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行百日谈·第十三章
再说七爷和大巫,为打探武库之事,两人带着十几个下人,一路向北,并放出手下人四处打探,走到中原地界,有人回来报,说周子舒有下落了,人还活着,现在被关在晋王的大牢里,是晋王府的内线通的消息。
两人喜出望外,庆幸走对了方向。即刻修书一封,派人送至大孤山沈慎处。
接下来商量怎么救人,听内线说地牢是新修的,墙极厚,不可破,门外戒备森严;自从晋王生病,晋州城内盘查更严,四处布满便衣和巡逻队。除非易容,否则以他俩这么显眼的外形和异域服饰,根本混不进城。
一行十几个人在晋州城外一个小店上暂住一晚。第二日上午,还没待想好怎么办,他们的旅店就被天窗的士兵包围了。
大巫保护着七爷,一群人冲将出去,跟旅店外的......
再说七爷和大巫,为打探武库之事,两人带着十几个下人,一路向北,并放出手下人四处打探,走到中原地界,有人回来报,说周子舒有下落了,人还活着,现在被关在晋王的大牢里,是晋王府的内线通的消息。
两人喜出望外,庆幸走对了方向。即刻修书一封,派人送至大孤山沈慎处。
接下来商量怎么救人,听内线说地牢是新修的,墙极厚,不可破,门外戒备森严;自从晋王生病,晋州城内盘查更严,四处布满便衣和巡逻队。除非易容,否则以他俩这么显眼的外形和异域服饰,根本混不进城。
一行十几个人在晋州城外一个小店上暂住一晚。第二日上午,还没待想好怎么办,他们的旅店就被天窗的士兵包围了。
大巫保护着七爷,一群人冲将出去,跟旅店外的士兵们交上了手。士兵们都是虚挡着,并不下死手,人虽多,被大巫他们一冲即退。因离着晋州城很近,大巫也并不恋战,杀出一条路要走,又被另一群士兵围住。大巫刚举起兵刃,只听士兵身后有个急匆匆的声音响起:“且慢动手,公子请留步!”
前面的士兵分开两边,只见一位二十多岁,清俊书生模样的人疾步走了过来,向大巫和七爷一躬,道:“不才漆允林,见过景公子乌公子。”
七爷一看,晋王的老师漆再十的儿子漆允林,自然认得。在晋王身边时,他还只是个十几岁的孩子,沉默寡言,跟屁虫似地尾随着他们,如今出落得白净端方,一表人才,细长的眉目间隐约透出一脉风流,那气象舒展似湖上云,清朗如初夏风,七爷不由十分惊喜感慨。
这些年晋王亲信倚重之人一个个走掉,漆允林在晋王眼里的份量越来越重。此次打探到七爷和大巫的行踪后,晋王便命他前来代为亲请,也可见他对七爷大巫的诚意。
双方见面寒暄后,漆允林屏退左右,小声将实情告诉两人。晋王长期卧病,上下纷纷骚动,朝中也日渐轻慢,拖延下去,势必越发不利。此次相请,实属无奈之举,只为治病,绝无诈欺,与七爷的旧事也断不重提。如若不信,此番入城,必遣百官大礼接迎。末了漆允林说:“王爷再三说,他的命全在二位公子身上,若你们弃他而去,他便唯有一死了。”
七爷和大巫面面相觑,大巫道:“我虽有些虚名,可也不能包治百病。”漆允林道:“乌公子不必多虑,王爷延请天下名医,来过的少说也有三百个,都治不了,王爷也都赠礼相送。”
七爷问:“允林,听说周子舒关在王爷的监牢里,可有此事?”
“确有此事。”允林道。
“实不相瞒,我们正是为此而来。”
漆允林说:“子舒哥已在牢中半月余,王爷秘而不宣,我也是昨天才知道,见了一面。他身体尚好,允林正在为子舒哥想办法,也恳请二位公子在王爷面前为他说说好话。”
七爷和大巫两个商量,大巫担心七爷的安全,想自己一个人去见晋王,七爷说:“若是晋王把你扣下,我怎么可能不管你。”两人决定还是一起入城,相机行事。
晋王果真率一众大小官吏在府门内迎候七爷和大巫。七爷他们见晋王靠坐在抬椅上,冠服犹在身,神采已散驰,由左右搀扶着要站起的意思,忙上前见礼。晋王当着众官员,隆重地表达了欢迎之意,又单独为两位设宴,漆允林作陪。
七爷年轻时曾与晋王有过一段较为亲密的关系,百官中很多人都知道。其后因晋王猜疑生事,两人不欢而散。七爷曾一度被追杀,而今能答应见这个面,也是旧情已逝,再无波澜。
晋王斜靠在坐榻上,略为寒暄,让漆允林代为劝酒。七爷洗去征尘,依旧如圭如璋,岁月使他更加气度雍容,让病中的晋王自惭形秽。再看他身边的乌溪,那野性活力,目光灼灼,与王府的死气沉沉对照鲜明。
晋王原本高大威仪,算得上相貌堂堂,只是耽溺权谋,四十多岁一脸城府,阴鸷颦蹙,大殿上亦气氛压抑,生病后更是一派萧索。
晋王不免心生酸妒,遂对二位客人说;“本王自生病以来,尝尽炎凉,门可罗雀,几不欲生。今日承蒙光临,方觉生机重现,过去之事,还望多多担待啊!”又转向漆允林:“允林知我这几个月过的是什么日子——”哀戚与宠信之情溢于言表。
漆允林则回头报以一个无保留支持的微笑。
七爷见晋王手脚无力,气色萎顿,仿佛老了十岁,从内到外透出一股衰朽神色,与前之精明勇武,踌躇满志判若两人,便真心怜悯起来。话到茬口,又不得不问其原委,晋王便趁机诉苦,道是被周子舒所害。
说着他激动起来,坐直了身子:“你知道本王如何看重他!论血缘,他是本王的嫡亲表弟,论官职,本王最心腹的天窗护卫都交给了他。十年里处处对他青眼有加,执手平坐,他却因公务折损,暗暗记恨于我。前番因见他身体恢复得好,请他返回天窗,重做首领,再展才华,本王满腹诚意,却不料被他下此毒手!”
晋王气得落下泪来,由允林扶着重又躺下,对七爷大巫正色道:“你们是他的朋友,本王也就不瞒二位,周子舒已被抓获,关押在狱中,”他留意着七爷和大巫的反应,见二人交换了一个眼神,明白允林已经告诉了他们。“我从不欲加害子舒,以前没有,以后也不会,他杀害于督守几百个士兵,老于本欲将他当场处斩,是我力保才让他活到今日!可子舒却伤我至极,怎不令孤王寒心!”
漆允林在晋王身边接道:“昨日我去狱中看望了子舒哥,他一切无虞,请二位公子安心。”
七爷看看大巫,又看看允林,站起来说:“多谢王爷相告。王爷和子舒一向志同道合,又是关系甚笃的兄弟,怎会闹到了如此地步?”
晋王抬手示意七爷落座,说:“本王也百思不得其解,如此赶尽杀绝,不像是他的做派。他欺骗本王,出走天窗,身体无恙却乐不思蜀,想是找到了中意之人。本王也断不会怪他,大家说清楚便罢了。闹到如今,让本王如何是好?”
七爷道:“回王爷,此事我们也想当面问他。可否允许我们到狱中见周子舒一面,也说和一下你们君臣的关系。不知王爷可否恩准?”
晋王正中下怀,不动声色道:“二位远道而来,又为本王治病,哪有不准许的道理。”
于是隔日七爷和大巫便来到了地牢。
当地牢沉重的铁链门吱嘎作响地打开,周子舒由下往上抬眼望去,看见七爷和大巫走下石阶时,控制不住自己的惊讶,张大了嘴巴。
他首先想到晋王竟连七爷也敢拉拢,而七爷他俩竟也敢深入虎穴,这是怎么啦?自己疯了,还是大家都疯了?
他看着俊朗的七爷气度不凡地走下台阶,犹如黑暗地牢里照进的一轮白昼之光,而七爷和大巫双双而来,琴瑟和鸣的样子,又使他不免感伤。他俩曾在席间当众大赞温客行足智多谋,当时自己沉浸在偷偷拔钉后的愧悔神伤中,一点也高兴不起来——那时的温客行如何神采飞扬!现在想来,是他二十年来难得放下了重负的一刻,而自己的沉默掉脸子又让他不畅快。自己在他面前总是像个外人,带着千年难平的怨气。
他曾为温客行高兴过吗?好像有过,当温客行在盟主大会上报仇之时,他松过一口气,红过眼圈,然后就又沉浸在自己命不久矣的神伤中。
他活着时,自己错过了多少与他同担风雨,共品悲欢的时刻,除了感情的联结,他和温客行就像是生命中擦肩而过的路人。
为何别人一眼就能抓住要点,他周子舒却总在盲人摸象?
他又红了眼眶。在必死的心情下,却不料今生还能再见到七爷和大巫。他不由恭恭敬敬地向他们行了个大礼。
七爷一边往下走,一边对周子舒使眼色,瞥一瞥牢墙,那眼珠甩得要飞出眼眶,周子舒才忙四下看过一遭,发现了墙壁上有不止一个观察眼,不禁歉然。
他俩都发现周子舒的体格明显强壮浑实了,虽衣服发髻皆不合体,却无之前的枯滞气象,显然是真气加持了,便都很欣慰。
大家有些夸张地寒暄一番,周子舒问他们此为何来,大巫答是王爷请他来治病。周子舒用询问的目光看着大巫,说:“以南疆大巫的医术,想必有办法。”
大巫知道周子舒的担忧,略一思索,用迟疑的口气说:“王爷的病没有那么简单,我行医多年,从未遇见,只能试试看,亦没有把握。”他说着,拉起周子舒的手,背对观察洞口,在他手心上写了个“可”字。
周子舒明白了,大巫可以治好此疾,但是并没向晋王说实话。他与七爷对视一眼,七爷意味深长地点点头。
七爷了解晋王是翻脸无情之辈,须要防着他加害,同时也为了跟周子舒保持一致,毕竟周子舒说过让晋王卧病在床是为了维持政局的平衡。
大巫可以治疗,说不定今后还能找到另一个名医,也能治疗,周子舒感到不保险。但是转念一想,大巫这样的奇才也是不世出的,哪那么容易就找到另一个,叶白衣何等见多识广之人,不也只能千里迢迢去南疆找大巫吗!
大巫转达了晋王的意思,与允林所说差不多,还再次邀请他在王府里见面。周子舒强烈感觉到晋王一定是在打什么鬼主意,不惜拿允林和七爷大巫这样的人当诱饵。反正他一不相信晋王,二来也没什么可损失的,横竖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只要尽量别连累老朋友们就行了。
周子舒也一直想跟晋王见一面,本来预备送他去见自己那些死去的部下,现在看,他把这些老朋友都拉在身边,就没有那么简单了,只能相机行事。
他答应见晋王面谈。
此番见面的周子舒,和大巫对话更多,所有的兴趣也只在晋王的病上。七爷在侧冷眼旁观,反觉出了怪异。那周子舒像完全变了个人,说话时还算正常,沉默时便魂不守舍,眼神十分疏离古怪,偶尔互相对上一眼,竟像是陌生人一般。七爷只当他在武库生死一场,其后又经历劫难,性情自然有变,尚待时日恢复。
他内心最想问的其实是温客行的下落,但碍于耳目不方便问,又见周子舒异样,越发不敢问了。
当温客行想买一只包包
all 温客行
缺德文学
在很平常的一个下午,小温隔着透明的玻璃橱窗,遇见了一只包包。夕阳的余晖洒在它的身上,六边形的轮廓精巧极了,金属材质的装饰闪闪发光,衬托得粉色的皮革也贵气了起来,包包的扣子很是特别,是四个不同方向的G拼成的。小温不认识这个logo,但他低头看了看自己一身桃粉色小套装,便认定这只包包只能属于自己。
店员看小温盯着橱窗发呆,知道业绩要来了...
all 温客行
缺德文学
在很平常的一个下午,小温隔着透明的玻璃橱窗,遇见了一只包包。夕阳的余晖洒在它的身上,六边形的轮廓精巧极了,金属材质的装饰闪闪发光,衬托得粉色的皮革也贵气了起来,包包的扣子很是特别,是四个不同方向的G拼成的。小温不认识这个logo,但他低头看了看自己一身桃粉色小套装,便认定这只包包只能属于自己。
店员看小温盯着橱窗发呆,知道业绩要来了,于是热情的把他拉进店里:“小帅哥,喜欢哪个款式,我取了给你试试。”
“我要买那个。”
这么豪气的吗,不试就直接买了?店员心里乐开了花,戴上手套把橱柜上的包包取下来,一边吹着彩虹屁,一边将小温引到收银台,“小帅哥,请问怎么支付呢?”
