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rcaea】约定
前言:全文约2.2w,ooc向。
自然,此篇献给末月。
艳红的晚霞透过缥缈的窗帘,映射到少女白皙的肌肤上,微风吹过,金黄色的光辉拂过她出神的双眸,直到此时,宣告下课的钟声才缓缓敲响。
在老师拖课未果后,百无聊赖的一天结束,待教室人去楼空后,对立离开座位,拿起挎包走出教室。
今天也是无趣的一天呢,她想。
作为学习成绩并不优于常人的她,每天在学校中的日子可谓是度日如年,上课不好好听讲的习惯也从他人身上传染给了她,使得她每天唯一的乐趣就是在坐在那张靠窗的座位上思考着如何被人遗忘。
“要是能不那么麻烦的话,就好了。”
这是她今天得出的最后一...
前言:全文约2.2w,ooc向。
自然,此篇献给末月。
艳红的晚霞透过缥缈的窗帘,映射到少女白皙的肌肤上,微风吹过,金黄色的光辉拂过她出神的双眸,直到此时,宣告下课的钟声才缓缓敲响。
在老师拖课未果后,百无聊赖的一天结束,待教室人去楼空后,对立离开座位,拿起挎包走出教室。
今天也是无趣的一天呢,她想。
作为学习成绩并不优于常人的她,每天在学校中的日子可谓是度日如年,上课不好好听讲的习惯也从他人身上传染给了她,使得她每天唯一的乐趣就是在坐在那张靠窗的座位上思考着如何被人遗忘。
“要是能不那么麻烦的话,就好了。”
这是她今天得出的最后一个结论。
形单影只的她在学校中自然是没有什么朋友,倒不如说,是她拒绝了来客罢了。
这份孤独是她好不容易才获取的,绝不会拱手让人。
怀着有些郁闷而伤感的心情,对立走上了回家的列车。
在拥挤的车厢中总是有着各样的人们,上班族,学生党,不知名的社会分子,他们横七竖八地挤在车厢中,全然不顾接下来后来人的感受。
啊,他们当然顾及了,这样的拥挤,就是想要告诉后来的人让他们去乘下一班车。
但很不巧的是,黑发少女的视力并不算好,看不清他们尽心尽力摆出的“请下车”的姿态。
实际上,她也不在乎人流是否拥挤,她只渴望早些逃离这儿。
在一声声哀怨声中,她利用身材的小段和并不臃肿的书包,顺利地穿过人流,来到最后的车厢。
这儿相对于前半节要宽敞一些,并不是说那些人蠢到放着空座位不坐,而是只要是有些尊严与自主意识的人们应该不会选择和一位位花季的学生们坐在一起的,要是惹出什么麻烦来他们微薄的收入可担当不起。
没错,最后一节车厢就是专门为学生所准备的,或许是政府考虑到了学生的窘迫困境不仅是在学校中。
…虽说是宽敞,但也只是说站位基本没人,每个双人座的座位上都有一个人占着半边位置了。
今天真是不走运,对立心想。
她垂头丧气地来到最后一排,这里是她平日里最喜欢的位置,就和她一样,微小而不易被人察觉。
但今天,这个位置上来了一位客人。
纯白色的飘逸长发上顶着一顶带有蓝色绸缎的红色贝雷帽,淡蓝色的双目正炯炯有神地盯着手中的书看,带着两根白色的耳机线从校服口袋中延伸到耳,与她的头发缠绵到了一起。
朴素的学生校服着装在她身上看上去是那样的优雅动人,硬要说有什么不同之处,那或许是她做作地在校服领口处系上了一个棕黑色的赛璐珞领结,让她看上去比起单纯,更多的是稳重。
百皱裙下是延伸至脚底的奶白色丝袜,一双朴素的小白鞋为她增添了些许青春气息。
坐在靠过道位置的她就这样静静地看着书,在周围的“摆烂人”中显得突兀,仿佛她不应是这个世界所有。
痴迷于书中情节的白发的少女似乎注意到了异样的目光,她昂起头来,与黑发少女碰上了视线。
她看到黑发少女已经坐到了她的身旁,身子在不住地微微颤抖,似乎有些害臊。
终于,对方伸手摘下了自己的耳机,向她宣誓自己的“领地主权”。
“我天天坐这辆列车,我向上天发誓,我之前从没有见过你。”
“欸?”
“嗯,先前从来不坐动车的。”
少女歪着脑袋回答道。
“为什么坐到这儿来了?”
“因为…没有人坐这嘛…”
她笑的很腼腆,但在对方眼中却似沐浴在春光中的微笑。
“没有人和你坐么?”
“…”
她摘下另外一边的耳机,轻轻合上书。
“不玩手机而选择看书的我就像个异类,与她们融入不进去呢。”
她苦笑了一下。
异类?不不不,你怎么可能会是异类呢?
我才是还差不多。
“要是我看书会打扰到您的兴致的话,我现在就离开——”
正欲起身,她发现黑发少女突然拉住了她的衣角。
眼中流露出的渴望与孤独是她先前从未见过的模样。
她呆滞了一会儿,她也呆滞了一会儿。
对方抢先缓过来,收回了手,开始望向窗外艳红的晚霞。
白发少女在举棋不定之间,最后还是选择留在原地。
她重新带上耳机,瞥了一眼对方后,又仿佛无事发生般地继续打开了书签的页码。
但她一旁的黑发少女却已然无法抑制自己内心激烈的心跳声,她像是被一道闪电击中了。
——那束闪电的名称被唤作爱情。
…
对立今天没有乘坐这辆列车回家。
相反,在下一站,她便头也不回地重新穿过依旧拥挤的人流,跳下车厢。
她的双瞳相比起平时要显得更大了些,在上下列车的人流中间站住,用右手摁着自己的胸口。
扑通…扑通…扑通…
她从未感觉到心脏如此富有活力地在她体内跳动着,身体的呼吸节律越发不规律起来。
缓过神来时,列车已经载上下一批乘客扬长而去,吹动的清风扬起少女的乌黑长发,她望着列车远去的方向,眼神飘忽不定,时而点头,时而摇头。
她不知原因地就开始在脑海中构建起方才那位不知名的白发少女的样貌来,并在自产自销般绘声绘色地把她说的话一次次在脑海中复述着。
在凭借肌肉记忆走过一处处熟悉而陌生的街道后,站在家门前时,她才意识到原来自己这一路上都在想着她。
“…不,不可能的,这才不是什么爱情!”
她走到屋内,重重的阖上大门,背靠着墙壁喘息,飞奔过后,她终于可以欺骗自己说心脏的活力并不是因为白发少女。
对立…清醒一点…对立…
她开始在无人的大厅中踱来踱去,不时用鞋跟踩两下已经在为抱怨而嘎吱作响的地板。
这算什么啊,我先前有这么失态过么!?
真的有一见钟情这样子的蠢事吗!
她愤怒而羞愧地回到自己的房间中,一眼便看到了书架上积灰的书籍,突然回想起了先前看过的一本书,其中长达五十一年九个月零四天的等待也只不过是源自于惊鸿的一瞥而已。
意识到自己仿佛陷入了自我怀疑的陷阱中的她,用书中的句子安慰着自己:
“没事的,爱情是世界上最艰难的事情了,我肯定不可能…”
停顿的时间内,空气与时间仿佛都像是凝固了那般,静谧重新拥抱了这间并不算大的房间。
想起自己并不顺利的校园生活,她有气无力地吐槽了一下自己:倘若有机会,那样光彩照人的她又怎么会肯多怜悯自己一眼?
再说了,今天也只是碰巧遇到了而已,明天肯定就看不见啦~
……
第二天。
依旧是那片晚霞,依旧是坐在窗前无趣地打转着手中笔杆子的少女。
“今天也尽力了…”
这样的答案骗骗自己也就算了吧,毕竟她上课看课外书被老师抓个现行的囧事所有人都有目共睹。
与昨天等到教室变成无人区后才离开不同,今天她第一个冲出教室,在走廊重飞奔的形象让人怀疑她并不是那个沉默寡言的少女,而是一位充满着阳光与朝气的热血青年,正从走廊上飞奔而过准备去与看不见的敌人做殊死搏斗。
她想到了她,脚步又加快了一些。
今天的人流并不拥挤…才怪,只是现在来的早而已。
她攀上列车,口中喘着粗气,径直走向最后的那节车厢。
“…不在呢。”
在确认了最后一排只有空气外,她感到了一阵失落。
…为什么会感到心中空空的?
