擦脸上的汗，“这些柴够烧好几天了，程教头说明儿或者后天可能会下雨，你就不用出去折腾了。”

待天彻底黑下来后，萧黎羽才挎上斩马刀推开院门准备回去，却听见那片枫树林中有脚步声传来。如今已是秋天，落叶铺了一地，踩上去咯吱做响。这脚步听着有些散乱，却只有一人，萧黎羽握住斩马刀刀柄，冲秦雁说：“你把门关好，我去看看。”

秦雁虽不知发生了什么，却还是点点头，抱着猫关上了门。

萧黎羽走入枫树林中，那脚步声渐渐近了，他轻轻抽出一截刀来，躲在树后张望。

确实只有一个人。

他松了口气，打量着这个人。绑腿窄袖，武夫打扮，脸生，面色有些发白，脚步也踉踉跄跄，嘴唇不断开合似是在说些什么。

又见他忽然转身跪下，冲着背后不断地磕头，大声喊叫道：“将军饶命，将军饶命！”

萧黎羽没见过这种情况，皱着眉看着那人发癔症。月光下彻，林影重重，不甚清醒的人，让萧黎羽心中有些发毛，一时间进不是退也不是，他将刀摁回鞘里，连刀带鞘一起握在手里，从树的阴影里走了出去高声喝道：“你是谁！”

谁知那人扭头一看到萧黎羽，瞪着眼指了指他手中的刀，便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哎，哎——”

秦雁在屋中等着，没一会便听到萧黎羽的敲门声，她连忙开门，发型萧黎羽背上多了个人。

“他疯疯癫癫的，看到我之后就昏倒了。”萧黎羽大致讲情况说明，秦雁引着他将背上的人放在床上，翻开眼皮看了看，又把了脉，才松了口气，转头对萧黎羽说道：“他是惊吓过度，醒具体情况得醒了之后再看。”

“不过这里除了蛮子和狼……又有什么东西能让他吓成这样？”秦雁没多细想，故而有些不解。这时猫走过来蹭秦雁的腿，她弯下腰伸手揉了揉猫头，半点没看到萧黎羽的表情。

俞靖安刚将斗篷披在身上，迎面便撞上了巴图蒙刻，这小孩鬼精鬼精，便知道昨日满督海一定对他说了什么。

“先生，您又要回中原啦？”巴图蒙刻睁着一双狼眼看他，“是有什么热闹看吗，带我去呗。”

他用斗篷的帽兜遮住头脸，整个人被盖在黑影里，俞靖安此行并不打算带上巴图蒙刻，一来是居庸关那边已经知道他的样貌身份，二来是带着这个不怎么听话的孩子着实让人多费许多心力。俞靖安低头看着拦路的巴图蒙刻说道：“你这个时间应该去睡觉了，巴图蒙刻。”

“好吧，那先生早去早回，我去告诉彻辰一声。”巴图蒙刻揪着衣服上的野兽皮毛，满脸天真光明正大地威胁着俞靖安。

“……要是再像上次那般，我就把你扔在那。”

俞靖安拢了拢斗篷，压下心中那点烦躁，思量过后还是松了口，巴图蒙刻马上露出得逞的笑容，俞靖安看着恶心，侧身朝门口走去。

8.

“启明兄，启明兄！”

“哎，少侠，嘘——”齐天河连忙拦住少侠，冲他比手势，“齐大侠刚刚睡下。”

“哦哦，对，天河，启明兄在哪？”少侠拽着齐天河小声说道。

“启明他今日一早便出去了，我以为你们一起的。”齐天河也压低声音说道，朝着门口方向看看，“怎么这么急，是出了什么事吗？”

“那边来信了，万事俱备。”少侠掏出一张被折了几折的纸在齐天河眼前晃了晃，“事情果然如启明兄所料。”

“那就好，早点结束大家也都安心。”齐天河点点头，忽然又想起什么来，面上不由得有些幸灾乐祸，“那杨帅府邸现在让他自个儿派兵围得跟个铁桶似的，看到那种事还不知道被吓成什么样呢。”

少侠将信递给齐天河，跟他一起笑了，后拍拍他的肩膀：“那我走啦，你把这个给启明兄看看保存好就行。”

钱六是帅府里的府兵，家就在居庸关城中，平日轮值过后便能回家，今日却拖了好一阵才敲门。

“怎么回事啊，饭都凉了，最近风声又紧你也不是不知道，柴米又紧张起来了……”钱六刚到进门，媳妇便是一阵数落，却还是替他卸了甲。

“媳妇，我给你商量个事。”钱六坐下端起碗来扒拉了两口饭，突然说道。

钱六媳妇见钱六一脸严肃，放下碗皱起眉来担忧地问道：“咋了，你不会又想搬去关中吧？”

“不是，这次事情有点怪……反正我不想在杨帅手底下当兵了。”钱六犹豫地说道，嚼吧两下又扒拉了两口饭，“杨帅府里那个事情你听说了吧？”

“难道真的是萧将军回来要杀杨帅吗？”钱六媳妇筷子伸了伸，却没夹下去，将筷子放回碗沿上，寻思了一会忽然对钱六说道，“将军庙建好这有七天……七天！”

她忽然拔高了嗓音，抬头看着钱六，钱六也抬头看着她：“萧将军来，来过头七？”

“第一天是在帅府门前的街上吧，第二天就跑门上去了……”钱六媳妇愣愣地说道，她看向钱六，拿手肘轻轻撞了一下他，“第三天，第三天在正堂。”

“今天，在杨帅的卧房门口……”钱六说道。

“你当时得亏狗娃儿生病没去，保佑保佑。”钱六媳妇双手合十大喘气说道，她话里的当时就是杨帅领兵去围杀萧鸿飞的那天，却还是担忧地问，“你不会被找上门吧。”

“萧将军生前便仁慈，断然不会对自家的将士下手……”钱六虽然嘴上这么说，却还是出了一层汗，看着媳妇紧张担忧的脸色，将后半句话咽了下去。

“可他现在……是厉鬼啊。”

巴图蒙刻拉着俞靖安的袖子，躲在草丛里等值班的北蛮士兵走过，这次不同上次，俞靖安明显能察觉到满督海对他并不是多信任，才拉着巴图蒙刻挡枪。从北蛮到居庸关城下要走一天多，俞靖安算了算时间皱起眉来，很勉强，若是中途再发生些什么差错，最起码得走两天。

“先生，我这是帮到你了吧。”

“闭嘴，快走。”俞靖安边想着，眼见士兵轮班交接，便揽起巴图蒙刻抬脚从尚未来得及修补的栅栏缝隙离开。

9.

