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赤】人间事
算是个逛街(伪)流水账(真)
刚下过薄雨的道路,呈现着胶状的质感,拉扯着行人的步调。一头货牛缓缓绕过密集的人群,喷出的热气在初春的寒气中迅速凝成大股白雾,牛铃和货物一起叮当地响。
附近赶集的人三五成群,停留在货摊前选购。一个颇为冷清的摊主喊住戴着斗笠的男人:“来瞧瞧有没有需要的。”
这摊主是断定了那人非是本地人,衣服的样式和印花略显陌生,有几分东洋模样,占布的包裹背在身后,看起来没带多少行李,倒是胸前衣襟里别了一把折扇叫这人身份有了些趣味性。
旅人徐徐站定,随手翻着杂乱的货摊,像是在寻找,又像漫无目的。不管他要什么,摊主恹恹地半阖上眼,看在前些年和东瀛不友好的关系上,摊主笃定要给个......
算是个逛街(伪)流水账(真)
刚下过薄雨的道路,呈现着胶状的质感,拉扯着行人的步调。一头货牛缓缓绕过密集的人群,喷出的热气在初春的寒气中迅速凝成大股白雾,牛铃和货物一起叮当地响。
附近赶集的人三五成群,停留在货摊前选购。一个颇为冷清的摊主喊住戴着斗笠的男人:“来瞧瞧有没有需要的。”
这摊主是断定了那人非是本地人,衣服的样式和印花略显陌生,有几分东洋模样,占布的包裹背在身后,看起来没带多少行李,倒是胸前衣襟里别了一把折扇叫这人身份有了些趣味性。
旅人徐徐站定,随手翻着杂乱的货摊,像是在寻找,又像漫无目的。不管他要什么,摊主恹恹地半阖上眼,看在前些年和东瀛不友好的关系上,摊主笃定要给个不友好的价格。
这时,低头的旅人忽而抬起脸,一双凌厉的眼睛骤然从斗笠的遮掩下露出来。摊主心中不由一悸,在料峭春风里生出满背的汗。
幸而,那束目光只是穿过他,凝向不远处一个身影上。旅人匆匆放下手里的物什,低声说了句“叨扰”便跨过摊位离开了。
旅人艳红的长发,像鱼尾一样游过川流不息的人群,在牛车马车中迂回,在高高低低的货物里上下翻飞着,好一阵子,才撤住前面那人的衣襟,半怒半笑道:“既然知道是我,不能等等吗?”
被抓住的人温吞吞地从他手里扯回来衣摆,端了手叹:“赤羽大人冤枉啊,如果知是你,温皇早就十里相迎了。”
“呵呵呵呵”,赤羽听得只管冷笑:“我倒觉得你想来喜欢让我追着猜着。”
“当真是叫人委屈。”神蛊温皇眯起眼,假装有那么回事。赤羽抽出胸前的扇子,“唰”一下打开,挡住了嘴角的笑意,这下只留一双冷凛凛的鹰眼,像在说:“少装模装样!”
温皇对赤羽无声的攻击置若罔闻,依旧笑得春风化雨,上前一步靠过来。他们本来站得就近,这下赤羽不得不后撤着腰,才不至于把斗笠撞在温皇脑门上。斗笠挡去了一寸天光,温皇凑上来的眼睛愈发幽幽,“多少不怀好意都在里面了。”赤羽无端地想着,只觉得这种姿势别扭至极,但又执拗地不肯后退。
来往的人马有意避让着,两人站出了一种孤岛的气势,熙熙皆来,攘攘过往的都是芸芸众生。“我这不停下来了”,神蛊温皇说。
古人按天光度量时间,用沙漏水滴计算光阴,唯独没说用眼用心怎么算,就如智者如此两人一般,一时也说不出僵持了多久,好似一瞬,又堪甲子。
好在温皇自知进退,顺着探出的身子,绕到赤羽身后:“既然相逢,不如同往吧。”
温皇穿的更单薄些,在阴沉的日光下,云纱像雾气一样缥缈。
“这家的麝香,赤羽大人可当做伴手礼。”温皇抬手指给他看。
“不如带些苗疆花草的种子,日后点缀庭院也别有风情。”
“只是不知山河异域,是否成活。”
“香薰呢,赤羽大人喜欢吗?”
赤羽只管跟着他,随手挑几件看得上的。天光过半,赤羽才问他:“楼主平日里无踪无影,怎么今天要尝尝烟火气了?”
温皇灌了一口寒气,竟有些呛人,喉腔里火辣辣的。他垂下眼,看着绿了一冬天无精打采的灌木,收拢了袖笼说:“不过要寻两味药。”
“什么药还需楼主亲力亲为?”
“赤羽大人啊。”温皇不由地叹:“何必这般咄咄逼人。”他顿了一下,缓缓跟着:“温皇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赤羽盯着斗笠的边缘,他们好似有过这样的约定。
“只是没想到温皇也会这般用功。”
“只准任飘渺在剑术上精进,温皇却不能在医术上刻苦吗?”
赤羽皱着眉,再次忍不住笑出来:“是毒才对。”
兜来转去,神蛊温皇才停在一寸粗布支起的摊铺前。此时日已西斜,温皇瘦长地影子鬼魅一样攀附在面前这个中年男人身上。是个微胖的男人,有些干枯的黑发里杂乱地生长着白发,斜着盘在头顶,簪了一圈发暗的老银。
“疳蛊。”
话出,男的强烈地抖动两下,从怀里摸出一个刻着奇怪符文的木盒,将它递到神蛊温皇的手里。这时候,赤羽才算看清这个男人的脸,再普通不过的一个人了,眉毛浓黑粗短,紧紧贴着圆而大的眼睛,眼窝是深陷下去的,看起来很是惊恐,鼻子和嘴唇宽而硕大,有乳白的哈气源源不断地溢出来。
“叫什么?”神蛊温皇问,赤羽皱着眉,不自觉摸向折扇。
“渡九蛮。”
温皇打断他:“不是这个名字。”
“黎尼桑九。”那人回答,战栗更加明显,赤羽感觉他马上就要哭出来了。但是,赤羽摸索着扇骨,硌在掌心里的木片带来了轻微的痛感,他见过池中撕扯渔网的鱼,铁夹中哀嚎的野兽,被没入箭矢扑棱的鸟,更多的是,怀着恨意和绝望的人。
有骆队缓缓驶过道路,驼铃声碎了一地,吸引了一众人的目光,等铃声逐渐缥缈,没有人发觉嘈杂的街市少了三个人。
远山,一群惊鸟四散飞去。
赤羽握住的那只胳膊,脉搏因为惊惧而止不住地狂跳。一支淬了毒的匕首落在一旁的草丛里。
“为什么救他。”两边人几乎同时发问。
赤羽不知道要先回答哪边,又明白两边都不需要他回答。他先放下手里已经瘫软的黎尼桑九:“明明知道杀不了,谈何救。”
桑九眼神涣散着,束发的簪子散了几颗,蓬草一样散落着几缕,不知发出的是咆哮还是呜咽。赤羽只得转向神蛊温皇,等他一个回答。
“桑九是巫教三族之一的姓氏。”
“但是巫教不复存了。”
“是的,不复存了”,温皇重复了一遍赤羽的话:“但是任飘渺并非杀死了所有人,无论多重大的聚会,都不可能聚齐所有人。”
赤羽轻摇着扇子:“所以他以为机缘活下来了。你没有再追杀吗?”