小温打开微信付款码。
滴——余额不足。
小温皱了皱眉,又打开支付宝。
滴——余额不足。
小温忽然想起,这个月的大部分零花钱都用来过生日啦,请叶白衣他们海吃胡喝了一顿,其余的也囤了很多小零食,实在是所剩无几了。
“嗯...嗯...对不起姐姐,我这个月的钱不够,下次再买吧,麻烦你了。”
“这个款式很火的,很快就会卖掉的哦,要不要再想想办法。”店员笑柔声劝说到。
小温踏踏实实地给她鞠了个躬,盯着包包又看了好一会儿,才依依不舍地走出店门,街道上多了一个落寞的身影。
堂堂鬼谷谷主,居然不能拥有一只心爱的包包,这传出去怎么在江湖上立足啊。
得想个办法得到它。
小温决定回鬼谷支取点钱,想当初买下了那么多置业,光是收租也能让众鬼衣食无忧了,从中匀出买一只包包的钱,不过分吧。
可刚走进鬼谷大门,就被门外整整齐齐停成一排的小电驴惊呆了。
“搞什么呀?怎么这么多电驴?”
守在谷里的食尸鬼听到声音,立马跑了出来,“恭迎谷主回谷,谷主怎么也不事先知会小的,小的好安排多些鬼迎接,您看现在,就只剩小的一人了。”
小温满腹狐疑,问道:“其他鬼们哪去了,这些小电驴又是怎么回事?”
食尸鬼解释道:“您久不回谷,有所不知。其他鬼都出去送外卖了,为了多接些早餐单和夜宵单,他们都是卯时出发,子时才归。您看着小电驴,就是他们平时的坐骑,正在充电呢。”
“怎么开始都做骑手了?”小温更加疑惑。
“谷主啊,近几年经济下行,咱们的置业空出了一大半,简直是入不敷出,众鬼们商量着总不能让您老受委屈,于是做些兼职补贴谷用。”
小温听此一言,像泄了气的小皮球,一屁股坐到旁边的小电驴上。哪知那辆小电驴开启了电子锁,一碰就滴滴滴地发出警报,其他几辆也开始你一声我一声地叫唤起来,好不热闹。小温凑在食尸鬼的耳边扯着嗓子喊道:“以后这别叫鬼谷了,这么多小电驴,就叫驴谷吧。”
“好的,驴谷谷主大人。”食尸鬼毕恭毕敬地作了个揖。
鬼谷......不对,驴谷没钱了,小温只能回家里想想办法。
晚餐结束,温如玉正在洗碗,谷妙妙在阳台收衣服。小温找准时机,蹑手蹑脚地走到温如玉旁边,表演拿起一个脏碗在水龙头下冲了冲的洗碗桥段。
“好爹爹,我喜欢一只包包,你给我买罢。”
温如玉撇了他一眼,故意提高声量:“好你个败家子,家里有吃有穿还嫌不够,想要那劳什子玩意儿,看老子今天非教训你不可。”说着,温如玉揪着小温的衣领,一个箭步拽进了卧室。
一顿操作猛如虎,小温被吓到了,心想买只包包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坏事,爹爹怎么就生气了,于是眼光红红地抽泣起来。谁知,把门关上的温如玉立刻换了副面孔,低声说道:“乖儿子,你不是不知道,家里的钱都是你娘亲拿着,我这是半点零花钱都有。你想要啥就问你娘亲要去,一只包包而已嘛,我儿子就是要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才好。只不过有一件事,你问你娘亲的时候能不能......能不能多要几千块,爹爹我想换部打专门打游戏的电脑。”
啊...这....小温硬生生把眼泪吞了回去。温如玉拍拍他的小脸蛋,作了个加油的手势,便急不可耐地将小温推出房间。
谷妙妙刚好抱着收回来的衣物走到客厅,看到小温脸色怪怪的,问道:“小温怎么了,是有什么心事吗?”
“我......”忽然扛起一个重担,小温还有些没缓过神来。温如玉假装不经意的走过,用手肘戳了一下他的背,提醒他机灵点。
“娘亲,小温想买一只包包,可是钱不够,娘亲可以帮我买吗。”小温边说边翻出手机拍下的照片,递给谷妙妙。
谷妙妙只是扫了一眼,立刻点头称赞道:“好看,我孩孩的眼光真不错,确实好看,买吧。”
一旁将耳朵树立起的温如玉深吸了一口气。
小温一头扎进谷妙妙的怀里,高挺的鼻子蹭得谷妙妙痒痒,还娇声娇气的娘亲娘亲的喊。谷妙妙也是被这孩子逗乐了,rua着他的后脑勺,问:“一共多少钱,我转你卡里,明天就去买吧。”
小温报了数,是包包加上温如玉电脑价格的数。
温如玉顿时握紧拳头,屏住呼吸。
谷妙妙脸色如常,只是勾勾手让温如玉走过来。温如玉虽不知她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但老婆大人的命令怎敢不听,更何况马上要变成金主大人,立刻小跑到她跟前。
还没等人站稳,谷妙妙左手拧着温如玉的耳朵,右手掐着温客行的脸颊,骂道:“好你个父子俩,敢合起伙来糊弄我,这个牌子的包包我可是如数家珍,价格多少我门清,这回谁再想买什么也是不能够的了!”
战火平息后,小温捂着红肿的脸颊讪讪地回了自己的房间。谷妙妙绝对是生气了,不然也不会下这么狠的手,看来这只包包是买不到的了。小温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发呆,仿佛看到那只粉色的包包正飘在半空中,他伸出手想把它拽下来,却完全碰不到,只能看着,不能拥有。
微信信息的提示音把小温从恍惚中叫回神来,是叶白衣,给他发了个冷笑话。
一点也不好笑,小温回复到,不开心,别来烦我。
怎么了,小兔崽子,跟我说说。叶白衣加了三个狗头的表情包。
小温见他也算个倾诉对象,回复到,我好喜欢一只包包,可是这个月没钱买了,如果被人买走我会很伤心的。
这还不简单,你叫我三声祖宗,再给我做三百顿猪肉白菜馅的饺子,我便买了送你,如何。
顿了几秒,叶白衣发了个温客行的‘陷进去了’的表情包。
滚!小温真是信了他的邪,后悔自己怎么就跟他说了这些,立刻把这个老不正经的东西拉黑了,还不解气,把手机丢在一边,自己又钻进被窝里嘤嘤嘤的发泄一通。
这时,电话铃声响了,小温以为是叶白衣打过来嘲笑自己的,才不肯接呢,可是转念一想,还是骂回他更解气,于是把小手伸出被窝找手机。
不是叶白衣,是周哥。
小温立马来了劲,话说周哥已经当上四季山庄的庄主,听说那里农家乐还搞起农家乐,想必是挣了不少钱,说不定可以先借点。
“小温,最近怎么不来看师兄了,都在干嘛呢?”
“师兄,”小温也不寒暄,直接问道:“好师兄,我今天去逛街了,看到一个包包,好漂亮好漂亮,你可以不可以先资助我,下个月我再还你呀。”
“什么包包呀这么急着买,下个月再买不行吗?”
“下个月就会被人买走了!”小温趴在枕头上,可怜兮兮的说。
周子舒在电话那头叹了口气,说道:“这个月钱有些紧张。你知道的,九霄不争气,毕业这么久了也没找到工作,成岭更是气人,估计是考不上大学了,我打算送他出国混几年,这两天就开始办手续。”
小温是很想买那只包包,但是他知道,相比起九霄的生活费和成岭的留学费,确实应该把钱花在他们身上。像被太阳晒蔫的花,小温歪着头失落的抱着小熊娃娃,眼泪吧嗒吧嗒地落下来。
“不过小温,师兄有个办法。之前咱们被药人追着跑到山谷,你不是扔了颗夜明珠照明么,那块地还没有被开发,人迹罕至,不如我得空了就陪你去找回来。”
嘿嘿,这倒是个好主意,小温立刻坐直了背,鸡血加得满满的。“师兄你忙你的去,不用陪我了,我自己去。”
周子舒还想说些什么,小温一激动就把电话挂了,关了台灯,盖好小被子,打算美美睡上一觉,养精蓄锐,明天马上出发把夜明珠找回来。
没过几天,小温兴致冲冲地奔向那家店,远远就看到小粉包包还在橱窗上。这次他的卡里可是有一大笔钱,别说买一个包包了,就是把整个店买下,都绰绰有余。只不过今天这家店有点不同往常,好像是在搞直播,一个女生对着摄像头叭叭说个不停,另一个很高很白净的男生配合她展示着包包。
那男生长得真好看,浓颜系的五官,精致程度简直跟自己不相上下。
忽然,女生说了什么,就让男生对着镜头做俯卧撑,还把展示过的包包放在他的腰上。男生也是好腰力,每一个起伏都稳稳当当的,包包像长在他腰上似的。
“这是在干嘛呀?”小温看到这场面感觉很不舒服。
“我们在做直播,观看的人太少了,没达到既定目标,就让我们的嘉宾玩游戏而已。”主播表情讨好地解释道:“您请进,想看哪个款式让店员给您拿。”
“直播效果不好也不能这么欺负人吧。”小温有些生气。
男生尴尬地看了眼小温,向小温点头感谢他的好意,继续做起俯卧撑。小温看不下去了,拎起他背上的包包,说:“这个我要了。”然后随意的指了指四周,又说道:“这些我都要了,现在就刷卡。”
小温将卡递给收银员,然后把男生扶起来,幽幽地看着女主播,问:“怎么样,现在他的直播效果可以了吗,他可以站起来了吧?”
“可以了可以了。”女主播看着一只只包包顺利的买单,激动地手都在颤抖。
“这位猛男,也给我打包带走。”小温又指了指身旁的男生。
女主播以为小温在追星呢,连忙解释道:“这位只是我们合作推广的十八线糊咖,以您的消费水平,足够办一张vvvip卡,下次我们代言人出席活动,一定邀请您参加。”
小温从上到下打量这位男生,不敢相信长着这样身高这样脸的人,居然是糊咖,还十八线。娱乐圈的审美就这么迷惑吗?就没有人押宝潜力股吗?爆红只是时间问题,此时低价签下来,到时岂不是赚得盆满钵满,能买下全世界所有喜欢的包包?
“不必了,从现在开始他结束跟你们的合作,我决定签他为我们品牌的形象大使。”小温掏出一副墨镜给自己戴上,一手揽着男生的肩膀,一手插进裤袋,瞬间霸总上身。
“请问......您家是哪个牌子?”
“驴牌。”
(完)
【溫湘溫】紅衣朱顏23-蠍王之死 你也節哀
*接上一章35集後的溫客行世界裡清理整頓
————————————
「溫客行,我與你無冤無仇,與你有仇的是我義父!」蠍王從沒受過這種突然的打擊,口不擇言說出了驚恐支配下的想法。
「我就是在問你,趙敬在哪兒?原本你說了,也不用受這種折磨。」溫客行紅衣現身,卻是帶著紅色鬼面具。
「趙敬在三白山莊好好的養著!你⋯⋯你給我個痛快吧。⋯⋯還有,四季山莊這群人你想拿拿去!」
「好,斬手斷腳的刑罰,我給你免了。」
溫客行輕蔑的語氣中帶著一絲絲諷刺與嘲笑。「蠍王總是自以為是,不知進退。」你以為,疑似勾結清風派扇耳旁風滅我鬼谷的叛徒,我還會願意留著過年好生給伺候著?
「你們這些...
*接上一章35集後的溫客行世界裡清理整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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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客行,我與你無冤無仇,與你有仇的是我義父!」蠍王從沒受過這種突然的打擊,口不擇言說出了驚恐支配下的想法。
「我就是在問你,趙敬在哪兒?原本你說了,也不用受這種折磨。」溫客行紅衣現身,卻是帶著紅色鬼面具。
「趙敬在三白山莊好好的養著!你⋯⋯你給我個痛快吧。⋯⋯還有,四季山莊這群人你想拿拿去!」
「好,斬手斷腳的刑罰,我給你免了。」
溫客行輕蔑的語氣中帶著一絲絲諷刺與嘲笑。「蠍王總是自以為是,不知進退。」你以為,疑似勾結清風派扇耳旁風滅我鬼谷的叛徒,我還會願意留著過年好生給伺候著?
