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0】另一个比欧家的女孩
伟大属于老托
ooc属于我
部分脑补,欢迎跳虫讨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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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我出生在一个好天气的日子里。那一天,多松尼安天气晴朗,惠风和煦,林间的每一棵松树昂首挺立,让金色的阳光均匀的撒在每枚松针上。
我的堂姐已经懂事了,作为一名七岁的女童,她随着看护她的侍女来到我的身边。于是一道黑曜石般的的光芒扫了过来,融化在我生而柔和的蓝眼睛里。
那道光芒过于强烈,宛若冬季尚未结冰湖面上划过的影子。于是我伸出软绵绵的小手,懵懂地伸向她,似乎捉住她童衣上的褶皱,便可...
伟大属于老托
ooc属于我
部分脑补,欢迎跳虫讨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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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我出生在一个好天气的日子里。那一天,多松尼安天气晴朗,惠风和煦,林间的每一棵松树昂首挺立,让金色的阳光均匀的撒在每枚松针上。
我的堂姐已经懂事了,作为一名七岁的女童,她随着看护她的侍女来到我的身边。于是一道黑曜石般的的光芒扫了过来,融化在我生而柔和的蓝眼睛里。
那道光芒过于强烈,宛若冬季尚未结冰湖面上划过的影子。于是我伸出软绵绵的小手,懵懂地伸向她,似乎捉住她童衣上的褶皱,便可捉住这曼妙的光芒......
这事儿是后面侍女告诉我的,她们说一向不喜被人触碰的堂姐那日竟然没有躲闪,任由我的小手拉着她的衣袖。她们说,那日那个冷言冷语的少女,眼神中也有过几丝温柔的光芒。
(二)
当然,堂姐没承认过这件事情。
堂姐很忙,她要学的事情太多了。作为多松尼安领主的亲族,她有着与生俱来的高傲与冷峻。人们常常感叹,一个本应天真无邪的小姑娘,却有如此凌冽眼神。即便在这片不算丰饶的土地上,却也难得。
由此,她每日忙碌学习,族人的语言,艾尔达的语言,与不同身份、族群的人交谈要点,林间的植物与效用,得体的衣着和礼仪,简单的骑术与简单的防身术......当然,还有简单纺织与刺绣。当我在走廊上蹒跚学步时,她穿着家常却端庄的裙衫,坐在一旁练习刺绣。阳光从她身后洒下来,我看到手帕上有红色的果实。
当我的步子不再蹒跚时,我开始认得,这是林间常见的莓果。我没什么耐性坐下来刺绣,却喜欢从院落中溜出去,在松林间奔跑玩耍。
啊,森林真是个美好的地方!松树不会落下眼泪般的落叶,松针只会在悄然无息中渐渐完成更替。我躺在林间的松针上,深深呼吸。一时间,带着岁月气息沉郁的松香味道、旧年的松针的暖而苦涩的味道、新松针清新的特别香气、灌木与青草的点点芬芳......这些气味混杂在一起,被阳光调成温暖的蜂蜜酒或被冷风混成凌冽的饮料。它们托举着我,仿佛我是这森林最受欢迎的孩子。
饿了我会摘灌木上的野果或野花充饥,渴了林间自有池塘与溪水。偶尔遇到的松鼠与鸟雀了,它们匆匆而来,与我相视一笑。这远比在庭院中和女孩子们玩耍有趣的多!