萧黎羽喊来一名关山弟子，跟秦雁一起守着那个昏倒的武夫，自己独身去寻找那武夫的行李和身份文牒。他心中隐隐有些荒谬的猜测，却未敢对他人言语，才选择独立行动。

这里的群山河流，他都再熟悉不过，从前是萧鸿飞与夜不收带着他，如今是他带着那些自发前来关山的江湖侠客。萧黎羽沿着几乎能闭着眼走的曾经属于夜不收的路线，一里一里地寻过去，中途确实发现了很像那武夫的行李，他将行李背在背上，却没有停下脚步。

他想知道，而且必须知道，吓得那武夫疯癫的东西，被喊“将军”的东西，到底是不是萧鸿飞，或者说萧鸿飞无法瞑目的魂魄。

“这不是萧小将军吗？”

萧黎羽此时刚好路过一处村落，村旁有一条三不敕川的支流，他昨晚没怎么睡下，天不亮便跑了出来。如今又疲又渴，蹲在河边用手舀水喝，衣裤上溅了些深色水痕，忽然身后传来一老妪的声音。

“柳婆婆好。”萧黎羽转头看去，接着站起身来。

“有一段时间没见过小将军啦，看着又长高了。”

柳姓老妪眯眼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将手中的木盆放在河边的石头上，随口说道，“前两天你爹回来了。”

“啊？”

虽然俞靖安对他常说鬼神之说不可信，但此时他却开始有些怀疑师父说话的准确性，看着老妪蹲下身去洗衣服。此时村中陆陆续续地有人来河边取水和浆洗衣服。

“你还不知道吧，关城那边山上的将军庙刚建好没多久，孟和村里的一家子便在雨夜撞见了萧将军，最近这几天周围的村子大家都能看到……说不定啊，你今晚便能撞见呢。”

“……多谢柳婆婆，那我先走了。”

萧黎羽此时有些恍惚，但仍不忘礼貌，却被柳婆婆拦下，往他手里塞了一个饼：“还没吃饭吧，拿着拿着。”

满督海接到了守卫的禀报，转身坐在椅子上，单手支着头，另一只手搭在桌上，指尖轻轻敲打着桌面。

“彻辰，这……”

“无妨，让他们去吧，记得这几天派人在边界守着，看他们回来接应一下。”

“是，彻辰。”

她歪着脑袋想了想，总觉得这居庸关自从那个少侠来之后，变得有意思多了。

俞靖安和巴图蒙刻走了一天，远远地能看见村落的灯火，他站定后喘着气抬头看了眼，黑沉沉地。可能要下雨了，空气里也泛着丝丝凉意，俞靖安还未开口，巴图蒙刻便不甚乐意了。

“先生，我们到底去哪啊，您都乱走一天了。”

“你要是不乐意就自己回去。”俞靖安冷着脸环顾四周，活动活动腿脚，“要不就闭嘴跟着。”

巴图蒙刻自是不会选择离开，鼓起双颊愤愤踢了一脚地上的石子，无辜的石子撞在树干上，发出一声细微声响。俞靖安刚要扯着巴图蒙刻的后衣领子离开，便听见渐近的脚步声。此时正是秋日，北方多落叶，走上去咯吱作响，难免会发出些声音，俞靖安急忙拉回巴图蒙刻，那狼孩却回踩在尖利的石块上没站稳跌倒在地。

“哎呦！”

巴图蒙刻没忍住发出了声，俞靖安只低头看了他一眼，又朝着脚步声方向望去，却没有再听到脚步声，反而是另一面传出窸窸窣窣的声响，越来越近。

“师父？”

10.

竟然是萧黎羽。

待他完全从林子里钻出来时才放下手中的斩马刀，俞靖安看了眼萧黎羽又沉默地移开目光，余光里瞥见巴图蒙刻张嘴想要说什么，伸手在他脑袋上敲了一下，义肢敲在脑壳上咚地一声响。巴图蒙刻不说话了，揉着脑袋退到俞靖安身后去，却仍不忘对着萧黎羽咧开嘴露出一个令人不舒服的笑来。

“你来做什么？”俞靖安问到。

“师父也听说那件事了吗？”

萧黎羽抬头看向斗篷下神色复杂的俞靖安，便知道俞靖安也是为此而来。俞靖安也看着他，算是默认，转身走了两步却说道：“这世上没有鬼神之说，你不必多想，此事大概是……”

俞靖安忽然止住话头，他猛地转身看向萧黎羽，斗篷也被巴图蒙刻猛地扯住，不小心滑落在地，露出了又惊又疑地脸。天空沉沉地响一声闷雷，萧黎羽忽然感觉背后有股气流喷在他的后脖颈上，他此时已经听到了马蹄声。

“他”来了。

天上不知何时下起了雨，秋蝉噤声。

还是俞靖安先动，他两三步走上前去，将萧黎羽扯过来下意识地护在身后。

但萧黎羽发现俞靖安和自己都在抖。

他拔出自己的斩马刀，按下俞靖安的胳膊，朝前了一步，将刀刃朝外横在身前。萧黎羽这才看清眼前村民口耳相传议论纷纷的萧将军，他的义父，萧鸿飞。

雨却越下越大，两方僵持着，那没有头颅的红衣将军在马上好似静止，迟迟没有动作。俞靖安很快冷静下来，但声音却仍有些颤抖，雨水溅在他的唇齿上,有些发冷。

“你是……铁云霜？”

此话一出，便看到萧黎羽猛地回头，不可思议地看着俞靖安，问道：“铁堡主？”

那头“鬼物”才下了马，冲他们二人抱拳，却并未言语。

“俞先生，特地邀你来看一出勉强拿得出手的戏。”

他们身后忽然有人说话，那三人许是还未从方才的惊吓中缓过劲来，转身后萧黎羽才惊喜开口：“少侠！”

少侠撑着伞，不知何时出现在他们身后，伸手将伞柄递到俞靖安头顶，却被他躲开。少侠便朝一旁歪去，将伞递给了萧黎羽，后者也接下，撑在俞靖安头顶，他嘴唇动了动，说道：“我可没那闲工夫看戏。”

铁云霜卸下装束，萧黎羽才发现那无头的脖颈与肩膀都是蜡塑，上面的血迹和纹路都栩栩如生，令人不免觉得有些诡异。她将这层硬壳夹在肋下，蒙上早就准备好的黑布，朝后捆在马上。

“先生。”少侠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又喊了俞靖安一声，便站在原地，仿佛知道他不会拒绝一般。

萧黎羽自然是高兴，虽然还想问少侠些什么，但给俞靖安撑着伞不甚方便才作罢。一直被忽略的巴图蒙刻才从惊吓中回过神来。

“你是那个骗我们赏金的少侠，你既然能天天跑来找先……唔！”

少侠眼见他嘴上没个把门，也不知是故意还是无意，连忙冲上去捂住他的嘴，将他单手夹在肋下，悄声对他说道：“你要是再多说一句，我能在满督海的不知不觉中去找俞先生，你看我敢不敢在她不知道的时候杀了你。”

俞靖安见巴图蒙刻不做声了，也暗暗松口气，抬眼又看到少侠冲他挤眉弄眼，冷哼一声皱着眉移开视线。

11.