「你們這些人,人人踏足過鬼谷,羅姨她們之所以會戰死與爾等個個脫不了干係,我給了你們這麼多日都不知自行散夥金盆洗手,今日便是爾等魂歸之日。」溫客行這次卻沒有用扇子,而是抽出從大靖跟著一起帶在身上的大靖死囚那裡繳獲的龍背劍,向毒蠍一眾人劈過去,不少人當場被斬成兩截,毒蠍反應過來暗器毒器一起上,繼而同溫客行糾纏在一起。溫客行這次目的簡單直接,心無旁騖,沒用多久時間便將現場人一個不留,鬼谷覆滅之日血色婚禮歷歷在目,操縱這一切的在旁冷眼訕笑的刀手,終於也輪到被清算的時候。
這一戰,殺得酣暢淋漓,沒有了被周子舒那個玩弄人心的人的精神毒藥毒害,沒有被烏七八糟的人束手束腳壓制十成內力的發揮,溫客行的真正實力,縱橫江湖,所向披靡,一把龍背玩在手裡,絲毫不輸那個裝神弄鬼的半仙。
窗二代四季山莊弟子們送了一口氣,至少鬼主溫客行跟他們幾個人沒有直接的恩怨,雖然也被鬼主的實力驚訝到了。周子舒震驚之餘就是疑惑不解,奄奄一息的溫客行通過什麼邪門方法滿血復活?難不成真的是鬼魂索命?
「鬼主,你殺夠了嗎?」一定躺倒在地的蠍王見今日死亡已經是定局,已經調整了心態,至少自己還令這群梟雄曾經在自己面前如此狼狽。
「蠍王覺得呢?如果是你,你殺夠了嗎?」
溫客行言下之意再明確不過,蠍王了解自己,有仇不報非君子。死前總要噁心一把溫客行才算數:「既然如此,那祝福鬼主餘生為自己的一時失算,殺個痛快。」
溫客行走過去背對著其他所有人,蹲下身在蠍王面前摘下鬼面,露出嘲諷的微笑。用只有蠍王一個人聽得到的聲音傳語道:「蠍王以為,滅幾個江湖門派,是我的胃口嗎?不,現在五塊琉璃甲都在我手上,武庫鑰匙也在,你以為我想做什麼?萬里江山皆在我手,要江湖上幾隻臭魚爛蝦的命做什麼?」
「你!你怎麼也會知道武庫的真正秘密?」蠍王大吼出聲。想起自己跟趙敬誇口的「宰了小晉王,給您安個太上皇坐」,這句話,到最後竟然是給溫客行做嫁衣的。蠍王再沒有了已經做好準備赴死的心平氣和。
饒是周子舒也吃了一驚,溫客行他知道了!完了。那武庫本是周家一家被降罪的地方無端牽扯到了其他八家的事⋯⋯還有,溫客行心中充滿顧湘死去的恨,殺了晉王怎麼辦?
「我為什麼不能知道?」溫客行朗聲道。
「還有,你知道武庫鑰匙在哪裡嗎?蠍王你千算萬算,卻是近在咫尺,一步之遙。」溫客行又用了兩人聽得到的暗語傳音。「看到周子舒頭上的髮簪了嗎?那髮簪,就是我暫時擱在他這的武庫鑰匙。」
所以⋯⋯其實只要自己腦子轉得過來,將這些人宰了,簪子奪走不再跟段鵬舉一路,獨佔武庫,甚至天下寶庫的機會就是屬於自己的!蠍王親耳聽到唾手可得的東西就這麼被自己磨磨蹭蹭拖到今日還渾然不知,心中翻江倒海充滿著不甘。
「是時候送你上路了。還有蠍王,你記著,殺你與毒蠍的是龍背的劍主人的意思,記得找這個宣判我封閉鬼谷終身不可出而故意給你機會設圈套算計鬼谷的人算帳,黃泉路上莫認錯人。」溫客行將蠍王一擊斃命,面皮一整塊削下,人也斬成幾截。
這個罪魁禍首,總算是親手除了一個。
周子舒見溫客行報復人的手法如此,根本是毫不留情,感覺到那個明明已經被騙得團團轉圍著四季山莊痛悔認錯的師弟似乎又回去了,心中是震驚也是不滿。
「老溫,你滿意了嗎?報仇報過了,你可以放下了嗎?過去的事情都過去了,曹夫人她逝者已矣,你也節哀。」
客行百日谈·第十二章
云栽上山两日后,温客行终于醒了。
当时云栽还在木屋里,叶白衣在石室,刚要出门,感觉着身后床上的人有动静,忙回到床边,见那一色雪白的人儿微微睁开了黑眼睛,像是忽然活了过来,可茫然似看非看,又要闭上,叶白衣忙叫:“温客行,温客行!”连着叫了几遍,总算把他彻底叫醒了。
温客行像个刚睡醒的迷糊孩子,把周围打量一番,又看着叶白衣。老叶拉出他一只手腕号了脉,一切正常,便说:“温客行,动动手足可还行?身上感觉可有不对的?可听见我说话?”温客行微微点点头。叶白衣摸摸他的手,又拉开被子去摸他的脚,被他灵敏地躲开了。
“你已昏睡一个月,之前的事情可还记得?”
“阿叔……”温客行舌头还不利索,叶白衣连蒙带猜......
云栽上山两日后,温客行终于醒了。
当时云栽还在木屋里,叶白衣在石室,刚要出门,感觉着身后床上的人有动静,忙回到床边,见那一色雪白的人儿微微睁开了黑眼睛,像是忽然活了过来,可茫然似看非看,又要闭上,叶白衣忙叫:“温客行,温客行!”连着叫了几遍,总算把他彻底叫醒了。
温客行像个刚睡醒的迷糊孩子,把周围打量一番,又看着叶白衣。老叶拉出他一只手腕号了脉,一切正常,便说:“温客行,动动手足可还行?身上感觉可有不对的?可听见我说话?”温客行微微点点头。叶白衣摸摸他的手,又拉开被子去摸他的脚,被他灵敏地躲开了。
“你已昏睡一个月,之前的事情可还记得?”
“阿叔……”温客行舌头还不利索,叶白衣连蒙带猜是阿絮,回答说:“周子舒不在这里。”
他暂时还不想让温客行知道武库那场激战,恐在体虚气弱时添忧,只说:“你把六合真气全传给他了,能活下来已属不易,筋脉既断,身体大伤,武功十废其九,恐难复原。”
床上的人微微颔首,闭了下眼,又看着叶白衣,想了想,含混地说:“你,谁?何处?”叶白衣一脸焦急无奈,看看周围光线很足,说:“我是叶白衣,怎么认不出来?这是长明山!”
温客行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从醒来的第一个瞬间,温客行就感觉到了身体的异样,是内力尽失后的钝滞与沉重,加上久睡后躯体的酸麻无力,他以为是自己太累了,极想再睡过去,却被叶白衣的喊声叫了回来。他看到老叶的脸,蓦然就把六合神功与武库的细节都回想起来了,记起了给周子舒传输真气的痛苦过程,失去知觉前那种难以忍受的炼狱般的感觉。原想就这么死去吧,谁知筋脉尽毁了,竟然还活着,看来是被叶白衣救了,躺在一个山洞中。
他的身体虽不再轻灵,感觉仍然敏锐,他明白身子还是受自己支配的,不过困难些。接下来的问题是,既然已经过去了一个月,阿絮在哪里呢?听了叶白衣回答“不在这里”,他生出疑惑,只觉这话不明不白。
他看着叶白衣俯身床前那关心着急的样子,想这叶前辈少有那么操心的时候,有点感动,又有点滑稽,要打趣几句,舌头又不太听话,只好作罢。
一个筋脉尽毁之人,所有的感觉都不再似从前了,他确实不再是以前那个武功高手温客行了,狂浪恣肆,任性趁意,都将离他远去,他心里明镜似的,感到一阵彻骨的寒凉。
可再转念一想,比这更可怕的也不是没经历过,又怎样?还不是挺过来了。
说来好笑,周子舒因怕武功尽失而拒绝治疗,怕的也就是自己如今的处境,亦不过如此。如果见到周子舒,他可以告诉他,感觉还好,没那么可怕,以后便不能好好保护他了,换他来当保护人。
然而这想法只一闪,温客行便觉不是滋味,赶紧抛开。他哪里会习惯让别人来保护,那还不如死呢。
这件事做得值,无可后悔,今后就像普通人那样照应自己吧。他生来要强,从不言败,关关难过关关过。看来,又过了一关。
只要活着,他心里永远住着那个狂傲不驯的温客行。
他的口齿慢慢清晰起来,说:“多谢前辈相救。”他努力在床上缓慢坐起来,惨白的脸上有了些血色,“我本以为这次死定了。阿絮到底在哪?”
“不知道!”
“不知道?”温客行惊愕地看着他。
叶白衣怕他的眼睛受光线刺激,去关了门。
“不知道!我救一个就够费劲了,管不了一双!”叶白衣一俟编谎就不免焦躁起来,“晋王的军队把武库挖开了,我去时武库已空,他将你藏在气道中,想是将那些人引开了。”
温客行半信半疑道:“一个月了,他还没有消息?”
“没消息怕什么,他得了六合真气,谁还能害得了他!你如今要操心的是自身!”叶白衣不高兴地说,“温客行,你听好了,你从此不再是以前的温客行了,不能再像以前那样使力运气,不然气滞郁结,会更加伤身。到时候别说我没提醒过你。”
温客行想那叶白衣说得也对,周子舒有真气加持,不管在哪里,总该比过去活得更好。就等身体好些再打探他的下落吧。
他便不再问什么,手撑着床,挪动身子想下地。
叶白衣看惯了温客行像孩子般熟睡的样子,感觉他这一坐起来,憔悴之色未褪,就一脸谁也不服的拽样子,立马回到了一起去龙渊阁的时候。这浑小子,在我面前没少嚣张,有周子舒隔在中间,还算相安无事,以后要是胡来,少不得教训他。如今刚醒就要下床,那怎么行!
叶白衣正要阻拦他,忽然门外响起一个女子柔和的声音:“剑仙!剑仙!”
温客行蓦然全身一震,眼前浮现出阿湘的模样。
自从鬼谷大战后,温客行除了梦中见到阿湘,人前再没提过顾湘的名字,那巨大的伤口被他用血肉包裹着不敢触碰,一碰就血流成河。去武库救周子舒时,他沉浸在将要赴死的状态中,一直避免想到阿湘。
叶白衣打开门,光亮里袅袅婷婷走进来一个粉衣女子,温客行的双眼还不太适应光线,眯眼细看一霎,不知哪来的力气猛然跳下床,大喊一声“阿湘——”就跑过去一把抱住了云栽。
云栽惊得花容失色,没想到温谷主居然醒了,还能下地,又情知他认错了人,听到阿湘两字,云栽立时流下泪来,不知该如何是好,又被温客行身体的重量撞得站立不稳,死命撑住。
叶白衣知道不好,温客行这一激动,气血上涌,肯定要晕,忙过去从后面扶住温客行。果真温客行一瞬间向前倒去,高挑的身躯差点把云栽压倒,还好老叶及时将他揽过来,抱回床上。
云栽这才看清楚谷主,他身上的白色里衣,加上白发和惨白的肤色,真真一个雪人。若不是闪动的眼睫和起伏的胸膛,简直不敢相信是真人。
看到温客行急促呼吸,云栽全身都发软了。
叶白衣吩咐云栽:“楞着干嘛,去取碗热水来!”
云栽回过神来,飞跑而去,暗自庆幸刚好烧了热水,拿瓷碗兑得温水,尝了口正好,忙着端进来。叶白衣在床边喊:“温客行!温客行!醒醒!”用手拍他的脸。云栽把碗放在旁边,也过去拉着温客行的手腕,连声叫:“谷主,谷主!”