温皇厌倦冷漠地看着桑九,站在这里的几乎是任飘渺了:“我对追杀一个陌生人不感兴趣,除非……”
“任飘渺灭的是巫教”,赤羽思忖着。
“他还以巫教的名字回来。”
山间过着潮气的风低低掠过尚且返青的枯草,直直往人骨子里钻。
赤羽把手里的扇子转了三番,慢慢整理着原委。
“所以他前些时日交易中故意使用巫教的名姓,就是为了引起你的注意,为了引你来,杀你。”
“但是,明明过去这么久了。”
桑九低低哭嚎着:“……明明这么久,我却活着,我怎么能……我该复仇的,我活着,活着……”
“所以你不敢”,赤羽用扇面敲打着鼻梁:“但你这些年苟活着心怀愧疚……”他停顿了,叹了口气。
温皇显然想尽快结束这滑稽的一幕,往前走又被赤羽挡了回去。
“复仇只是妄想,多年来只剩绝望,看来只想要个终了。”赤羽附身把手搭在桑九背上:“回去吧,已经结束了。”
桑九歇斯底里的嚎着,不知是在哀悼死亡,还是在庆贺新生。
于是,两人闷闷地走了很久,这样的沉默似乎是几乎不可能发生在他们之间的。
山涧里滚滚的水汽,用湿润的触角濡湿了红发。温皇像落在绿意里的一点墨,晕开在潮湿的画卷上,黑发泼下,沿着衣服的沟壑肆意流淌。他站在山阴里,比绿更蓝,他笑,比春雨更寒,他眼神,比这山间的雨更绵密缠人。
湿气让衣物变得格外沉重粘人,赤羽感觉被裹得有些喘不过气来,就听那人笑道:“军师大人立在这里真是突兀啊。”
可不是嘛,红发似血般黏稠,又更胜火焰明亮,像夺了这惨淡日头的光辉,要点燃这湿润的山林画卷。
“他终究是心死了。”
温皇对此嗤之以鼻:“身死了,心会死得更快。”
赤羽用扇子撩开半湿的碎发:“他已将近知天命,想必也有家室妻子,身死,心却在血脉里活了。”
温皇眨眨眼睛,赤羽知道他想说什么,忽而转过身,金扇直取温皇咽喉:“若论复仇,赤羽或许可算一个。”
温皇借力取过他的手腕,往自己怀里一拖:“你不一样。”
赤羽撤身卸力,堪堪和温皇擦身而过:“我不一样。”
温皇不会准他这么轻易溜走,探身去勾他的肩,却是虚着,把行囊撤了下来,一路上购置的零散物价噼里啪啦地砸开,散落在石缝泥沼里。
赤羽转过身,看着一地狼藉,已然觉得不知该从何说,从何算,从何论,从何捡。温皇得了空隙,不管不顾地吻上来,好像这满地荒唐与他无关。赤羽本想推开他,张开的五指刚刚触碰到温皇,就改变了注意,猛然收紧,攥住他的领口,回敬他,以一种更热烈的方式。
“我不恨你。”赤羽咂摸着血的铁锈味。
“你不恨我”,温皇笃定自己薄薄一张嘴皮几乎被咬穿了,有血不断从指缝里溢出:“却也是会报复。”
赤羽掰开他手指给他瞧了,从地上翻找出一沾着湿泥草渣的小罐,倒了些药粉给他敷上,企图有些止血功效,又用袖口沾了溪水把他糊着血的下巴擦干净。
赤羽捏着温皇的脸端看自己的成果,半是自言自语:“应该不会肿起来,从前都是这样处理的,从前……”
“论剑心,你尚不如总司。”
因为他动作太大,温皇直皱眉,愤愤道:“活人自然比不上死人。”
赤羽浅色的眸子映着他:“死人却再也比不上活人了。”
他们都是能说会道的,一生中的冷场也不会像今天这样多。
许久神蛊温皇才说话:“以赤羽心性,救人性命也显得过分仁慈了。”
赤羽把东西收拾好了,重新背回去:“异乡人多结交一人,或许就能有一处落脚。”
“还珠楼就不行吗?”
“还珠楼是杀人卖命之地,赤羽栖身此处还要途耗许多心力。”
“那闲云宅呢?”神蛊温皇问得倒是认真。
赤羽抬头忘去,茂密的枝杈间云悠悠走过,看着自己呼出的空气向上飞去。
“你真的有意退隐吗?”
“既然温皇心性尚不比宫本总司,也该再闭关修行数载,何况……”
“神蛊温皇因赤羽信之介出山,也可为之隐退。”
言灵与蛊虫
ooc预警!!!
正文+彩蛋有1w字,注意时长
————————————————————
赤羽信之介最近遇到了一个人。
晚上回到家,赤羽思考了一下白天遇到的那个人的名字。
“神蛊温皇。”赤羽将这个名字无声重复。
众所周知,赤羽的养母桐山薰是东瀛难得一见的术法天才,所以赤羽和他姐姐天宫伊织都或多或少有一些能力。
赤羽信之介,一个言灵者。简而言之,就是他所说的话都会成为现实。
但这项能力也不是什么事情都能做的,过去很多年赤羽都觉得这项能力有点鸡肋——得多用才能越灵;但用得越多副作用也就越大。
所以赤羽在剑道和学习等方面也很努力,毕竟不能靠言灵吃饭。
但是这次好像不太一样...
ooc预警!!!
正文+彩蛋有1w字,注意时长
————————————————————
赤羽信之介最近遇到了一个人。
晚上回到家,赤羽思考了一下白天遇到的那个人的名字。
“神蛊温皇。”赤羽将这个名字无声重复。
众所周知,赤羽的养母桐山薰是东瀛难得一见的术法天才,所以赤羽和他姐姐天宫伊织都或多或少有一些能力。
赤羽信之介,一个言灵者。简而言之,就是他所说的话都会成为现实。
但这项能力也不是什么事情都能做的,过去很多年赤羽都觉得这项能力有点鸡肋——得多用才能越灵;但用得越多副作用也就越大。
所以赤羽在剑道和学习等方面也很努力,毕竟不能靠言灵吃饭。
但是这次好像不太一样,他想要得到一个人。
西剑流刚到中原不久,与还珠楼的合作是目前工作的重中之重,赤羽作为西剑流中原分部的负责人,责无旁贷的负责这次项目的接洽。
在东瀛的时候赤羽就听说过还珠楼的大名。也对还珠楼的法人兼楼主任飘渺有所了解。尽管赤羽对于任飘渺的了解大都来自于兄长宫本总司,与实际上可能会有出入,但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但是没有想到这次项目的洽谈出手的是神蛊温皇。
然后赤羽就好像翻车了……
虽然神蛊温皇与任飘渺是同一个人,但二者行事风格差距太大,这对赤羽而言是一个不小的挑战,而赤羽一向喜欢挑战。
这也就是为什么一来二去后赤羽对神蛊温皇和任飘渺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啧,听起来自己好像对两个人有性趣一样。
“明天温皇会来西剑流。”晚上,做完工作准备休息的赤羽在入睡前严肃地说着。
第二天赤羽的工作依旧尽心,即便有他所期盼的事,也并没有让他对自己的工作产生懈怠。
但赤羽还是有一些懊恼。
“早知道就把时间定得更准确一些了。”
赤羽在心里默念。
即将午休的时候,助理神田京一告诉他还珠楼的代表神蛊温皇来了。
赤羽连忙让人把温皇请进了自己的办公室。
“温皇先生要喝点什么吗?”赤羽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
温皇笑得十分以诚待人:“白水就好,有劳赤羽先生了。”
赤羽微微有些挫败,都这么久了,对于温皇,他好像还是一点进展都没有……他过去近三十年的时光中都没有对一个人有过这么强烈的好奇心,多以也并不了解现在的具体情况。
但很快温皇说话了:“其实温皇这次来,并不只是为了此次合作的项目事宜。”
赤羽抬头对上温皇的视线,面露疑惑。
温皇放下了水杯:“我想见赤羽先生,所以就来了。”
一时间赤羽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该先难过还是该高兴。
那厢温皇还在继续说话:“不知道温皇有没有这个荣幸邀请赤羽先生共进午餐?”