对立不知道,只想尽快回家,试图用错过与时间消除对她的记忆。她倚着窗子,看向窗外由于被人流冲的七零八落的学生,暗自嘲笑了一番,看来来得早也是有好处的。
最后一节车厢的人也慢慢多了起来,但迟迟不见白发少女的身段显露其中。
看来是不会遇见了…
正如此想着,那个身影如同白色幽灵般穿过人流,敏捷的程度与一只猫可以相媲美。
她像昨天那样,抱着手中的书站在车厢门前四处张望着,突然,她眼前一亮——
…
所以事情就演变成这样了…
对立被她挤在里边,至于为什么,大概是因为今天的学生实在是多,别说座位,就连站着的把手都已经寥寥无几。
为了给中间腾出更多的空间,每两位坐在座位上的乘客不得不“牺牲”出一片空位来。
“喂…不要挤我啊…”
“唔啊!抱歉…”
她一边道歉,一边抬正自己头顶被人流挤歪的那顶红色贝雷帽。
“…你就非得看书不可么?”
对立无奈地向她投了个白眼。
“没办法,在学校里可没这个闲暇。谁说的来着…时间就像海绵里的水,所以只好这样咯。”
说罢,她调皮的吐了吐舌头,冲对方摆出个鬼脸。
“…”
对立的心头升起了一团阴雾来,事实与她猜想的大抵是相同的。
学习好,爱看书,人好看,如此一来,必然会成为众多男同学们下课专门讨论“将来谁会是她老公”这样话题的焦点人物。
她在不经意间回过头去看了她一眼,她正在专心致志地读书,她丝毫没有注意到她眼中孤独的眼神,她也没有。
…
在列车经过了数个站点后,车厢总算是宽敞了许多,二人得以分开。
…二人?
察觉到与昨天有所异样的白发少女怀着天真的想法问了一个问题:
“你是不是坐过头了?”
“才没有…”
如实回答到的对立,此时才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漏洞百出。
“是吗…”
“嘛,机遇这样的事情谁也说不准,你昨天下车也是为了那种事情吧。”
“‘抓住机会,人生比你想象中的要短’,这句话用在这儿再合适不过~”
“啊哈哈…”
对立竭力摆出一副自然的样貌,望向窗外逐渐褪去的晚霞。
…那句话,我也知道啊。
…什么嘛,原来真是异类啊。
…到站了。
白发的少女看着从天花板上垂下的指示站点名称的牌子,缓缓将书关上,起身。
虽然我习惯了孤身一人,但…
她望向黑发少女,但可惜的是对方并未从她迷离的眼神中读取到什么信息来。
“…明天见,大概。”
说完,她穿过并不算拥挤的人流,消失在对立的视野中。
对立重新将脑袋靠在坐垫上,朝着窗外望去。
她瞥见了那位少女小巧婀娜的身子在最后的余晖下闪耀,双手怀抱着她的那本书,步履有些匆忙地离开了车站。
黑发少女看着她的影子被拉的老长,意识到她已经走远,再也看不见后全身上下紧绷着的神经才舒展开来。
“…”
在短暂的沉默后,对立也下了车,循着路回到了家。
“抓住机会…么?”
她回到房间,打开书柜门,踮起脚去,从落满灰尘的架子上抽出了一本书,嘴角扬起了一丝微笑。
“命运真是个爱捉弄人的机灵鬼。”
她望着略有发黑的书脊,多年前被情节所牵动的心情再一次令她感到激动和颤栗。
……
又一天。
今天对立出奇地没有在课上像个没有睡饱的树懒那样倒头就睡…但也没有在认真的学习就是了。
她已经全身心地投入到了阅读中,她明白,对于一本好的书而言,不管看几遍都能够让她这个内心脆弱的少女得到满足,对她而言,有些书中人物的命运和自己的很像,她也不啻将自己带入其中,重新体验一遍被加快了的人生的酸甜苦辣。
“…怎么下课了啊?”
她正在思考书中的男女主人公要以什么方式跨过空间距离这个坎时,下课的钟声用一种特殊的魔力将她拉回现实。
“真奇怪…时间平时有过得这么快么?”
她忽然发觉书页已经变得金黄起来,是晚霞透过玻璃窗照在了那一串串令男女主人公动情的文字上。
她将书签夹好,把书塞到抽屉中,起身背起挎包:
“…要是她看到我也在看书,会不会…”
她狠狠敲了敲自己的脑袋,想什么呢,笨蛋,这么在意她的话陷入被动的就是你了啊!
今天也是照常上了列车。
白发的少女已经在最后一排等待她了。
看到那袭黑色的长发,少女冲着她招了招手,拍了拍身边空着的靠着窗边的位置,她确信对方喜欢这个安静的小角落。
她故作矜持,坐到了那个老位置上。
“今天你怎么来得这么早?”
“你觉得呢?不如猜猜我看今天有什么不同?”
她将一只耳机塞到耳朵中,眯着眼睛躺下,似乎打算在音乐的引导下探寻记忆中的美好。
“…忘带书了?”
“我才不会呢,只是看完了啦,看完了!”
她实在是恨对方这个榆木脑袋。
说罢,她闷闷不乐地嘟着嘴,凝视着眼前车厢里的人来人往,借此来打发她少有的“从海绵里挤出来的时间”。
但这样未免也太无趣了点儿…
她想起来貌似一起坐了三天的列车,但似乎从未与对方有过正式的交谈。
“啊,对了,那个…”
见到黑发少女将脑袋挪回来,与她对视,她的心不知为何慌张了起来,想要表达的本意也被紧张所扭曲。
“你…你喜欢听音乐吗?”
啊啊啊我这个笨蛋只是问一个名字而已有这么困难吗!?
在对方支支吾吾地向她提出问题后,对立只是稍有迷惑地看着她,那眼神就像是一位考古学家发现了一件不知名的文物那般。
“音乐么…”
她闭上眼,托着下巴思考了半晌。
“…喜欢吧,大概。”
“啊啊,那就好~”
此时少女的内心只是在惊呼好险,没有把话题冲着更加尴尬的层面去发展。
“听音乐对生命是有益的,我向来这样认为。”
她化用了一句她喜欢的书中的一句话,以此表达自己对音乐的充分肯定。
“你平时都听些什么呢?”
对立迟迟没有应答,只是眼神中平添了一份警觉。
但很快那份警觉便消散了,取而代之的略有泛红的脸颊,以及低垂的双眸。
“我…我想…大概是钢琴曲…吧…?”
平日中最喜欢用冷漠来作为盔甲,现在却被眼前的白发少女用真诚的目光所戳穿了。
“嗯?”
少女从口袋中将手机拿出来,点了几下。
“要不要听听歌呢,反正现在也闲的没什么事可做~”
她看上去似乎很开心,比了个手势让对方拿走半边的耳机。
对立的视力并不好。
她歪过身去,不过由于对方喜欢白色,所以耳机线在她这样视力不佳的人眼中就和那一抹白发纠缠在了一起,辨别不出来了。
对立想要看清,所以缓慢的挪动身体靠近对方,将脑袋往对方头上靠去。
不经意间,白发少女发隙间散发出的迷人的栀子花香被她嗅入鼻腔,干扰着她的大脑,结果就是她在用手轻轻挪动身子的时候不小心压到了对方的细指。
“咿呀!”
少女像个受惊的小动物,在一瞬间将手抽回来,正想要用怒火去迎接这个做出流氓般行为的家伙。
谁知,她刚一将脑袋转过来,便与黑发少女四目相对。
从没有见过这样场面的她瞬间慌了神,急忙紧紧地闭上了双眼。
“你你你不要乘人之危啊啊…!”
“我…我怎么了啊?”