云栽在一个大户人家伺候过大半年的卧床病人,很有经验,她原以为温谷主不会醒了,现在明白他还有救,高兴极了,两手捧着温客行的手腕晃动,想让病人快些醒来。
温客行很快睁开了眼,直盯盯看着云栽,心却沉到了海底。他看清了云栽的脸,想起来她的名字,那还是阿湘告诉他的。顾湘这小丫头,那么小的年纪,像个忠实的小尾巴跟着他,一生没享过什么福,连新婚的甜美也没品尝到,在大婚日就这么断送在鬼谷了,他的家人,妹妹,女儿。
温客行一时间心如刀绞,胸口剧痛起来,手捂着胸,咳了两声,竟呕出一口鲜血。云栽忙上前擦,被他推开。
温客行那刚刚恢复知觉的身体开始撕扯般地疼,从胸口向全身弥漫,疼到几乎无法呼吸,他转身背对他们,蜷缩起身体,强忍着剧痛,浑身颤抖,手痉挛地抓紧了被子。渐渐地他感到四肢僵硬失去了知觉。
叶白衣见状,束手无策,他的内功调息没法用在筋脉不通的人身上,药丸也不能在此时喂服,只能等症状自行缓解。他急忙回身去找药。
云栽看着痛苦中的温客行,不知怎的,霎时感觉到自己跟床上这个人连着筋。她的心立刻也如刀绞般疼起来,眼泪若水晶珠子滚落下来,她想起了曾经挂在胸前的那块白玉,那玉碎的声音就如她的心碎,让她多年不敢去想。
此时她忽然记起了那种感觉,不觉捂住了自己的胸口。
叶白衣手忙脚乱翻抽屉,他长年研究修补筋脉的药,不断改善,此刻找出最新一款,递一颗给云栽,嘱咐道:“等他可以吃药时,和水服下,再多喝水,自然会好。”他看着云栽那信赖的小眼神,没忍心说实话,其实他心里完全没底。
多喝水却是没错的,温客行昏睡多日,须赶紧补水。
云栽很信任叶白衣。温谷主病成这样,还能醒转来,世上没几个郎中能做到。
过了半晌,温客行的身体放松了一些,疼劲过去了,缓过一口气,手脚又恢复了感觉。昏睡多日后的身子糟糕到了什么状况,此番他算是领教了。他艰难地翻转过来,仰躺着喘息,绝望地闭上眼睛。
此时的温客行,一脸凄清无助,如雪人儿要融化般,任是神仙也于心不忍。云栽和叶白衣都不禁嘴唇哆嗦起来。
云栽给他盖好被子,那温客行微微睁开了眼,没看他俩,望向洞顶。
叶白衣看见了温客行眼神里孤狼般的强悍,这才暗暗松了一口气。
他本欲告诫温客行,不要再忧虑伤身,他的身体经不起这种折腾了,可一想到阿湘的事,也就没法开口了。在莫怀阳带人血洗鬼谷这件事上,叶白衣总有愧疚。他想安慰温客行几句,好歹是自己的真气传给他,才把他身体搞成这样,可又天生不会安慰人,只得叹口气,示意云栽喂药。
云栽用温水化开药丸,小声喊谷主,要用勺子喂给温客行,温客行摆手制止,咬着牙竟摇摇晃晃地坐起来,示意云栽把水碗放在床边,然后看也不看她,说:“出去。”
云栽说“是”,知趣地忙退出去,又倒了一碗温水送到门口,交给叶白衣。
温客行情绪十分低落,身体又虚弱,费力喝完药,再喝了些水,又沉沉睡去。
叶白衣看他这样子,想不如让他再多睡一阵子。
客行百日谈·第十一章
周子舒仍在晋州的地牢中,身心俱困,他不知日夜,地牢的墙壁上挂着油灯,灭了也就灭了,他也不需要看清楚什么。总有一天,连黑暗也不会再有,对他来说,唯一的不同就是,他可能会忘掉温客行。想到这里,他的心就沉入了无底的黑洞。
他分外想念四季山庄的日子。游子十年后归来,重新振作,他是庄主,师兄,多么自由自在。他曾经半夜惊醒,对温客行剖白往事;也曾经无法入睡,跟温客行把酒对谈。他只恨时间没有停留在那一刻,只恨自己太委婉拘泥,心里话火辣辣的,为何不趁着酒劲说出来?
原本羡慕叶白衣的真气和武力,长生不老,纵横江湖,等得到了真气才知道,四季山庄的日子才是神仙日子。
真气也挡不住心死。
他越是痛惜,越是想起......
周子舒仍在晋州的地牢中,身心俱困,他不知日夜,地牢的墙壁上挂着油灯,灭了也就灭了,他也不需要看清楚什么。总有一天,连黑暗也不会再有,对他来说,唯一的不同就是,他可能会忘掉温客行。想到这里,他的心就沉入了无底的黑洞。
他分外想念四季山庄的日子。游子十年后归来,重新振作,他是庄主,师兄,多么自由自在。他曾经半夜惊醒,对温客行剖白往事;也曾经无法入睡,跟温客行把酒对谈。他只恨时间没有停留在那一刻,只恨自己太委婉拘泥,心里话火辣辣的,为何不趁着酒劲说出来?
原本羡慕叶白衣的真气和武力,长生不老,纵横江湖,等得到了真气才知道,四季山庄的日子才是神仙日子。
真气也挡不住心死。
他越是痛惜,越是想起那命定第一眼的强烈印象。他躺在越州最繁华的路口桥头晒太阳,于穿梭过往的人群缝隙里,抬眼看到了茶楼二层正对的隔间里面,一男一女对坐的侧影。那男人长发玉簪,银袍白扇,靡颜腻理,侧颜秀挺,他不由得被吸引着,手搭凉棚细看,却见那人转过头来,剑眉高鼻,月唇星目,一张鹅蛋脸上写满了矜贵倨傲,却又难掩风流魅惑。周子舒也算见过世面的,本以为七爷已是天下第一的美男子了,不想还能见到更出挑的。
那人一双摄魂目忽然向周子舒投来不经意的一瞥,周子舒正看得出神,猛然对上了眼神,心狂跳起来,感到那人看似不经意,实则颇有深意。
那一刻那一瞥,在他胸中引发的地震令他记忆犹新。自从他给自己钉了钉子,就心如死灰了,之前没对谁动过心,之后也注定不会了。谁知道他命定之人在他生命的最后一年,猝不及防而来。
如今又猝不及防而去了,为他而死。
他周子舒这条命,直截了当地展示了什么叫孤苦,跟着他的没一个剩下。
一切都有定数,相比于下油锅,完美得到又完美失去才最可怕,温客行大概就是神佛给他的最重惩罚吧。
从认识温客行那一天起,他的感情像雨后春笋拔地而出,又似脱缰的野马横冲直撞,跟过去的单调封闭完全反转。静心想想,他变得自己都不认识自己了,他再也回不到几个月前了。
晋州的人们再也看不到过去那个周子舒了,没人知道他经历了什么,没人懂得他为何成了现在的样子。
在等待中,让他没想到的是,晋王少年时的老师漆再十之子漆允林来地牢看他了。
漆允林自小在晋王府中长大,跟七爷和周子舒自然也都是老熟人,而今他已是名满晋州的大才子。晋王爱慕虚名,讲究重才尚义,常将漆允林带在身边。
周子舒上次被晋王抓来,并没见到允林,听程星明说,他恰好出公差在外。在少有的几个信得过的晋州故旧中,漆允林是他最欣赏也最看重的。允林年轻有才,抱负远大,对晋王很有影响力,是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又因他从小跟着周子舒他们一帮人,把周子舒当大哥,对他佩服尊重,言听计从,周子舒对他也倍感信任亲近。
漆允林穿着一身黛色窄袖便袍,十分利落,眉宇间透着清朗之气,一年不见,越发成熟有型了,周子舒心下感叹。
看到允林,他不由想起秦九霄,三师弟也是从小崇拜他,服从他,跟随他,两人是同一类轮廓,长身蜂腰,修眉细目,白净清秀,气质也都聪慧开朗,只是秦九霄到死都未脱稚气,而允林则少年老成,十分稳重。
不知为何,周子舒自己是赳赳武夫的状貌,欣赏喜爱的尽是颀长潇洒的类型。
三师弟是周子舒心头的一块伤疤,以往想起来锥心地痛,而今却只有淡淡的忧伤了。他抬手制止漆允林要出口的话,好像随口地问:“还记得九霄吗?”
允林默然点头。一年不见,周子舒老了些。允林也不意外,他既在外浪迹,难免沧桑。他穿着一身不合体的牢服,发髻不正,没了志意昂扬,却多了桀骜之气,在囚困中不输威势,让允林又肃然起敬。
可周子舒说话时并不看他,那眼神让人有咫尺天涯之感。
他知道秦九霄是周子舒的禁区,不便多言。
可周子舒却打开了话匣子,从秦九霄小时候的乖巧到少年的青涩,直讲到他死去的那一天。允林听着,已是几回热泪盈眶,可周子舒脸上很平静,连眼珠都不错,好像在讲别人的故事。
“死是解脱。”周子舒不动声色地说,“你知道他有一个相好吗?”
允林摇摇头道:“不知。是谁?”
“静安郡主。”
允林大吃一惊,抬起头直勾勾地看着周子舒。周子舒先是看地,随后也抬起眼睛,对上允林,就那么直白地看着他的眼睛。
漆允林又一次眼眶红了,先移开视线。
他知道一年前周子舒奉命杀了静安郡主全家。
聪明的允林大概明白了周子舒为何出走,又为何与晋王闹掰,实在是他不能继续为王爷干脏活的生涯了。在此之前他一直不得要领,也从不敢在晋王面前提及周子舒。此次晋王把周子舒被关押的事告诉他,就是想找个双方都信得过的人送个口信,允林是最佳人选。
允林问:“王爷他,可知道这层关系?”
周子舒轻叹一声,闭上眼睛,说:“我是事后才知。他知不知,有何分别?”
允林也轻叹一声,道:“自古王权,血雨腥风,殃及多少无辜,家父为老王爷效尽全力,忠心可鉴,到头来也免不了含垢忍辱,曝尸荒野的下场。”
周子舒转向他问:“你娘可好?”
“老人家身体还好,常问起子舒哥呢。”
周子舒咧了咧嘴,想笑一下,却比哭还难看。
“允林,王爷准许你来,想必有什么话?”
允林又郑重地行礼,道:“不瞒子舒哥,王爷确实有话,只是刚才听了兄长之言,便不好出口了。”
“你我之间不必顾忌,但说无妨。”
“王爷说,想与子舒哥重修旧好,捐弃前嫌。”
这下周子舒有点吃惊了。他一直以为晋王对他只有两种可能,要么报复,要么算计。重修旧好是哪门子鬼?他俩之间,还有重修旧好的可能?晋王哪有那么天真重情。可若是其中有诈,为什么要把他身边最倚重的允林拖下水?
周子舒只能将计就计。
“王爷近来身体可好?”
“王爷病势缠绵,不见好转,一直下不得地。”
看来晋王没得到阴阳册,周子舒想。
“他想跟我修好,为何不自来见我?”
“王爷怕惹得子舒哥动气,双方误会加深,不敢轻举妄动。”
“允林,转告王爷,他想重修旧好,除非亲自前来。”
允林唯唯。周子舒明白,晋王不会照做的,且看他再如何应对吧。
客行百日谈·第十章
温客行被叶白衣带到长明山上近一个月了,叶白衣隔段时间给他喂些丹药调养,确保他身体诸般稳定。按温客行的脉象,这两日便能醒来,然后必须进食补充营养。叶白衣决定下山一趟采买些食品。
他到村里取了马车,赶着去往最近的镇子,想到温客行醒来后的一应生活琐事,难道都要他老人家操心?那他可应付不来。每想到此都无比烦恼,一路后悔把个小祖宗接来了。
刚到镇口,看到墙上贴着告示,重金收购紫苞雪莲。老叶心下一动,立刻联想到了一位故人,断定与此人有关。看落款地址是镇上的大户盛家,便径直找了去。
盛府位于镇中心最繁华......
温客行被叶白衣带到长明山上近一个月了,叶白衣隔段时间给他喂些丹药调养,确保他身体诸般稳定。按温客行的脉象,这两日便能醒来,然后必须进食补充营养。叶白衣决定下山一趟采买些食品。
他到村里取了马车,赶着去往最近的镇子,想到温客行醒来后的一应生活琐事,难道都要他老人家操心?那他可应付不来。每想到此都无比烦恼,一路后悔把个小祖宗接来了。
刚到镇口,看到墙上贴着告示,重金收购紫苞雪莲。老叶心下一动,立刻联想到了一位故人,断定与此人有关。看落款地址是镇上的大户盛家,便径直找了去。
盛府位于镇中心最繁华地界。叶白衣下了马车,通报来意,门房引着进入府中,带至气派的正厅,见到了盛家主人和一位行商模样精干的中年男人。
他两人见来者白衣胜雪,仙气飘飘,身背重剑,头发花白却身形敏捷,知定是世外高人,不由得肃然起敬。叶白衣开门见山就问谁要收紫苞雪莲,中年男人上前一步道:“不瞒先生,我家主人随新上任监察御史巡经此地,闻听此乃本地稀有之物产,受师长之托寻购。”
叶白衣便问:“哦,至清道长,是你家主人的老师?”
那男人作揖道:“正是。先生与他相识?”叶白衣道:“早年有过一面之缘。他如今可在府中?”
“道长与主人一同前来,暂住县驿站。在下可陪先生前往。”
叶白衣思忖一下,说:“今天还有急事,改日再去拜望。”
“请教先生尊姓大名?”