“荣幸之至。”赤羽听到自己这么回答。
餐厅里,两人对着菜单聊得火热。
“没想到赤羽先生对九界的菜系也了解得这么多。”
赤羽合上菜单递给了服务员:“之前只是感兴趣,来到中原后才发现它们的魅力。如果有时间我想我会尝试刚刚温皇先生说的苗疆特产。”
“哈,有很多人都后悔尝试了。”温皇似乎是话里有话。
赤羽也不甘示弱:“后不后悔,也只有尝试过后才会知道,温皇先生您说是吗?”
晚上,温皇回到闲云斋。
刚从还珠楼下班回家的凤蝶表示震惊:“主人你居然会出门?!”
温皇似笑非笑:“是啊,我也觉得奇怪。”将外套随意挂在架子上后嘱咐了凤蝶一句,“我刚刚吃过晚饭了,凤蝶大人你若是想和剑无极约会,现在可以去了。”
凤蝶更觉得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凤蝶的关门声响起,温皇收起了那幅玩世不恭的神色,转而露出了严肃的神情。
凤蝶说得没错,自己的确是不爱出门的性子,能让自己出门人或事……不是没有,只是很少。与赤羽信之介的交流中的确有棋逢对手的畅快感,但这似乎还不够……而且,今天的出门,除了自己的内心,似乎还有某种外力的驱动。不,应该反过来说,除了外力的驱动,还有自己的内心。
赤羽信之介,似乎有一种与众不同的魔力。
“明天可以再去一趟西剑流。”
“明天温皇可以再来一趟西剑流。”
晚上回家的赤羽对自己的“约会”表现似乎并不是太满意。
在饭桌上与温皇的谈话让他开始反思自己将这种能力用在温皇身上到底是不是一个正确的决定,而且似乎温皇已经有所察觉,所以才会说出“尝试过之后会后悔”这种话。
但是那又怎样?对方已经开始出招,就此收兵不是赤羽的风格。
不愧是自己看上的人。
赤羽心想。
第二天温皇果然出现在了西剑流。
而赤羽也为温皇的到来做好了准备,但好像还是有了一点点误差——温皇来的时候,赤羽的工作还没有做完。
赤羽在工作和温皇之间纠结了三秒,然后果断选择了工作。
温皇好像对这个结果并不感到意外。
“早就听说西剑流赤羽军师热爱工作,今日一见方知所言不假。”温皇看着伏在桌前处理文件的赤羽,饶有兴致地打趣。
赤羽百忙之中从文件堆里抬起头,看见的就是温皇兴致勃勃的眼神。
被温皇觉得有兴致,不是一件好事。
道理赤羽都懂,但是——
从兴趣转变为性趣,也是一件不错的事,不是么?
于是赤羽回道:“早就听闻还珠楼的楼主生性惫懒,如今一见,也知传言不虚。”
“哈。”
只是今天赤羽和温皇的“约会”并没有完成。
倒也不是赤羽的工作耽误了他的时间;也不是温皇临时有事跑回了还珠楼。
实际上二人走到了餐厅门口。
然后温皇被一位美艳动人的女士叫走了。
回到家的赤羽还能想到当时的场景。
他们走到了餐厅门口,正在讨论一会儿吃什么。
紧接着就看见一位漂亮女士略带焦急但是十分熟稔地过来问温皇能不能用一下他的车,她赶着去接人。
然后温皇就以那位女士喝过酒不便开车,对赤羽道了一声抱歉之后就鸽了赤羽。
赤羽:表面笑嘻嘻。
回到家的赤羽没有怀疑过自己的调查:温皇确实还是单身。
但是如果不弯且有喜欢的对象那还跟他约个鬼的会啊!
“明天温皇不要出现在西剑流了!”
赤羽说。
第二天温皇确实没有再出现。
但是任飘渺出现了……
赤羽:该死,忘了这人还有两个马甲……
任飘渺抱着一束玫瑰走进西剑流,三言两语哄得工作人员替他把花送到了赤羽办公室,自己却在接待室堪称“乖巧”的坐着。
赤羽虽然跟任飘渺接触不是特别多,但也深知绝对和“乖巧”沾不上边。
但赤羽还是并不打算去见他。
还是工作比较重要。毕竟工作不会辜负他的努力。
等赤羽昨晚工作的时候其实已经过了午间的饭点了,以出去发现任飘渺还在等着。
不知道为什么,赤羽觉得自己好像没有那么生气了。
啊呸!他之前也没有生气,只是热爱工作而已。
看见赤羽的身影,任飘渺放过了助理衣川紫养的胖橘,松手的那一秒胖橘就撒开脚丫子跑去找衣川紫了。
任飘渺表示理解:“连脾气一向很好的赤羽大人都讨厌我了,也难怪猫不想和我呆在一块了。”
赤羽白了他一眼:“任总此言差矣,我们并不是很熟。”
正要约饭的任飘渺怔住了。
赤羽看着一脸蒙圈的任飘渺,还挺疑惑不就是换了一个马甲,怎么就差这么多呢?换了温皇肯定又是一张小嘴叭叭个没完。
各有各的可爱。
赤羽想。
下一秒:可爱个der!一边跟漂亮异性你来我往一边还来西剑流?
最后赤羽还是答应了任飘渺的邀约。
任飘渺只说了一句话:“昨天那位女士叫姚明月,是我的好兄弟藏镜人的妻子,昨天藏镜人和他哥史艳文打起来了,我赶着去劝架,不是故意爽约。”
中原正气山庄史艳文和胞弟藏镜人的相爱相杀就算之前远在东瀛的赤羽也有所耳闻。
任飘渺确实比温皇要沉默些许。
但是一点都不比温皇好相与。
下午再次一起吃完饭后,任飘渺强势地开车送赤羽回了他的住处。
赤羽没有再决定第二天温皇是否要再次出现。
但不出意外的,温皇还是出现在了赤羽的眼前。
半个月过后,赤羽似乎已经习惯了温皇的邀约。
但这次不是邀请赤羽去餐厅吃饭,而是……邀请赤羽去他的闲云斋做客。
“温皇先生经常邀请别人到自己家里做客吗?”鬼使神差答应温皇的赤羽表示疑惑。
温皇还在规划路线,再厉害的智者也在晚高峰时期束手无策。
“不,除了千雪和藏……天地不容客好友,赤羽大人是第一个。”红灯,温皇把视线从车窗外转移到了赤羽身上,“而且,邀请赤羽大人,不是以做朋友为目的。”
不是以做朋友为目的。
自己有意思的人和自己抱着差不多的想法,赤羽感到新鲜。
“凤蝶大人又跑去和剑无极那个臭小子约会了,家里显得有些冷清,赤羽大人不要见怪。”见闲云斋的灯光并没有亮起,温皇笑着解释了一句。
赤羽则是还在门口换鞋,对于门口有着自己尺码的鞋子这件事也并没有占据赤羽太多心神,从善如流地拿出来自己换上了,尺码很合适,就是样式一言难尽了些,啧,青蛙……
“听说温皇先生对这个女婿非常的不满意。”自己家和风间家是世交,剑无极作为风间家长子化名剑无极只身来中原闯荡还有了女朋友但是被老丈人嫌弃的事情早就在东瀛传遍了。
“凤蝶喜欢,我这个做父亲的,也不好棒打鸳鸯啊,唉,可惜了史艳文,注定是我无缘的亲家公。”温皇已经换上了围裙,“赤羽大人有什么想吃的吗?”
