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A】Thistles and Thorns
其二. 熄光(上)
*省略号处为删减
*水煎
Summary:他们早在十五年前井轴转动的一刹那就已经死星照命,那以后的蹉跎岁月都是既定的命运余音。
1905,锈湖,年春。
Albert Vander boom最近精神不太好。
当然,这一部分是因为他的实验最近进入了瓶颈期,还接了一单红酒生意以维持生活,睡眠和休息时间被他压缩到很短很短。而另一部分原因则出于他最近古怪又令他羞于启齿的梦境,倘若是噩梦倒也罢了,偏偏这些梦都不巧同他自己十几岁时做过的梦相似极了——□梦,一点儿没错。可自二十二岁那年就使他魂牵梦萦的那抹迷人深红不知随风消散去了...
其二. 熄光(上)
*省略号处为删减
*水煎
Summary:他们早在十五年前井轴转动的一刹那就已经死星照命,那以后的蹉跎岁月都是既定的命运余音。
1905,锈湖,年春。
Albert Vander boom最近精神不太好。
当然,这一部分是因为他的实验最近进入了瓶颈期,还接了一单红酒生意以维持生活,睡眠和休息时间被他压缩到很短很短。而另一部分原因则出于他最近古怪又令他羞于启齿的梦境,倘若是噩梦倒也罢了,偏偏这些梦都不巧同他自己十几岁时做过的梦相似极了——□梦,一点儿没错。可自二十二岁那年就使他魂牵梦萦的那抹迷人深红不知随风消散去了何方,取而代之的是一双熊熊燃烧的棕色眼睛,和他自己的双眼相似又截然不同——
Frank。
他啪地一声合上笔记本,气恼又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右手边连通着井底的洞口。那小畜生果真正倚靠着铁栅栏侧身而坐,若有若无的被窥伺感在Albert的肌肤上肆意跳着探戈,令他微微打了个寒战。
那个飘着大雪的黎明已经过去了很久了,那天他不知怎的没有杀Frank,只是把昏迷的他扔回了井底,再狠狠地拧上了锁。那个夜晚发生的一切没有对他产生太大影响——至少他自己坚持这么认为,他把那当作Frank拙劣的报复手段,这是合情合理的行为动机。况且他并没有受到毁灭性的打击,反而收获了些许从未体验过的快感。再者,出于他本人淡薄的道德观念,他没那么介意这件事。
但这并不意味着他希望这件事再次发生,就算是在梦里也不行。
他烦躁地起身,最后看了一眼Frank,第五次意识到这栅栏的间隔未免有些大了,然后转头就把这事抛在了脑后。
他现在迫切地需要一场无梦的酣眠。无梦的。酣眠。
他一头扎倒在床上,熄灯后不过一分钟便沉沉睡去。
Frank的眼珠在黑暗里动了动。
锈湖湖畔的夜向来是无边际的、叫人喘不过气的黑,低垂的天幕上连半点星子也无,唯有邪恶的月亮晕出幽暗的光,在湖面上撩起一片野火。浊风拂过,便摇曳生姿,仿佛要在广袤的静谧中奏出一曲悼词。
那垂死的火光照不进Frank栖居的井底,也同样照不进他的心里。因为这两处都早已爬满虬乱的荆棘枝条,遮天蔽日,透不进半缕天光。
只有情人眼中朦胧的yu火能够烧尽黑暗,只有仇人心口泵出的鲜血能够焚毁荆棘。而这两者都正附着于屋内那一人身上,随着他浅而匀的呼吸散发着惑人心神的香气。那气味之于Frank,无异于夜色之于chang/ji,人间之于上帝,长生不老药之于Vander boom家族,以及多少年来,神明的垂怜或陨落之于恶鬼栖息的地狱。
神明沉睡之时,便是地狱大门洞开之日。那一刻天堂破碎零落,厉鬼呼啸而过,是与非、爱与恨的界限都模糊如浪尖泡沫。法厄同们全跳舞*,不死鸟亦哀声啸叫,此时正当一场葬礼的祝祷——
此时,Frank正驾轻就熟地别开一根折损了的铁制栅栏,从容地逃离了井底的桎梏,赤luo着站在了Albert地下居室冷冰冰的地板上——Albert似乎是执意要让他过野人的生活了,除了他跌下井底时身穿的童装,可供他敝体的竟只有两张勉强用来取暖的毯子。事实上,Frank确信,若非出于某种原因,Albert连那两张毯子也不会给他,而是会直接让他在六岁那年的冬天就冻毙于枯井底的。
出于某种原因。
Frank想不通。
Albert为什么没有杀他?十五年前,以及十五年后?他不知道。只是愈想,心中的荆棘就生长得愈旺盛,以至于他放眼望去,满心的芜杂都喃喃念诵着同一个名字,此起彼伏,经久不散。
“Albert。”
他如此呢喃着跪坐下来,单膝抵住他毕生仇人的床脚,伸长了双臂去揽那人的脖颈,好像要拥抱儿时心爱的小熊玩偶,又好像要施行一场绞刑,那所得的头颅是他将上供给心中空洞的祭品。
然而那仅仅只是一次颤抖的触碰,几乎称不上是相拥,遑论绞刑。肌肤相贴处生出了近乎无穷的惶惑和孤独,却无半分明晰的爱恨,只有虚无的yu望于裂隙处滋生,化作荆棘丛的养料。
宿命带着不容置喙的威压附上他灵魂的脊梁,于是他顺从地低下头去,亲吻沉睡的神明或恶魔,悠长的呼吸隔着面具交融缠绵,他们腐朽的灵魂亦隔着不可言说的无名爱恨默然相望,猩红的血河在他们之间奔流不息,而yu望与荆棘编织出一条纤细易碎的桥,那是唯一能带来解脱的通路——他们别无选择。
Frank小心地摘下Albert的面具,再一次吻了上去,没有了石膏面具的阻隔,睡梦中的呼吸都滚烫莫名,像要烫痛谁的心脏。
双唇分离,Albert的呼吸明显急促了不少,像是噩梦缠身,他被困缚在荆棘丛生的梦境里经受苦刑。而他的噩梦正用困惑又渴求的目光描摹他的眉眼,一双困兽般的眼睛在黑暗中几乎发起光来,很像——像什么,像那个冬夜里,默默见证了一切的那扇壁炉中,未熄的火光。
那点火光是一切的起因,后来那个夜里纷扬的大雪作了它的燃料,火势便一路蔓延彷徨,烧起谵妄和吞没整个世界的流光
“Albert。”
他又一次默念,嘴唇翕动,声音还未落地,眼中神色就已流转了几番,他跪坐在那里怅然若失,世上所有的风在那一刻似乎都来吹彻他心里无法弥补的空洞。他试图厘清自己乱作一团的情感,却终究被不可名状的锈色往事困在米诺陶诺斯*的迷宫里,注定要在那里迷失徘徊,而他心中的某个庞然大物盘踞在迷宫的高墙之上,随时预备着要将他吞噬。
他该如何触碰那些沉郁如血的过往?若是无法可想,又该如何逃离这片他命中注定的葬身之地?