“不必了,见面自然知道。”叶白衣莞尔一笑告辞。
出了盛府,叶白衣赶起马车,忽然又好奇地想,这道长几十年不见,不知有多老了,不如去偷偷瞧上一眼。反正时间还早。
他复又下来,拴好马车,撩起轻功,可比马车快多了,很快就到了县城。
县城大街上人流熙熙攘攘,叶白衣正要问路找驿站,忽见人们一阵拥挤去往十字路口,叶白衣看过去,原来是人市开张,高台上拴着一个粉衣女子,那粉嫩的衣裙与周围百姓的暗淡衣色对比鲜明,一看就不是本地人。
叶白衣从旁经过,本不想停留,忽听那女子大喊:“剑仙救我!剑仙救我!”
叶白衣回头看,那女子正是对他呼救,他却不认得她。他迟疑问道:“你认识我?”女子喊道:“那次剑仙在青崖山外跟温谷主打斗,奴家在远处看见的。”
叶白衣十分惊奇地问:“你是鬼谷的人?”自从听说了武林大会后莫怀阳带人血洗鬼谷之事,叶白衣就心下暗愧,却不好意思再跟任何人提起,假装不知情。如果温客行兜头问他,他其实也不知怎么应对。
叶白衣没再多想,趁着人群喧闹,赶紧出手把这姑娘买了下来,生怕让卖主听去更多的信息。
老叶雇了个车,载着这姑娘往镇上返,一边暗想着最近找麻烦上了瘾,几十年清净修炼功法的定力一去不返,看来是真的老了,不中用了。他转头看看身边细皮白净的女子,不知该怎么安置她,是不是先带到盛家?便问她的名字,她说:“云栽。”
原来这云栽正是阿湘从急色鬼手中救下来的两位女子之一,另一个叫红露,已经在高崇偷袭罗姨别院时被杀。云栽因很少回鬼谷,只在罗姨的别院出入,不为人知,又因属中等之姿,不似喜丧鬼和艳鬼那般明艳夺目,人又机敏,一直被放做外围暗哨。待她得知鬼谷大战,急忙返回,已经看不到活人了。她藏在密库中,躲过了几轮搜查,听着那些各处躲藏的姐妹被陆续找出来,绳子捆着卖给了人贩子,吓得她不敢动。三天后实在饿得受不了,听外面没动静了,才趁黑夜摸出来,谁知还是被几个山贼逮住,遭了强暴后,又被卖给了一个大户人家,她不甘受辱,伺机逃跑,抓住又被转卖,就这样被卖了几轮。
叶白衣暗想,这样一个粉嫩弱女子,没了鬼谷,只能四海飘零,在哪里都免不了是砧上鱼肉,结局悲惨是早晚的,自己这也算做好事吧。便问她一路情况。
云栽没细讲自己的遭遇。她爹妈死得早,寄居舅家,打小被欺凌惯了,又被表哥卖到青楼,知道看人颜色,眉眼高低,夹缝中生存。她从无非分之想,若能遇到个本分人不嫌弃她,贫贱安稳度过余生,就算圆满了。她也并不觉得自己有多惨,身边的姐妹有得是更惨的。鬼谷一战,薄情司姐妹去为湘姐姐操办婚礼的,大多死于非命。
云栽本已认定鬼谷是今生的归宿。她在此得到了从未有过的保护,那喜丧鬼和艳鬼都是手段高强的女人,把薄情司看护得很好,在鬼谷里又有谷主温客行罩着,没人敢动她们。谁知一场血雨腥风后,那么大个隐匿深山的鬼谷竟被连锅端了。她又归于浮萍飞絮。
刚才她被捆在高台上,一眼从人群中看到那身轻如燕的雪白人影飘过,就认出来了,她呼救,却没曾想叶白衣真肯救她。江湖上没人愿意跟鬼谷搭上关系。
两人在镇上下车,叶白衣问她可有地方去?她一时茫然,叶白衣指着盛府道:“这家是此地大户,我可安排你在此。”
云栽好容易跟上剑仙,怎肯就此离开,忙郑重地对叶白衣行了个大礼,说:“奴家本已无路可走,幸得剑仙搭救,大恩大德无以为报。剑仙既是温谷主的朋友,若不嫌弃,奴家愿从此侍奉剑仙。”
一句话提醒了叶白衣,这小女子是温客行的手下,让她去服侍她的谷主可谓顺理成章,自己也可免去一概琐事。再端详这女子,婉约细腻貌不惊,柔若蒲柳韧似苇,一身衣饰虽粉艳俗气,眉目间却有稳重之态,讲话又懂礼数有条理,不似那般浮花浪蕊,便将温客行的情况说与她。
云栽本以为自鬼谷完结,温谷主下落不明,湘姐姐、喜丧鬼、艳鬼均去了另一个世界,薄情司便不复存在,树倒猢狲散,以后只有靠自己想办法求生了,未料在如此偏僻极寒之地竟突然听到了温谷主的消息,简直喜出望外。叶白衣只说温客行病了,在山上静养,说多了料她也不懂。
云栽平生所见男人,虽三教九流俱全,不外乎两种,一种人图她的身子,另一种人讨厌她的身子,但两种人都一样轻贱她,从不把她当人看。她对男人素来提防,敌意甚深,想来却独对那温客行是例外。在她眼里,温客行是神人。
温客行在鬼谷是高高在上的鬼王,比所有男人都厉害,又比所有女人都美。他从不许诺,保持着神秘感,所有人都怕他,仰视他。他并不拿正眼看薄情司的女孩们,却处处暗中保护她们。云栽每次见到谷主都很忐忑,但想到有谷主的庇护又很安心。
听到温谷主就在眼前,云栽忽然就觉得有了支撑。她掩饰不住兴奋,忙着帮叶剑仙采买搬运物品。叶白衣转愁为喜,乐得撒手,只管赶车。
回到雪山上,兴冲冲的云栽被叶白衣带进石室。
见到温客行的第一眼,她就惊得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床上的人还在昏睡中,云栽仔细辨认,轮廓依稀是谷主的模样,那张脸给人印象鲜明,错认不了,可惨白衰弱,像一篱凋萎暗淡的荼蘼,跟强悍耀眼的谷主怎么也扯不上关系。她的心一下凉了,两腿一软瘫倒在地,不由哭了起来。原本准备好的问候语全用不上了。也就个把月的时间,谷主怎会病成这样,头发竟全白了,她感到凶多吉少,不敢问还有救没有,怕听到更糟的消息。
一个月来,叶白衣已经把床上的温客行当成了自家孩子一般,早就习惯了这一身雪人儿的模样,越看越顺眼,又心知他在渐渐好转,能有多糟糕?见云栽哀戚至此,好像他没尽心似的,倒有些不快起来。
叶白衣安排她在小木屋住下。她一边收拾打扫房子,烧火做饭,一边暗暗叹息。想着好容易找到了谷主,跟着他也许能有条活路,谁知他自己都半死不活了,她往后怎么办呢?他是得了什么病,还是被另一个武功高手害成这样?以云栽的认识,唯一能害得了谷主的只有叶剑仙,可叶剑仙分明在为他治病啊。
看样子温谷主撑不了多长时间了,万一有个三长两短,她就还是服侍叶剑仙吧,也算有个去处。
客行百日谈·第九章
周子舒被囚车押送到晋州,一路抄近道,并不避人,周子舒周身血污,乱发遮面,根本没人能认出他来。
坐囚车,虽不是他能左右的,其实亦算他自己的选择。他本可以杀将出去,更早赶到晋州,趁晋王不备,一招制敌,但他压根没有想过这条路。他已极度厌倦,根本抬不起腿来,何况又上着脚镣,行动自然迟缓。他那一身脏污恰如面具,使他与世隔绝,他的心劲被腰斩了。
他被直接送入戒备森严的大牢最底层,是个新建的地牢。
狱卒头目是段鹏举的人,却也曾是他的部下,更难得的是,在犯人身份保密的情况下还把这个走了样的人认出来了。他与周子舒四目相对,想了想,问周子舒还认得自己不,所幸周子舒还认得,也想了想,叫了声“老胡”。名字实在想......
周子舒被囚车押送到晋州,一路抄近道,并不避人,周子舒周身血污,乱发遮面,根本没人能认出他来。
坐囚车,虽不是他能左右的,其实亦算他自己的选择。他本可以杀将出去,更早赶到晋州,趁晋王不备,一招制敌,但他压根没有想过这条路。他已极度厌倦,根本抬不起腿来,何况又上着脚镣,行动自然迟缓。他那一身脏污恰如面具,使他与世隔绝,他的心劲被腰斩了。
他被直接送入戒备森严的大牢最底层,是个新建的地牢。
狱卒头目是段鹏举的人,却也曾是他的部下,更难得的是,在犯人身份保密的情况下还把这个走了样的人认出来了。他与周子舒四目相对,想了想,问周子舒还认得自己不,所幸周子舒还认得,也想了想,叫了声“老胡”。名字实在想不起来,只记得大家叫他老胡。
老胡在自己职权范围内对他还算客气,没有动刑。周子舒心下奇怪,天窗何时手软过?除掉了段鹏举那颗老鼠屎,天窗也不至于改弦易辙啊。他本欲尝尝自己曾施加在别人身上的酷刑——除了钉刑,因为他已领教过了。
几日后,老胡命人给他洗澡剃须,换上一身干净衣服。周子舒平时很注重仪表整齐,现在则无可无不可,相比人不人鬼不鬼地吓晋王一跳,舒服体面也能接受。他泡在汤沐桶中,任由狱卒们为他洗擦,胸前的烙印神奇地结了鼓而厚的黑痂,像扣了一块黑铁皮。
他知道晋王早晚会见他,否则抓他来做甚?就是处刑,也须得当面执行。他这个表哥,是个睚眦必报,还得报在当场的人。
前次在四季山庄时,他和温客行带着成岭,三个人过得好好的,被晋王派段鹏举找上门来,将他抓到晋州。为了自保,他不得不用本门功法“凌寒暗香劲”将晋王击残。时至今日,晋王仍然缠绵病榻,心腹爪牙段鹏举也死于他的剑下。
晋王对他已经恨之入骨,抓他来只有两种可能,要么报复他,要么有求于他,两者他都无惧,也都想好了对策。晋王肯定不会再存重修旧好的念头。表兄弟的亲情和君臣关系,都早已荡然无存。他倒要看看晋王在自己生命的最后时刻会怎么表演。
大不了是死,对周子舒来说,生与死已无甚差别。之所以还活着,不过是为了彻底完成自己的使命。这是他在温客行死前就定下的目标:阻止晋王得到阴阳册。可惜在武库时把这事忘了。
如果晋王没拿到阴阳册,维持现状还可行,暂不必对晋王下手;如果阴阳册到了晋王手中,那就必须想办法靠近晋王,一掌毙其性命。以周子舒现在的真气加持,在对方没来得及反应的情况下,他一出手就能先撂倒一大片,晋王周围那些天窗护卫根本起不到任何作用。
如今再想搞清楚阴阳册的下落,已经难上加难了,只能做最坏的打算。
周子舒打定主意,先完成使命,再了断自己。自尽的办法有得是,只看他想不想用。在赵队长手中时,只要他想,就分分钟可以做到,铁链捆翻固定也没用。
死容易,却没有回头路可走,草率不得。武库激情过后的周子舒,没有了温客行,完全没有了牵挂和顾忌,重新把自己封闭起来。晋王是劲敌,必须每一步都极尽算计。他擅于在复杂局面下临危不乱,通盘考虑,快速做出最佳决策,他要让晋王死得明明白白,还要让其他人看得明明白白,他不是那种无能之辈,不是被逼无奈束手就擒的。生和死,都只能是他自己的选择。
他自信做得到。
回到晋州的大牢后,他内心那部分决绝狠戾,好勇斗狠被完全唤醒了,重回天窗时期的冷酷杀手心态。他周子舒现在是既无行动力,又分外坚强。他望着簇新的墙面发呆,想到每块墙砖最终都将浸透鲜血,心中格外平静。
轮回报应,没有赢家。
他曾自以为是此中赢家,是梅花图中唯一没有染上血迹的那一朵,只恐惧着死后下油锅,可如今一点也不怕了。他看着自己成了自家监牢中的阶下囚,甚至觉得滑稽。
他在等待中度过了半个月,奇怪的是,晋王那边一直没动静,不见提审,也没听到传话,好像忘了有他这么个人。
周子舒只能继续等待,该吃吃该喝喝,反正现在的每一天都是无欲无求,踏实地绝望着。时间对于他变成了无用之物,他也不管什么食雪饮冰,甜酸热苦从不忌口。
他在赵队长的监牢里时,每天睡不着,还气血上涌,控制不住。可一闭眼就能“梦”见温客行,穿着那身晨霭蓝的长褙子,上绣尖刀般的竹叶,他看见这身衣服就觉得不祥,又不敢说,怕温客行不痛快。果然温客行头痛,吐血,跳崖,都穿着这件长衫。他不知该如何阻止这一切,总是晚一步。头痛的时候越劝越急;吐血后两人还要吵一架;跳崖时他追上去,却一把没抓着,眼看着温客行跌落下去。
每回他都大喊着:“我就知道!”抽出白衣剑,向着空中那个无形的目标一通击刺,恨不得将天刺个窟窿出来。
到天窗大牢里这些日,每晚他能睡上一会儿了,却分不清何时睡着,何时醒着,更梦不到温客行。可他脑中都是温客行,从初相识的茶楼到最后的武库。每件事都记得。
人们不明白他这个正道人士如何跟反派大魔头走到了一起。在世人眼中,温客行矫矫不群,凶悍邪魅,常人莫敢近前,而他周子舒稳重端方,正气凛然,令人信赖,两人正是两个极端。他循规蹈矩,温客行无视规矩;他厚重敦实,温客行灵动飘逸;他目光森冷,不苟言笑,温客行放浪不羁,不拘言笑,尤好戏言调侃。