赤羽震惊:“你还会做饭?”
“只会一些简单的,今晚吃西红柿鸡蛋面怎么样?”
赤羽失笑:“你都想好了还问我?”
温皇回复:“显得我比较能干。”
“哈~”
温皇的手艺比赤羽想象中要好些,虽说中途赤羽阻止了温皇往锅里加牛蛙……但好在结果还是好的。
赤羽看着碗里除了西红柿和鸡蛋之外没有别的辅料的一碗面,颇有成就感。
两个人都沉默着,赤羽突然笑了。
“听闻温皇先生在蛊术之道上也十分精通,现在看来传言还是保守了些。”
温皇也没有太震惊:“早就听说赤羽大人也对术法一道天赋异禀,现在看来所言非虚。”
赤羽没有理他,自顾自吃掉了碗里煎的荷包蛋。
温皇:“赤羽大人胆识过人。”知道面有问题还面不改色地吃完了。
赤羽慢条斯理吃了最后一口。
“那又怎样?”我对你同样有目的。
温皇笑得开怀:“说起来,姚明月女士的事情,我想进西剑流向赤羽大人解释的时候,”温皇看着赤羽的眼睛,缓缓道,“但是不知道为什么,那天的温皇,无法进入西剑流。不知道赤羽大人能不能向温皇解惑?”
该来的还是来了。
赤羽一挑眉,把面前的汤碗朝旁边一挪,朝温皇勾了勾手指。
温皇倾身,直到双方的距离有些许的……危险。
“我要是说,”赤羽在温皇耳边轻声,“我能控制你,温皇先生,会怕吗?”
温皇的神色未变,但那双眼睛分明是含笑的:“哦?”
“听说过言灵吗?”赤羽眼神中透着一丝狡黠,“我说的话,就是真理~”
温皇手抚摸上那双亮晶晶的眸子:“那我可真是……荣幸之至~”这种能力,用来决定自己是否要到西剑流,可真是……温皇脑子里不合时宜的冒出了一句“杀鸡焉用牛刀”。
赤羽将自己眼睛上的那只手握住,眼神含笑:“既然温皇先生不怕,那我可否问一句,这碗面里,是什么样的蛊?”
“不如,赤羽大人自己猜猜?”
“那我好像亏了啊。”
“我会补偿赤羽大人的~”
“哦?用什么补偿?”
“比如……闲云斋主卧的一半使用权?”
“哈~”
次日清晨,阳光透过窗帘射进来,赤羽被打在头顶几缕阳光照醒。
艰难起身给自己套上了浴袍,一回头温皇还在睡,心道这闲云斋主卧还真是累腰。
赤羽转身去了浴室。
温皇是被浴室的水声弄醒的。
温皇翻身的时候还是没忍住发出了“嘶”的一声——睡一觉起来好累腰——主要是赤羽昨晚跨坐在他身上,说出了一句:“今晚我在上面。”并且吸取了之前被任飘渺卡bug的经验,紧接着又补了一句:“对温皇和任飘渺都一样。”
于是温皇就这么直挺挺的平躺了一晚。
爽当然很爽,就是……
温皇忍不住用手捂脸,爽并痛苦着。
赤羽出来的时候就看见温皇趴在床上挺尸。
“赤羽大人,温皇腰酸。”
赤羽头上划过几条黑线,忍笑道:“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才是上边那个呢。”
温皇侧过头委屈地看着赤羽:“难道不是吗?”
赤羽扶额:“我给你按按。”
温皇根本没想过拒绝:“那等一会儿我给赤羽大人按~”
“一会儿凤蝶就该回来了,你确定要让凤蝶知道你因为交男朋友而腰酸到中午还没起床吗?”赤羽无情暴击。
“义父,我觉得,主人最近应该是谈恋爱了。”
千雪最近总是找不到温皇,年关将至,为了把在外边挖人参且身体不好的叔叔叫回来而来找温皇支招的千雪在第很多次扑空之后,凤蝶悄悄咪咪的告诉了他这个消息。
千雪表示难以置信:“靠北哦!是谁能让温仔那个老房子着火哦!”
于是千雪很快就见到了这把火。
那天他以孤鸣集团代表的身份去西剑流谈点事情,本来也不用赤羽亲自接待,但年后两家有合作的意象,于是赤羽就来了。
然后千雪就看见了赤羽的袖口是当初温皇在某个拍卖会拍下来的。
一向对这些小饰品不太感冒的千雪其实这个时候还没有反映过来。
直到他看见了赤羽办公桌上那只蟾蜍摆件——那是温皇用他的蛊虫熏出来的,虽然本身不怎么值钱——这个不值钱是指和温皇其他东西比起来不值钱,但防治蛇虫鼠蚁啥的效果一流。曾经千雪还因为苗疆小虫子多想从温皇手里把这个摆件坑过来,奈何都以失败告终。
赤羽见他一直盯着那个摆件,疑惑地问了一句:“这个摆件,有什么问题吗?”
千雪摆了摆手:“没有没有~哈哈”说完还找补了一句,“这个摆件,挺别致的哈哈哈”
“这个是男朋友送的,千雪董事要是喜欢,我回头问问他在哪里买的。”
“买不到啊!”千雪在内心低吼。
两人很快敲定了之后的合作事宜,赤羽送千雪出了西剑流的大门。
但是千雪很快就倒回来了。
“千雪先生是有什么东西忘了吗?”赤羽礼貌地问。
千雪:“赤羽啊,我能问你个问题吗?”
于是两人就怎么把正在长白山挖人参的竞日孤鸣请回来又讨论了半小时。
“听说你去问赤羽怎么把你叔叔叫回来?”
三杰聚会,温皇一边喝着茶,一边问正在和藏镜人讨论酒的千雪孤鸣。
千雪闻言头都没抬:“哎呀,赤羽是你的对象,四舍五入也是好兄弟,我请教他跟请教你也没差啦!”
倒是藏镜人愣住了:“千雪前几日说你谈恋爱了,对象就是赤羽?”
温皇倒是一点也不意外刚到中原不久的赤羽威名已经传到藏镜人耳朵了。
“对啊,准备过几天代他和你们见一下,之后我准备和赤羽一起去一趟东瀛。”
千雪表示震惊:“这么快就决定见家长了?”
温皇但笑不语。
藏镜人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样子,对于如果有人能让温皇吃瘪,他表示很开心,并且想买两串鞭炮庆祝。
“听史艳文说赤羽在东瀛也有很多人追求,而且他家里对他的期望可能不是找一个同性好友。”最后藏镜人对他说,“神蛊温皇,祝你好运。”
托温皇谈恋爱的福,凤蝶和剑无极的爱情长跑终于迎来了胜利的曙光——要和赤羽一起回东瀛的神蛊温皇终于同意了顺道去东剑道拜访剑无极的家长。
至于这中间赤羽出了多少力?佛曰,不可说,不可说。
春节假期结束转眼就是情人节。
温皇邀请赤羽一起去参观苗疆各地的风景名胜。
在百里杜鹃的花海中,温皇向赤羽求婚了。
“赤羽大人,温皇想和你一起共度余生,不知赤羽大人意下如何?”