对立没安好心地吐槽了一句。
“毕竟我的视力不怎么好,而某人又摆出一副‘如果你想要,你必须自己来拿’的态度,再加上那位小姐的一头白发与耳机线混稽在一起,我可没什么办法,只能尽量靠近一点咯?”
说着,对立理直气壮地又将与对方的距离缩小了一点,再近一点就会发生肢体接触。
白发少女被这番说辞怼地哑口无言,选择沉默后重新将脑袋转回去,同时用头顶的贝雷帽掩盖住自己由于害羞而染上红色的脸颊。
她能够感受到对方近在咫尺的呼吸,感受到对方的芊芊细手在自己的发丝间拨弄,寻找着那根线。
奇…奇怪…我为什么会这么紧张…?
…是爱情?
她一下子将脑海中这个念头打飞老远。
她可从来没有见过如此离奇的爱恋,只是对视一眼就让她脸红…但转念一想,自己会每天往这儿坐似乎只是因为自己对她抱有同情。
不论是谁,第一次见到她眼中充满孤独的眼神后,都会心生同情的,而同情虽然近似于爱情,但终究不是爱情,嗯!
在如此给自己开导完后,她的心跳声才渐渐减缓下来。
对立终于从缠绕着的发丝间取出耳机,戴到了自己耳中——悠扬的钢琴声从中飘出,如流水般灌注到她的脑海中。
不得不说,身为“乐器之王”,钢琴确实是名副其实,即使是与古典音乐八竿子打不着的架子鼓的杂乱而繁重的鼓点,也能够在一串串音符中与其中和而产生一加一大于二的效果来。
慢慢地,对立开始随着节拍轻轻点起脑袋,脚后跟一下下踩着车厢的地板,跟随着音乐产生律动的共鸣。
“看样子某人似乎很享受~?”
白发少女已经重新将帽子带好,一脸坏笑地看着对方。
“哼,不过如此。”
她摆出一副傲视群雄的姿态,用蔑视的眼神看着对方,并摘下耳机。
“我对音乐是很挑剔的。”
“哦?”
“那不如,你点一曲怎样?”
白发少女看上去有些不服气,她确信自己看到了对方陶醉的神态与律动的身体,觉得对方只是在逞强、在嘴硬。
她将手机递给对方。
谁知,黑发的少女只是微微一笑,动作娴熟地点开了一首音乐来。
也是一曲钢琴曲,悠扬的小提琴声在中间段落传出,与钢琴声的优雅相得益彰,不难揣测出作者用钢琴的空灵做铺垫的意图。
但整首曲子总是在循环一个节奏,整首歌不算短的时长中一共重复了十来遍,就算是副歌部分也显得与其他歌曲不同。
“…是一首很悲伤的曲子呢。”
白发少女的神色暗淡了很多。
“但你不觉得它不断反复的基调像极了人生么?”
“而人总是无法幸福的,因为幸福是对重复的渴望。”
“这就是我喜欢这首歌的原因。”
说完这句话,对立摘下耳机,戳了戳对方的腰,使她回过神来。
“喂,再坐下去的话就要走路回家咯,笨蛋。”
“欸?”
“哇啊!!”
少女还未来得及向对方询问话语中的深层含义,便消失在了人流中,黑发少女则是微笑着,依稀能够看见她在人群中被挤得歪七扭八的狼狈模样。
“这一次,算我扳回一城~”
她似乎是确认了这并不是所谓的爱情,而是更加偏向于好奇心的一种感觉。
好奇对方对音乐的品味,好奇对方手中捧着的书,好奇她与其格格不入的棕色的赛璐珞领结,好奇她头顶的红色的带有蓝色绸缎的贝雷帽。
她已经忘却了一个她曾经在书中看到的内容:
好奇心也是爱情的种种伪装之一。
……
新的一天终于是结束了。
带着一身的疲劳感,对立离开教室。
“今天真是不走运…”
课上看书看到高潮部分突然像失了智那样将书中原话在全班同学大声喊出来的样子颇具当年美国人发表《独立宣言》的慷慨激昂,真是十分的勇武呢,对立,今天的你有种脑干缺失的美。
“哈啊…结果看到中途书就被那个老狐狸收了…我怎么这么倒霉啊…”
对立一副死鱼眼中透露出一股生无可恋,但即便如此时间依旧会不断向前,她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不知从何时起,每天渴望与她相见的心情便愈发激烈,大脑中除了看书的时光外充斥着是她亮白色长发的身影,还有她发隙间的栀子花香,她光滑的手掌和纤细的手指,她那充满青春活力的校园短裙…
列车依旧如同昨日般停靠在那个车站,她也依旧如同昨日般坐在那个位置上戴着耳机看书。
“你来啦?”
似乎是从视线的余光里看到了对方的黑色长发,她笑着将身子挪开。
“我说啊,你昨天的话,是想要表达什么意思呢?”
她确实在思考那段话语间的含义,在昨天望着列车驶远后,她就开始在脑内回忆起这段话语,试图进行拆分或者二次解读,试图从中找到别的隐晦的含义来。
看着对方的星星眼,对立只是简单地抛出一句话:
“没什么,你就当我昨天是有感而言吧。”
实际上那段话出自一本她喜欢的小说,但她不想就这样把自己的唯一爱好暴露在对方灼热的视线之中,便编造了一个在她自己看起来相当蹑脚的理由来搪塞对方。
…真是个奇怪的家伙。
少女的内心有些不爽,于是生着闷气埋头看书。
今天的书是一本新书,来自一位著名的英国小说家,虽然现在看了大半还是没有看懂题目与内容间的联系。
“今天不戴耳机么?”
“要你管!”
被对方精准踩雷的白发少女顿时气得涨红了脸,鼻腔中喷出的气焰如同上世纪尚未停运的蒸汽机车烟囱冒出的水蒸气那般。
会这样生气倒也正常,毕竟要是被这家伙知道她昨晚一晚上都在单曲循环昨日对方告予的歌曲,肯定会像被抓住了把柄那样狠狠地被嘲讽的吧。
对立沉默着,但其实是因为她在回忆被那个该死的老狐狸没收的小说中的情节。
但毕竟是书页都快要被她给翻烂掉的存在,凭借着记忆回想起大部分的情节还是很简单的。
…只是自打看了书以来,打量着窗外风景的时间就变得格外漫长,大脑的混乱程度与之前一比可以说是截然不同。
而现在唯一能做的除了消磨时间以外…
对立将目光投向了一旁的白发少女,她希望可以与对方共读一本书,即使这样的行为会被对方厌恶,但至少说不会让时间在指隙间白白流逝。
“我说,我可以一起看么?”
“嗯?”
白发少女先是一愣,随后用警觉的目光上下扫视了一遍对方,在确认那对象征着孤独的双瞳依旧存在于眼眶中后,她摆出一副无奈的姿势。
“一起看吧~”
…
沉浸在书海中的时光仿佛被加速了般,眨眼间站点抵达,少女们即将分离。
“虽然不忍心打断你,但是很抱歉,我想我要回家了。”
在对方看的正入迷的时候突然将书页合上,对于对立而言是一种极其不礼貌的行为,在她心目中这样恶劣的举动无异于向她发起决斗。
“…可以借我一晚上么?一晚上就好!”
“不~行~”
白发少女伸出食指,将对方的额头抵住推远,任由对方的双手像初生的婴儿那样胡乱地在空中乱舞。
随后,她又打趣地补上了一句:
“喜欢的话自己去买呗?”
“总不能让你一路跟着我看吧。”
只见对方的双眼突然闪亮了一下——
…
“哈啊…”
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啊…
白发少女一边手扶着额头,另一只手…牵着黑发少女的手。
但不理解的人们只会觉得这其实更类似于一种行为艺术,毕竟谁也猜不到会有一个外表高冷的黑发少女会被一位白发少女连拖带拽走在街道上,像一条被主人拴住的哈巴狗那样,而这样的原因仅仅是因为前者的建议是“你拉着我的手,这样我就可以边走边看书了。”
她发誓,今生今世从没有遇到过这么这么离奇的事情,如果有,那眼前的黑发少女就是第一个。
“喂,就算你再怎么没有看完,可是我真的已经到家了哦!”