在武库里最后的时刻,他竟也能没心没肺地调笑。温客行这一生,活得可真洒脱。所以让周子舒爱到了骨子里。缺什么补什么。
没想到此生得着一个远强于他的师弟——他心知肚明,那温客行若非鬼主身份,凭他的多谋善断,能言巧辩,武功高强,将是多么叱咤风云的人物。可见世人一叶障目,不识泰山。
若他周子舒的人生是一桌宴席,布满了难以下咽的无味菜肴,温客行就是上苍送来的一壶美酒。
周子舒在心里对温客行说:老温,生命不足重,何须苦淹留。
而晋王也并没忘了周子舒。
其实晋王早已从地牢的墙洞监视眼看过他。在他刚被投入地牢那日,晋王就坐着抬椅候在墙洞口外面。当时周子舒那副污秽不堪的样子让晋王也不敢确认身份,就招来老胡。老胡说:“王爷,属下看得真切,就是周子舒。”
晋王还不放心,过两天下令让他洗了澡再确认,这回从监视洞口那头看清了,确实是周子舒。他高大壮实的身躯套着一件有点拘束的百草霜色囚服,那浓墨重彩的目光,离着很远都能让晋王感到穿透。十年间,这双眼睛在他面前总带着饱满的尊重和笑意,使他非常安心与慰藉。
如今他上下打量着周子舒,总觉得不一样了。外型说不上有何改变,精气神却与上次见面截然不同,那时浑身带着怒火,并不出他之所料,这次却携着一股掩饰不住的肃杀之气,让人难以捉摸。
晋王直觉,这样的人最好不要接近。何况他上次就被周子舒算计,至今仍是带病之身。就凭这一条,他周子舒就是死罪!何况他还欺上瞒下,自处钉刑,玩忽职守,弃君王与晋州百姓于不顾,决不可轻饶他。
晋王拿到了阴阳册,便急招信得过的名医进府,研究书中的办法,准备调治,这是他的头等大事。待治疗效果出来,再考虑下一步如何惩处罪人周子舒。
然而名医们研究后一致认为,阴阳册乃转移之术,把一个人身上的器官换给另一个人,修补病体。此法甚为凶邪,既便手术成功,夺走了一个人的性命并不足惜,只怕另一个被救的也可能致残致死,谁都不敢担保。不到万不得已,不可轻易动用此等逆天改命的法术。晋王心脉受损后,虽体衰气促,偶尔吐血,辗转床榻,不能久坐理政,更遑论带兵打仗,然暂无性命之忧,似无必要以身犯险。
晋王虽不甘心,头脑还是很清醒,冒性命危险之事,他向来退避三舍。
他只能再回头,一是寻求周子舒的解药,二是寻访其他更厉害的名医,他想到了巫溪身上。
【溫湘溫】紅衣朱顏22-鬼主的十成功力
*溫湘繼續清洗沒洗乾淨的溫客行那個舊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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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他也體會一番因鑰匙被人追殺的苦惱,也是該他。」顧湘待人遠離了,對溫客行道。
「哪有什麼感同身受,他只會覺得,被我的晦氣東西連累了他有多麽倒霉。他不會去想他的師父才是將禍事引向江湖的始作俑者。」溫客行看到周子舒如此,這一次比以往每一次都看得清,這個間歇性怨婦臉的人每一次愁眉苦臉的表情背後是如何一番怨天尤人。
「你竟然把簪子給了他!」顧湘忍不住吐槽。
「怎麼?你哥哥給了太子嗎?那我也拿回去交給太子殿下?」溫客行揚起嘴角,故意反過來嘲弄一番顧湘溫客行兄妹兩個。
「溫君,你學壞了!...
*溫湘繼續清洗沒洗乾淨的溫客行那個舊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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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他也體會一番因鑰匙被人追殺的苦惱,也是該他。」顧湘待人遠離了,對溫客行道。
「哪有什麼感同身受,他只會覺得,被我的晦氣東西連累了他有多麽倒霉。他不會去想他的師父才是將禍事引向江湖的始作俑者。」溫客行看到周子舒如此,這一次比以往每一次都看得清,這個間歇性怨婦臉的人每一次愁眉苦臉的表情背後是如何一番怨天尤人。
「你竟然把簪子給了他!」顧湘忍不住吐槽。
「怎麼?你哥哥給了太子嗎?那我也拿回去交給太子殿下?」溫客行揚起嘴角,故意反過來嘲弄一番顧湘溫客行兄妹兩個。
「溫君,你學壞了!你這麼做,當心太子出賣了你,將兩個簪子插到我哥哥頭上,然後我哥哥來找你算帳。」顧湘撇起嘴,果然被溫客行惹到了。
「阿湘,你想要,就自己憑本事去搶回來。」重複的禮物送法一點誠意都沒有,溫客行已經打算給顧湘送一個專屬的禮物。
「好!姑娘我想要什麼自然是要憑自己本事爭取的,求人垂憐的事我也不屑於幹。」顧湘其實無意含沙射影這個世界軟磨硬泡硬把阿湘帶離溫客行帶著讓清風派的人指指點點的曹蔚寧,溫客行卻感覺被內涵到了,不禁暗想:我的妹妹阿湘,如果你生前也像她一樣這樣想,是不是就可以一個人活的好好的?只要你有一絲一毫的動搖,哥哥願意不丟下你,哪怕許諾了什麼也把你要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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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客行顧湘偷偷尾隨蠍王一行人,任由他們趁著段鵬舉見面之前,手下人就拿一夥四季山莊的人進行虐待逼問鑰匙下落。
蠍王本身對折騰周子舒興趣不大,毒菩薩等幾個手下卻沾沾自喜,雖然這個無品無貌不好玩,但總歸可以滿足玩弄曾經天窗首領的快感,拿出各種毒針蛇蠍之類的玩意兒開始往人身上使用。溫客行看到此番光景,只覺得自作孽不可活,你也不比誰可憐,你還有機會怒罵欺辱你的人,我的阿湘卻連活過來為自己喊冤怒罵仇人的機會都沒有。
「蠍王,好久不見!」空氣中迴盪著鬼魅一般的聲音。
「鬼主,既然沒死,就不必裝神弄鬼,現身吧!」
「趙敬在哪兒?」溫客行並沒有現身,根本懶得給蠍王面子。
「我憑什麼告訴你?鬼主不是親口答應的,放了趙敬一條生路。」
「那是我生前答應你的,現在我被你算計跟著鬼谷三千冤魂一起死了,自然要找你以及所有與你相關的人索命。」溫客行依舊用傳音之術對話。
不可能的,蠍王這種從不怕鬼索命的人,自然不會輕易相信鬼神之說。「溫客行,夠膽就出來,不要繼續裝神弄鬼。」
「趙敬在哪兒?」
蠍王閉口不言,這個溫客行不按常理出牌硬是不現身,蠍王也不會放下架子主動說些什麼。於是,居然兩個人同樣有耐心,硬是僵持了許久都一聲不出。
過了許久,蠍王原地不動,倒是周子舒有些心虛溫客行在眼前化為落葉再度出現,莫不是當真是鬼魅?「老溫,你出來!四季山莊如今有難,你難道坐視不管嗎?你可是親口承認了,你是四季山莊二弟子溫客行的。」一如既往使喚別人做事的語氣。
溫客行沒有功夫搭理這個人繼續隱遁。
期間好幾日蠍王也故意折磨羞辱包括周子舒在內的四季山莊一夥人想試探溫客行的反應,但溫客行始終不現身。周子舒滿懷的希望經過幾日的恢復平靜如同孤夢破滅。
直到某一日,蠍王快要與段鵬舉的人會面交接周子舒等人,溫客行的聲音才再度出現。「蠍王,今日你必死無疑,想要死得明明白白知道鑰匙的下落再死,就說出趙敬的下落。」
蠍王不信自己怎麼說也是江湖上一大黑幫頭,連趙敬都扳倒的人,怎麼會輕易給溫客行殺了,溫客行必然是危言聳聽,單槍匹馬對付一群人,未免不自量力。但事實上蠍王低估了溫客行的真實水平,在解救周子舒的當場也好,白鹿崖也好,溫客行的內力自從著了周子舒的心理操控術的道為了一個殺人劊子手韓英倒空了內力,身子就一直沒恢復,最早那次短暫交手溫客行匆匆逃走也是因為身邊帶了個動不動夜裡釘子發作的拖油瓶周子舒,溫客行十成十的功力有多厲害,蠍王不曾見識過。這次在大靖皇城裡,不僅是之前幾次積累的內傷治癒,附帶著又有比他多了九年修為的大溫客行不斷輸入內力疏導筋脈,武功層次更上一層樓,只見蠍王還沒反應過來就被凌空拋下的扇子削廢了兩隻手,扇面居然沒有沾血,扇子回到溫客行手中,蠍王的手才流血如柱。
客行百日谈·第八章
长明山上,温客行胸口的创伤已渐渐愈合,但依旧昏睡不醒。叶白衣守着他,也闭关不得,心下有些烦躁。
叶白衣常年一个人住在雪山上,除了练功,一直在寻找方法改善六合神功,想使传功者可修复筋脉,得真气者也能过正常人的生活。若不能做到,这功法便是害人匪浅,只能摈弃了。
以他的亲身体验,既便如他这样,万里挑一只知练功的武痴,也厌倦了雪山上的孤寂清冷。这样没完没了,不似常人地活下去,最后总免不了要变得身心分离,身体虽好,心绪却低落到极点,出现虚幻之感。命定为人,总要活出个七情六欲,才符合人性,也才不枉活一世。
再说魔功的设定,毁一造一,谁愿舍命自毁?多半是最亲近之人,那另一个人就算活下来并长生不老,还有......
长明山上,温客行胸口的创伤已渐渐愈合,但依旧昏睡不醒。叶白衣守着他,也闭关不得,心下有些烦躁。
叶白衣常年一个人住在雪山上,除了练功,一直在寻找方法改善六合神功,想使传功者可修复筋脉,得真气者也能过正常人的生活。若不能做到,这功法便是害人匪浅,只能摈弃了。
以他的亲身体验,既便如他这样,万里挑一只知练功的武痴,也厌倦了雪山上的孤寂清冷。这样没完没了,不似常人地活下去,最后总免不了要变得身心分离,身体虽好,心绪却低落到极点,出现虚幻之感。命定为人,总要活出个七情六欲,才符合人性,也才不枉活一世。
再说魔功的设定,毁一造一,谁愿舍命自毁?多半是最亲近之人,那另一个人就算活下来并长生不老,还有何生趣?江湖众生不知其苦,只当他高高在上活成了神仙,殊不知在叶白衣心里,竟至将这功法当成了天人合一的诅咒,这些年一直处在愧悔中。
一门功法若不能为人造福,便毫无可取,且又规避后来人,若非救命之急,他是绝不肯授人的。所以他不想让容长青的儿子容炫学,怕这一家两代人都落入同一个宿命。然而他等来的却是更可怕的结果。容炫没学到神功,还和妻子先后死于非命,等于说,这孩子不光死得早,还早到没来得及实现任何一个理想。
后来叶白衣常想,当初还不如满足容炫练六合神功的愿望,也算没白费了一个奇才,说不定真给他找到了此功的命门也未可知。
但是容长青决不允许。他肯搏自己的性命去做一件没把握的傻事,却舍不得让唯一的儿子走这条路。他是个聪明人,聪明人为自己做决定时总是一言难尽。容长青可以拿自己的生命不当回事,儿子却是他内心的“再世之己”。
叶白衣知道,要减弱功法的伤害,那功法的魔力也必然要相应降低,正负要相抵,世上没有不付代价的好处。
在他叶白衣剩下的岁月里,要是能找到将六合神功的伤害减小的办法,那将是他一世英名里最大的成就,也是帮着容长青实现了一个造福众生的心愿。
眼下还有一个温客行正躺在病榻上,此事便更有了紧迫感。一个月内,温客行会慢慢醒过来,但躯体不再灵敏,身体素质下降,成为没有武功的普通人,就像后半生的容长青。叶白衣几十年间想尽了办法,也没能帮容长青有所改善。而容长青夫人却正中下怀,她就要容长青只当普通人,永远也无法再去练武功。后来她甚至都阻挠容长青吃叶白衣研制的药。
叶白衣想到这些就气短。真的做不成吗?