儿时的依赖、被推入井底后的怨恨、听闻母亲死讯后极度的愤恨和恐惧,还有他曾在那么多个荆棘勾勒的梦境中,脱口而出的yu念——
这些记忆,这些不愈的顽疾,在那样漫长的岁月里烙上他的心头。那是他一切痛苦与欢愉的根源,是他已度过人生的四分之三。现在他想一吐为快,却发现流年难以言喻,唯有一个名字固执地、不断地涌上喉头,使他几乎呕吐失声,冷汗顺着脊背簌簌滑落。
于是他明白了,Albert于他而言,是凶手,是恶魔,是他曾全身心依赖爱戴的长辈,是他噩梦般生活的始作俑者,是荆棘刻下的疤痕,亦是幽暗井底无尽的死寂中,唯一能微微驱散黑暗的黑色日光。
是Albert害他沦落到这非人非兽的处境,也是Albert使他还能保有最后一丝身为“人”苟延残喘的余地。他的行为自相矛盾,他的动机扑朔迷离。他既是锁也是钥匙,既是生机也是寂灭。
他该如何面对这个人?以獠牙,以唇吻,还是以岁月?
太晦涩难言了,太难以睁眼了,Albert在他的生命中刻下了太深的印记,六岁那年的跌落成为他人生中一条泾渭分明的分界线。所以自那以后,他在他心中占据的那片位置,除了世界,空空如也;所以自那以后,他只能在那一片无法定义的情感中陷落,鱼群惊逃,浪离灯熄。尽管如此,或者说正因如此,他与他的结局,只有纠缠到厌倦,或者厮杀至终焉。
无可避免,不得安息。
他们早在十五年前井轴转动的一刹那就已经死星照命,那以后的蹉跎岁月都是既定的命运余音。因此,一切沉重复杂的情感都只不过是无用的累赘或缥缈的蜃景,他对怀中那人炽热呼吸的渴求是此刻唯一的真言。
于是他起身,重心移上床榻,双手就撑在Albert的枕边,几乎贴上他微微凹陷的双颊。
鬼使神差地,他伸手碰了碰Albert的侧脸,另一个人类的体温浸入他的指尖,在他寒凉彻骨的心脏里炸出一朵烟花。于是灵魂战栗、群星黯淡,北极罂粟高歌着不属于人间的乐音绽放。他的□□骤然惊醒,长吟着吐出一声咆哮。
“Albert,Albert。”
他轻声念着,手向下方游弋而去。唇,齿,颌骨,脖颈,胸膛,随后逗留。绷紧的皮肤下心跳一点点地加快,好像春雷乍响。
那是属于另一个人类的心脏的旖旎梦话,而非神明或恶魔的冷酷判词。然而他却情愿如此作比,因为这颗心脏跳动的声音正是他苦苦追寻了多年的、闪烁于星空和井壁之上的旋律。
Albert,Albert。
我的破碎天堂,我的无边地狱。
他揽住年长者的一把瘦骨,带着同等热烈的虔诚与憎恶摩挲覆于其上的苍白皮肤。那是经由天使与恶魔共同编织而成的柔软织物,其病态白皙之程度,令人不禁疑心那共事的一对神魔是否在完工后就当即杀向彼此,短暂又永恒的厮杀过后,自垂死的天使口中溢出的雪白鲜血无声地倾洒在了这匹织物上,赋予了其灭顶的生机和无尽怨恨的诅咒。
以这样的织物作皮囊的人,注定孤寂一世,其心中必要经久焚烧飘飞如雪的痛苦和仇恨,远离人世以淬炼最纯净的恶意。只有这样才能平息天使不熄的恨火,完成那个如神话般的轮回,让那后来者叩响门扉,木门吱嘎转开的声音都像念着某人的一声悠远的含混的叹息:
Albert。
我的主宰,我的奴役。
顺着顽长的胳臂往下,他手指微微用力,压上Albert青蓝色的血管。动静脉中不住狂奔着的是某个荒无人烟的生命,如同刚消融的春水,蜿蜒流淌,直直地奔流入那双温凉的、覆了层薄汗的手。
那双手曾推他入地狱,也曾挽住他手臂。他从来都搞不懂这双手会引他向何处,但这不要紧,他所唯一要做的就是抓紧这双手,然后再也不放开。如此一来这双手就再也无法摆布他的命运,反倒要受他的肆意啮咬,在不受控制的翻涌□□中颤抖不已。到那时,掌控者与被掌控者的身份将混淆不清,无人能从这段混乱成灾的关系中成功脱身,因为命运的沼泽会一视同仁地吞没所有妄图在其之上翩翩起舞的狂徒。
他将十指滑进Albert的指缝,指隙间被汗液附着的嫩肉触感生涩,像枷锁也像厮磨。他是心甘情愿踏入那片泥沼的,看啊看啊,乌暗恶臭的烂泥下,他的舞姿分明还悠扬癫狂如初。