说罢,便生拉硬拽地将属于自己的书抢了回来,留下对方一个人在原地怅然若失半愣在原地。
“等…等一下!”
“我…我就快要看完了!!”
对立拉住对方的衣袖 ,不让她走。
“你究竟要怎么样啊!”
白发少女确实没有见过为了一本书变得像为了活命而丢盔弃甲地逃跑的士兵一样的家伙。
“真是的,无理取闹也给我有个度啊!!”
见到对方拿起书用书脊的位置对自己劈头盖脸地砸下,对立急忙将身子侧开,又用双手合住劈下的书,那姿势,像极了神话电影里的“空手接白刃”。
“你…你冷静点啊…”
只是想要看完书这么一个小小的意愿,也这么难以实现么?
实际上对方完全有理由在车上就拒绝她,以一个正常人的思维而言,一个人倘若用相同的理由一直尾随着自己就是心里有鬼,更何况这个“鬼”已经顺藤摸瓜地找到了她家的住址。
“不管怎么样,我都绝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再发生了!”
她几乎是扯破了喉咙,将这句话喊出来。
但在看到对方痴呆的样貌后,她的怒气一下子便消了三分,在数次张口闭口无果后,终于用简短的语言表达出了自己想要传达的意思:
“不要逼我讨厌你…”
说完,便抱着书,头也不回地像只腿脚麻利的松鼠般逃窜了。
只留下黑发少女一人空留着孤独的眼神滞留在方才的时光中。
…
入夜,月光洒满大地。
结束了一天的疲惫,白发少女进入浴室进行一天中最重要且必不可少的一个流程——泡澡。
“呼哧…”
她调整好水温后,慢慢将躺到缸内,缓缓将自己的酮体浸入撒有玫瑰花瓣的浴缸里。
“哈啊…终于可以放松一下了…”
她用栀子花味洗发露冲洗自己那一头雪白的长发与肌肤,但大脑却并未完全惬意地在享受这个过程。
“…我今天会不会太凶了点?”
她回想起对方飘逸的黑色长发,普通但却干净异常的校服,回想起她昨日的话语,她眼中常含孤独的天堂…
“可怜的人。”
她突然这样说了起来,但所谓的“可怜”谁又知道指的是黑发少女还是她自己?
无所谓,自从第一天坐车时,在最后一排座位上的不期而遇开始,那个少女身上的谜团并未如迷雾般被揭开,反而在她脑袋上集聚了一朵更为厚实的迷惑的乌云。
“真奇怪,我想那个怪家伙做什么呢…”
我只是一个不合群的异类而已,与她定不相同吧。
虽然她也喜欢看书,但应该也只是心血来潮?
每天都乘同一班车,坐同一对座位的时光其实也就只有几天而已罢…
她不相信仅仅是这样的几个瞬间就足以让那位孤独的过客刻苦铭心地记在心里,并一次又一次尝试打破二人之间的隔阂,以此来接近她孤独的内心。
…沉默良久,她终于站起身,显得有些急躁地开始擦干自己的身体,显然刚才的泡澡并没有改变她的心境。
终于,带着“下次见到还是向她道个歉吧”这样的心情,她裹好浴巾推开浴室门,但袭来的是令她精神错乱的冲击——
她揉了揉双眼,确认自己并没有眼花看错眼前的这幅滑稽的画面:一个披散着黑色长发的少女穿着几乎可以与黑夜融为一体的皱边连衣裙,坐在她的书桌边上,借着隐约的月光如饥似渴地啃食着书中繁琐的情节。
她愣在原地,眼神直勾勾地盯着月光下少女被拉长的身影。
…一定是我打开门的方式不对,一定是吧!
对方似乎并未反应过来,少女慢慢退回浴室内,随后猛的一脚将门板踹开——
“喂!!!”
“哇啊!”
对立被吓得虎躯一震,坐在书桌边上的她险些从桌边上摔下来。
“啊…你…”
“你这家伙…!”
说罢,光就准备拧开卧室的房门,似乎是准备召集家人一起“捉贼”。
对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桌上跃下冲向那位面对着自己但行动欲爆棚的少女,眼疾手快地将其准备用于开门的两只手一只向上,一只向下地死死卡住。
随后用身板将对方的身体撞到门板上,并及时将其的双手摁在后方的墙壁上,整个身子贴上前去的行为既是为了防止她激烈的反抗,也同时起到了防止那块覆盖着白发少女稚嫩酮体的浴巾掉落的作用。
“你先冷静些,听我解释——”
“变——”
她正想要将那个象征着猥亵的二字以平生最大的气力喊出口时,却发觉唇边充满了湿润的味道导致她紧闭的双眼突然睁开,眼眶中瞳孔像夜晚的猫的双眼那样放大了数倍。
“…”
对于自己如此粗鲁而突入袭来的举动,对立给自己的解释是“防止对方发出巨大的噪音”,她感到对方的反抗愈发激烈起来,便又加重了力气死死扼住对方的手腕。
渐渐地,直到听不到门外还存在踩楼梯时的脚步声后,她才缓缓地松开嘴,在放松手部力量的同时,她才发觉眼前披头散发的少女已经像是流体那样靠着门板滑落了下去。
“喂…你还好么?”
“…”
白发少女望着眼前一副什么事都没有的不速之客,感觉心脏好像被狠狠地掐了一把,导致她呼吸困难。
“我…你…”
在尚未宕机的大脑思考下,她反应过来身为少女时期的她,初吻就已经被一个只是一起坐了四天火车的人夺走了。
想到这点,她顿时泪如泉涌。
…
对立费了好大的劲才勉强让对方停止哭泣,但即便如此,抽噎声依旧是止不住。
“…要是你出来的再晚一些的话,你就不会看到我了。”
“…结果你就是这么想的!?”
不可理喻!
她对对方这样思考不经过脑回路的低情商生物感到厌恶,要知道这可是人一辈子仅有一次的,重要程度几乎同等于人类的童贞。
但就是这样宝贵的东西,却被对方以“不希望被发现”为由无情地掠夺,而现在对方不但没有一点儿悔改的态度,反而一副无所事事的样子和她说起了书。
“你有本事就把我的初吻还回来啊!!”
“这有什么的,我的不也给你了~?”
对立闪过对方迎面打来的重拳,自顾自地嘟囔了一句。
“再说了,刚才那个真的算是初吻么?”
“那倘若你落水被救了,那个对你做了人工呼吸的家伙还要被你讨要说法么?”
“这根本就不是同一性质的事!”
险些掉入对方设下的圈套中,她缓了缓,继续逼近她,眼中那窜燃烧的火苗仿佛可以烧尽眼前的敌人。
“你怎么进来的,不可能是正门吧!”
对立指了指身后的窗子。
“如你所见,这样子连防盗网都没有的窗户,对于一个身高足够的人而言想翻进来都不是难事。”
私闯民宅这样的大忌被对方说的仿佛比羽毛还轻,确实是有点儿打击白发的少女,她开始怀疑对方的脑子是不是有点问题。
“那你的目的是什么?”
“就只是看书?”
“就只是看书。”
“那你还不如直接偷了得了,一直呆在这儿不是更容易暴露?”
她像一位侦探般敏锐地发现了疑点,将问题抛给对方。
对方是沉默了一会儿,随后开口:
“因为这是你的书,我没有资格拿走。”
“我必须声明一下,我并不是什么小偷,我只是一个渴望将故事看到大结局的可怜人而已。”
“我可以翻阅它,但我不能夺走它,因为它并不属于我。”
“…”
白发少女十分痛恨眼前的这个以孤独作为盾牌的家伙,但她还是努力控制好自己的情绪,向她提出了最后一个问题:
“你真的,喜欢看书么?”