杨帅这几日总能梦到萧鸿飞，这些年来他手底下确实有些亡魂，却从没有如此频繁地梦见。他梦见没有头颅的将军挥着斩马刀迎面砍来，梦见萧鸿飞低声问他，心中有愧吗？当他决定前去围杀萧鸿飞时便再无悔过的余地了。刚开始杨帅还能分清楚梦境与现实，可当他看到一个又一个血色的鸿雁标志出现在自己面前，外出巡查时也经常看到一个一闪而过的红衣人影。

当梦里那人说道，我会一直跟着你，然后杀了你的时候，杨帅大汗淋漓地醒来，一抬头，昨日出现在卧房门上的血色鸿雁，此时正被画在他床中的幔帐之上。

他大喊着抓破了幔帐，血色被揉成一团狠狠地扔在地上，赤脚冲出去质问昨晚特地安排在门口的士兵，却换来士兵无知单薄的字眼与懵懂又惊恐的眼神。

杨帅似乎懂了什么，和着满身大汗坐在湿漉漉的青石板上。

他要死了。

“所以你们把我拉回来让我看戏，谁能说说这戏唱得是谁？”

俞靖安转身，看了一圈屋子里坐着的人:少侠，齐天河，面上风轻云淡的慕启明，闭目养神的铁云霜，忽然对桌子纹路感兴趣的秦王和打着呼噜的萧黎羽。

一屋子的年轻气盛，看着也极为不靠谱。

“俞先生，我来说吧。”少侠看了一眼慕启明，见后者点点头，伸手从袖中掏东西，彼放俞靖安在椅子上坐下，看着他。

“此事若是追究根底，是太子授意的。”少侠说道又悄悄看了眼秦王，秦王没有注意到少侠，看了眼俞靖安之后继续盯着桌上的纹路发呆。

“太子？你就不怕他……”俞靖安却发问道，后反应过来什么似的，后面的话没有出声，却仍用口型讲了出来。

过河拆桥？他们当然怕。

“那也是自然，不过俞先生请看这个。”慕启明开口了，他从袖中掏出一物，放在桌子上，往俞靖安的方向推了推，后者犹豫两下伸手接过，义肢发出沙沙响声，“少侠此事决定的也确实莽撞，但凡……”

“下次我定然好好思量。”少侠挠了挠头，满脸歉意。

“然后呢？”俞靖安将那封宁王派人给少侠的信放回桌上。

“我们先暗中鼓动居庸关里里外外的百姓为萧将军修了一座将军庙，当然这其中秦王殿下出钱最多。后来偶然在城外救下了一个说书先生，这出戏才渐渐成型。”慕启明喝了一口茶，齐天河凑上去给慕启明加满，茶壶又从齐天河手里被少侠捞过来给俞靖安倒了一杯。

“计划上分七天，温朝朝女侠给杨帅下了引梦术，齐大侠每日三更便潜入杨帅府邸画下鸿雁标志。铁堡主因身材合适，便由她每晚入夜带好提前遣工匠按图纸做成的装束于周边村落游走……不过应当是靴子的尺寸不对，让先生看出了端倪。说书先生则带上在下写好的书稿，在茶馆每日说书，给日后的行动造势。”

“……真是煞费苦心。”

俞靖安扯下嘴角，似乎不在意似地垂下眼帘，又瞥见萧黎羽身上的毯子滑落，下意识地给他掖好。

“铁冷锋身着与萧将军生前类似的服饰悄悄跟随杨帅，本来宁王殿下安排人手暗中监视我们，活动还放不开手脚，被迫对了几天暗号，所幸第二日那位来信，宁王才将人撤回来。”

“俞先生，今晚戏就要收场了，烦请赏脸一观。”

慕启明将扇子展开，在胸前摆了摆。

12.

“巴图蒙刻呢？”

俞靖安一把拦住少侠，询问道。

少侠指了指隔壁的厢房：“我把他捏晕，放在这个屋内的床上了……您，还要走吗？”

“那不然？”俞靖安并不是想同少侠多说，抬脚就要离开，却被少侠拉住：“萧小将军很希望您能留下来，不在居庸关，去关山也可以，您……”

少侠的声音在俞靖安的注视下越来越小，到最后沉默地僵持着，屋内传来萧黎羽的声音：“哎，会开完了吗，师父，少侠？”

俞靖安趁着少侠转头去看萧黎羽的空档挣开少侠的手离开了。

今日没有再下雨。

但天更冷了些。

其实这件事在第四天便不再有人围在杨帅府门前，但大家都在等着杨帅身亡的消息。

天下几大关百姓苦边关类似杨帅一般的守城将领已久。

杨帅再没能睡着，他一面不信鬼神，一面怕得要死，从算命先生那里求来的宝器符箓，原本都被放在床铺周围，今早却发现被凌乱地摆在地上，包着符箓绸缎上甚至被踩着血脚印。好似在提醒着他的必然死亡与不自量力。