当然,去森林同样也有麻烦事儿。侍女们时常无法找到比欧家的小姑娘Rían,这对她们的部分工作造成了一定的影响。不过族里的长辈们却没有那样在意,毕竟,我只是个3岁多的孩子,无法成为真正的帮手。只要不被狼或者其他带着邪气的生物叼走,没人在意我出现在何方。于是,当我从森林里溜回家中时,除了寻找我的侍女外,并未有人想要惩戒这个乱糟糟的姑娘。
那时,拉德洛斯的领主还是Bregolas大人,人们总在忙忙碌碌的准备什么。练他们的脸上带着我无法言说的忙碌。我分不出这是什么,只是越发的想去森林中玩耍。直到有一天,我被堂姐抓了个正着。
“一年就要过去了,Rían......”堂姐对我倒从未有过冷言冷语,甚至没有挑动她漂亮的眉毛“你今天好好在家里待着,有位夫人要来访。”
好吧,没人能拒绝堂姐。于是这一天,我乖乖的大家的要求,任凭侍女将我金色的长发编织成漂亮的发辫。堂姐则如往日一般仪态大方,此刻的她已然在从孩童向少女转变,个头如同一颗小树般迅速抽条,她带着奇异光芒的眼睛更加夺目而美丽,一身细亚麻的衣衫将她映衬的宛若星辰。
这时,一个突然的想法出现在了我心里。许多年以后,在她握住金发男人的手,与他立下誓言时,我才感受到当日想法强大的冲击。
她真美,宛如天上的星星,宛若林间的精灵。
(三)
我们见到的那位夫人,名为Emeldir,是Barahir大人的妻子,也是我家族中的一位婶母。
但Emeldir夫人最为人突出的是她擅长格斗与剑术。传说中,她曾与Barahir一同并肩作战,虽然力量不足,但她思维敏捷、身量灵活。这让她在比试中没有输与过任何一个比欧家族的男人。
“学习下格斗吧,姑娘们。”她朗声对我们说道,声音如同山林间呼啸而过的长风。“准备好战斗,这样才能随时面对变故。”
变故?我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词汇。这个词的感觉让人不太美好。我想起了长辈们严肃的面容,一种隐隐的不安第一次在心头浮现。
可能意识到了我情绪的变化,Emeldir摸了摸我的额头,又看了看堂姐的眼睛。
“记住,你们是比欧家的女孩子。你们有着先人留下的勇气与智慧。”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这位夫人,可惜,那时我实在太小了,我并没有接受她的建议。
我四岁半,即将五岁。
(四)
我没有想到,很快我会在此见到Emeldir夫人,就像我没想到过“变故”来的如此然。
这一年,一位族中智者悄然离世。Andreth Saelind,她已在人间停留了接近百年。传说在她年轻时,曾为了尊严曾拒绝过精灵王室的爱情。他们曾经徜徉的树林,如今小树已然亭亭如盖。
在她葬礼上,我又一次看到了Emeldir。她面容似乎更加憔悴了。母亲说,她的智慧让她为族人惴惴不安。比欧家族人们闻名遐迩的智慧仿佛是一个诅咒,那为避祸而产生的焦虑永远如同内在的烈火,折磨着最具明智的人。
堂姐呢?我美丽的堂姐被族人评为最聪慧的少女,他们说,她未来一定会成为一位明智的夫人。她是否也会被这种痛苦折磨?
来不及多想,战争就来了。狂暴的烈焰带着浓浓黑烟,仿佛要将太阳与这世界隔离。
坏消息不停的传来,我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身边的族人日益减少。男人们带着武器离开了,女人们的表情日益严肃。这与她们之前忙碌的神态相比,带着更多的痛苦和忧愁。
我不再被允许进入森林,据说,森林也变了。那些可爱的松树不再带着特有的气息,而被鲜血浸染,浓烟熏挂。我爬上矮墙,远远的眺望,只感到一阵阴森,让人不再愉悦。
一切变化太快了,唯一不变的似乎只有堂姐的神情。周围的混乱从未打断她的学习与生活。她依然冷峻、美丽,目光犀利。她依旧保持着曾经的习惯,依照曾经的时间表阅读、女工......还增加了剑术练习时间。
无处可去的我常常跟随着她,我默默看着她像往日一般生活,假装生活还如曾经一样。我看着她用暗红色的针线,在亚麻上绣出红色的莓果。这种图案让我感到十分安心,仿佛又回到了曾经的森林中。让堂姐成为真正的
我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还有多久才能结束。
我更不知道的是,这段时光成为了我日后无比珍视的记忆。之后的旅途中,每当我身心疲惫,感到无法忍受命运的捉弄,我总会想起,那一个个平静的下午。想起堂姐侧坐在走廊一旁刺绣。