对立耸了耸肩。
“你觉得呢?我的书架可比你的大得多多了。”
“什么…”
白发少女顿时恼羞成怒,她绝不允许一个看上去可怜兮兮的家伙带着一副自信的嘴脸说她的藏书比自己的还多,于是她又指了指窗户——
“…好了,现在请你滚吧。”
“哎嘿,多谢款待~”
对立指的当然是书,于是就这样踏出了窗子,踩到外面的草坪上压低声音跑走了。
白发少女坐到书桌上,看着窗外渐行渐远的黑发少女的身影,心里五味杂陈。
她已经确认了对方的动机,至于为何相信,那是因为那一对充满了孤独的双眸没办法骗人——她曾经也是如此。
在得知二人竟都是在世人眼中都是疯子那般的异类后,她终于将心头的雾霭一扫而空。
“…还好这并不是因为不是爱情。”
……
新的一天,对立的心情并不好。
她今天上课又开始一往如前,老师甚至威胁说“要找她家长”。
“随你,反正他们现在尸骨未寒,不是很方便来见你,要是想找的话我送你去见他们倒是可以,我想你和我的父母们一定可以协商出一个最优方案。”
嘛,差不多就是这样,于是老师便将她划入了“问题儿童”一列,并将没收的书还给了她,至于为什么,或许是不想惹出太多类似于什么“欺凌无父母的学生”这样的事端。
“话说回来,她的书确实挺不错的。”
“虽然不知道她会不会带新书,但…”
她已经对今天的书产生好奇了,希望能有更多的不期而遇。
…上了列车。
挤过湍急的人流,她找到了她,只是对方今天只是在带着耳机听歌,似乎怒气未消。
见到对方出现,她缓缓摘下了耳机,语气如同审判长审视受刑犯那般:
“…你来了。”
仅一句话便能够感受到白发少女的心情已经几近冰点。
“啊…嗯。”
这种状况下,就算叫一个瞎子过来,也能够轻松听出对方的口气象征着对方的心情不太好。
对立战战兢兢地来到她身旁,坐下。
“…”
“…”
二人在无言中度过了很久。
白发少女一直在盯着对方看,而对立只是努力将注意力放在天花板上垂下来的指示站点的牌子。
殊不知,在一旁的人看来,这种行为就像是黑发少女被白发少女捉奸在床,尴尬的氛围在二人间扩散开来,弄得整间车厢都在窃窃私语。
盼啊盼啊,对立终于盼到了那个时刻,但间对方并未有下车的举动,便热心提示了一句:
“到站了哦…”
“不,今天我去你家。”
“什…”
周围的人抢先比黑发少女做出反应,他们一个个在惊呼“逆天”的同时,也不断地在口中说着“百年好合”之类的话。
对立实在是无法周围人的目光,一把拽住白发少女的手,和她一起在列车车门即将关闭时下了列车。
“呼哧…”
望着列车渐渐变为视线中一个小黑点,黑发少女抹了一把汗。
“我知道昨天的事情会引起你的反感,但你也不用玉石俱焚吧?”
更何况是和她这样的变质石头?
“我是认真的。”
白发少女眼神坚定,但对方只是做了个“请”的手势。
“我记得你的家是在那个方向,请回吧。”
“我是认真的。”
“…”
对立第一次对这样冷漠的对方感到害怕。
“我都说了对不起了,您还非得一直缠着我么,大小姐?”
“再不济的话叫我负荆请罪我也认啊…”
“我是认真的。”
对立看着对方冰冷的双眼,从自己的内心深处察觉到了一种她从未感受到的一种感觉,这种感觉诞生于最原始的人类本能,人类依照这个本能逃离了绝大多数的凶兽,得以以匍匐的姿态活到现在,这个感觉的名字叫做:恐惧。
对,就是恐惧,如同凝视深渊般才会产生的恐惧感瞬间遍布她全身,促使她的肾上腺素飙升。
她手中朝着一个方向指去,她看到白发少女走神冲那儿看了一眼——
在瞬间,她动用了全身上下可以活动的细胞,配合着“恐惧”这样的催化剂,在这一刻爆发出了惊人的求生欲,因为理性告诉她对方的眼神不是装的,谁也不知道她的口袋中会不会藏着致命的武器。
她像一只受惊的藏羚羊那样跑起来,但同时她也察觉到身后的追捕者正穷追不舍。
“必须,得,再快点!”
她能够感觉到双方之间的距离越来越短,于是绕进了一个小巷。
身后的脚步声依旧在逐渐逼近,但此时被危机感所激发的思维给了对立一个提示:
那位少女只是一个喜欢看书的人而已,体育这方面必定不会很在行。
“说不定她现在已经累了,只不过为了杀我才一直透支着自己的身体呢”她暗暗给自己鼓励道。
有了计划,对立便并没有着急回家,而是选择进行一场环城赛跑,调整呼吸节奏,以持久力击败对手。
终于,在比她预想中要早的时间中,她终于听不到身后急促的脚步声了,她放慢脚步,大口地喘着气。
“哈啊…真是险呐…”
看来今晚得洗澡了…
…入夜。
今晚没有昨晚的好天气了,天空聚起了朵朵乌云,连绵的细雨轻轻地抚摸着沥青的道路。
对立刚从浴室中出来(她喜欢在浴室中穿好换洗的衣物),便被一个未知的存在锁住了咽喉——
“咕额…”
她知道对方是谁,因为那人飘散出的栀子花香暴露了她。
对立像被丢麻袋那样给扔到一旁的床铺上,她感到天旋地转,最后视角停留在天花板上。
随后,一个熟悉的面孔映入眼帘。
“哈啊…还是逃不过么…”
终于还是…要为了昨天那愚蠢的行为付出代价了吗?
倒也无所谓了,如果是被她杀死的话,想必一定不会多么痛苦吧。
死后就可以见到爸爸妈妈了…
“捉住你了。”
“在我死之前,可以再提一个问题么?”
对立几乎用尽了力气,才从牙缝间吐出这几个字。
死?
白发少女有些疑惑。
“说吧。”
“你是怎么找到这儿的,这儿附近明明没有一个人。”
对立说的很对,自从那场惨绝人寰的杀人案件如同灾厄般降临到这个家庭后,周围的人们将最后唯一存在于目击现场的对立当作了凶手、或者是灾祸的象征,反正他们最后都纷纷搬离了这个是非之地。
对方解释道,她先是回了趟家,向父母说了一下今晚不回家这件事情,顺便在家中洗了个澡,接着趁天色未晚学校大门还没关,进了对方的班级,自顾自地抽走了她们班的学生名单并翻看。
“你的样貌太出众了,一眼就能认出来。”
循着学生照片旁备注的家庭地址,她便找上门来了。
“对立。”
这是对方的名字,而对方此时皮肤的血色已经开始渐渐消失。
相比我昨天的行动而言,策划如此完美行动的你更像是一个变态啊喂!
但对立现在没有心情吐槽。
“…行了,你可以尽情发泄了。”
“在我的肉身上肆意宣泄你的怒火吧,把我整死了也没关系。”
但很可惜的是对立猜错了对方此次前来的意图。
“什么?”
“你这人真奇怪,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白发少女歪着脑袋看着眼前这位无法用常识去理解的存在。
“你不是说你有大书架么,让我开开眼界?”
“…?”
对立瞬间白了她一眼。
“这没有说法,我都已经连遗嘱都想好了,结果你追了我二十七条巷子,穿越三个环岛,最后在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找到我,告诉我你只是想要看看我的书柜?”
“这事一会儿再找你算账,书柜呢?”
白发少女显得有些不耐烦,对于常人而言攀比心要是上来了谁也无法遏制。
“喏。”
对立指了指对方身后的墙。
“就那个。”
白发少女擦了擦双眼,准备一睹芳容,但回过头去她却只看见了几块被白蚁啃食出一个个大大小小窟窿的木板,上面有几本已经落了灰的书。
“…你开玩笑的吧?”
“千真万确哦。”
“…”
她阴沉着脸,看着对方一副看着自己吃瘪兴高采烈的样子,觉得自己被她捉弄了。
“这就是你所谓的很大?”
“我只是说书架大,又没有说书比你多~”
对立巧妙地钻了个牛角尖。
“…或许是我猜错了吧,你这种货色怎么可能会经受得了书籍的熏陶?”
“都怪我太蠢了,对不起,忘了我吧。”
白发少女叹了一口气,对眼前这礼崩乐坏的情形感到悲哀。
“喜欢看书是真的。”
对立从床上下来,整了整衣领,端正地看着顶着红色贝雷帽的少女。
“…还这么嘴硬呢?”