偏偏自作孽。

如此熬到了入夜，他坐在院落里，身旁放着佩刀，府上仅有的府兵都被杨帅喊到周围——这几日仆人侍女士兵离的离散的散，仅剩的这些都在院子里了。

三更时分，一个骑着高头大马的人影，直接驾马踏开了杨帅府邸的大门。

项上没有头颅。血渍斑斑。

还未干透的地面上被马蹄踩出了明显的血迹，嗒嗒作响。斩马刀也出了鞘。

稍微远一些的房脊上坐着一排人，是看客也是角儿，那杨帅院中如今灯火一片，数十个人。听到马蹄声时，都紧握住手中的兵刃，目不转睛地看着门口。

嗒、嗒、嗒。脚步声停了。

从阴影里先走出来一只脚，接着看到一截雪亮细长的刀身，随后整个躯干才显出来，脖颈处的血迹凝固其上，还有血肉和碎裂模糊的颈椎骨。

人在恐惧时多半都像是被钉在原地一般，尽管意识里疯狂叫嚣着想要逃离，身体的本能反应却让想法做不得数，一如院中的那十一个人。

杨帅颤着手脚拔出自己的刀来，举在身前，刀尖跟着手一起抖动着。这几日将他折磨得面色灰败，眼眶里尽是血丝，人成鬼样。

而他面前的鬼在人间。

好像只是瞬息的工夫，恐惧却又将这瞬息拉得漫长，斩马刀直接挥开了颤抖的刀，和握着刀的手，发出两声清脆响声后，紧接着便是一道反射着火光的雪亮细长的刀光，和着肉碎骨裂，血液喷溅而出的声音。

而后，“萧鸿飞”提起头颅，一路走到了现今秦王所在，前夜不收的军营门前，将头颅放下，那匹马好像有灵性一般地跟着他，且见大仇得报后，嘶鸣不止。将军跨上马，飞奔至城门下，直直穿过吊起的城门，消失在夜色之中。

“俞先生，散场了。”

少侠坐在屋脊上对他说道。

13.

俞靖安身份特殊，再加上带着一个巴图蒙刻，只能在天蒙蒙亮时将他们送出，秦王命人给他们开了城门算是应允。

他站在城头，沉默地看着城外的三个人，少侠，师兄的义子萧黎羽，和俞靖安。秦王没有再阻拦俞靖安的离去，尽管不知道就这样放俞靖安去北蛮后续会带给他什么麻烦，他只知道，这个青衣书生对人间很失望。

很失望。

萧黎羽是师兄的义子，他想，若是带回自己的军中发展日后定然是一员猛将，但他依旧无动于衷，也任由萧黎羽前往关山，他甚至，一声抱歉也没能说得出口。

“师父……”萧黎羽仍是不解，如此地喊着俞靖安。

“都说了，不准再喊我师父。”

俞靖安背对着他，前方是少侠赠予他们的马车。

“不是的，师父，不管您想要做什么……”萧黎羽忽然有些哽咽，“您怎么也好，注意身体，注意身体，”

但青衣书生没有说话，进了马车。

日升月落，天下一白。

但前路茫茫，不知、不知路在何方。

少侠轻轻拍着萧黎羽的背，沉默地安慰着，看他抬起手背抹了抹眼泪。

萧黎羽问：“少侠，听师父和爹总说这世道，这世道，什么时候才能有不去寄希望于无稽的鬼神，好人有好报的世道？我觉得委屈，却不晓得怎么说。”

“不知道，但是我们可以一起去找。小鱼儿，但是你看，家家炊烟，户户春联，都是我们心中委屈的作答。”

一轮红日冉冉升起，照破山河万朵。

 

 

-END-

无意义联想，没有明显剧情，内含一个抱抱和少量感情线暗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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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风再一次席卷华山的时候，断崖石隙间的那棵青松终于坠入深谷。

那大约是入秋前后的事情。当时风无涯独自坐在案前，眼望着昏灰的云天。朔风吹进屋里，把账册、档案、闲书翻动得纷乱。他觉得忽然间冷了起来，炉火仿佛也不管用了。于是他不自觉地呼了一口气，也像叹了一口气。他慢慢转着轮椅，把自己往前挪了一点，再伸手去够那根支着木窗的叉竿。

就在他吃力地伸手时，看到了被吹落的松树。

那棵树在峭壁上突兀地生根，发狠地钻入石缝，再然后栉风沐雪，苦长几十年，至此殁于风中。风无涯在青年时重伤后就一直住在鸣剑堂的这座屋里，位置偏僻，十分清净。他看起来沉稳，但个性与山里山外的剑客游子无二，也有过浪游天下的念想。不过这些早已不必再提。

他并没有想多么复杂的事情。那棵树在窗外遥遥陪了他好多年，其实远远没到告别的时候，但天意确实难以违背。

窗已经合上了。天色晦暗，纸窗更显得发灰。该点一盏灯吗？也许用不着了。风无涯觉得自己似乎没有多余的精力再去写点什么，或者读点什么了。他的脸色并不好看，下眼睑上挂着淡淡的青色。眉骨与鼻梁轮廓分明，这说明他曾经确实是高鼻深目的俊朗青年。现在他的骨相仍然是漂亮的，但眼窝不知什么时候稍微陷得更深了一点，细纹逐渐蔓延，在眼尾，眉头，鼻翼或者唇角。

他觉得近日以来越发没有精神。他想这大约是因为天气转凉，夜晚随之漫长。又或者是因为旧伤加重，内力散失。有很多理由可以解释这一切，他终于想起那个最简单的。

他早就不再年轻了。

最开始风无涯以为自己会死在师兄当年的那一剑下，或者暗无天日昏昏沉沉的病中。但都没有，他最后活了下来，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放在十数年前他大约还是会觉得幸运更多一点，当时他还有错综复杂的牵挂痴缠，无论如何不愿意过早地撒手人寰。死亡已经被万幸地躲过，残生虽然痛苦但也有希望留存。活下去吧。无论他的华山能不能重振昔日的荣光，无论他的身体还有没有复元的可能。没有的话也没关系。他看新入门的弟子念着《侠客行》誓剑，看他们被冻得龇牙咧嘴时一口闷一碗胡辣汤，在冷得要命的雪天扭扭捏捏地来访鸣剑堂蹭一点炉火的暖意。他看师弟或者师妹的笑颜与眉目，看他们张扬无比的侠意和灵气被清雪映得凛凛有光。

大约是因为自己的生命已经没有太多可能，所以才总是会把一些愿望寄托在其他人的身上。

除了师弟师妹，他的心思还寄托在他那位常年在外的，他的唯一的师兄身上。齐无悔来去无踪，相见难期。但很多次，始于屋檐上或者窗根下的掩掩抑抑的短暂相处，满身风尘伤痕累累的师兄在他面前总是会失去飒沓豪迈的本性，变得收敛、局促，却也温吞一点。他们互相嘘寒问暖，说门派里和江湖间的诸多大小杂事。屋门从里面闩了，窗也悄然阖着，床头点了一盏火光摇曳的油灯，风无涯倚着床头、轮椅靠背，或者师兄的手臂。他也抬眼看着师兄被灯照着的脸，这和少年朝夕相处时无数次的无心一瞥遥相呼应，并重新引出一段漫长的没有来由的心头悸动。多年来他看着师兄历经浮沉一点一点变得沧桑，师兄看着他越发清瘦也离江湖越来越远。已经记不清内容的对话在窗上的雪影里模糊掉，每一次胸口都觉得有什么东西堵得慌。恍恍惚惚时感觉到眼眶里似乎有泪水在打转。