而远处的森林,芬芳且美好。
(五)
人生中的第一次旅行,便是逃难了。
消息刚给传来时,我正坐在卧室里,把玩着一张旧毯子。这是父亲留下的,据说,母亲待嫁闺中时,父亲在狩猎中收获了这张毛皮,他饱含深情的将他制作成毯子,送给了母亲。第二年,母亲带着毯子住进了父亲的房子,成为了他的妻子。
时光荏苒,如今这毯子已经旧的开始掉毛了,但母亲始终不舍得换下来。可我想不到这么多,我一边玩着毯子,一边等着有人回来,母亲、堂姐、还有那些侍女,她们今天都不在家。我一个人卷着毯子,想象自己被大家拥抱在怀里,温暖安心。
然而此刻,聚落的人们已经开始惊慌了。战士们已然顶不住黑暗与烈火,他们强健的身体化为鲜血与灰烬。留给后方一片惨淡的未来。
不过很快,纷乱结束了。留守后方的女子在Emeldir的带领下,轻装简行,开始了撤退。她们身负着简单的财物,怀抱着自己熟悉的武器。在选择的时候,很多人宁可放弃金银器皿,却要带上亲人的遗物,共同前行。
我还不知灾难来临。我被人用那张旧毯子裹了起来,背在身上。
这一日后,人生便只是客居与流离。
(四)
一天又一天过去了。
我和堂姐在旅途中成长。我们抛弃故土,向着其他人类的聚集地寻找生机。
一道山,又一道山。曾经诗意的森林却变成了吞食人类的深渊。当布瑞希尔的树木映入眼帘时,部队已然缩水的无法描述。
一路上,堂姐的领袖气质已然显露无疑。她筹谋物资、安抚众人。早熟的少女用稚嫩的肩膀扛起了一切。和那些年长的夫人们共同谋划着前进之路。
而我,也不再是幼稚的女童了。实际上大家总用着不同的方式照顾我,堂姐允许我在深林中走动,允许我携带救助的小鸟走兽共同前行。一如既往,她凌冽的眼神下却有着温柔的光芒。
哈拉丁人的生活也不容易,事实上,这里无法留下太多的人丁。在哈拉丁人的营地里,堂姐也会做些针线活。我则在她身边,望着附近的飞鸟若有所思。
“我们要离开了。”突然,好像下决心一般,她扯断了手中缝补衣裳的针线。此刻的堂姐穿着旧裙装。那裙子不复昔日的色彩,却依旧整洁。
她长高了,也变瘦了,于是裙装被巧手修改,却依旧能被她穿出了端庄美丽的模样。她还是和旧日一样,如此美丽,如此孤高,却也如此的骄傲。
“好。”我点了点头。
我们和一部分人又一次出发了,Emeldir带着我们继续翻山越岭,最终,我们来到了多明露尔。
(五)
多明露尔的确是个好地方。这里的土地尚且保留着力量,能够滋养作物,养活本地生活的人类和我们这些异乡者。哈多家的男男女女,比起我曾经见过的人类更为热情好客。第一次见到他们时,我的眼前浮现着深深浅浅的金色,那是他们与生俱来的金发,也是曾经岁月里森林中折射的阳光。
或许是被这些金发男女的热情所感染,笑容开始重新浮现在族人的脸上。比欧家族的残部留在了这里,渐渐融为了哈多家族的一部分。自此,他乡便也渐渐成了故乡。曾经经历的死亡和哀伤成为了往日里不敢触及的记忆。
我的母亲和堂姐的母亲,都来到了这片土地上。她们老了,身体和精神都在渐渐衰弱。她们认为自己会同Emeldir夫人一样,在未来的某一天躺在这片土地上,进入那段新的旅途。
而我和堂姐则开始与其他年轻的男男女女一起劳动,试图用工作战胜曾经的伤痛。人们不再主动提及曾经的荣耀与悲哀。一切都在渐渐消融,如同森林早起时轻薄的白雾。
唯一不变的还是堂姐。
堂姐现在是亭亭玉立的美人了,她被人称为Eledhwen。人们说,她美丽宛如精灵一般。高傲与冷峻,让她的美更具独特风韵。她还是像当年那样,练习着诸多技艺技能。她的刺绣工艺越发精巧,哈多的男女老少惊讶于丝线可以变换成如此美丽的图案。她们说这位比欧家的姑娘不但宛若精灵般美丽,身上也带着精灵的智慧与技巧。
堂姐在亚麻上绣上了哈多人的家辉,那是她新婚的礼服。我则其他姑娘一起为她准备其他嫁妆。慌乱的年代,生命起伏如同林间旧草。人们生活,人们死亡,一切变换似乎如此司空寻常。
但她却如年少一般,成为了她所注定成为的人。一位女领主,或者领主的夫人。
婚前一夜,我们相伴而眠。堂姐散下一头黑发,思索着如何将它输成已婚女子的发型。她的长发浓密如同黑夜,若有珠宝装饰其间,便是夜幕中闪烁的群星。但这些群星永远比不上她的眼睛——那里凝聚着诸多星辰的光泽。
我想说些什么,但我不会像诗人那般唱诵赞歌,我的眼睛被夜色所吸引,让我的嘴巴无法说出任何言语。
“Rían,”她的呼唤让我回到了现实。“记住,你是比欧家的女孩子。”
你们有着先人留下的勇气与智慧......