十五个春秋的伤疤和尘埃缓缓落下,吻上恶魔的指骨,在相拥的一瞬间盛开再消散,化作璀璨糜烂的枯萎花瓣。于是恶魔的指掌间盘旋绚烂如死亡的战栗情yu,直至缠绕成一枚蛆虫般扭曲腐朽的戒指,于十指相扣的指根处兀自流光溢彩,其上镌刻着一串不为人知的名姓,那是唯有撒旦信徒才会在最卑贱最高尚的境地中默默念颂的圣名:
Albert。
我的血亲,我的劲敌。
...铜制的小圆盘反射着炉子里几块煤炭的余火,在他的视野里划出一道橙色的暖光,刺痛他的眼睛。在井底生活这么多年,他的视力日益衰退,却开始像鼹鼠一般习惯漆黑的环境,即使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地下室里也能勉强视物。以至于当他窥见那苍白躯体的全貌时,不禁开始怀疑白日的光线是否作弄人的顽劣精灵,一手造就了上位者身形高大的错觉。
那分明只是一具孱弱的、生机浅薄的躯体,带有经年不见天日的病态的苍白。仔细端详,令人能联想到的只有将落的枯叶或垂死的蝴蝶一类的事物,而绝看不到半分恶鬼的狰狞或复仇者的冷酷。总之,睡梦中的Albert对他似乎构不成任何威胁。就这样,命运的天平添上了最后一块筹码,终于完成了微妙的平衡。竞技场上的二人遇见了旗鼓相当的对手,彼此都明白这将是一场漫长的苦战,于是他们后退,深深地向对方行礼,甲胄都几乎沾染上飞扬的尘土。
随后他们厮杀,剑戟和yu念都是发起致命一击的趁手武器,除了战斗之外的一切都不过身外之物,逼仄的竞技场上,只有获胜的意念真实存在。
在那个最终的时刻,胜者会洞穿败者的胸膛,然后自己也在夙愿得偿的虚无中灰飞烟灭。片刻后大风吹过,此地便空无一物,仿佛竞技场上的战争从来都不曾发生过,现在也不在发生,将来更绝没有半点发生的可能,直到永远的永远。
而在那之前,他们只需将自己的表情安放在盔甲之下,在日益粗粝嘶哑的喘息声中揣摩对方眼底死寂之下怒放的乌黑花海,然后想方设法去抓住彼此藏藏匿匿的灵魂,得手后便就地处死,痛饮灵魂融化后流出的透明血液,未来得及流入口中的血液又重新凝结成更苍白一些的灵魂,开始新一轮的躲藏与追猎。就这样,这场永无尽头的猫鼠游戏不会有所谓的赢家,正如井底所受的折辱必会在chuang/ta上清算奉还,曾经爱不释手的小熊玩偶也不知被谁替代了主人梦中的位置,最终竟被抛弃在无人问津的角落无声发霉。若想结束这令人厌倦的轮回,只能掀开斗士的面盔,聆听他口中模糊不清的梦话,那简短的称谓是能泯灭一切的暴雨:
Albert。
我的鸩酒,我的生机。
像是经不住他抓握的力气,Albert小幅度地挣扎起来,他惶然地抬头看去,那人深色的眼睫不宁地摇乱,薄薄的眼皮下,蒙了尘的棕色瞳孔似乎要化作生着残破双翅的飞蛾,冲破睡梦的桎梏,而后无情地击碎这场漆黑荒yin的绮梦——他的绮梦。
他一时间吓得不敢动作,方才还友好温驯的黑夜忽然就变得冷漠残忍,凝滞的空气剥夺去他的呼吸,心脏却在这静止僵化的躯壳中跳得愈发欢腾,一下,两下,撞得他胸口生疼。而焦躁的、难以抚平的yu望又将他牢牢禁锢在原地,不肯放他临阵脱逃。他眼睛一眨不眨地望住Albert紧闭的双眼,直到眼眶开始发涩才终于闭上眼,静候审判的降临。在这漫长的、万籁俱寂的煎熬中,他忽然发现心跳的二重奏:年轻的与年长的、迫切的与畏缩的心跳声交织纠缠,构成一曲节奏紧凑的协奏曲,他忽然感到莫名的安心——好比一个于寒冬荒野上行夜路的独身旅客,远远地看见另一盏如豆的灯火,即便不知那陌路人是善是恶、居心如何,心里也会有些慰藉,也会想起遥远的故乡的夏夜,美丽的晚星和邻家的夜灯。猜疑和避让都是之后的选择。因为一个人一盏灯,在那样漆黑那样寒冷的长夜里,或许也会觉得,死亡并不比孤独更可怕。
他已然扼住孤独的咽喉。那怪物还在冲他嗬嗬地笑着,因为它背后有个叫命运的神明从云霄上俯视一切。
你想动手?那么来啊。怎么,手上没力气?