少女嘁嘁地咂了咂嘴,用手抽出一本看上去不算脏的书来,挑了一页带有许多红色笔记的段落高声朗读起来:
“费尔明娜·达萨,我已经等了这一天已经…”
“已经有五十一年九个月零四天,就是为了有机会向你重申我对你永恒的忠诚和不渝的爱情。”
对于早就已经回顾过好几遍的情节,她已经掌握地炉火纯青,更别谈说是她对于书中最喜欢的句子了。
“这样可以证明么?”
“什么…”
居然回答得这么快…
“那…为什么…”
“经常会翻阅的话,怎么可能会积灰呢?”
“…”
“因为没钱了,得卖书了。”
对立走上前去,用手抚摸着那个在不断地发出“吱呀吱呀”的悲鸣声的书架,眼神中的星光暗淡了少许。
“怎么可能?”
她并不理解这是为什么,再说了,对于书而言一旦进行专卖,就变成二手的,没有多少价值了。
不管怎么说,再不济而选择卖书这样的事情她无法理解。
她很难不怀疑对方又是在搪塞她。
“这是一个很长的故事,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你不要听为好。”
对立的眼神中重新随着她的情绪暗淡下来,孤独重新占据了她的双眼。
“我不介意。”
她知道这是一个机会——
一个深挖对方内心的机会。
她走到对立一旁,像一位忠诚的读者那样准备倾听眼前这位黑发作者的故事。
配合着窗外窸窸窣窣的雨点声,对立将记忆这本已经被尘封已久的故事书重新翻开来
“年少无知的我,曾认为世人都是善良之人,直到那天家中发生的巨大变故。”
“不知你有没有听闻过十多年前的那场灾难,毁掉了一个美满的家庭呢?”
她将目光投向对方,但只见到对方似乎在尽力避免与她对视,借此掩盖自己从眼神中袒露出来的歉意。
“那一天,我被她们藏到这个书柜中,透过书柜门的缝隙,我亲眼见证了生命的陨落和人性的扭曲。”
对立说这话的时候声音在不断地颤抖着,手指在书架残缺的木板上游走,似乎那个破烂不堪的地方真的存在着书柜门和那小小的缝隙。
“从那之后,世界上只剩下了我和这栋名产于我父母麾下的宅子,无牵无挂,没有亲人没有朋友,他们将我视作异类,我也将他们视作怪胎。”
“亲人过早的死亡使将一个孩子情绪崩溃,但也会使他变得比其他人更为坚毅,不过我认为终究是弊大于利。”
连绵细雨化作了倾盆暴雨,雨点砸在屋顶上,发出清脆的响声,似乎是上天哭泣的泪水掉到了这荒芜的人间。
“好在作为没有任何经济来源的我,这么多年来靠着这栋宅子里父母留下的东西卖掉换来的钱勉强生活,侥幸地在这个残酷的孤独的世界中存活了下来,哈啊,早知道这么累的话那个时候直接死了该多好…”
对立的眼中仿佛昨日再现,她似乎看到了十几年前的家,那个时候,他们还在。
白发少女的脑袋低垂了下来,样子就像是被老师批评了的学生。
“我一直卖到最后,实在是没得卖了,只能将目光转向这个大书架咯…或许是父母的基因遗传,我天生就对书有着特别的感情,读书时也比别人要专注,记下来的东西也更多一些。”
“‘把那些书都看完再卖吧,省得什么时候心血来潮去店里偷着看’我当初是这样想的。”
“于是乎也没有保养书架,就一直留到现在了,再说,现在卖也没人买了对吧。”
“所以,这个故事真是漫长又无趣啊,对吧?”
对立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眼角已经落下了泪水,她只是转头看向眼前的白发少女。
“事先声明一下,我只是为了向你介绍一下这个书架的来历而已,绝对不是为了博求你的同情。”
她确实从未想过,即使是第一天见到的那一晚,她也没有觉得对方会给予她怜悯之心。
窗外的雨点接连不断地打到窗户上,在窗玻璃上画出一条又一条细腻的纹路来。
“对立…”
她如此温柔地呼唤着对方的名字,以至于这位姓名的拥有者满脸诧异地看着她。
“抱歉…我太武断了…”
“不必向我道歉,这又不是你的错。”
对立背对着她,努力遏制住自己的眼泪,不让它们从眼帘迸发而出。
她偷偷抽泣了两下,便重新擦干眼泪,回到了最开始的状态,笑着面对白发少女。
“天公不作美啊,你不如再等一会儿回去?”
谁知,对方做出了一个她怎么也想不到的举动,既没有拒绝也没有着急离开,而是乘势而上抱住了她。
欸…?
这是…拥抱么…?
自那天的惨案发生后,对立一直认为她的生命轨道中再也遇不上其他刻意靠近她的人。
直到被她拥进炽热的怀抱中。
“呜…呜啊…”
对立眼角的泪水终于再也藏不住,化作豆大的露珠,并作雨天的水滴,肆无忌惮地顺着她的脸颊流下。
“笨蛋…”
少女轻轻地揉着对方的脑袋,任由对方拿自己刚换洗好的衣物用作擦眼泪的毛巾,静静地听着对方撕心裂肺般的牝猫嚎叫。
白发少女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做,或许是对方的悲惨事迹唤醒了她的母性本能?
但至少,这样做可以安抚一个受伤的灵魂,让一个承受着繁重苦难的人得到慰藉。
…
对立哭了很久,直到窗外的雨声渐渐开始消失,对立才将自己的身子从对方身上支开。
“…让你见笑了,抱歉。”
“…那你有什么打算么?”
“总有一天家中的东西会卖完的吧…”
“我会离开这个伤心的地方,直到死亡悄悄降临到我的身上之前,我是不会回来的,我是这样想。”
“计划是毕业就离开。”
对立缓了缓劲,说到。
“啊…”
怎么办…她真的会走的啊!
…想想办法,这是我唯一发现的朋友了,虽然我们就只是一起坐了四天时间的火车…
有了!
“…那如果我希望,你留在这儿呢?”
她向对方踏出了一步。
“嗯…?”
对立的好奇心又被勾引起来了。
“你的目的是什么?”
“为什么什么事情都一定要有它的目的和意义呢?”
“好吧,如果你硬要我给出个理由的话,那就是你这家伙——”
她将指尖冲着对方的鼻尖上一指:
“抢了我的初吻以后就想偷跑,问过我的同意了吗?”
对立有些哭笑不得,她承认对方活跃气氛的能力若称第二,没人敢称第一。
即使是破涕为笑,对立依旧理智地回答说那个并不算数,经历了这么多后她最后的愿望果然还是被人遗忘。
“我不允许,你没听清楚吗?”
“为什么,你不肯就这样将我忘却?”
“为什么,你会执着于我这样的存在?”
“为什么,你会对我如此留恋?”
对立几乎逼到了对方的前头,充满着孤独的眼神可怜地张望着眼前的少女。
这问题不是请愿,而更像是要求那般的急切。
“你抢了我的初吻,不能就这么算了。”
对立举双手投降。
“好好好,你想要什么都拿走吧,就算卸我一只胳膊一只腿什么的也随你,只要能够补偿因为我而失去的初吻。”
对立可不觉得她会对自己这个破烂的家感兴趣,所以索性将问题限制于她自己。
“你想知道我要什么吗?”
“那你给我听好了,我要你喜欢我!”
说出这句话后,时间像是被凝固了一般,又或者说时间依然在流逝,只是在二人之间形成了断片。
“…别…别开玩笑了,我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会有机会看着你天真无邪的笑,有机会抚摸你那带有栀子花芳香的长发,牵着你细腻稚嫩的双手,与你谈情说爱?
我只是一个可怜的人而已,一个孤独的人而已,不值得被任何人垂怜。
对立…
在童年,我也与你现在很像,我们的性格简直就像是一个模子中镌刻出来的。
不被理解,不被认可,被抛弃,被嘲弄,这样的心境,同是异类的我明白啊。
我明白啊!
“我相信你,所以,好好的做给我看啊!”