赤羽:“相思蛊都在我身上了,我的家人也都见过你了,温皇先生可愿和我一起共度余生?”不知怎地,温皇竟然从赤羽带着笑意的双眸中读到了危险。
温皇对赤羽能猜出他下的蛊也并不惊讶,只是,这种能陪着心爱之人一起享受逼命的刺激,真是……愉悦啊~
温皇和赤羽的婚礼很盛大。
但在新婚之夜二人还是发生了分歧。
赤羽:“今晚我在上面。”
温皇:“赤羽大人,今天是我们的新婚之夜欸~”
“所以呢?”
“我今晚能不能在上边一次?就一次!”
“不可以!”
“赤羽大人,要不我们打一架?谁赢了谁在上面~”
“我有言灵。”
“我还有蛊虫。”
“哦,温皇和任飘渺今晚不能用蛊虫。”
温皇突然福至心灵:“那就是明天可以的意思吗?”
“滚!”
于是第二天,凤蝶和剑无极见到了两个人一起腰酸的场景……
————————————————
小剧场1.
西剑流中原分部在赤羽的带领下蒸蒸日上。
赤羽也认识了许多朋友,其中就包括西剑流全体体检时认识的杏花君和鸩罂粟两位医生。
这两位医生是后来才知道赤羽的伴侣就是温皇,并对此表示很震惊。
赤羽也是认识他们之后才知道温皇曾经是个出名的医生,和杏花君他们是同事。
于是某一天,鸩罂粟很严肃的邀请赤羽去看眼科:
“我想知道是不是温皇给他下了蛊,否则眼睛这么大是怎么看上温皇那个小眼睛愉悦怪的。”
……
赤羽对自己伴侣的人缘有了新的认知。
小剧场2.
赤羽终于见到了这位千雪口中的“热爱挖人参”“但是身体不好”的孤鸣家超级大长辈竞日孤鸣。
“早就听说赤羽先生的大名,之前二位婚礼时我没来得及赶回来,希望赤羽先生不要介意。”竞日孤鸣裹着他小熊猫配色的大衣,和赤羽一起下棋聊天。
“竞日先生太客气了。”赤羽淡定落下一子。
“赤羽先生棋艺也这么好,我有个脾气不太好的棋友,我觉得你们一定很有共同语言。”对于能和自己下棋下得平分秋色,脾气还这么好,不会随意怼自己的赤羽,竞日孤鸣甚至觉得自己和赤羽相见恨晚。
赤羽看着竞日孤鸣发过来的微信名片:
这不是杏花君口中那柔弱不能自理的伴侣,和俏如来那颇为严厉的导师默苍离吗?怎么又成了竞日孤鸣口中的脾气不好的棋友了?
赤羽不禁感叹世界真小。
小剧场3.
赤羽在见到俏如来之后算是理解了为什么温皇对不能和史艳文做亲家这个事耿耿于怀了。
冷静,自持,唔,外貌上也和凤蝶般配。
不愧是默苍离的弟子。
赤羽在内心默默给风间久护道了个歉,没有说他们家孩子不好的意思。
不过大家都在传剑无极是史家四子,其实温皇四舍五入和史艳文也是亲家?
小剧场4.
关于温皇想要真真切切体验“在上边”的感觉。
其实也不难。
就想这天,赤羽回家,就闻到平时温皇惯用的香换了,心中警铃大作。
但还是晚了。
“这种药只会让赤羽大人失语两个时辰~接下来就让温皇好好伺候赤羽大人吧~包君满意~”
两个时辰后:
刚刚结束运动的温皇被疲累不堪的赤羽一脚踹下了床。
小剧场5.
关于温皇是怎么搞定自己大舅哥从而把东瀛的朱雀拐回家?
那当然是……给大舅哥制造麻烦,再解决麻烦啦~
最初宫本总司并不同意这个纠缠自己许久的剑痴追求自己的弟弟,于是跟女朋友天宫伊织谈论这事的时候对温皇和任飘渺的评价都不怎么好。
所以某一天,宫本总司与一位美女一起喝茶的照片就被天宫伊织看见了……关键时刻还是温皇跑出来解围:
“咦?这不是李剑诗女士吗?”
“哦,阿姊有所不知……赤羽的姐姐也是温皇的姐姐,说回李剑诗女士吧,这位也是一位剑者,是好友别小楼的妻子,两位感情很好……”
事后温皇收到了总司的感谢。
遥星:只是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成了温皇或任飘渺的好朋友?
————————————————————
彩蛋过不了审……我想想办法……到时候把链接放评论区?
【温赤】红鱼
荒废的池中浮上一根白色蜡烛,不知道游去哪个方向。
凤蝶试着将它捞起来,水纹蔓延,层层叠叠。
温皇说,不必了,说不定它自有归处。
你就是懒。凤蝶没再坚持,只是看着涟漪出神。
——水中之烛,还会燃烧吗?
红鱼
临近年末,各地的战火终于歇下,一场雪给故事盖上厚重温柔的被子,喧嚣由此熄去。从中原到苗疆,所有的一切都静悄悄。
这一年,凤蝶没有回来。还珠楼也安静,负责打点上下的人换成了蝶舞。某个琥珀色的午后,蝶舞来到内殿,看到楼主正坐在案前摆弄一把旧桐琴。琴弦断了几根,本是收在柜中的打算丢弃的,不想今日又被翻出,摸不清打什么主意...
荒废的池中浮上一根白色蜡烛,不知道游去哪个方向。
凤蝶试着将它捞起来,水纹蔓延,层层叠叠。
温皇说,不必了,说不定它自有归处。
你就是懒。凤蝶没再坚持,只是看着涟漪出神。
——水中之烛,还会燃烧吗?
红鱼
临近年末,各地的战火终于歇下,一场雪给故事盖上厚重温柔的被子,喧嚣由此熄去。从中原到苗疆,所有的一切都静悄悄。
这一年,凤蝶没有回来。还珠楼也安静,负责打点上下的人换成了蝶舞。某个琥珀色的午后,蝶舞来到内殿,看到楼主正坐在案前摆弄一把旧桐琴。琴弦断了几根,本是收在柜中的打算丢弃的,不想今日又被翻出,摸不清打什么主意。她没打算问,只低头做着自己的清扫,没想到楼主先一步开口。
“这把琴,是几年前送别故人时用过的。”
故人。小姑娘转过头,一对乌黑眼眸大而平静,想不出是怎样的故人。温皇又倚在椅子上,说算算时间,也差不多了。错觉一般,他的脸上难得地显露出一种自在又轻快的神态,茫茫如湖上雾,放任自己飘荡再飘荡,像是知道会被岸边的什么人张开手掌接住。
什么人,某个人。很快有下属来报,西剑流军师在外等候。
于是蝶舞恍然大悟。赤羽信之介,这个名字楼主提起过,凤蝶姑娘也提起过,即便是从只言片语中,也不难勾勒出严谨威严的形象。她想起山脉,河川,一切雄丽壮远的事物,惊叹之余亦给人安心感。那个时候温皇正在自己跟自己下棋,话语从无边崖前落到天允山下,平静地叙述另一个人的锐利心计。虽是了然,只是如今亲眼见到,心下又未免波澜四起——人尚未至,气劲先临,下一秒一把泥金折扇挑开镂花门帘,整个还珠楼都像被无形的火光照亮。原来是火鸟。
“神蛊温皇——”
依然是这样的开场白。被点到名字的人嗯了一声,自顾自地继续摆弄梅下长琴:“久见了。不知这次来访,所谓何事呢?”
回答是飞来的一把削得娟秀凌厉,锋芒毕露的竹剑。温皇抚上剑身,抬眉等待下一句。
“来赴约。隔江过海送来这把剑,不是邀吾一决?”