他在刺耳的讥笑声中再一次畏缩。幼时的无力感复又攫住他的心脏,他在心跳轰鸣如鼓如雷的那一刻仿佛看到自己孑孓的余生,只是仍固执地不肯上路。那固执一如当年死死抱住小熊玩偶的那只细瘦胳臂:纵使葬送性命、放逐灵魂,也绝不能将某样至关重要的东西放弃。
那么徘徊吧,那么彷徨吧,那么就伫立在大漠中央的巨石堆上,于无数场日落之后风化成沙吧。
名为孤独的怪物忽然温柔起来,耳语都柔和得像是年长者的情话。他缓缓地抬头瞪视向那怪物的脸,然而不知是幻觉还是现实,他看到的竟是Albert睁开了双眼、有些懵然的面孔。
他在那双眼睛的注视中终于生出了足够的勇气。换句话说,他读懂了那道视线里写着的沉沦,便得以心安理得地饮尽金杯中的毒酒,在干旱的沙漠中迎接最后一滴致命的清冽。那是能拯救他干渴灵魂的唯一的良药。
于是他迎着那束目光吻上去,朦胧的困顿和惊愕都被他尽收眼底,舌尖感受到鲜血的腥甜的那刻,他终于心满意足地笑。
..
“Damn it ,who……Frank?”
Frank很难解释,为什么从Albert嘴里听到这句梦话一般的呼唤会给他带来愉悦。而后他转念一想..
这个想法刺激着他的神经...比起这个,他现在更想知道的是,倘若这张口被他的手指探索,会不会发出更美妙的声音。
...
随他去吧,他想,说不定又是一场梦。
..
“Albert。”
他轻声唤着,喘息逐渐变得粗重..
今夜睡神眷顾此间,故一切不能都灰飞烟灭,变为浓雾一般危险又诱人的可能。
没有任何犹豫地...他知道,盛宴才刚刚开席,开胃酒的平淡并非不可容忍。
Albert,Albert。
他又献上一吻。在锈湖的夜的无边际的黑中,使两人之间的距离无限趋近于零。
我的偶发呓语——
..
我的无端心悸。
注释:
1、“法厄同们全跳舞”: 法厄同是太阳神赫利俄斯之子,在希腊语中“法厄同”意为“熊熊燃烧”。文中意为被活活烧死的人痛苦挣扎时所做出的类似于舞蹈的动作。
2、“米诺陶诺斯”:米诺陶诺斯是希腊神话中牛头人身的怪物,喜食人肉,被关在一座错综复杂的迷宫里,后被忒修斯杀死。
————————————————————————
TBC.
27号新作就要发啦,希望大家玩得开心、看得开心-3-
无删减版的我码完下再一起发围脖,求私的各位先别急orz
【FA】Thistles and Thorns
其一. 1904年冬(重投)
Summary:那花自太古时代就存在于世间,有后人解它作孤独的□□、降生的哀恸、不知名的爱恨和滂沱如雨的绝望。
“你疯了。”
Albert透过面具瞪视着Frank,开始后悔那个把他从井底捞出来的决定——暂时的。1904年的冬天太冷,连他丢过去的加厚了的毯子都不管事。他前天无意间发现已经烧到昏迷的Frank,出于一点稀薄的责任感打开铁栅栏把他拖进了自己的地下居室。他发誓自己没那么好心,只是吝于滥用自己的仇恨。他的仇恨是把火,烧死别人也燎伤自己。他要折磨Frank,而不是杀死他,就这么简单。
可是见鬼,现在............
其一. 1904年冬(重投)
Summary:那花自太古时代就存在于世间,有后人解它作孤独的□□、降生的哀恸、不知名的爱恨和滂沱如雨的绝望。
“你疯了。”
Albert透过面具瞪视着Frank,开始后悔那个把他从井底捞出来的决定——暂时的。1904年的冬天太冷,连他丢过去的加厚了的毯子都不管事。他前天无意间发现已经烧到昏迷的Frank,出于一点稀薄的责任感打开铁栅栏把他拖进了自己的地下居室。他发誓自己没那么好心,只是吝于滥用自己的仇恨。他的仇恨是把火,烧死别人也燎伤自己。他要折磨Frank,而不是杀死他,就这么简单。
可是见鬼,现在是怎么个情况?昨天这家伙还老老实实地躺在床上被他刮去碍事的胡子,连句胡话也不说。今天就趁着他做完例行实验筋疲力尽的时候突然发难,此时还有两厘米就要和他的鼻尖相撞。
坏了,他要揍我了。这是Albert的第一个想法。
他怎么还不动手?这是第二个。
Frank也有点拿不准接下来该做什么。他两个小时前在这张不小却有点硬的床上醒来,有些头痛,但已经恢复了大半的精力。当发现这里是Albert的卧室时,他着实吃了一惊,不过他没顾上思考这背后可疑的动机,因为他实在是太饿了——一番搜刮后,他终于填饱了肚子,开始有余裕琢磨自己当下的处境。