“如果连喜欢这么简单的事情都没办法办好的话,我也不指望你能够做出什么来了!”
对立本想拿书中的那个观点来反驳对方,但却发现了一个致命的错误:那些观点只适用于爱情,而这只是青春期少女们的喜欢。
“我…”
但她依旧认为,身为卑微的奴婢,她还是对眼下的事实感到怅然。
“我觉得我对你更多的时候只是好奇,好奇你为什么要带着耳机看书,好奇你的发隙间为什么飘散着栀子花的芳香,好奇你为什么…”
为什么会要求我喜欢你,因为明明一开始我就已经…
深陷其中,像是掉入了泥泞中,想要在满是我们二人列车上的记忆的沼泽中挣扎而出,却发现最后是越陷越深,因错而生。
“那就慢慢实践吧,时间还长着呢。”
见对方的抗争欲望越来越低,少女顺势而为,将一切事情的发端结局全部交给了伟大的时间之主。
“对了,突然想到一个很重要的事情还没有说。”
“我的名字,叫光。”
……
光啊…
多年以后,看着教室窗外艳丽的晚霞,对立会想起对方告诉她名字的这个雨夜,那个时候,对方还能够有机会互相与对方分享孤独的天堂。
如果没有在那个雨夜过后发生的那件滑稽的巧合,二人之间的羁恋或许会随着时间而愈发浓郁的吧…
是啊,如果没有那件巧合。
机会给有准备的人而准备,而巧合不是,它只会随机地在某个人头顶张开属于它的羽翼,引导一个人踏上新的台阶或坠下新的深渊。
对立醉心地回望起过去与她相处的点点滴滴,脸色越发地像个历经沧桑的老人般憔悴。
在那次雨夜过后,少女之间的交集越发频繁,放学时的交汇处不再限于那列小小的列车,而变成了“谁先下课,谁去对方教室接对方”这样的小情侣之间的热恋游戏。她们讨论着自己喜欢的书,像个痴货那样回想书中令人着迷的情节。
有的时候,二人还会同带一对耳机出现在别人的视野中,但周遭大多是对她们二人的天作之合的敬佩。
她们一个叫光,一个唤作对立;一位白发飘逸,一位黑发及腰;一位活泼开朗,一位沉默寡言…二人就像是一个模子刻画出的人,只不过上天有意将这个人调和分成了一对,但经历了时间的捶打,二人之间的隔阂终于消除。
对立变得可以用微笑来代替她习以为常的苦笑,而光也在对立的耳濡目染之下,原本单纯的嘴脸也变得毒恶了起来,但在对立看来,她眼中的光说出的话更像是对她的挑逗,像一块丢进水池里的石子,一次又一次地在她的心头激起波澜。
…命运永远都是捉弄人的。
那天,在充斥着消毒水味道的病房中,主治医生最终宣判了她生命的流逝。
“植物人就植物人吧,只要还活着就好。”
“再说了,你们说过的,可能性不为零的话,还是有可能会苏醒过来的,不是吗?”
对立就这样,不顾光父母的反对,每天都来照看一次光,当然,是在夜深人静的静谧之夜,但风雨兼程。
“光,今天会会好些了么~?”
“今天也带了你最喜欢的书哦…”
对立看向病床上的她,一旁的心跳显示仪上波动一直都稳定在一个数值上,那是一个几近于水平的微弱波动。
“…我一直在想,为什么你会在那个时候突然将我推开?”
在大约一周前左右,对立又一次执拗地让光拉着她的手走,原因是她想要像先前那样边走边看书,光实在是争不过她,只好归顺她的意志将自己的手借给她。
…
“明明,一直在一起就好了啊…”
突然,她又一次展露出了苦笑来:
“你和把我塞到衣柜里的那两个蠢货一样,都是自私的家伙,只顾着自己去天堂享福,把我一个人遗落这世间。”
“他们的手我没握住,但至少,这一次我可以握住你的手了,光。”
那时的对立在光的牵动下,像先前那样沉浸到了书中的故事里,当她正想要将自己作为书里的人物体验情节时,却发觉自己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推开了。
…
对立牵住对方的小手,虽然她几乎感受不到之间传来的温度。
“你怎么不想想……当我看到那辆车撞上你,电线杆上全是血的时候,我的心跳都快停了。”
看到有人倒在了血泊之中,周围的人们惊慌失措地逃离,这幅情景对立十多年前就见过,而现在面对着逃逸者,视线重新投射到了已经奄奄一息的白发少女身上,她才发觉自己又一次变成了记忆中的在场唯一幸存者。
…
“下次不可以再做这么蠢的事情了哦…”
但,真的还会有下次么?
对立不知道,她只知道,在躺在病榻上昏迷的白发少女苏醒之前,她会用一生一世去等待那个时刻的来临。
那辆肇事者最终被逮捕,并被要求给予赔偿。
但对立只是用空洞的目光看着对方,提问:
“为什么,不把我一起杀死呢?”
在场的所有人,包括光的父母,都认为她已经疯了。
“哈啊,不早了,我们看书吧,我读给你听…”
夜晚的病房里出奇的安静,房内只剩下对立的读书声,和心跳检测器传出的象征生命的机械式的“滴滴滴”声。
她在读书时一直牵着对方的手,即使现在在牵住手时对方已经没有办法再将自己凑过来给她一个深沉的吻。
在读完后,她发现自己的脸上已经像那场雨夜时候一样,布满了雨点。
二人已经挺过了最艰难的接受厌恶的过程,仅差最后一步就可以一举超越这种被称为“喜欢”的感情。
“不过貌似,是我先抵达了…”
“光…不论过去,现在,还是未来…”
“我永远…爱你。”
经过了辗转反侧,经过了无数个日夜的思考,对立终于确认了自己对她的爱,明白了“好奇心也是爱情的种种伪装之一”。
但还没来得及向对方传达,婊子养的死神就打算将其从她身边夺走,她绝不会允许。
“今天的故事就讲到这儿吧,明天见~”
说完,她在对方的额头上轻轻留下一吻,便离开了病房,开始等待二十四小时后这个时间的再一次到来。
自光“死”后,对立不再去学校,每天做的事情就是不断地在光的家与医院的路途中往返。
她走到了光的家,看了两眼那个她翻进去的窗户,想起了那个在她家窃读的月夜,不自觉地痴笑起来。
随后她又不知原因的跑到医院去,挤在病房外的窗玻璃上看静静躺在病床上的对方,光的父母有时会来查询一下情况,最开始是一天一次,然后变成一周一次,一个月一次…直到最后或许死心的不只是他们二人,还有光的主治医生吧。
撇去这两件事情之外,对立还会做的事情便是看书,她开始从光未上锁的门窗那儿翻进去,偷走光书柜里的藏书。
“我想光会喜欢这一本的”她自顾自地为自己小偷的行为辩解。
但实际上偷的书她从来都是在家中翻看了几页后,便合上书页,仰望起熟悉的天花板。
然后将书放到一旁,又开始往返于光的家与医院二者之间,直到午夜已过才会抱起书去医院读给光听。
在一次又一次的叹息声中,在充满令人心碎的呼唤声中,对立发觉自己越发变得像是一只幽灵,开始变得在人群里隐形,独自居住在悲伤的孤独王国中。
呼吸着空气中的栀子花的香气,想起了她发间的清香,指尖似乎重新传来了对方真切的质感,但挥出手去却只能抓住一把的空气。
这个境况一直持续了三年,直到学校里的老师带着退学处分来威胁对方。
“随你吧,如果全世界乃至全宇宙都不希望你的生命存在,你活着又有什么意义,更何况学习?”
但最后对立不希望继续二地见浪掷光阴,因为她认为这样下去在对方醒来之前她会先一步进踏进疯人院的门槛。
…新的一天,入夜,在光的病房,对立将从光的卧室里偷来的她的耳机连上手机,在本地的音乐库中找到了那首被听过了无数遍的歌曲。
“…你还真的喜欢啊,我以为你只是敷衍一下的说。”
对立将一边耳机塞到身着病服的少女耳中,放起了那首象征着幸福的重复的歌曲。
“今天来的太晚了点,我们就听歌,好么?”