我看着她的黑发与黑眸,想起那些有关祖先的故事传说。堂姐比我更像一个比欧人,但她即将成为哈多人的妻子。
她的名字叫Morwen,比黑夜更迷人的女子。
(六)
一晃数年。
堂姐有了自己的孩子们,她的儿子像比欧家族的男孩子——乌黑的长发、漆黑的眼睛。即便年幼,他的眼神便已犀利而又冷峻,这点倒颇有堂姐年幼的风范。
她还有过一个美丽的女儿,那个孩子永远带着笑容。领主Húrin说她像自己,堂姐则说那孩子像我。
只是那孩子如同林间的花朵,只一季繁华,之后便悄然陨落了。
我也结婚了,我嫁给了哈多人领主的弟弟。这个高个子的汉子不善言辞,却有一颗善良的心。
我喜欢他爽朗而略带害羞的微笑。那时生活渐渐恢复了往日的宁静,堂姐如同往日一般学习各类知识,我也开始展露出自童年来便热爱的事情。
我开始恢复了林间玩耍的习惯,多明露尔的森林中,也有松树与松鼠。鸟雀从身边飞过,小鹿从身边走过。我与森林呼唤着彼此,一点一点重新回到它的怀抱。啊,我开始渐渐重新恢复了往日的欢笑,人们说堂姐美丽如同精灵,却也会赞美我的温和与善良。
这让我多少有些开心,往日里,奔波的比欧旧族人常常夸赞堂姐的优秀,却很少提及我的名字。比欧家的女孩子,智慧、勇敢。我却似乎只是一个天真的“傻姑娘”。
但如今,生活开始好了起来。我也有了自己怦然心动的男子。Huor用着笨拙的方式,制造着点点精细,最终,看着堂姐的孩子渐渐成长,我终于答应了他的求婚。
母亲已经去世了,堂姐作为长辈出席了我们的婚礼。她的神色如故,我却恍恍惚惚感觉她对我在暗暗微笑。
就像7岁的她望着刚刚初生的我?
就像她望着春日里新生花朵时不经意流露的微笑。
那年堂姐29岁,我22岁,离泪雨之战打响,只有2个月了。
(七)
之后的某一天,当我与堂姐在新旅途上相逢时。她告诉我,在我成婚前后她曾无比担心我的幸福。
但她更担心的是儿子的去处以及人类的退路。
我新婚的第二个月,多明露尔的领主Húrin与我的丈夫带着部队,一同为踏上了战场。他们的铠甲反射着阳光,他们的旗帜如同晴朗时的天空;
他们站呼声震撼山河,他们踏着马匹飘然而去.......
然后,再也没有回来。
(八)
没有一支歌能唱尽我的悲伤。
我的远行,又开始了。
(九)
如同你们知道的那样,我在旷野中产下了我的儿子。
他被灰精灵抚养长大,经历了他自己波澜壮丽的一生。如同那个时代的英雄一样,磨难与他常相随。
但他终于遇到了注定遇到的美丽精灵与伟大的城池。经历了惨烈的战争与前行。
他最终像我一样离开了孩子,只不过他身边并不孤单。
(十)
我离开了孩子。
我是比欧家的女孩,我的智慧与勇气并不比堂姐少一分。堂姐用智慧与勇气支撑着哈多与比欧的后裔成为英雄,却看不到他被厄运缠身的命运。
我则看到了未来,我知道,希望正如明亮的星辰,在哈多与比欧的血脉中悄然诞生。
我无法活着看到那天的到来,但他如同希望一般,一定会来临在这被黑暗侵蚀的土地。
我笑了,于是我又一次整顿行装,来到阵亡者之丘。我看着这尸骸堆积成的山丘,静静躺下。
最后的旅途开始了。
这一天,天气好极了。
***
这段旅途比我曾经走过的旅途都要轻松。
一路上,我看到了许多曾经的故人。族人、丈夫、父母.......