毫无疑问,是Albert救了他。宅子里现在没有其他活人——这是他听Albert说的。除了他素未谋面的表弟Leonard去了庄园北面的磨坊,他其他所有的亲人都被这个恶魔杀死了,就像他自己亲爱的、可怜的母亲。他听Albert讲那不久前发生的一切的时候并没有听见半点的笑意。恶魔的声音低哑又滞涩,却依旧执拗地讲给他听,像决意要了却一桩令人不愉快的过往。Frank知道那是因为Albert只能同他讲话,他们两个都是被迫孤独的人,只不过一个受了另一个的迫害。Frank有时会有一点点可怜Albert,或许是因为同病相怜的孤独,或许是因为毒荆棘在他脑海里勾勒的、令他困扰又痴迷的幻象。但这并不妨碍他恨他,如同他爱自己已逝的母亲一般深。
是了,他恨Albert,今天是个报仇雪恨的好机会,可惜这个屋子里没有能伤人的锐器和重物,门又反锁着。Frank只好摩拳擦掌,决定用拳头报复恶魔。不成想埋伏成功后拳头迟迟抬不起来,一时间两人以一种怪异的姿势僵在原地,谁都没有动一动。
先破功的是Frank,他从Albert棕色的、仿佛蒙了层尘土的眼睛的注视中忽然涌出了一股难以自抑的冲动——他右手擒住Albert的双臂,左手则一把扯下了他的面具。
Albert有些不敢相信地眨了眨眼,他有多久没在旁人面前摘下过面具了?五年?十年?二十年?他自己都记不清了。有时他会觉得面具已经成了自己脸上的一部分,只有在洗漱时才会短暂地褪下,露出丑陋脆弱的内里。
Frank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他只是好奇又不知所措地看着那张陌生又熟悉的面孔。Albert的面色几乎和他的面具一样惨白,骨骼的形状很明显,五官算不上俊朗,但若是到镇子上的酒馆里,一定会有大胆的女郎上前请他喝一杯,况且还有那双眼睛——
可惜。Frank的目光扫过几乎占据了他半张脸的胎记和疤痕,忽然觉得那形状颜色像一朵开得奇诡艳丽的花,他曾在母亲的鲜花图鉴上见过的——是什么来着?对,害了病的黑色曼陀罗。
曼陀罗是有毒的,荆棘也是有毒的。母亲这样教过他,Frank记得。现在他在后面默默加了一句,Albert也是有毒的。
毒是致命的,却又能让他沉沦。荆棘如此,Albert也是如此。
他在死亡的诱惑下缓缓俯身,试图亲吻恶魔的嘴唇。
他得逞了。恶魔在他的吻中战栗,不知是出于惊恐还是愤怒。Frank继续毫无章法地亲吻撕咬,双手牢牢禁锢住Albert的挣扎,并愉快地发觉了唇齿间的血味和Albert细微破碎的呻吟。Albert的嘴唇很冷,也没什么血色,现在却在他的亲吻下逐渐变得温暖潮湿,有了人的鲜活。
Frank发现自己竟很享受这样的亲吻,唇上的触感和他在千百个幻境中所感受到的无限接近,连鲜血的味道也别无二致。陌生又熟悉的□□在他的身体里冲撞,而他徒劳地想用仇恨解释这莫名的躁动。
Albert终于挣脱开他的束缚,双颊染上血色,眼睛亮得吓人,Frank在其中读出了他的惊慌和怨毒,忽然一股无名火起。
这不公平,Frank想,我的头脑被□□和仇恨搅得一团糟,凭什么你的眼里仍然揉不进半分旖旎?
对,就是这样,这就是理由。Frank又想,似是顿悟。...如此一来撒旦就会吹响哀悼的号角,如此一来赫多涅*的天使就会跳起□□的舞蹈,如此一来……如此一来荆棘制造的幻觉就不会再只是幻觉,而是曾切实发生过的绮丽噩梦,而我的灵魂将腐朽永恒,与恶魔同葬无边地狱。
他这么想着,就这么做了。Albert用尽全力想反击,却被他凭借年轻的体魄制住。二人在扭打的过程中都受了不少伤,只是没人呼一声痛。直到最后Frank把他压到那张木板床的床沿上,别过他的一条胳膊,然后听到了一声清脆的爆响和他吃痛的闷哼声。
还好,只是脱臼了。Albert感觉了一下,松了口气,随即又恼怒地抬起身来,想给Frank的胳膊也来个擒拿,却在动作到一半时猛地顿住,神情一下子变得空白。
......
F**k,他还记得我是他舅舅吗,脑子烧坏了吧。Albert在心中咒骂,竭力忽略从侧颈蔓延开来的、陌生的□□。
事情还在朝着不可控制的方向滑去。
......
Albert的脑子要炸开了,他用尽最后一点理智向后仰去,却发现已经退无可退。他的大半躯干已仰躺在床上,Frank压在他身上吻他,打绺的长发垂下来挡住光。这个姿势使得他两人间最后的一点火药味似乎也消失殆尽,可是不是这样的。
他和他之间有比锈湖水还深的仇恨,也就该有比锈湖水还血淋淋的戕害和厮杀。
可是那双和他相似的、还未蒙尘的棕色眼睛看向他,其中是浓得化不开的□□深重。
......