对方没有回应。
“真是的,我可没听说过高冷是会传染的啊…”
“对了,明天我就要回学校了,可能不会很常来见你,不过这样子至少可以保证我不会为爱而疯。”
正好,一曲结束,对立收起耳机,吻了一口光的脸蛋,然后拖着疲惫的身躯离开了病房,显然今天她是累坏了。
…
对立的同学们或多或少知道些零星的消息,但每个人都惧怕她那仿佛带有传染力的孤独的双眸,便只是将她继续丢在那个属于她的教室的小角落。
这对她而言再好不过,因为这样她就重新拥有了那一抹殷红色的晚霞。
对立惊讶地发觉自己似乎对于写作一面有着天赋,啊当然,这与她巨大的阅读量必定脱离不了干系。
她开始尝试将二位少女间的故事写下来,将二人的羁恋,二人的苦难,二人的执着写作一本小说,并且很显然,她有着当作家的天赋。
她每天花很少的时间用于写剧情,大部分时间用在了打磨词句的用法上,她不愧是一名出众的作家。
…
“光,你知道么?”
对立合上书,略带笑意地看着她水灵的脸蛋。
“我发现写作似乎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我觉得你或许也可以来尝试一下~”
…
相比起三年前,心跳检测器的波动幅度变大了一点点,但这样的弱小心跳还是不足以唤醒一位生命垂危的病人。
“到时候,我们一起写作,出书,挣够了钱就离开这儿,啊,要是你舍不得你的父母的话我入赘你们家也不是不行?”
在她面前说这种话会不会太冒犯了些…她突然想到,于是站起身来:
“没…没什么,你可别当真啊,入赘是…”
对立被自己怼的哑口无言,她明白自己对对方的爱是深入骨髓的,要是对方一声令下,哪怕有着性别上的天堑,她也会勇敢地朝对方奔去。
“真…真是…走了!”
她匆忙在对方唇上留下一吻,便急匆匆地离开了。
……
回忆结束,对立略过其中大大小小的惊涛骇浪,将这段苦难化作压着韵脚的优美诗行,化作一串串令人心碎的字符嵌入文中。
这样就差不多了…这篇小说终于快可以完稿了。
在学校中的时光不知不觉已经三年将近了,她考了三次试,也留级了三次,就是为了等待那个命中注定会到来的微小可能性。
艳红的晚霞透过缥缈的窗帘,映射到少女白皙的肌肤上,微风吹过,金黄色的光辉拂过她出神的双眸。
她展望着那片夕阳,六年以前的这个时候她的唯一愿望还是想要被所有人遗忘。
她活了这么久,经受了这么多繁冗的世俗,沉湎于过去又寄希望于遥不可及的未来,最后才发现当初迟来的爱是那么匆忙而蹑脚,导致现在只剩下了醉心回忆的这一资格。
对立在脑海中回想起她的哭,她的笑,她红色的带有蓝色绸缎的贝雷帽,她棕黑色的赛璐珞领结,她那本就完美的形象在爱情的熏陶之下似乎又一次得到了升华。
对立不知道为什么世界上会诞生出“爱”这个令人渴望的感情,但她觉得至少这是世人唯一有的,能够脱离社会操控我们本性的魔爪的唯一途径,爱情,就是我们的自由。
她的脑海中回荡这那熟悉的呼唤她名字的声音,其中有着她早已离去的父母,还有那位飘散着长发的白发少女。
以至于在恍惚间她仿佛真的听到了她的声音,她打趣地嘲弄了一下自己,随后带着最灿烂的笑容,像当初白发少女在列车上如此扭过头看她那样,看向了声音的来源——
“对立。”
这是生命与爱情的奇迹。
大约在一个月前,对立得知了病人生命体征有所恢复的消息,于是夜晚不敢再去看她,将这段时间全部变作了写作的养分。
在对立眼中,等待了如此之久,世界在变,人心在变,风尚在变,唯独她不会变。
“你…还好么?”
“废话,这种问题还用得着问么?”
对立不知不觉间已经变得梨花带雨,牙齿在口中打颤,面对她一刻也无法平静等待的这个瞬间,她已经准备过了无数个可能性的问好方法,但直到见面,她才发现自己那些情侣间的小伎俩已经不适合二人之间已经发酵完毕的爱情。
“让你担心了,那么…”
光径直走向坐在位置上的她,俯下身来,二人的舌尖便在照入教室内的余晖中缠绵在了一起。
“咕…噗啾…”
对立享受着名曰“爱情”的果实。
她全身心地投入其中,企图从中榨取更多的经六年时间积淀的浓烈爱意。
“唔姆…啾…”
在病榻上的六年时光中,光并不是只会呼吸,事实上,在大约一年后她就已经能够依稀地听到耳边传来的“爱”的字样。
“咕哈…”
终于松开嘴来,光却与对立算起了旧账。
“你还欠我一条命,已经你还不回来的初吻。”
“知道了啦…”
对立想要站起将对方拥入怀中,结果对方抢先一个正坐坐到了她的膝盖上。
那束栀子花重新在她的眼前绽放。
“还有就是,我欠着你的。”
“这么多年以来,你每个静谧的夜晚赠与我的无数个吻。”
光说着,乘势在对方的脖子上亲了一口。
“我可没有在那个地方…”
对立算是大方的承认自己的流氓行为了。
“不过能不能拿我欠你的命来抵消这些呢…一直亲的话…”
“不可以。”
她当机立断地拒绝了对方的请求。
“欠我的命,我要你用一生一世来还我。”
“至于我的吻嘛,今后有的是机会~”
但命运是捉弄人的,光深知这个道理,害怕二人其中一人又一次被拖入屈辱的死亡泥潭。
“上一次我也认为有机会,结果差点就与你天人永隔。”
对立静静地回答对方,眼神中充斥着的是不满。
“一个人不是在该死的时候死,而是在能死的时候死。”
光如此回应她。
她相信,爱情与死亡并行不悖,只不过距离死亡越近,爱就越浓郁。
“这是六年间一直没有办法说的话。”
“…我爱你,对立。”
“让我等这么久,你可真好意思。”
“这有什么,阿里萨等了近半个世纪呢~”
光冲着她吐了吐舌头。
“你说最开始就已经察觉到对我的爱了?”
“真奇怪,最开始我们明明只是一起坐了四天的列车而已。”
不给对方应答的机会,又一次吻了上去。
对立在深吻中回忆起最开始的那束击中自己的象征着爱情的闪电。
“我最开始还不觉得这是爱情呢。”
二人松口后,见对方又想吻上来,对立急忙发表自己最初的感想。
“应该说,你最开始应该只是痴迷于肉体之爱吧?”
光的脸上攀上了红晕,有点儿不安好心地吐槽一句,又重新搂住对方的脖颈,亲了一口。
“现在你更迷恋灵魂还是肉体呢?”
对立则是回答:
“以前是肉体,现在是二者!”
“咿呀,对立真是变态…”
光冲着对方给出了一个厌恶的表情,但看到对方楚楚可怜的样子马上又心软下来,支支吾吾地回答:
“肉体之爱…现在不可以哦…”
“无所谓,我已经等了六年,我不介意继续等下去。”
“直到你愿意向我放下吊桥。”
对立微笑着看着眼前有着淡蓝色双瞳的白发少女,她知道,今后的生活还将带给她们更多的考验,这已经无关紧要:她们已经到达了彼岸。
晚霞的余晖照到了窗前,照到了对立写就的小说书页上,那上面最后一页的内容便是二人的结局:二人最终挺过无限的磨难,经历了生离死别的她们最终义无反顾地直达爱情的核心,她们已经超越了爱,超越了爱情。
对立相信那本小说是成功且有些魔幻的,因为谁都不会想到那惊鸿的一瞥会造就如此美轮美奂的一个结局。
清风吹过,翻动了桌上的书页,一直翻回到了故事的开头,右半页是两位少女最初在列车上的相遇,左半页是对立已经为这个故事赋予的灵魂,也就是这个故事的名字,只见上面用对立并不算优美的字迹写就的被书名号括住的两个字:
《约定》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