他们饮酒，或者饮茶，在子夜的诅咒和雨天的阴霾到来之前，共享短暂的清谈。用相对的目光和深刻的触碰来铭记其实早就永远无法忘记的脸孔和身躯。

风无涯的腰使不上力气，于是齐无悔会躬身离他更近一点。近到他一抬手就能碰到师兄的鬓发。他坐在轮椅上，轮椅被师兄凑过来的力道推得微微后退，轻轻撞到了床边。

他会伸出手贴在师兄的脸边。那是一只瘦得硌人，像水一样凉的手。指腹与虎口有剑柄磨出的厚茧。在这一点上他们是一样的，他们都是执剑的剑客。

风无涯的右手从师兄的颊边绕到颈后，借力支起上身。师兄则一手捧住他的后脑，另一手覆上单衣下嶙峋的脊背，将师弟拢在身前。

胸腔起伏，还有吐息交错在此时。

这是消磨尽许许多多的言语之后，有更多话堵在喉头的拥抱。

不过，大多数时候，最多也仅此一抱而已。

他们说过的话，总是没有必要说的话。而真正非说不可的，彼此其实早已心知肚明。活下去，活下去才能揽住眼前的一切。才能支撑在归期未定的寒窗之下，才能执着于远在天边的旧日遥想。活着比死去更艰难。

风无涯和他的师兄都曾经在不同的时间和地点以颤抖的手攥住剑柄，将淬光的寒锋凑近自己的脖颈。当冰冷的剑身贴上皮肤，炽热的脉搏会抽动得更加剧烈更加惊心。血液的奔涌仿佛汩汩有声，人大约会在那一瞬间失神。

然后深深叹一口气，或者仰天叫骂一声，随后将佩剑狠狠摔在地面。剑锋振动着发出铮鸣，倒映着苍白惨悴的天光。

但那一切都已经过去了很多年。但谁也不能保证未来不会重演。这大约是人生的常态，他们还会像现在这样再度过一段或长或短的时光。直到两鬓斑白，再到须发尽白。如果有那一天的话。他们会一直活下去。活下去的时候，偶尔也无声无息地回头看一看，他的遍布遗憾的一生。他有太多的事情可以去做，唯一做不到的就是行走江湖，哪怕他原本生而为侠。百年之后，剩给天下人的是华山深处弥漫的箫声，还有风月之中陈旧的孤剑。

 

#cb向

  

  

　　或许是这段时间以来发生的事情太过多而繁杂，当萧黎羽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换下了夜不收的那身黑衣，转而披上了一身关山的红衣。

　　

　　承载着沙土与血迹的衣服同他的记忆搅在一起，被他揉搓、洗净，又一股脑地塞进了箱子的最底层。这看上去是要将那段记忆就此封存的意思，但萧黎羽并不打算这么做。他把它们的褶皱抚平，细数上面每一道缝补的痕迹，齐无悔替他借来了针线，他在晾干后收下衣服的那个夜晚就已把上面的破损仔细缝好。白色的棉线在两边一收，就把内衬掩在了深处，除去那些被火燎黑的衣角，粗略看去，便又像他初次从爹爹手中接过时那样。

　　

　　他不知道去哪，在一切暂告一段落时。爹爹死了，师父走了，他身份尴尬，来去困难。辗转几番后在少侠的介绍下来到这关山，给他安排了一个哨探的活计。这倒也合他心意，只是每日望着天边的白云与远处的山脉，好像同这城墙融为一体。

　　

　　萧黎羽站在城墙上，来来往往的关山兵士从脚下经过，就像他曾经做的那样。

　　

　　“小子，发什么呆呢？”

　　

　　齐无悔抱着手慢慢悠悠地从一旁的石阶走上来。

　　

　　他这位来自华山的齐大哥，不爱像其他江湖侠士一般骤然跳上城墙，反倒是如普通兵士一样拾级而上。而且他似乎也不着急回到那繁华之地，和那些来援边关的人们一起留了下来。

　　

　　“齐大哥，你来这干什么，我记得你不是要和少侠商量事情吗？”

　　

　　萧黎羽回过头，有些疑惑地看去。

　　

　　“没事我就不能来找你吗？怎么，这城墙上是什么军事要地，还不能让人来了，萧大将军真是霸道。”

　　

　　“我怎么就霸道了，我可没说过你不能上来这边，不过齐大哥你既然这么说了，那一定是找我有事。”

　　

　　萧黎羽翘起嘴角，十分肯定地说道如今他对齐无悔的话已经有了些抵抗，不会像前一阵一般被一点即炸。

　　“之前怎么不见你这么伶俐，看来是这两天待在这里和人学坏了，”齐无悔伸手在怀中掏了掏，似是拿出了什么，在萧黎羽面前晃了晃，“我这可是给你带了好东西来了。”

　　

　　“哦，是什么东西？”

　　

　　“小孩玩的东西，”齐无悔摊开手，让萧黎羽仔细看看，见萧黎羽还没看明白，就把那瓶塞轻轻一拔，下面还连着个短短的柄，“少侠那包袱里什么都有，他也不嫌重，正巧被我看见，就讨来给你玩了。”　　

　　

　　那是瓶泡泡水，正好能被一只手握住的大小，此刻齐无悔把它的泡泡圈拿了起来，皂角水沾在上面，在空气中一抖一抖地闪着彩色的光亮。　

　　　　　

　　不过萧黎羽显然对此不太感兴趣，他原先还以为齐无悔会拿出什么不得了的东西，没想到却是这种随处可见的小玩意。

　　

　　“有皂角去弄这些不如拿去洗衣服，要是在边关吃紧的时候，这能多搓几件衣服呢。”

　　

　　“你这小孩怎么回事，给你东西玩你倒还不乐意了。”齐无悔挑起一边眉，把带着泡泡圈的瓶塞压了回去，若有所思地摇晃着瓶子。

　　

　　“我才不是小孩！”一听这话，萧黎羽可就不乐意了，他抬起左手敲了敲靠在肩膀上的刀，又拍了拍自己的胸口，甲胄被他敲得直响。

　　

　　“就算不提之前的事，只说现在，我也是这关山数一数二的哨探，连那个什么程千里在这档子事上都不及我。”这么说着，他愈发骄傲，连那不算厚实的少年胸膛都挺起几分。

　　