“唉呀,赤羽大人,怎会这样认为呢?”他往前倾了倾上身,显出十分真诚,“我只是,觉得削出的这把剑漂亮,就想给你一观。”
“就这样?”
不可置否。
赤羽皱起眉,一掌劈上桌案震起竹剑,运起内功朝着对面之人直直刺去。气流飞旋,断了弦的琴被竖起一挡,又悠然横放。见对方面色不佳转身要走,温皇好心劝阻:“对决不急一时,给我准备时间。如今到了年关,户户歇业,现在就算要回,也不一定有船。”
赤羽听他一本正经胡诌,冷哼一声:“可以住店。”
“这个时候必然涨价,智者不住黑店。”
“所以?”
“还珠楼免费。”
说着便让蝶舞带路入住。赤羽没带什么行李,这里应有尽有,甚至衣柜里还叠着一件绣有朱红暗纹的墨黑和服——是以前温皇坐轮椅时他留下的。一路上没见到多少人,眼中见到的工作却不少,大雪接连下了数日,小山一样堆在庭院与石阶,想必侍女清扫起来也要费些心神,足见主人怠惰。
事实上也是如此。缥缈峰地处苗北,岁末天寒,更是不愿外出。偶尔阳光温和,他便见温皇搬一把躺椅霸道地占满整个廊道,借着檐下的光翘着脚看书。如此几回,赤羽实在看不下去,问天天这样,什么时候练剑。温皇不动声色抖了一下书脊,展示出靛蓝封面,是一本不知哪门哪派的剑谱,表示正在练。大抵是与此人相处久了,也知晓规矩无用,他也破例上前从手中抢过书本,沉声劝告若是实在闲暇,就去清理院子里的积雪。
褐黄纸张轻轻揭过,是一贯的应对方式。这样的说教听得太多,神蛊温皇晃着躺椅老神在在,丝毫没有意识到危机降临。赤羽笑了一声,自有一套治他的办法,扔下一句有恩报恩,既然如此只好代劳,就当住还珠楼的报偿。说罢折扇展开,红光自腕间翻飞而出,一记赤洪飞羽射向不远处的巨大雪堆。其中注入四分内力,威力已是不小,白色小山应声而炸,碎块细末直扑眼前。出招者第一时间侧身一闪,温皇抬眼,随即半边身子被飞来的白雪淹没。蝶舞在一边驻着扫帚轻轻笑起来。
全世界都忙,就这里清闲。来到还珠楼,往日的拘谨束己就不自觉少了几分。赤羽是闲不住的,踱步走进他身后的屋内,桌前早已堆得高高的账目。翻了几张,上面的批复都不是楼主本人的笔迹。
“……连这些都堆给下属。不合理的分配任务,是管理者失职。”
温皇掸掸身上的雪叹一口气:“很快就是新年,竟还要吾工作,是很残忍的对待啊。”
赤羽没理他,在桌前坐下来写信,腰背挺直,薄唇微抿。一来二往,暮色渐沉。光线开始变得清清冷冷,从窗子外筛进来,墨,纸张,悬挂的笔,垂落的披风,都在这样轻而薄的光里透出仿若透明的质感。时间过得很快,又像是被幽幽地拉长,镂空的帘布被影子变成细细的花形纹路,网一样飘荡在墙上。很久之后,他停下笔说,既然是最后一天了,就过一个像样的年吧。
非正常人,怎么也过不出正常的年。
神蛊温皇带着他,孤魂野鬼一样顺着缥缈峰往上走。天空的颜色黯下去,东南方出现了第一颗星星。路陡且滑,稍不留神脚下就要摔下去,但会马上被抓住衣衫。赤羽望过去,问:“你是不是在报复?”
“非也。”温皇停在半山腰,“我是那样的人吗?”
怎么不是。赤羽懒得计较,站到他身边远眺。月亮还没有出来,世界幽深又寂静。村落,篝火,千万片闪光。
一些遥远的,清清冷冷的热闹。
目的地并不是此处,但还是在这里驻足了。赤羽看着他踩在崖边负手而立,脚下的时间和人群熙熙攘攘地往前赶,喧嚣着幸福。一种奇异的感触缠上来,或许是距离太近,又或许是第一次以这样的视角捕捉,竟忘了将目光收回。游离在世俗之外的人侧过头,视线相撞。
……这时候别开头倒显得做作了。但即便是这样的四目相对,也如隔云端。赤羽在心底念起对方另一个名字,飘渺无定,如风如海,却只是[无意义]。自己最讨厌的一类人。
“俯视众生,感觉如何?”
温皇拂袖而去,云淡风轻:“众生,又怎样呢?”
不算很正道意味的答案。他们沿着银河往上走,期间说起没想到会是对方陪自己过这一天。赤羽坦白,其实来这里也有凤蝶的一份希望,她抽不开身,托自己来看主人是否饿死楼中。温皇面如静水,说,你见过她了。
波澜不惊的叙述中展开厮杀,混乱中命悬一线。红扇扫开劲风,拦腰接住一只坠下的蝴蝶。
见他眼底蓄起阴雨,赤羽道:“不必担心,她成长得快,又极有灵气与天赋。看着她,我想起霜和紫……都是在热烈又血腥的江湖里感受着惊心动魄。即便如此也能够无所畏惧地去爱人,这很好。感情也是战场,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些孩子都比我们有勇气得多。”
“那你呢?”温皇扫开冰凉的披风,留下一个冷寂的背影,“军师大人,又是因何迟迟未娶?”
他沉默半晌,道:“答案,你的问题里就已经有了。”
又走了一段路,夜色彻底浇下来。这一晚星星很亮,两个人停在结冰的山泉前,松涛汹涌,晴雪晶莹。
赤羽问:“这里就是终点了吗?”
他摇摇头:“不知道。只是随便走走——春夏的时候,这里还要漂亮些。不过要尽兴的话,这里就足够了。”
察觉不对,赤羽长眉一蹙,抬头对上他带着几分笑意的眼。个中意味明显不过。
“你远道而来,总不能落空了心愿。”
有了对战的经验,又是有所准备,火星一擦即燃。温皇由着对方抢去先机,折扇翻展挑击,风也荡得灼热。蓝雾漫开,奈何被烈浪劈开,生生逼退。雾散的瞬间羽扇飞旋,拳脚相撞,赤羽抬臂格挡,一掌击上胸肋,盯着对方的脸让换人。
“哎呀,这未免有失礼数。”海蓝衣袂翻飞,仍是游刃有余,“用剑的话,只怕——”
鬓前一缕长发无声飘落。
赤羽一击拉开距离,脚尖抵住石块腾空而起,运足了功力迸出凌厉红光。朱雀天火来势汹汹,温皇本欲后退,却发觉周身诡谲阵法环绕,动弹不得。再观对方指拈成决,暗光荧荧,竟是连咒术都用上了。
该说是多才多艺吗?他仰起头,强行震破桎梏后运气成形,两招对碰,电火交织,反而荡起更盛的火光。至此不再留手,温皇一反常态,起手便是毒杀绝式;赤羽亦不多让,只是对掌间察觉眼前人有意紧逼,下意识错开锋芒,不想正中下怀。身后松石俱裂,滔天碎雪迎头而坠。赤羽一惊,侧身刚刚避过,便被一把按上肩头,整个人埋进了雪里。
“神蛊温皇!”
怒火一下子烧起来,雪都化了一圈,
“你就是在报复!”