Albert使出最后一点力气去推他的肩膀,异物□□的感觉陌生又怪异,唤回一点他残存的意识。...他身上脸上的温度不断升高,蒸腾出了本不会出现在冰冷恶魔身上的汗水。像是Frank的火焰点燃了他,他是那根火中沉浮的焦黑稻草。
Frank的火焰和他自己仇恨烧起的火焰很不一样。以仇恨做燃料的火焰很冷,很黑,默默吞噬杀死触碰到的一切。Albert恐惧这样的火焰,却又因它的存在感到残忍的安心,这是他赖以为生的火焰。而Frank的火焰不同,他的火焰是璀璨夺目的赤金色,带着致命的光和热,摧枯拉朽般地吞没他、灼烧他、击碎他,却又不杀死他。Albert不能理解这团火焰燃烧的原因,他比恐惧仇恨燃起的火焰更千百倍地恐惧这样炽烈的火焰,又暗自渴望投身其中浴火自焚。然而这渴望又使他怕得发起抖来,几乎把他逼疯。
我是一只愚蠢透顶的飞蛾。Albert想。
他没留神Frank的手指已经退了出去,随即剧烈的疼痛将他撕裂,他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豆大的汗珠从他的额角渗出,他几乎死去,咬紧牙关才没发出痛苦的嘶鸣。然而正是这疼痛驱散了他的恐惧:未知的事物总是更加可怕,而他对痛苦早就习以为常。
痛苦是恶魔的手足和养料,所以痛苦不足为惧。
于是他闭上眼扭开头,在心中念起七零八落的诅咒祝祷,汗水和唾液打湿了他鬓角的碎发,折射出暗沉的褐色光芒。
忍受就可以了。等待就可以了。这是我对他人放松警惕的代价,我罪有应得。Albert如是想,他的睫毛扭曲纠结,像他祖先漫长年月前在栅栏外抖落的一根漆黑鸦羽。
Frank显然对他的表现很不满。Albert的表情不该是这样的,他想。他现在的样子太像一个忍辱负重的殉道者,伪善。他对此嗤之以鼻。恶魔的面孔绝不该是这个样子,他该崩溃哭泣,无神的棕色眼睛该直视他的灵魂......
他知道该怎么做。
...就在这时他看见Albert那只未脱臼的手的痉挛。
Albert的手算是他身上最值得欣赏的一部分,纤长,苍白,能看清皮下每根蓝色的血管。这是双酿造美酒和炼化金石的手,没怎么做过农活,甚至称得上匀称。现在那只纤长苍白似尸骨的手在□□的冲击下骤然蜷缩又僵住,每根手指弯曲的弧度都像死神挥舞的渴血长镰。
Frank笑了起来,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因为太久没开口而显得荒腔走板:“Uncle Albert,我的表现让你还算满意吧?”
玩味的语气,尽管措辞像是邀功的无辜孩童...
他还是没有睁开眼睛。似乎睁开眼睛就意味着屈服、溺亡、坠落,或什么更糟的事将要发生。
....带来夏日暴雨般的洪潮和闪电。他的意识被其裹挟,随即同湍急的波涛冲下悬崖,坠向无底深渊。创世又灭世的神对他翻过巨掌,掌心中静卧着一枚金色方块,那方块在他眼前无限放大,最终化为一只瑰丽小巧的蝴蝶,微微振翅就在他的心里掀起一场海啸滔天。
他在吞没一切的巨浪中咽下夏娃的禁/果,汹涌的海潮在他身上拍打出乌黑的淤青。他在痛苦与□□的两面夹击之下成为一座恢弘破碎的钟,冲出口的长吟呜咽是他崩坏极乐的报时声。敲钟人粗哑地大笑,手上的动作一下重过一下,直到最后巨钟和钟楼一齐坍塌,那人在凌乱废墟中发出濒死的欢呼。
今时是何时?众生狂欢时。斯人是何人?相恨一故人。
他猛地咬上Frank的肩膀,血腥味堵回了喑哑破碎的□□。
Frank又开始笑了,那笑声里满是癫狂的欣喜和悲切的恨意。刺耳的笑声填满了这间狭小的地下居室,白炽灯扎眼的光轻轻摇晃,照亮了四周没有五官的黑色鬼魂的脸。它们默默无言地矗立于此已经百年之久,此刻两具病态苍白的活人躯体在它们面前诡异地□□纠缠,荒诞又□□,盛大又空无,叫人看了无端惊心动魄,恐怕惊动漆黑的宿命。所幸鬼魂们早已没有了悲喜,就算有,想来它们也只会以咏叹调的旋律喃喃唱诵——
“他们不过是在重复这锈色湖畔几百年来的历史罢了。”
就是如此,就是如此。他们身上流淌着相同的Vander boom家族的血,所以他们的宿命该当如此。这是早在四十多年以前,James埋下那颗种子时就决定了的。
幼嫩的新枝已经参天,何况那一脉相承的血缘?
那chuang上纠缠着的两人却并不知道这些,他们只是——对,□□。他们□□,同时他们恨。那畸//形的背//德的情感在他们丑陋的躯壳之间生根发芽,在他们腐朽的灵魂里蔓延生长,最终爬进他们脆弱的眼眶悄然绽放,开出杀人如麻的花。
那花自太古时代就存在于世间,有后人解它作孤独的□□、降生的哀恸、不知名的爱恨和滂沱如雨的绝望。世人不知其孤美颜色,只知道那花开处,转眼枯木逢春,又转眼寸草不生。何故?其者并蒂双生,一者为□□,一者为恨极,而二者往往相生相克,亲吻时就湮灭那一方天地。
天地何在?恶魔眉间半抹殷红是矣。
那点叫人心惊的红色是不知道谁的血,已经半凝固了,正随着Albert紊乱的呼吸而不规律地颤动。Frank舔吻去那滴将落未落的血珠,用一头渴血已久的兽的凶猛,用一个孤独半生的人的虔诚。血微凉的温度漫过他的唇舌,在他的喉咙里滋生出酸涩,他的灵魂被那血液中的什么所触碰,泛起他不熟悉的悸动。
他在那样一个无关乎□的亲吻里攀上□□的高峰,从未有过的强烈□□冲刷过他的意识,如期而至又猝不及防。他所能做的就只是攥紧Albert的手腕,然后低下头去,额头与Albert的相抵。
湿润的皮肤,滚烫的吐息,他们灵魂中的一部分似乎交融如一。
他望进Albert因刺激而终于睁开的双眼,□□的泪水似乎洗去了那层抹不掉的尘土。他在那样一双深邃而清澈的眼睛里找到了灵魂的归宿,他在那样一片迷离的旷野中抓住了那些飘飞着燃烧着的幻象——
齿。
手。
骨。
血。
心脏。
灵魂。
乐园。
地狱。
修罗道。
炼金术。
三胞胎。
金方块。
长生不老。
死而不僵。
永恒轮回。
蛇衔首尾。
然后他沦陷。
沦陷进……
恶魔的……
棕色双眸。
他在一阵天旋地转中闭上了眼,昏迷过去。Albert用颤抖的手指拔出他脖子上那支还滴着暗绿色药液的针管,终于长舒了一口气。
当时做这批麻醉药剂的时候可没想到会把它们用在这种时候,Albert想,用力推开已经失去了意识的Frank。....但他到底没摸出床垫里那柄防身用的匕首。
他把不省人事的Frank撂到一边,颤抖着走进楼上的浴室....