我还看到了千千万万比欧家的女孩子,那些聪慧而勇敢的女孩走在新的旅途上,没有任何灰心的痕迹。我知道,智慧与勇气早已潜入她们的心底,即便时运不济,却也永不言败。
我甚至见到了还有若干年后的堂姐。
那时她已经成为了年迈的妇人,岁月在她曾经美丽高傲的容颜上,也留下了痕迹。
像曾经那样,我微笑着向她伸出了手。
她迟疑了片刻,衰老的身体扶助了我的手。于是,我最终变成了她的拐杖,我们一同前行,欣赏着沿途美景,期待着旅程的终点。
期待着那一天的到来。
【授翻|墨玟&涅诺尔】哀悼
Luto (哀悼) >授权
Summary: 涅诺尔无法成为墨玟的欢笑,她不是她的拉莱丝。她也无法成为她亲爱的图林。那么她能成为什么呢?/母女亲情向短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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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玟,看呀。”
一朵不算很漂亮的小白花放到膝头时,她几乎都没有笑一下。面容憔悴而疲惫的女人端详了它片刻,又看向她五岁小女儿的脸。圆嘟嘟、脏兮兮的小脸,一双湛蓝的眼睛充满了期待……
“真漂亮,谢谢。”
小姑娘观察着母亲坚硬的线条。她似乎从不喜形于色,总是神情严肃,一脸倦态;可她还是觉得她是最美丽的女人,所以总想让她笑一笑,尽管只成功过一次。不过她的确做过很多未能成功的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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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mmary: 涅诺尔无法成为墨玟的欢笑,她不是她的拉莱丝。她也无法成为她亲爱的图林。那么她能成为什么呢?/母女亲情向短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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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玟,看呀。”
一朵不算很漂亮的小白花放到膝头时,她几乎都没有笑一下。面容憔悴而疲惫的女人端详了它片刻,又看向她五岁小女儿的脸。圆嘟嘟、脏兮兮的小脸,一双湛蓝的眼睛充满了期待……
“真漂亮,谢谢。”
小姑娘观察着母亲坚硬的线条。她似乎从不喜形于色,总是神情严肃,一脸倦态;可她还是觉得她是最美丽的女人,所以总想让她笑一笑,尽管只成功过一次。不过她的确做过很多未能成功的努力(这一次也不例外)。自她记事起,她就不记得什么时候见过“墨玟”开怀大笑,从来没有。
墨玟。很有意思,她不用“母亲”、“妈妈”、“妈咪”这样的称呼。原因很简单:涅诺尔很晚才学会说话,因为在家里,母亲几乎不怎么说话。直到开始跟村子里的人打交道的时候,尤其且唯独跟那些奴隶和仆役们打交道时,她才逐渐开始说话。而鉴于他们都称呼她母亲为“墨玟夫人”或“多尔罗明领主夫人”,涅诺尔决定直呼其名,墨玟对此也未表现出反感或不自在。
虽然也有那么屈指可数的几次,涅诺尔曾鼓起勇气叫她“妈妈”。这总是在一些特殊的情况下,一般是在她展现出独特的关爱时(这真的很罕见),毕竟在涅诺尔的认知里,她实在不是个易动感情的人,而是如清晨般寒冷。然而即便是在更为温和的时候,墨玟表达爱的方式也不类他人。涅诺尔觉得自己对妈妈的形容还挺恰当,起初她也许是寒冷的、暗沉的、灰蒙蒙的;渐渐地,她蘸上了一些光和温度,于是便成为冷和热之间一种恰到好处的平衡:清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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涅诺尔才见过寥寥几个冬天,她年纪太小了,有些事情尚不能理解。可是她并不笨。她知道她们过得不好,知道她们正活在敌人的威压之下……而且,渐渐地,墨玟开始给她讲一些故事,讲多尔罗明荣光正盛时的模样,彼时她父亲仍生活在这里。她知道了许多关于加尔多之子胡林的事,知道了父亲是个很了不起的人。他英勇、强壮、正直不屈,如今下落不明。他的事母亲讲得最多。尽管她也知道自己有一个哥哥,名叫图林,但墨玟只告诉她他现在住在多瑞亚斯的土地上,由精灵王辛葛照看,终有一天他们会相识的。这就是全部了,关于他母亲所谈甚少。她也知道自己有一个已经亡故的姐姐,这事她只听人提起过一次。不是从母亲口中得知的,她对此向来闭口不谈。
而涅诺尔已经隐约理解了为何在有关丈夫和孩子的事情上母亲所言甚寡。有什么东西刻在了墨玟脸上:伤痛。她曾在夜里听见过母亲隐忍地悄悄哭泣,但从未告诉她自己知道这事,因为她已经意识到了母亲是多么骄傲。