心胸狭隘,幼稚至极,心眼没有眼睛大。自己竟然是在和这种人认真对打……赤羽躺在雪堆中,大脑传来冰水浇上烈火后的嘶啦声。寒冷干燥的空气进入肺部,与凤凰真气碰撞着,蒸腾出白茫茫的雾气。可恨之人摇着扇子踱来,安慰道,这里不是东瀛,四下也只有你我,不会有外人见到。安心。
说罢伸手来拉。赤羽瞪过去一眼,不由分说连人带扇一起拉进雪里:
“给我进来!”
星天旋转,无限的黑夜。两把扇叠在一边,积雪压下去有沙沙的质感。赤羽翻身将他压在身下,又很快地被抱住腰,挥打,翻滚,头发与眼睫悉数沾满晶莹的雪。抛却了规矩的对决,一切变得幼稚又不讲道理。算计无用,武力枉然,但好胜心还燃着,崩毁的秩序里做最后的纠缠,以及,互相折磨。自己不再是赤羽信之介,对方也不再是神蛊温皇,褪去了姓名与身份,再双双跌入黑洞一般的致命吸引。缠绕,坍圮,而后爆炸,尘埃漫舞。一种带有刺激性的快感贯穿脊梁,在脑干中炸裂出星星点点的光与花。他翻身扼住温皇的脖颈,大口大口地呼吸,头晕目眩。
墨色的披风轻飘飘垂落,火一样的长发淌下来,眼前浮出许多虚幻的细小颗粒。
喘圌息着,颤抖着,情(分隔)事一样缠绵。
大雪中的情人望着他:“你看到了吗?方才的……”
赤羽停下动作,明白话中所指。两人依旧是狼狈不堪的姿势,四周很静,他听到风,心跳,血管微弱的鼓动。温皇被锢在滚烫的红里,几根细长的发丝散过灵台,也被灼出几分真情实感。
半晌,赤羽站起身,绝式再出——这回是冲着石壁而去。一道蓝光紧随其后,束束红与蓝炸裂开,满天嘶鸣的电与火。
“难得一见的梦幻绝技,看来我与军师大人相性不差。”温皇将长发拢至肩后走上前,“所以,气消了吗?”
没等到回应,前方石崖爆出巨响。火光熄去,带着焦黑的碎石滚滚而落。
谁也没有提醒,同一时间的默契奔逃。
大难临头各自飞。夜雪在脚下滑成镜子,赤羽调整步伐节奏,一边绕过前方的树干一边道:“与你同行,可真是时刻不得松懈。”
“欸——享受逼命的刺激,方能尽兴啊。”
呼啸的狂风,星石如雨,仿佛自己亦是这恢宏世界的一部分。切切实实的胡闹,又找不出合适的理由斥责。身边窜动着一团蓝色的幻影,紧接着手腕被捉住,方向急转。片刻过后,响动终于平息。
温皇带着他走。他甚至不知道要往哪里去,会在哪里停,就这么往上走着,脚下是茫茫黑夜,头顶是万千星河。无形的引力撑在他们中间,纽带转动着,疯狂地甩开,然后拉回,让他们极限地对立再极限地紧密,形成仅容彼此的宇宙。
两种完全不同的人,一个卧在水面,一个行在人间。他看着前方蓝色的背影,想起尘埃上断弦的琴,插在水中的剑,千万片蝴蝶漩涡中竭力振动再坠落的一只,只等什么人来接住。强烈的孤独感。
轻若鸿羽,重似千钧。
凤蝶会接住,千雪孤鸣会接住,甚至藏镜人或许也会伸出手。但他不在其中。
山顶的空气比哪里都要冷。还算平坦的地面,两个人就这样坐下。几乎是同时,一种洪水般的疲惫温柔地包裹过来,从脚踝到指尖,从胸腹到心脏。世界上最后两个没有过新年的人依偎在一起,悬崖下是无边夜海。灯光闪烁,浪潮里的明花。
原来自己是会陪着一起燃烧的人。
赤羽忽然阖起眼,笑了起来。
对方像是这被这一笑拉回思绪,身形一震,转过头望着他。半分错愕的神情很快地敛去,然后是一些看不明的晦暗。但赤羽就是捕捉到了这样微妙变化的情绪。他们太过不同,又太过相似,背道走在殊途同归的路上。他不再问来这里做什么,只是将目光抛向远方,享受荒谬的无意义。
半晌沉默,他听到温皇的声音:
“你我的合招,有名字吗?”
赤羽想了想,说叫涅槃怎么样。温皇摇头,不能总是占吾便宜——那是剑十的名字。
“与其纠结名字,倒不如想想,真正有用得出这一招的时候吗?”
温皇慢悠悠拖长音调:“那,就要看你的诚意啊。”
一颗星悬在头顶,赤羽看着他闭着眼神游天外,漂亮的下颌线清晰锋利,眉骨下一片浅浅的阴影,忽然有种想触碰的冲动。他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但回想这一整天的所为,也早已和往常脱轨。于是手指从下颚往上走,轻轻碰上嘴唇。冰冰凉凉。
温皇睁开眼,对上他平静无波的神情,以及早已准备好的措辞。
“上面落了雪。”
“是吗……”
有什么话要说的吧?有什么话要说。山顶的风很轻,星星很冷,闪着遥远又寂寞的光。
——最后一刻,是不是该许愿?
在西剑流的时候,每逢新年,大家都会把心愿写在漂亮的纸上,然后交上来挂到松竹的枝头,祈求来年好运。他分得清笺纸的主人。
霜,月牙,神田,紫,出云……这些都尽力地挂得高高的,在晴空下很是漂亮,恍惚的幸福感。自己的则是放到最底下,静静垂在细长的叶片后。
温皇叫了他的名字。
赤羽一惊,才发觉手竟然没有收回来。
“说过了,不要总是占吾的便宜。”温皇抓住因为失礼而撤回的手,窄窄的脸凑过去,狐狸一样的细长眸光带着笑意攫住他,
“还是说,你渴望着更多?”
荒谬之言。赤羽一把按上肩膀,上半身逼近过去宣布优势:“生死全在我手,还有什么……”
长发丝丝缕缕荡开。“赤羽,动作太大的话,小心你我一起跌落悬崖。”
“那岂不是正合你意。”
“然也。”
本欲再开口,对方却做出了噤声的动作。紧接着远处一线金黄腾空而起,然后是更多。
明亮的,璀璨的光火,团团簇簇在夜里爆闪,美丽又隆重。赤羽停了动作,看着它们极速冲上天空再纷纷坠落,如同宝剑抖下金箔般的铁锈。而如剑一般的男人正靠在身边,深邃的眉眼下,笑意浮动。
血淋淋的大火,才能拥住这样雪亮的宝剑。
多么相配。
悬崖与时间的边缘虚度光阴,太容易生出虚幻又不真实的感觉,无声之处什么东西在隐隐鼓动。最后一束烟花熄去时,一把羽扇轻轻覆住了他的眼睛。
“新局再开也好,敌我难明也罢。那都是再一年的事了。”温皇的声音贴得很近,一团小小的白雾在耳边散开,温度转瞬即逝,
“现在,我们该说什么?”
*
蜡烛长卧枯水中,四处漆黑一片。
一条红鱼游过来,柔软又艳丽鳍与尾摆动着,
缓缓停在烛芯前,
世界燃起了火光。
【END】
【温赤】钟情蛊(3)
那是非常久远的一个梦。
巫女的手很温柔,轻轻地托着他的身体,慢慢送入巫教毒尸池中。他呛了几口毒汁,痛苦地挣扎了一会儿,身体就麻痹起来,仰面飘浮在毒池里。那一年苗疆的冬天很冷,毒池狭窄的上空纷洒着白茫茫的雪花。
一只紫色的凤尾蝶被狂风卷入,孤零零地扑打着鳞翅,降落在他苍白的唇上。
他轻轻呵着白气,试图温暖它冻僵的身体,咬破自己的舌尖,饲喂它温热的鲜血。
一整个冬天,巫教的人都在祈祷毒尸战神降世,毕竟这一次他们献出了巫女之子。积雪融化之前,...