他隐隐感到对温客行负有某种不可推卸的责任。这个人的父母有恩于自己的徒弟,他又传了功法给他,致使他筋脉尽毁。虽说已经完成了自己的承诺,但总有暴殄天物的负罪感。
在当今江湖上,除开他叶白衣,温客行已经是天下第一了,而且他的武功庞杂无类,兼容并蓄,不受招式所限,又比任何招式更其快准狠辣,没人能靠一家的招式击败他。他每次跟人打斗,都不只是简单战胜对手,而是转瞬之间学到对方的精髓,融进他自己身体里。这种观察领悟和贯通能力,非奇才不能及。他的武功体系极像个武库,每个武器分类齐整,用时瞬间提取,精准迅猛。每次打斗都是武库又增加库存的过程。
跟他打斗之人都是双输,既输阵仗又丢绝学。
叶白衣跟温客行有过几次过招,认真也好,佯装也罢,他的功力虽远在温客行之上,却每回都直觉着被他窥破一些关窍,越是认真要赢,他越偷学得多,以致老叶终有些畏首畏尾。
那四季山庄外的一战,先是周子舒拦着他,他手下留情地将他拍于地下,语重而手轻,尽显长者风范。随后温客行赶到,叶白衣已知温客行是鬼谷谷主,为兑现铲平鬼谷的誓言,便对温客行下了狠手,拍成重伤,只没取命,看在温家对容炫的情分上,让温客行自裁。可那过程中他明明感觉到,温客行虽可怜巴巴倒地不起,功力却在暗暗增长,气得老叶牙根痒痒,又碍于周子舒横亘在中间,说了一番让他无言以对的话,他本就横竖下不去手,也只得顺坡下驴,不了了之。
只有高手才能看懂高手。叶白衣心知这小子的厉害,若不能致他于死地,便会反噬到自身,越来越弱。所以他很排斥与温客行打斗。
叶白衣的武功是在六合真气的基础上每日精研,几十年独处雪山,兢兢业业的成果,尚可仿效;那温客行的路子却是绝无仅有,若无天赋,单靠苦练是绝对不成的。因此温客行几乎无人能仿效。
二十年前的容炫,今日的温客行,皆是江湖世界的造化之功,难道眼睁睁地看着他后半生泯于众人?
“一生不负于人”是叶白衣行走江湖的准则。他总觉得还应该做些什么。每天检查温客行的脉息,对着那张如白瓷玉雕般的脸,越看越心软。这张脸上褪去了武库里的疲累憔悴,安详舒展地熟睡,像在自己家一样,那柔润之态令铁石心肠也要动容,全没了醒着时那般张狂伶俐刁钻,让老叶见之犹怜,心下戚戚。
叶白衣关好石室门,往山后拐去。他有一个秘密地方,离他的住地还有三里远,是个无人踏足的平缓大坡,背风向阳,生长着很多雪莲。因温度日照合适,这片山坡原本就分布着一些野生雪莲,他多年前发现后,便有心在此培育出对修复人体筋脉有奇效的雪莲。此方法来自于他早年游历中结识的一位奇人桓颖桓仲禾,号至清道长,此人精通医理,尤擅草药,曾师从医典大家王冰王太仆,是个终年隐居,潜心学问之人。
雪莲的生长期要五年以上,最后一年的夏季才开花,叶白衣在每年的花期中间都要忙上一阵,持续观察,寻找特殊的植株,辅以真气,外型改变殊异者为佳。至今已采得一些入药,功效如何尚未得知。在喂给温客行的丹药里,就掺了这个。
【俊温俊】客路行舟记事簿 番外四:温衍
作者:@青沐豆豆
房间里的电子钟显示此时已经到了12点16分,而坐在床上的两个人却依然聚精会神地看着自己的手机,并且两只拇指都在屏幕上点得飞快,时不时地还要互相沟通一下战况。
“哎呀,我的五杀!小祖宗诶,你就不能让我一回么!”眼看着自己的赵云就要拿下最后一颗人头,大招都放出去了,结果斜次里杀出来一个东皇,刷刷两下就把他准备到手的人头给收走了。可是现在关键时刻还是推塔,只要人没死就没时间离开屏幕,他就算再哀怨也不得不跟着大部队疯狂点塔。
对方的水晶被打爆了,手机里传来各种胜利消息。他干脆把手机放在脚边,认真看着坐在他旁边依然还在点来点去各种收奖品的温客行。
“你都连拿六次五杀......
作者:@青沐豆豆
房间里的电子钟显示此时已经到了12点16分,而坐在床上的两个人却依然聚精会神地看着自己的手机,并且两只拇指都在屏幕上点得飞快,时不时地还要互相沟通一下战况。
“哎呀,我的五杀!小祖宗诶,你就不能让我一回么!”眼看着自己的赵云就要拿下最后一颗人头,大招都放出去了,结果斜次里杀出来一个东皇,刷刷两下就把他准备到手的人头给收走了。可是现在关键时刻还是推塔,只要人没死就没时间离开屏幕,他就算再哀怨也不得不跟着大部队疯狂点塔。
对方的水晶被打爆了,手机里传来各种胜利消息。他干脆把手机放在脚边,认真看着坐在他旁边依然还在点来点去各种收奖品的温客行。
“你都连拿六次五杀了!”他已经好久没试过拿五杀的爽感,看着最接近的一次机会又被温客行抢走,心中不由得有点怨念。
“那十一次MVP怎么说?”温客行似乎很回味刚才那两场排位赛,因为这两次可以说是他玩这个新英雄以来战绩最辉煌的时刻,一直对着比分沾沾自喜。
“哎呀,MVP怎么能和五杀比呢,当然是五杀才够暴爽啦!”心里不点不是滋味,他还是拿起了手机,也点开刚才那一场比赛的战绩,看着上面出现的“四连超凡”。他的怨念又增大了,就差那么一点点,他就能得到“五连绝世”的奖牌,就差那么一点点而已啊!
“那是不是你技术还不到家呀?”温客行在旁边朝他挤眉弄眼,在一种纯真得不能再纯真的表情中,说出一句气死人的话。
遥想上星期的时候,温客行第一次用这个英雄,一点都不会玩,一局下来送了22个人头,不仅被队友骂惨了,还被举报了。心有不甘地就来软磨硬泡求他,让他教一下,。当时的他可风光了,一连秀了两把骚操作,给温客行看得连呼“你怎么开的连招”“你怎么能突然冲进去呢”“你的血量怎么都不跌啊”,听得他心里似乎放飞了一万只小鸟,扑棱扑棱地又酥又暖。
可是当他才用了一句专门示范教学之后,温客行就几乎没什么障碍地上手了,还特意练了一两天,之后他就发现现在这个英雄对于温客行来说简直是上分神器,他再也不能在温客行面前装大佬了。
看得他真想上手揉搓这个人的脸颊,再把那头白毛呼噜呼噜个遍。“明明就是你偷的!哼,我忿忿不平呢,给我抓两下!”说着,他就真的上手去招呼温客行那一头长发披肩的白毛,速度极快,在温客行都没来得及反击的时候,他就已经收了手,笑得那叫一个贼兮兮的。
温客行在那里“哎呀哎呀”地胡乱想要拍开他的手,可是已经没有了可攻击目标,只好自己顺手梳了好几下,腮帮子鼓鼓的,还翻着白眼。
他玩心大发,趁着温客行还在梳毛的时候,一下子把人扑倒摁在枕头里,在温客行的一声惊呼中双手轻轻搓上了温客行的脸蛋,一边搓还一边玩笑着说:“那么小气干嘛,又不是没乱过,你知道你能把床睡成一个斜切的,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
温客行还是“哎呀哎呀”的,只不过好像真的觉得是要给他一点补偿,拍开他的手的力度几乎可以忽略不计,整个就一嘴上还击。
搓了一会儿他撑着的手肘也累了,于是“biaji”一口亲到温客行光洁饱满的脑门,在温客行又呆又萌的不知所措中笑躺下来,心情大好地说了句“睡觉”,单方面结束了这场乱斗。长臂一挥,碰到床头的感应灯,整个室内瞬间变得黑暗,只剩空调的低转率风声。
眼睛开始适应室内的昏暗,窗外的路灯和月光以及空调的提示灯让他足以看清周遭的一切轮廓和阴影,温客行反而白发甚至还有几条因为位置特殊反射着银光,他突然想到“月华铺满地”这个场景描写。很奇怪,对着温客行他总是会把自己从前读书时学到的语文知识重新回顾一遍,就连高考作文都做不到像现在那样信手拈来,思如泉涌。
躺了有十几分钟,他还没睡着,大概是今晚太兴奋了,一时间还没能把睡神召唤会来。听着耳边温客行的气息,他知道温客行也没睡着,就是不知道这个人是不是也是兴奋。
不过他不需要猜,很快温客行就自己告诉他答案了,只听身边的人在昏暗中对着他说:“睡不着······”他想问“然后呢?”数个羊不就完事了,但温客行没有给机会他吐槽,直接继续说:“我想听你再说一次!”
“什么?”有时候他发现温客行的脑回路不是一般的跳脱,是能从地球南极一下子跳到电池负极的那种。不过他这次倒是很快就反应过来了,毕竟这样的情况自从上次历险回来之后,已经出现过不少回了。在温客行还没发作之前,他就接上了:“哦哦哦哦哦,温······唉你真的不会厌吗?”感觉温客行已经有在黑暗中鄙视他的行为,他不皮了,连续叫了好几声“温衍、温衍、温衍、温衍!听够了吗?还是说你只是想听我帮你数羊啊?”