简短的故事、浅略的描述、模糊不清甚至有时难以理解的形象,这就是涅诺尔所知的父亲和兄长了。终其一生,她唯一真正认识的亲人就只有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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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到家时膝盖擦破了,是在挑水的时候不小心滑倒了。她跑着回到家,那时她七岁。
她不是个爱哭的孩子,但也并非十分要强乃至不肯到母亲裙边索求安慰。涅诺尔不及乌尔玟·拉莱丝或父亲胡林一半快活,也不及哥哥图林或母亲墨玟一半内敛。所以她只是径直跑到她跟前,不说话,也不哭,伸出手紧紧抱住她的腿,把小脸埋进她磨旧的裙摆里。涅诺尔最终鼓起勇气抬起脸,是因为母亲的手轻柔地抚上了她弄脏了的金发。她的目光又一次遇上那张再熟悉不过的严肃面庞。
“我摔倒了。”她承认道。
墨玟一言不发,把她扶到椅子上坐下,检查起伤口。她取来一点水,清洗敷疗了伤口,又帮她包扎好。
“你应该更加小心。”包扎工作收尾时,她打破沉默开口道。涅诺尔伤心地看着她。墨玟直视着她,用力地握住女儿的后颈。她的目光很坚决,然而嘴唇在轻轻颤抖。“你应该更加小心。”她更重更缓慢地重复了一遍,声音竟微微嘶哑。
小女孩猝不及防,就这样被墨玟用力而关切地拉住。这大概算是某种拥抱。不,事实上这就是一个拥抱。涅诺尔闭上眼睛。墨玟的爱既不冰冷也不热烈,她想起来了,她的爱是清凉的。她思索着。真是完美。
纵使有父亲和哥哥姐姐,她只认得母亲墨玟。她是她所真正拥有的一切,真正所爱的一切。而在那一天,她也意识到,墨玟也只拥有她。
而自那时起,她同样明白了自己永远无法真正让母亲微笑,因为她的面容早已被生活的苦难蚀刻。她无法成为她的欢笑,她无法成为她的拉莱丝。她也无法成为她亲爱的图林……但她确乎可以成为她的哀悼,她可以成为她的涅诺尔。她们永远被一个纽结紧紧相连,那结是爱,是悲伤,也是——很巧合,但又千真万确——孤独。
在仅仅七岁的年纪,小姑娘就暗自下定了决心,从今以后,多尔罗明的领主夫人墨玟去哪里,胡林之女涅诺尔就也去哪里。
“我会的,妈妈。我会更加小心的。”
-完-
【多瑞亚斯24H | 22:00】Guardian(下)
*cp:本节含有盔弓、弓手cb、自由心证手悼,微量庆莲。
06
“联盟”行动以极其惨烈的暴恐事件收场,大量平民和警员罹难,震惊全贝烈瑞安德。一周以后我们回到多瑞亚斯,小城的空气中尚残有沉痛的余波。但也仅是余波而已,眼泪播下的涟漪很快便消弭在安适的日常中了。太容易了,为什么这么容易?人都是这么健忘冷漠的吗?我感到无所适从。然而这熟悉的苦痛难侵的安恬好像也逐渐渗进我的心神,细密地抚平看不见的弹疮。也许不擅悲伤也是一种无可厚非的禀赋吧。
灾后这年冬天分外冷,多城已经许多年不见这样的大雪。巡警队为此忙起来,帮着市政环卫除雪开路,在各个要道执勤,处理数量激增的交通事故。
暴雪一连下了四天...
*cp:本节含有盔弓、弓手cb、自由心证手悼,微量庆莲。
06
“联盟”行动以极其惨烈的暴恐事件收场,大量平民和警员罹难,震惊全贝烈瑞安德。一周以后我们回到多瑞亚斯,小城的空气中尚残有沉痛的余波。但也仅是余波而已,眼泪播下的涟漪很快便消弭在安适的日常中了。太容易了,为什么这么容易?人都是这么健忘冷漠的吗?我感到无所适从。然而这熟悉的苦痛难侵的安恬好像也逐渐渗进我的心神,细密地抚平看不见的弹疮。也许不擅悲伤也是一种无可厚非的禀赋吧。
灾后这年冬天分外冷,多城已经许多年不见这样的大雪。巡警队为此忙起来,帮着市政环卫除雪开路,在各个要道执勤,处理数量激增的交通事故。
暴雪一连下了四天,终于有点减弱的趋势。我难得八点之前下了一回班,回家上楼时意外地发现贝烈格的伞靠在门口,滴滴答答地淌着新鲜的雪水。暴雪来临前我叮嘱他开车要小心,能不出门就别出,他说放心,刚动了台大手术,得跟进病人术后恢复情况,索性在医院住一个星期,雪过了再回来。但他现在显然提前回来了。
我实在忙得太累,没有细究。雪停了好几天才又想起这事,下了班以后去敲他家的门。
贝烈格来开门的时候烤箱用的隔热手套还没摘下来。他见到我很高兴,说还没吃吧,正好我们要开饭了,一起吃。
我还没来得及理解“我们”是谁,就看到了屋子里的陌生面孔——沙发上坐着一个十二三岁左右的黑发男孩,身上套着一件明显偏大的毛衣,腰杆笔直,神色拘谨。
“正好,玛布隆,给你介绍一下,”贝烈格的语调很欢快,“这是图林。”他对男孩露出微笑,“图林,这是我的朋友玛布隆。”
图林站起身来,礼貌而拘谨地向我问好。我跟他简短地握了一下手,突然有种奇怪的感觉:这个陌生的小孩才是这间屋子的主人,而我是一个初次造访的不速之客。
所幸不多时贝烈格就端着烤松饼从厨房里出来了,招呼我们上桌吃饭,结束了我和男孩之间稍显尴尬的沉默。
贝烈格显然不打算就图林的事情多作解释,我也识趣地没有问,一边嘬苹果汁一边听他讲医院最近的轶事。我忍不住悄悄观察图林。男孩一直安静地吃着自己那份沙拉,表情几乎可以用严肃形容,但能看出他在专注地听贝烈格讲话。
只有贝烈格一边劝他多吃点一边往他盘子里放松饼的时候,他才真正像个孩子一样露出一点抗议的表情。
贝烈格问我最近怎么样,我随口说还是队里平常那么些事,大雪的时候忙一些,这两天也逐渐恢复正常了。
“队里?”