关掉电热水器后,他一头扎进了浴桶。温热的水包裹他的全身,拂过刚才留下的伤痕,引起阵阵的刺痛,让他的脑子不由自主地回顾那些支离破碎的记忆。他皱皱眉,把自己往热水里泡得更深了点,试图驱赶脑中令他不安的片段。
碎裂的面具。
急促的脉搏。
还有Frank那双颜色比他的稍深的、迷乱的眼睛。
Albert倏然睁眼。水已经漫过了他的下巴,几乎要将他淹没。他没有支起身收拾已经有些凉了的水,而是任由身体逐渐地冷下去,挤出胸膛里悠长的叹息。
他的视线漫无目的地投向窗外。天已经稍稍亮了,呈一种醉人的深湖蓝色,启明星在它的衬托下闪闪地发着光。雪还在下着,甚至比他做实验前看那一眼时还下得大些,连远处的桦树林梢也挂上了厚厚的一层雪,四周万籁俱寂。这只是一个很祥和的雪中的黎明。
Albert摸索着伸出手,抚去玻璃窗上脆弱美丽的霜花。逼人的寒冷顺着他的指尖蔓延到四肢百骸,然后在心尖上点起一簇火苗,融化了周围半洼漆黑的泥雪。
Albert下意识地摸了摸胸口,那里有什么东西烫得他生疼,那是让他难以忍受的疼,连十指关节都揉捏得发白。很奇怪,他以为自己在杀死Ida以后,不会再有不能够忍受的痛苦了。
很多年后的一个傍晚他才对Rose勉强承认,那或许是半缕似是而非的朦胧温情。那是Rose错觉最接近他面具下本我的一天,也是Frank要与他进行国际象棋决斗的前一天。
那个黄昏和这个黎明是这段畸//形的关系的终与始,也是这段称不得爱也谈不上恨的感情的漫长一生。
或许只是相依为命。
1904年的冬天,黎明的大雪还在不停歇地下着。
大雪笼罩下的每一个灵魂,都无药可救,亦无处可逃。
TBC.
注1:赫多涅,罗马神话中的【欢愉】女神,爱神厄洛斯与灵魂女神普绪喀之女。后神性出现歧义,被认为是掌管□□欢乐的女神。
【FA】Thistles and Thorns
楔子
Vander boom家族的后院里有一口枯井,同这栋老宅的历史一样悠久。其井底与井沿边上都生长着大量黑色与深红色相间的荆棘枝条,很多人从这堆植物旁来来往往,但除了Frank,没有人知道这些枝条真正的效用,哪怕是他热爱园艺的母亲。
1860年,James Vander boom抵达锈湖,试图清除新家里这些碍事的杂草。他戴着母亲留给他的旧手套,埋头苦干了三个小时,最后以失败告终,也与荆棘的秘密擦肩而过。
1874年,7岁的Samuel、Emma和Albert在井边打架,最终Albert被哥哥姐姐联手推倒在地,被荆棘划得遍体鳞...