“不会厌······也不会够······我要听一辈子!”温客行的声音闷闷的,他虽然看不清楚对方的脸,但他凭着仅有的光线也能分辨出,温客行在看着他。
其实能在温客行嘴里听到这么直白的心意他多少还是觉得很受用的,即使这并不是温客行第一次或者是少有的几次,真实情况是温客行每次有什么想法或者需求都会大大方方地跟他说,他早就习惯了。只不过是这种真心话实在能暖人心脾,他也不介意听一辈子,当然也不会吝啬收着,他会以同等的方式回馈温客行。
他只是······“我有点,不是有点,是非常!非常好奇,这个名字有这么大魔力么,你怎么听着像上了头似的。”毫无意外温客行赏了他一记很轻的巴掌,他也配合着躲了一下。侧身躺着想看看温客行会不会告诉他真相,如果不说话,那他以后也不会再问,温客行喜欢就喜欢,总有人家的理由,总不能要求一个人完全没有隐私呢。
“很喜欢,喜欢得不得了。因为是你说的,也不会有别人会说。”也是没想到温客行几乎没考虑什么就回答他了,只是这个理由吧,好像不太充足,他想说那不是废话嘛,全世界就他知道有温客行这么一个人存在,不是他说还能有谁说呢。
不过接下来温客行好像猜到他的吐槽似的,有自顾自地说起来:“‘温衍’这个名字,从没有人真正叫过我,你知道的。我出生的时候父亲就改了‘甄’姓,给我取名为‘衍’,我也一度以为我们家就姓‘甄’,直到我五岁那年,我父亲开始教我《秋明十八式》,我才终于知道,我们本家姓‘温’,而我本命,应该是‘温衍’。
后来我们被赶出神医谷,我便在心底暗暗发誓,从此以后绝不承认神医谷谷主的赐姓,我早就想好了,若是我们家能躲过劫难,等我长大了我就说服我父亲改回本姓。
可惜天不遂人愿,我没能等到让我父亲亲口说出放弃‘甄’姓那一天。所以,从去鬼谷的那一天起,我就自作主张,把姓氏改回来。可是对于父母的赐名,我不能舍弃,但我始终觉得,这个‘衍’字会让我一直沉溺于过去;并且,我一度以为,曾经的‘温衍’已经被我杀死,可我又是那么地怀念和父母在一次的那些时光。所以我把它拆开了,作‘客行’二字。
我以为从此世上只有我一个人知道,我的名字到底证明着我是谁,我甚至天真地在猜,会不会在某一天,也许会有哪一位曾经的故人能听得懂‘温客行’三个字到底代表着什么意思。不过那也只是我偶尔的妄想,从一开始我就没报什么希望。
直到那一次,你把我从幻境中拉出来,对我大喊一声‘温衍’,我还以为是我听出幻觉来了。我知道你一定是情急之下想叫醒我才说出那么名字,但是你知不知道,那是我第一次在别人的口中听到有人这样喊我。
龚俊,你把我带回来了,你把我整个人都带回来了,你不仅是我的造物主,你还是我的引路人,我所有的一切都被你保护得很好很好。
所以,我很喜欢听你喊我‘温衍’,你是唯一一个知道,‘温客行’到底是谁的人。虽然我也很喜欢‘客行’这么名字,因为是我自己起的!但是我更在意的,便是这个名字里面代表的意义,幸好,被你发现了。”
温客行像说故事一样把他的好奇全部都解答了,他能感觉到,温客行说出这段话的时候,内心对于曾经的过往已经没有了太大起伏,之所以执着于那个名字,原因只是因为他无意中读懂了温客行的内心。老实说他当时的确只是一时情急,他当时就在脑海里搜刮着能有什么特别的方式把失了魂的温客行叫醒,“这我确实是没想到,就那么想了想,你还有这个名字,所以就喊上了。那时候怎么喊你你都像听不见,我就想说要不试试你的本名,当时差点就叫成‘甄衍’了,不过我觉得你都能改回本姓了,估计你就是不会再喜欢‘甄’这个姓。只能说,我是歪打正着吧。”
“你不是的,我知道你不是。我看了你的采访呢,你说你和我只有1%的相似性,我知道你是谦虚而已,我是你创造出来的,我和你是百分百相似才对!你吃透了‘温客行’这个角色,所以你潜意识就能知道我想什么,是你创造的我呀,你才是最懂我的。我想,我就是从那时候起,彻底独立成为了这个世界的人。
不过我知道‘温客行’对于你来说更贵重些,所以我不会勉强你换一个叫法,我只是会在我想听‘温衍’的时候,让你多喊几声。”温客行说完就把自己的枕头又挪过了一点,和他那只的边边都要叠起来了,然后又在被窝里精准捉住他的手,两手包住放在自己的额头上,不说话了。
他能感觉到温客行的睫毛在他的手腕上轻轻刮了两下,让他有点微痒,但一会儿就没了。温客行大概是想睡了,抓住他的手并没有放开,但也没再说话。
“温客行,你说我最懂你,你又何尝不是最懂我。这三个字对我来说是何等重要,里面包含的意义以及带给我的一切变化,是任何人任何事都无法比拟的。所以我以后也会一直叫你‘温客行’,但你喜欢听‘温衍’,我也会叫你‘温衍’。但你永远都是我最爱的温客行,是我最独一无二的温客行。”他想,在这个世界上,真的不会再有人能够比温客行更懂他了。话一说完,他就把自己的一只手挣脱了出来,然后搂上温客行的腰。
没有互道晚安,他们只是把各自的身体又在向对方靠近了一些,慢慢地便一前一后进入了梦乡。空调的风吹过他们的头发丝,都是那么软绵绵地在空中摇曳着,一夜好眠。
客行百日谈·第七章
话说周子舒被赵队长带回去,关在了牢中,因为是上司点名要的人,赵队长怕他寻短见,又惧他武功高强,将他四肢捆上粗大的铁链拉开,使他在牢房中央躺成大字形,铁链另一头分别固定在牢房四角,并有专人在旁看守,手拿皮鞭,每要挣扎,都会招来一顿鞭打。
周子舒的身体并没几许挣扎,挣扎的是内心。他躺在地下,真气贯通的身体感受着脊背冰冷之舒适,脑子里好像沸腾了,半夜时分也丝毫慢不下来,不受控制,四肢却像在梦魇中一般,动弹不得。他睁眼看着火光映闪的房顶,忽听温客行在旁边说:“阿絮,我们这是在哪?”
他一惊,忙四下一看,知是掉进了龙渊阁的机关洞穴,他俩从龙渊阁的桥上摔落时,温客行抢先垫在他身下,使他......
话说周子舒被赵队长带回去,关在了牢中,因为是上司点名要的人,赵队长怕他寻短见,又惧他武功高强,将他四肢捆上粗大的铁链拉开,使他在牢房中央躺成大字形,铁链另一头分别固定在牢房四角,并有专人在旁看守,手拿皮鞭,每要挣扎,都会招来一顿鞭打。
周子舒的身体并没几许挣扎,挣扎的是内心。他躺在地下,真气贯通的身体感受着脊背冰冷之舒适,脑子里好像沸腾了,半夜时分也丝毫慢不下来,不受控制,四肢却像在梦魇中一般,动弹不得。他睁眼看着火光映闪的房顶,忽听温客行在旁边说:“阿絮,我们这是在哪?”
他一惊,忙四下一看,知是掉进了龙渊阁的机关洞穴,他俩从龙渊阁的桥上摔落时,温客行抢先垫在他身下,使他免于受伤,自己却昏倒了。那龙渊阁阁主便是改建武库的龙雀。他俩带着成岭,和叶白衣一同赴龙渊阁,就是为了从龙雀口中搞清楚,二十年前发生在温客行父母、叶白衣的徒弟容炫及五湖盟之间关于武库的恩怨往事。正是在那里,周子舒才确认了温客行是他失散多年的师弟,他欣喜若狂,平生第一次感到中了头彩。
从那以后,他在心里发誓,今生要好好守护温客行。
如今想起这个心愿,便如插在心上的一把丹晶刀。
他照顾好他了吗?直到温客行为他而死,他尽到了一个师兄的责任吗?都是温客行在毫无怨言地付出,他做师兄的任性使气,恃宠而骄,早就成了习惯。
而他落下时砸在温客行身上的感觉,让他不敢回想,每每羞愧难当。好似一生的怨怼都反噬而来。
温客行满不在乎地替他抵挡了重摔,站起来往前走去,他那一袭丁香紫的长袍在雨后的草坡上,如一只巨大的幻蝶,明净艳丽。
周子舒眼看着温客行走远,猛然脱口大叫一声:“老温!你去哪?”他想起身去追,不料手脚都被铁链捆得巨牢。哗啦一声,看守站了起来,见周子舒喘息不止,当他做梦,在他胁下踹了一脚,又去一边眯着了。
第二日,几个士兵过来,拽着铁链将周子舒押到旁边一个屋里。进门看见正中椅子上坐着一个穿官服的四十多岁瘦子,精明多疑的眼神上下打量衣衫褴褛浑身血污的要犯,只看清了赤足,看不清脸。
赵队长装束整齐地在一边站着,说了句:“他就是周子舒!”遂命人把周子舒脸上的乱发撩开。可周子舒连眼睛都懒得睁开,不给看。
瘦子阴阴地开口了:“周子舒,天窗首领,晋王的一把刀,心狠手辣,杀人如麻。你如今欠我几百条人命,又烧了经书秘籍,罪不可赦!我就算凌迟了你,也是为民除害,天下人都会拍手称快!”
周子舒不搭一腔,连眼皮都没眨一下。他对这些中下层地方官吏了如指掌,左不过贪赃枉法,升官发财那点小心思,本就看不起这类势利小人,懒得搭理,如今这些话在他死水般的心里,已经激不起一点涟漪。他感到后背被狠狠抽了几鞭子,纹丝不动。
瘦子冷笑道:“周首领骄傲得很,好,我有办法治你!”赵队长命令把周子舒押回去,严加看管。
周子舒又被拷在牢房中央躺了三日。四肢仍如中了魇术一般使不上力,事实上也仍被捆缚着;大脑已从武库时的绝望透顶渐渐冷却下来,却仍不听指挥,高速运转。他睡不着,也停不下来,心跳太快,心慌气短。几个月的大起大落,琉璃甲和复仇,他们的感情和矛盾冲突,一切在武库画上了句号。他本以为那句号是自己性命的结束,却不料更糟,是温客行的性命加他的心。
一年来他想得最多的,是自己活不活,好似这个事儿解决了,就没事了,可如今才知道,自己活不活原来并非最重要。老温啊老温,算你狠,你虽不懂我的心,却能一刀命中心脏。一想到这些,周子舒就心如刀割。
怨不得温客行生他的气,他帮了温客行什么?在温客行的复仇大事上,几个月里,他一直在旁边絮叨,出难题,给温客行增添了多少烦恼,别说出手帮忙,没釜底抽薪就不错了。后来温客行明显瞒着他做事,他没揭穿没追究,还很为自己的城府和涵养自负。现在想来,温客行要是跟他商量,还做得成吗?两人的关系,必会陷入更加频繁的争执,或许早就破裂了。
周子舒陷入锥心的回忆,为了不让看守发觉,只能一次次无声地饮泣。
因为体内的六合真气,一年多来那闷钝枯槁,渐渐衰竭的感受已倏忽远去,他的身体像一个新生儿,充满了无穷蓬勃的生命力,饱满轻快。但他振奋不起来,反而无奈地觉着那些真气把他的身体给占据了,连身体也不像是自己的了。就如一颗绝望之心给搁进了一个年轻之身,他知道那神奇,却半点也提不起精神去体验和施展,只是感觉陌生。在武库中刚得到真气时的兴奋美妙,好像是上辈子的事了,与他无关。
从武库开始,一切都不真实了。身体突然强壮了,可跟自己有何关系呢?除了打斗时有点用。
可是打斗还有何意义呢?他从晋州出走,就是因对打打杀杀厌倦了,留着五成功夫,也只为了防身。若还对世俗有所求,他完全不必离开晋王,好歹已经身居多少人梦寐以求的高位,昧着良心,照旧混下去就是了。
老温,他在心里说,你干嘛要把真气传给我?我不要!我还要原来那个身体,好歹是我之所愿。我要这夺你命的真气何用?我要这命又何用?
以现在的功力,他完全可以从赵队长的看押下逃出去,或者干脆把周围人都干掉,大摇大摆出去,可他没那个心气了。出去干嘛,去哪儿?温客行永远睡在武库了,他还瞎跑什么?这世上哪里还有他想去的地方?他一身真气,却没有拔腿出发的劲儿,甚至觉着使用这真气是一种罪恶。
身体和灵魂都换了一套,他失去了一切倚靠。只有牢中的折磨,让他意识到自己还有一口气。
他知道赵队长没处死他,肯定是因为晋王要活口。他早晚要被送往晋王处。晋王对他已经恨之入骨,会怎么惩处他呢?
周子舒蓦然想起阴阳册。在武库时如何把这事忘了,没烧掉这本册子,不知是否已经落入赵队长手中?要是晋王得到了阴阳册,治好了病,如之奈何?他岂不是输得里外不是人了?
他更焦躁起来。
他不吃一点东西,只喝了点水,第四天提审时,赵队长惊讶地发现他身体并没一丝虚弱的迹象,只当他体健如牛,异于常人。
那督守瘦子于新是凉州节度使的部下,几日内他一头着人誊抄阴阳册,一头遣赵队长亲自送信,瞒着上司与晋王几番往返,秘密谈妥了交换条件,将阴阳册和周子舒在晋王处卖了个大价钱,晋王寄望于阴阳册的功用,又一心要报复周子舒,不惜一掷千金。于新准备让赵队长亲率重兵,押送阴阳册和周子舒前往晋州,并取回黄金。
周子舒明白是要离开此地了,但没想到还有一个礼物等着他:赵队长命人将他按平在地上,铁链固定好,扒开衣服,将一个巴掌大的烧红烙铁紧紧贴在了他胸前的膻中穴上,皮肉顿时冒起青烟,泛起焦糊味儿。周子舒惨叫一声,大力一挣,身体弹起二尺高,把按着他的人都甩开了,烙铁也滚落在一边。
赵队长脸上露出一丝惬意而狡狯的微笑。他本想搞个前后贴,狠煞一下周子舒的气焰,终因他是晋王要犯,还是不要太拔份儿,才不情愿地开了恩。他完全不知道,那周子舒若论功力,是带镣也可随时取他性命的。
周子舒觉得胸口的灼烧感化为一阵莫名的燥热,上至头发丝,下到脚心,贯通了身体,憋闷得慌,直欲干呕,忙强忍住,自感真气损伤了不少。这反倒使他内心比之前平静了些。
赵队长也显得十分平静,转头喝令左右将周子舒捆上,推入囚车。
囚车还未启动,几日未睡的周子舒却睡着了,等他一觉醒来,囚车已经走出了二百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