那是非常久远的一个梦。
巫女的手很温柔,轻轻地托着他的身体,慢慢送入巫教毒尸池中。他呛了几口毒汁,痛苦地挣扎了一会儿,身体就麻痹起来,仰面飘浮在毒池里。那一年苗疆的冬天很冷,毒池狭窄的上空纷洒着白茫茫的雪花。
一只紫色的凤尾蝶被狂风卷入,孤零零地扑打着鳞翅,降落在他苍白的唇上。
他轻轻呵着白气,试图温暖它冻僵的身体,咬破自己的舌尖,饲喂它温热的鲜血。
一整个冬天,巫教的人都在祈祷毒尸战神降世,毕竟这一次他们献出了巫女之子。积雪融化之前,他浑身浸足了毒液,眉发褪去颜色,赤身从毒池中走出。
小小的蝴蝶,被他亲手埋葬在雪中。
很冷,他如同在冰雪中沉眠,有人不断呼唤着他:“温皇……”
神蛊温皇醒来,映入眼帘的是如霞映澄塘般艳丽的红,眼神渐渐聚焦,才辨认出赤羽端丽的容颜。赤羽道:“温皇,你还好么,你睡梦中一直在喊冷。”
或许是失血过多,才会感到寒冷,才会做这样的梦。
温皇把脸往赤羽胸口埋,手随意搭在他的腰上,闭上眼又要睡去。火属功体真是太温暖了。
“你还要继续睡?”赤羽拉不开他乱放的手,无奈地支着头,只得认命替他拉上了罗衾。这几日下来,他算见识到了神蛊温皇这人睡相能有多差。赤羽垂眸凝视他的睡颜良久,用手指将他凌乱的鬓发轻轻拢好,催动功体,让自己身体又热了几分。
“这样就不会冷了,别再被恶梦惊到。”他知道温皇已酣眠,忍不住温柔地说了一句东瀛语。
-
温皇睡醒时,赤羽已不在床上。这几日下来赤羽的身体有所好转,但尚未到可以动武的程度。他心里已有了些底,披上蓝色外袍,赤着足就走出了房间。
庭院中赤羽果然已穿戴整齐,仪态娴静地欣赏着红枫飘散。
“你知道了。”温皇倚在游廊下,抱着双臂。
赤羽望见他未穿鞋子,赤足踩在地上,微微颦起眉尖。天阴欲雨,秋意寒凉。
“制造‘梦魇’的鬼途漏网之人就藏在银槐鬼市,此人与当年上杉先生牵扯的名门闺女失踪一案相关。上杉先生进入鬼市动武,现下被鬼尊扣留,明日处决,”赤羽展开折扇,那神态已恢复了昔日西剑流军师的样子,“这就是温皇要对我隐瞒的情报?”
“你要去救他?”温皇姿势未变,问道。
“上杉先生对西剑流有恩,对东瀛的安定也至关重要。”赤羽道。
“对你呢?”温皇问。
“是朋友。”赤羽答。
“我对你呢?”温皇又问。
赤羽一时没有回答。温皇对他的意义之重,早已超过了作为军师应有的理智,让他觉得不该在此时谈论这个内容。
“动武蛊毒会反扑你,温皇一向以诚待人,”神蛊温皇道,“十二日差一日都前功尽弃,我就当我的血喂了狗。”
“温皇,明晚之前我一定回来。”赤羽向他迈了一步。
“今日你若踏出还珠楼,那就不必再回来了。温皇的地方,不是你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神蛊温皇漠勾起嘴角,目光却阴鸷,“毒蛊反扑,你的骨头会被活活啃光,死相很难看。”
赤羽凝望着他,许久才移开目光,叹道:“赤羽终究是红尘中的人,有太多的事放不下。还珠楼有你相伴的日子,如浮生偷欢,但终还是要还回去。”
“其实这次来中原,本也是为了向你道别,未作别的奢想,”赤羽拢扇沉吟道,“我死之后,若将尸体焚烧,以骨灰制成指环,可存住我的火属溘乌斯,戴之有暖身之效。欠你一生,除此也别无可还的了。”
“温皇珍重,赤羽告辞。”赤羽言罢,再无迟疑走出庭院。
踏出还珠楼的门时,他忍不住驻足,侧头提醒道:“别站在这里了,回去穿好鞋子,天气很凉。”
-
赤羽走了,他就这么走了。神蛊温皇伫立廊下许久,直到天空飘起冷雨,他才感到遍体生寒,茫然回到楼中。房内莫名空荡荡的,阁床上仿佛还残留了赤羽身体的余温。
秋雨淅淅沥沥地打在梧桐叶上,温皇靠坐在躺椅上,细细回味着每一句话。
还珠楼的机关响起叮叮咣咣的声音,片刻后千雪大步走进来,一脸困惑道:“温仔啊,几个时辰前赤羽找我借了银槐鬼市的刀币。我想了想,刀币你不是有吗,他为何借到我头上,他去鬼市做什么,我看他人在东瀛,对鬼市倒很有了解,西剑流的军师还是深藏不露啊。”
“哈,你凭什么以为我会知道。”神蛊温皇恹恹道。
“你不对劲哦!全苗疆都知道赤羽信之介和你在还珠楼同居,不问你我是要问谁?你不会和他吵架了吧?赤羽是苗疆的客人,无论如何不能让他在苗疆出事啦。温仔,他到底做什么去了?”千雪喋喋不休。
“他的朋友被困在银槐鬼市,他去救人。强弩之末,妄动武功,后果自负。”神蛊温皇知道不说清楚打发不了千雪了。
“那你为何不陪他去,你在身边他就不用动武了嘛!”千雪道。
“我为何要陪他去?”神蛊温皇冷眼睨过来。
“为朋友两肋插刀那不是天经地义?你到底是在生哪门子气哦?”千雪一屁股坐在他的躺椅扶手上,温皇挑着眉把自己的袖子从他屁股底下扯出来。
“他没有把我当作朋友。他若心里有我这个朋友,就不会无视自己的性命,离开还珠楼。”
“原来你老毛病又犯了,”千雪一把按住他肩膀,不准他抽身走开,“赤羽就是那样子,如果他对自己的朋友见死不救,那就不是赤羽了。假如藏仔有难,你若非叫我留下,虽然我们也是最好的朋友,但我也一定会去救藏仔,就算救不了他,我也会选择和他一起死。假如你有难,我也会和藏仔一起救你。”
“温皇不会有难,另外这个比喻暗含狼主大人对我的偏见。”神蛊温皇用羽扇推开他的手。
“哈,别再为难赤羽了,连我都看得出他对你一往情深!”千雪起身拍拍衣服。
“我已和他说,不准再回还珠楼了。”神蛊温皇道。
“那他说什么?”千雪枕着手在楼里闲逛。
“他说,让我将他骨灰烧成戒指,存住火属溘乌斯暖身……”神蛊温皇想起了赤羽临别时不舍却又决绝的神情,心中蓦地绞痛起来。
“我靠!人都这么说了,你还在这里坐着干嘛呢!骨灰都送给你,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你还说他没把你放在心上?现在立马去!我被你气死了!”千雪抓起温皇推出还珠楼。
“唉……”温皇好整以暇地摇了摇头,撑起雨伞,翩翩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