楔子
Vander boom家族的后院里有一口枯井,同这栋老宅的历史一样悠久。其井底与井沿边上都生长着大量黑色与深红色相间的荆棘枝条,很多人从这堆植物旁来来往往,但除了Frank,没有人知道这些枝条真正的效用,哪怕是他热爱园艺的母亲。
1860年,James Vander boom抵达锈湖,试图清除新家里这些碍事的杂草。他戴着母亲留给他的旧手套,埋头苦干了三个小时,最后以失败告终,也与荆棘的秘密擦肩而过。
1874年,7岁的Samuel、Emma和Albert在井边打架,最终Albert被哥哥姐姐联手推倒在地,被荆棘划得遍体鳞伤。这本是一个极好的机会,只可惜命运对他缄口不言,或是他的内心那时排斥了一切外物,只有仇恨慢慢膨胀。他与荆棘的秘密亦是有缘无份。
1883年,16岁的Emma在兴致勃勃地研究完家中园子里所有能找到的植物后,将视线投向了这丛荆棘。但她的动作太过轻柔,态度又过分谨慎,在确信了这株植物并没有什么过人之处后,她便索然无味地抛下了它,应着母亲的声离开了。因此,荆棘也并未向她展现出自己的真实面貌。
1889年,Ida带着她的行李从容地步入了庄园,她在那口井边站了很久,最终还是听从了灵感的指引,收回了想要伸出的手。Samule贴心地来问她怎么了,她却只是摇摇头,说这丛荆棘是变数,但它并无法改变什么。命运这种东西,不是那么轻易就能够更改的。
1891年,Frank被舅舅Albert推入井下,那口井仿佛就此拥有了心脏和血液,荆棘的生长速度肉眼可见地加快,不久便覆盖了整个井口,把那孩子的嚎哭全遮掩得无声无息。Frank在那井底摔断了一条腿,荆棘枝条被他压断,植物汁液和他的血液混在一起,浸入了他的伤口。那天晚上他做了一个很好的梦,梦见一切都还没有发生,母亲来叫坐在门廊上的他吃晚饭,手上捧着的书还是那本讲维京海盗的冒险小说,页码停留在第三十二页,他欢天喜地地向母亲跑去,却被腿上传来的一阵剧痛唤醒。
第二天他就不再做这样的好梦了,第三天同样。又过了不知道多久,他的嗓子都哭哑了,腿上开始结痂,剧痛和钻心的痒交替折磨着他的神经,他难受得满地打滚,被荆棘割得皮开肉绽,随后在被碾碎的枝条上筋疲力尽地睡去。这次他终于又做了一个好梦,梦见自己继续读那个英勇无畏的维京海盗的故事,一直读到第八十三页才醒来。
醒来后他似有所悟,盯着自己身旁的荆棘枝条枯坐了一整天,在再次饿着肚子入睡前,他发狠地将自己胳膊上的伤口对准一滩被碾烂的荆棘碎片,然后重重地擦了过去。他痛得叫喊起来,声音嘶哑得像一只年幼的困兽,但是他随即露出一个笑容,如释重负般地躺下睡着了。
这一次他果然又做了一个好梦,梦里母亲烤了一个香甜的苹果派,他大快朵颐之后满足地醒来,肚子却依然咕咕直叫,面前只有一个被Albert丢进来的半生不熟的土豆。他的笑容还未褪去,眼底就已经溢出委屈的泪来,他不明白自己从前那么喜欢的Albert舅舅为什么要这样对他,就算是暂时无法救他出去,也该给他正常的饭菜、陪他聊聊天才对呀。
“小鬼。”Albert的脸突然出现在那个半人高的洞口,隔着铁栏杆与他对视,眼睛里是冷漠的疲倦和厌烦,“别再叫了,认清你的处境,没有人会来救你的。”
他呆住了,然后用一个六岁孩子所能想到的最恶毒的词语咒骂起来,又在Albert冷冰冰的注视下渐渐没了声音,只是无声地掉泪。
那天以后,他的身上总是出现大大小小的伤口,Albert懒得去过问,因此错失了窥见命运的最后机会。Frank每晚都梦到不同的事物,大部分是母亲和他的愉快时光,另外就是大舅Samuel一家和外婆Mary,还有星空和花海。但他从未见过Albert。他想他知道这是为什么,因为Albert是他的噩梦,既然是噩梦,又怎么会出现在荆棘汁液编织的美好梦境里?
他的答案已经很接近了,然而还不是那个最终的答案。真正的答案是,这有着致幻功效的荆棘会使每个人梦到自己最渴望的事物。
所以,在1899年的某个无名的夏季午后,他睁大惶恐的眼睛,看着Albert那只苍白的手从栅栏的间隙伸进来,丢下一串葡萄后又缩了回去,脑子里不受控制地回想起在刚才的梦境中,那只手是如何攥紧积灰的床单,而它的主人又是如何在他的身下承欢,嘴里的言语都不再冰冷刺人,反而充满了旖旎的意味——他向天发誓,在此之前,他从未有过这种想法。
但是他的潜意识是不会骗人的,他这次也的的确确往伤口上涂了荆棘汁液,这就是事实,由不得他不相信。
他那一天没有吃那串葡萄,就好像那东西是毒药。他就那么看着它慢慢腐烂,然后在自己身上割了一道更大的伤口,涂上更多的荆棘汁液和碎片。但事情没有发生转机,他再次在梦中看到了一个举止怪异的Albert,而他再次不由自主地俯身,醒来时,身下又是一滩冰凉粘腻。
他还是会梦到其他东西的,那些梦境和Albert所在的梦境泾渭分明,井水不犯河水。一个连Albert的影子都看不见,另一个从未更换过主角;一个让他安心,另一个则让他惊惶不安。
后来他在食髓知味中逐渐习惯,看向那个在地下室里忙碌工作的背影的眼神也变了,从恐惧和仇恨,变为渴望和仇恨。他的恨意当然不可能被抹消,但是这和他想要侵犯那个身影的欲望并不冲突。他从前常常想,如果自己能够从井底逃脱,一定会去杀了Albert为母亲报仇,但现在他有些拿不定主意了,或许要等过了瘾之后再报复——他不知道,他还太弱小,Albert还是他的上帝,只有荆棘编织的梦境能够暂时成全他渎神的愿望。
Albert当然不知道他的这些心思。他只是保证Frank不会死掉,偶尔给他讲些自己复仇的故事,尤其是讲Emma上吊的事,然后饶有兴味地观察Frank脸上痛苦的神情,再发出恶魔般刺耳的尖笑声。他们的交流仅限于此。
直到1904年,那个变数一样的冬天。
1904年的冬天,Albert终于完成了他的复仇计划。Leonard心神不宁,一心只想逃离这里,在参加完祖母和父母仓促的葬礼后很快离开了庄园,去投奔一个在磨坊工作的朋友。Albert没去管他,只是尽了自己的职责,交给他一些盘缠,便连句道别也没有的转身回了屋。
偌大的庄园里只剩他和Frank两个活人了。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