我愣了一下才意识到这是图林在向我发问。贝烈格笑了:“忘记跟你说了:玛布隆警官,多瑞亚斯警署治安巡警队队长。”
我微微一笑,向男孩敬了一个军礼。
话题自然而然地转向了我这里。我心领神会,有意无意地多讲了些队里的工作日常。图林脸上的疏离和谨慎明显地松懈了,他十分认真地听我讲起来。
在我说起晨间训练日常时,他突然打断我:“你一直在这里,难道就没有去过别的地方执行任务吗?”
我顿了一下,也许皱了一下眉:“去年的‘联盟’行动,我有参加。”
男孩不知为何目不转睛地盯着我,语调不太自然:“报纸上说,市中心炸了一辆车,是真的吗?”
“…是。”
贝烈格微不可察地叹了一口气,拍了拍男孩的手腕,把苹果汁往他跟前推了推。图林面色僵硬地沉默了一会儿,突然动作夸张地拿起杯子,咕嘟咕嘟喝完了剩下的半杯饮料。
除了这个莫名有点尴尬的小插曲,这次晚餐还是挺愉快的。我告辞的时候图林突然对我说:“玛布隆警官,你有空的时候,可以教我格斗术吗?”
我探询地笑了:“哦?”
男孩有一点不好意思,但还是仰起脸坚定地说:“我要做一个战士。”
后来在我的追问下,贝烈格把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了我。雪下得最大的那几天,城区的公共交通都暂停运营了,一天晚上他却偶然从办公室的窗口看到公交站台有一个徘徊的人影。他冒雪摸过去,找到了冻得瑟瑟发抖却在徒劳等车的图林。贝烈格带图林回医院缓了两天,趁雪小下来的时候带他回了家。
“从多尔罗明逃难来的。你也知道,现在那里闹瘟疫。”
“就他一个人?”
“车票难买,家里让他先来了。他母亲把家里的田产处置好以后会带他妹妹来找他。”
贝烈格踌躇了一下,低声说:“他的父亲,是多松尼安的电车司机。”
我吃了一惊,急于从他的眼神里求证这句话的含义。他叹了一口气,坦陈道:“就是当时被挟持的那辆。”
我想起图林唐突问起“联盟”行动时眼睛里异样的光,不由地也暗暗叹了口气。
除了我,大概只有辛葛夫妇了解图林到来的始末。贝烈格带着图林去拜访了他们,夫妇俩很怜爱这个孩子,留他住了下来,悉心照看教导,如视己出。不过,图林似乎还是更喜欢贝烈格的公寓小屋一些,时不时会来住一阵。他总是很期待收信,日日盼望母亲和妹妹前来团聚。然而多尔罗明匪患渐起,仅有的几趟通往多瑞亚斯的列车也被取消,亲人进城的计划无限期地耽延下去。图林只好在这里长住了下来。
自从图林来了以后,贝烈格在家待的时间明显变多了。尤其是图林住在他那里时,他就算有晚班也会赶回家做饭,陪图林吃过以后再去医院。别人问起,他就笑着说是室友,并不回应对方眼中显而易见的疑惑和好奇。
辛葛与美丽安先生为图林安排了学业。听说他天资很好,做学校的功课都很轻松。不过他好像对校园生活没什么兴趣,虽然每天也按时上学,但并没在学校交什么新朋友。倒是他上放学路上有一座报刊亭,他每天去那里买报纸,跟看报刊亭的那个小姑娘关系不错。
他很要强,十六岁生日一过就开始自己找地方打零工,虽然挣不了几个钱,但说什么也要帮着贝烈格一起交房租。
格斗术教学的承诺也兑现了。体育中心成了仅次于贝烈格家的第二好的去处,一有机会图林就拽着贝烈格和我教他枪法和格斗。
有一回我跟贝烈格两人在体育中心,他对我说:
“玛布隆啊,你也该没事多给自己开开小差。一年到头老这么敬业,会吃不消的。”
“少来,”我一记右直拳捣在沙袋上,“是哪位首席专家天天跟小护士一样在住院部里里外外跑连轴转,三天两头凌晨出急诊,某人自己心里有数。”
他没有搭腔。我也不管,专心琢磨拳法。我知道他绝没有被我收伏的可能,不过是看他有没有兴致饶舌罢了。
“你知道我是什么意思。”他的声音里没有揶揄。我不禁停下来,转头去看他。他盘腿坐在垫子上,很认真地看着我,