　　“好好好，不是就不是。”齐无悔耸耸肩，一脸无所谓地敷衍到，看着萧黎羽又要发作，只得诚恳许多，重新肯定了他的本事。

　　

　　这般闹了一通，倒让齐无悔抓着机会把手中的小瓶塞到了萧黎羽手中。他突然袭击，叫萧黎羽手忙脚乱，好不容易才没让这小瓶掉到地上。

　　

　　“吹吧。”齐无悔说。

　　

　　他们站在城墙上，萧黎羽欲再说些什么，却被齐无悔一个眼神止住了话语。他放下手上的刀，将它靠在墙边，精铁与石墙发出一声脆响，他低着头看着手上的瓶子，不再看齐无悔的面。

　　

　　要干这种小孩才做的事情果然还是很不好意思。

　　

　　“……吹了你就满意了？”

　　

　　沉默了许久，萧黎羽抬起头，而齐无悔还在看着他。

　　

　　“对，只要你吹了我就满意了，我要是满意了，就不再来烦你这个日理万机的哨探大人了。”

　　

　　齐无悔挑了挑眉，抬起头用下巴朝前面点了两下，示意萧黎羽快点照做。

　　

　　不就是吹个泡泡吗，反正除了齐大哥也没其他人知道了，萧黎羽觉得自己想通了关键，决定速战速决。于是他鼓着脸用力一吹，非但没有成功吹出泡泡，还被皂角水喷了一脸。

　　

　　身后毫不掩饰的笑声传来，萧黎羽耳根一热，面上起了红色。

　　

　　面红耳赤的少年转头狠狠瞪了齐无悔一眼，又把注意力放回了面前的小瓶，若说如临大敌肯定是不至于，他开始回忆起小时候吹泡泡的技巧。人就是如此，很多时候都会觉得在时间的磋磨后，任何事物都远胜于昨，带着自然而然的信心从而藐视过往，但那些小时候的记忆却无时无刻不在腾涌着。

　　

　　关于泡泡，他爹爹以前倒也带他玩过，不过他那时年龄也不算太小，在这方面总是放不太开，若要他同稚子一般玩闹总觉得有些羞耻。但萧鸿飞可不在乎这个，他们的萧大将军大手一挥，便按着他从原野的一边跑到另一边，在山脚下，在溪流旁，弄得一身湿泥与草叶，待到雁归日下，才愿意回到营帐。在萧鸿飞的带领下，训练之外，他也就会了许多稚子玩乐的技巧，得以在城中的孩童群体中大展身手，而再之后疲于对抗外族，物资短缺，既无可供玩乐的道具，也再没这等机会肆意，这时想来，也是远而短暂，却弥足珍贵的记忆。

　　

　　萧黎羽重新把泡泡圈放进那个小瓶里，轻轻沾了几下，看着皂角水在圈内翻涌，他撅起嘴，缓慢地顺着风吹出一大串泡泡。

　　

　　关外难得晴朗的天，既少风沙，风也是微微的，拂在脸上不让人觉得疼痛。

　　

　　萧黎羽盯着那些泡泡，片刻不离的，眼睛亮而锐利，比那些折射着阳光的泡泡还漂亮。风裹挟着他吹出的泡泡，赶着它们飘远，又逗弄中将些许的泡泡夹在发丝间，片刻后流转着彩色的光晕破开，留下点点皂角水的湿迹。

　　

　　嘴硬的小孩，这不是玩得很开心吗。

　　

　　齐无悔抱起手，将手同手中的剑一起夹在腋下，他看向远方，鬓发撩上脸颊。苍白的天穹，目光飘远，直至最后一个泡泡乍然破裂。

　　

　　

　　

　

·二刷剧情，留一下文字版

·手打的，因为剧情太长（当时光看就看了五个小时），会分好几部分录入，且录入会很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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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少侠线·君入戏】（1中有少侠线这一部分记录，我这里就不写了）

15、【少侠线·旦夕祸】要入局吗，少侠？这太阳下的故事，周而复始。

黑影（俞靖安）：居庸关里的戏演到这里，戏中之人的末路已近在眼前。英雄，亡于英雄；卑劣，赢于卑劣。人们生在这样可笑可鄙的世道上，要么同流合污，要么徒惹笑话。

黑影（俞靖安）：少侠，你还想继续看下去吗？还是说......你要自己登上戏台，唱一出你要的戏？

少侠：这匣子里的长信都是谁写的？！若这信中所说的都是真的，那居庸关岂不是危在旦夕？！总兵杨帅，塞王宁王，皇子秦王......这三者要是在城里打起来，伤亡绝非小数！更何况长城外还有虎视眈眈的北蛮！

少侠：若要镇住局势，非得找个足够有权有势之人出马不可！难道，要去找太子？

少侠：可太子因黄贞之事还在养伤，清崖兄也还在南海追查玉玺下落，根本来不及赶来啊！

少侠：......不行，居庸关里的这些死结，必须有一人去解开！就算清崖兄不在，至少，还有一个人知道，还有一个人能管！

【选项1：再犹豫一下

少侠：可......居庸关一案事涉天家诸王，我一个江湖少侠，既没有太子的权势，又没有清崖兄的江湖地位。我倒是想管，可也要我管得了啊......

少侠：不行，不能再犹豫了。管得了要管，管不了也要管！若连我都不管，那此事又有谁能来管！】

【选项2：以身入戏

少侠：边关一案，不仅关乎江湖势力的存亡，更事关国家之危，事关天理公义！若是连知晓了真相与冤屈的我都视而不见，那我的朋友又当如何，边关军民又当如何，这人世公义又当如何！】

少侠：那戏里讲的世道，我不服！那戏的结局，我要不要！奸猾之人就应该获罪，仁善之人就应该好好活着！

少侠：那在背后玩弄阴谋，摆了这一出乌七八糟的之戏的人给我等着！我这便去掀了你的戏台，砸了你的场子，看你的戏还怎么唱！

青衣人（俞靖安）：......他还是来了。

红衣人（萧鸿飞）：你不就等着他来吗。

青衣人（俞靖安）：哼，我倒希望他不来。

红衣人（萧鸿飞）：可他来了。

青衣人（俞靖安）：他来与不来，与我何干？

红衣人（萧鸿飞）：<轻笑>他若不来，你岂不白等一场？

青衣人（俞靖安）：我早就不再等了。

红衣人（萧鸿飞）：你啊......那你又何苦，来见他这一面呢？

青衣人（俞靖安）：......

16、【少侠线·边关急】何以破局？以身入戏，以身相替。

【寻路】

少侠：齐天河！

齐天河：少侠？！你怎么会在这里？

少侠：说来话长，我收到了一匣信件，里面把一切都告诉我了。齐天河，落日马场出了这么大的事，你为什么不早点跟我说！

齐天河：我......我也不知道会闹得这么大啊。唉，这下好了，不但连累了云霜，连累了启明，现在连少侠也连累了......

少侠：你说云霜和启明？他们两个怎么样了？

齐天河：云霜前几日说要找秦王澄清落日马场私下联络夜不收，在边境行商之事，却没想被秦王翻脸软禁。后来秦王要算计孟和村余下的村民的事被云霜知道后，又想办法递了信儿给我们......

齐天河：收到信后，启明为救村民假传宁王口谕调兵前去，谁知那晚有个小贼潜入宁王府，把宁王藏的匣子偷走了！

齐天河：此事惹得宁王大怒，把启明也抓了起来......我其实大概猜到了那人是谁，可是......唉，他是个好孩子，我答应过他父亲要护着他的。

少侠：偷匣子的人，想必就是萧黎羽了。

齐天河：少侠，你怎么知道？难道你也认识小鱼儿？不对啊，你不该认识他啊......

少侠：齐天河，你所经历的种种事件背后，都有一个操纵局势的幕后黑手。

少侠：那人把这居庸关变成了一个点燃了引线的火药桶，杨帅，宁王，秦王各个剑拔弩张，我大明军士自相残杀的争斗一触即发。如今我要阻止他，你帮不帮我？

齐天河：你说的这是......嗨，帮！若是真如你所说，那我一定帮你！少侠，你想怎么做？

少侠：自然是砸了那幕后之人的场子，让他的戏唱不下去！他算计了卫所，塞王，皇子三方相争。可他怕是算不到，如今这城里，还会杀出第四股势力。

齐天河：啊？除了宁王秦王杨帅，这城里还有谁啊......

少侠：你，我。

齐天河：......是啊！我们！这居庸关里不只有官府的兵马，也有我们江湖人啊！我们江湖人联合起来，就是第四股势力！那幕后黑手要边军内乱，我们偏要让它乱不起来！

少侠：没错。华山的齐无悔齐师兄义薄云天，遇此不平自会拔剑相助，云梦的温朝朝温师姐亦与我相识已久，也会助我一臂之力。

少侠：如今只剩云霜和启明被困王府，云霜武艺高超，又有铁衣堡的兵力在手，再加上秦王心中有愧，想必短时间内无性命之忧。

少侠：齐天河，你不好在人前露面，就替我去联络温师姐和齐师兄。

齐天河：好！我这就去找他们。不过少侠，你不跟我一起的话，是要去......

少侠：我自是先去见见宁王。启明被他扣了这么久，也该把我们的人放出来了。

【前往宁王府】

少侠：<心声>这就是宁王府......若是我所知道的不错，宁王应该是个严厉铁血之人。我该怎么和宁王周旋，才能将启明救出来呢......

少侠：<心声>若是我有弈先生的本事就好了。......算了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吧！再犹豫就什么都来不及了！

【走进宁王府】

少侠：宁王殿下，在下少侠，特来拜见宁王。

宁王：少侠，就是你？江湖上穿得沸沸扬扬的少侠，看来也不过是个黄口小儿罢了。你一个江湖人特意求见本王，想必是为慕启明而来的吧。

少侠：<心声>怎么一下子就被猜到来意了？我要说的话全被打乱了......不行，宁王喜欢聪明人，跟宁王说话不能被他牵着鼻子走，要是被他看不起，就不会跟我继续聊了。那我......反着他的话说两句？

少侠：咳。殿下当然可以说我是为慕启明而来，不过，我却觉得我是为宁王殿下而来。

宁王：哦？你来说说，怎么个“为本王而来”？

少侠：慕启明犯下如此大错，一向铁面无情的宁王殿下却只是将他关起来，这些天来亦未杀落日马场一人。不知殿下如此怀柔之举是在等什么......

少侠：......比如，在等一个台阶下？在下不才，今日贸然带着台阶来访，不知殿下，愿不愿意下。

宁王：哼！你们江湖人，个顶个的油嘴滑舌。启明是本王一好友暗中引荐而来，本王自然不愿杀他，和好友坏了情谊。只是若要本王轻易就放了他，却也难消这心中怒火！

少侠：<心声>果然！虽不知把慕启明引荐给宁王的人是谁，但既然宁王不愿意重罚他，那就还有的聊嘛！让我来给宁王递个台阶，他不就能顺势把人放出来了？

少侠：如今殿下还以“启明”唤之，想必对他未尝没有惜才之心。慕启明心思缜密，重情义，敢取舍，如此青年才俊被宁王看重也是理所应当的。

少侠：如今他只是太过年轻，一时不察被人利用，走错了路而已，殿下不如让他跟在您身边，看看您是怎么快刀斩开这城中局面，好教一教他何为稳重。

宁王：呵，这就是你带来的台阶？本王竟不知，江湖上人人吹捧的少侠，还有苏秦张仪的本事。

少侠：宁王谬赞。

少侠：<心声>嘿嘿，居然糊弄过去了！看来装高深莫测，也不是很难嘛。

宁王：行吧，你的台阶，本王接了。来人啊，去把慕启明放出来吧。关了这几日，他也该吃够苦头了。

【寻路】

少侠：云霜！你怎么在这里？我听说你被秦王关了起来，你......你已经整装披甲了？云霜，你不会要去帮秦王吧？如今北蛮蓄势待发，城中万不可再起内乱啊！

铁云霜：少侠尽可放心，云霜早已想清楚，我的刀因何而挥。保家卫国，我铁衣堡义不容辞。可若是争权夺利，我铁衣堡敬谢不敏！我与秦王，不过是抗击外敌的同路之人而已。若他有异心，我自会与他分道扬镳。

少侠：太好了！不愧是我认识的铁衣堡堡主！

铁云霜：不过少侠，你又是如何到了这居庸关中的？你不是该和清崖公子在南海么？

少侠：清崖兄尚在探查玉玺线索，我又帮不上什么忙，就先回来了。谁知道刚到中原，就收到一封信让我来居庸关取黑匣子，说你们在边关遇到了危险，所以我就......

铁云霜：信件，黑匣子？......俞靖安！此时定和他脱不了干系！少侠，你要当心，这怕是俞靖安算计于你的阴谋！

少侠：我？我一个江湖少侠，有什么值得他算计的？再说了，我和这居庸关里的冤案可是八竿子打不着，他就是算计，又能算计我什么？

特云霜：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把你引诱到这里......可那俞靖安惯于操纵人心，三言两句就将身边人骗得团团转。他要算计的人，还没有算计不到的。少侠，你务必要当心啊！

少侠：好。我会留意此事。云霜，这城里官军的戾气已被架了起来，以杨帅的首的卫所，以宁王为首的塞王，以秦王为首的皇子，三股势力互不相让，内乱近在咫尺。

少侠：我今日前来边城，便是希望能借助诸位江湖之人的剑，消弭此次内乱。

铁云霜：让我等江湖人来消弭内乱......少侠，此事好计策，好胆魄！

少侠：哈哈，我已联络城中各路江湖侠士。铁堡主，还请一叙！

铁云霜：是！铁衣堡，自当奉陪！

【前往医馆】

齐天河：太好了！启明，云霜，你们都被放出来了！

慕启明：能得少侠舍身相救，启明如今又欠了你一笔。

少侠：哈哈，我也没做什么大不了的事啦......对乐齐师兄，你消息灵通，敢问如今这城中局势如何？

齐无悔：三天前有箭书射进杨帅，宁王，秦王大营，声称今日酉时，即日入之时，盗宝之人将会在城西长城坍圮处将玉玺献上。哼，这几日三营人马的磨刀声昼夜不息，老子的耳朵都要听出茧子了！

慕启明：如今三营势如水火，又有玉玺做引线，这玉玺之争，怕是不能轻易化解。

铁云霜：我铁衣堡虽有精兵在手，可官军人数数倍于我们，若想靠铁衣堡压制，怕是不行。

少侠：说到底，三营纷争的导火索就是那块玉玺。我倒有一计，还请诸位听听看。

温朝朝：少侠请讲。

少侠：三营无论哪一方拿到玉玺，都会引来另外两方的攻击。玉玺之争对于三营来说，是不死不休之局。那我们只要让玉玺落不到他们手里，不就行了？

齐无悔：少侠是说，让玉玺被江湖人拿走？

齐无悔：依老子看，这倒是个好主意。

慕启明：确是好计。我自是随宁王前去，铁堡主则是在秦王身后。那杨帅处......有一名为朱诚的江湖闲人，或可利用。不过此事风险太大，得有一身手高强之人暗中照看。齐大侠，此事怕要劳你出手。

齐无悔：行！明儿老子带着小鱼儿藏在一边，保证让杨帅那瘪犊子拿不到玉玺！

慕启明：少侠，你觉得如何？

少侠：能有诸位帮忙，我觉得，此计定成！

少侠：不过事情进行的这么顺利，我这心里总觉得有点儿没底......没进居庸关前，我只是旁观那信上所写，觉得自己把桩桩事情的来龙去脉写得一清二楚，可等我真进了这居庸关，才猛然觉得前路一片混沌......

少侠：那俞靖安把我引到这城里来，究竟是想做什么？或者说......他想利用我做什么？我今日将大家聚集起来制定计策抢夺玉玺......是不是，也在他的谋算之中？

慕启明：既然少侠有此疑心，那启明心中也有三桩悬案未解。

慕启明：其一，南海一案的主谋，黄子澄后人黄贞直指太子，而居庸关一案的主犯夜不收首领萧鸿飞又是秦王的师兄。这两案一南一北，一指太子，一指秦王。此事若只是巧合，那也未免太过巧合了。

少侠：这......我也觉得事有蹊跷。简直就像是故意把清崖兄和太子引走一般......

慕启明：其二，夜不收确有来回北蛮中原，偷携物资之举，只不过他们次次是与我落日马场做的交易。那他们手中的玉玺又是从何而来？

慕启明：若边军早有玉玺，以夜不收的忠义怕是早就交了上去，为何偏偏是萧鸿飞死后，俞靖安才拿到玉玺设下毒计？

少侠：确实如此！我只顾着想这玉玺引出的阴谋，竟然忘了去想这玉玺究竟是怎么来的！

少侠：若说这玉玺出现的时机......夜不收逃亡那夜，萧黎羽重伤昏倒之前，匣中应当还是萧鸿飞的首级。可等落日马场被宁王截杀之时，匣子里就已经是玉玺了。

少侠：那一夜究竟发生了什么？到底是谁把玉玺给了俞靖安？又是谁利用这玉玺，引他去复仇......

慕启明：其三，卫所总兵杨帅看似是太子一党，可他冤死边军屠戮平民，甚至还下手谋害皇子，行事如此肆无忌惮，又口口声声将太子挂在嘴边，恨不能全天下都知道他是奉太子之命。

慕启明：此人，当真是得了太子授意吗？

少侠：是啊。我......我不敢说太子殿下是不是这种人，但我知太子心机深沉，行事缜密。若抢夺玉玺一事真是他授意，他的手下怎会把这件事宣扬得满城皆知。

慕启明：是啊......所以这居庸关中的形势，远比我们想象的要复杂。就算不看这背后的诡谲阴云，只看眼前局势，那俞靖安若真想引得三营内乱，其实已经做成。若非少侠前来居庸关牵起江湖这第四股势力，只凭我们几个，怕是无力回天。

慕启明：可这将少侠引来之人，偏偏也是俞靖安。他自己，会坏了他自己的计策吗？

少侠：......不瞒大家，这也是我所担心的。我只怕自己也成了他的棋子，成了一柄无知无觉的刀，成了......帮凶。可若要我眼睁睁看着边军内乱却什么都不做，我......

齐无悔：嗤，放手去做吧。

少侠：齐师兄？

齐无悔：那书生擅长的除了阴谋，还有阳谋。他就是堂而皇之地告诉你，前面是他设下的套儿，可他招招攻人所必守，你除了按他的意思往套儿里钻，也没什么别的招儿。老子和小鱼儿被他这么摆了好几道了。

少侠：那我又该怎么办......

齐无悔：不怎么办。他俞靖安早把这戏台子给我们搭好了，现在我们面前的就一条道儿——去，还是不去。

少侠：去。不得不去。

齐无悔：那不就行了。别管前边儿是风是雨，是刀是枪，老子这把剑总能护你一个平安。

铁云霜：还有我铁衣堡。

齐天河：还有我们落日马场。

温朝朝：还有我云梦温朝朝。

少侠：......好！那我们就依计行事。管那俞靖安摆的什么阵，今日，我就要去会他一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