“人除了肩上这些担子,总还得有些别的念想。”
他的眼睛少了些许常有的温暖欢快,显得沉静而清冽。
人的确是会越来越像所爱之人的,我无端想到。
07
图林没有讨人喜欢的天赋,但周围人大多也不讨厌他,见面时都很友善。只有赛洛斯除外。他一向不屑于跟“乡下人”打交道,只是碍于辛葛夫妇和贝烈格的面子,见到图林勉强致意一下。图林也冷眼相待,依他的脾气自然也懒得跟赛洛斯废话。
冤家路窄,偏偏有回图林到了赛洛斯常去的一家咖啡店打工。赛洛斯大为光火,但又决不肯为了避图林改变自己的习惯。图林入职两个星期后两人终于在店里起了口角,几至动手。为此图林丢了工作,还赔了赛洛斯一笔钱。我和贝烈格早已放弃调和他俩关系的努力。这两个人,一个不好招惹,一个偏偏嘴欠爱招惹人,迟早还要出问题。
他们的确又出问题了,而且这一次出的是大问题。
出事的时候我正巧在那条街执勤,远远地听见骚动声立刻赶了过去。有人正在对面人行道上追逐。我将将辨认出那两个熟悉的身影,来不及出言示警近在咫尺的危险——被追赶者已经仓皇失措地冲上路口,汽笛声和刹车声合为刺耳的一道,一辆摩托车急停在路口转弯处,那个人倒在车旁。
身材高大的追赶者在路沿停下脚步,看着事故现场。
我叫一个警员去公共电话亭叫救护车,让梭隆吉尔带人去控制肇事车辆,我自己带着另外两名警员穿过街道去堵人。那人一回头,正和我打个照面。
图林还在微微喘着气。他头发凌乱,衬衫领子被扯开了,脸上和脖颈上有抓痕。
我亮出警徽,尽量拿出公事公办的口吻:“有些情况需要向您了解,请跟我们走一趟。”
他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赛洛斯,抬手抹了一把汗,脸色十分难看:“不好意思,恕不奉陪。”
我盯着他,没吭声,也没有动。
“你想拦我吗?”
图林瞟了一眼我腰间的警棍。他的声音很冷静,含着不动声色的危险。
有一瞬间我被他的眼中飞过的轻蔑和挑衅激怒了。但好在我还是控制住了自己。冷静,不要和他争执。我清楚图林的为人,此时此刻,跟他来硬的,只会得不偿失。
“图林,”我放缓语声,试着劝说他,“如果你能亲自出面陈述,事情的始末很快就会清楚,你一定会得到恰如其分的对待。”
他看着我,深深的灰色眼睛里有一些我无法解读的东西。片刻的无声对峙后,他一言不发地转过身,匆匆拐过街角,从视线中消失了。
幸运的是赛洛斯的情况还算乐观,断了两根肋骨,有点脑震荡,没有伤及要害。然而图林不知所踪,甚至家都没回一趟就消失了。还是贝烈格问到了妮尔拉丝,图林认识的那个报刊亭小姑娘,她说当时图林在她那里买了报纸,才走开没几步就迎头碰上那个“一副臭脸的人”,他出言羞辱图林的家人,图林被激怒,追着要收拾他。
令我意外的是赛洛斯竟然没有不依不饶地追究图林的责任。最终摩托车主赔了一点医药费,这件事就作为一场小小的交通意外收场了。我想去医院看望一下赛洛斯,贝烈格摇头说别去,他拒绝别人探视,我在住院部都尽量不跟他照面。
三个月以后,我却在火车站附近偶然碰到了赛洛斯。他背着包,提着一个大箱子,看上去是要出远门。
赛洛斯显然对这出偶遇颇为窘迫。他对我露出一个生硬的微笑,然后轻咳了一声,压低帽沿匆匆消失在人群中。
图林依旧音讯全无。署里早已立了案,但找遍多瑞亚斯也没见他的踪迹,唯一的线索是有人西郊的火车站见到相貌相像的人。多城一向与周边城镇联系不紧,为一个人联系各地警署联合办案十分困难。辛葛夫妇很担忧,但也无可奈何;周围人起初会关切地问起他,了解事情之后真诚地表示遗憾,渐渐也不再提起了。
贝烈格没有太多的表示,如常上下班过日子,但他又开始很频繁地加班晚归了。
我尽可能常去找他。我不擅长揣测别人的情绪,但我相信自己的直觉,尤其是对十几年的老朋友。我总想宽慰宽慰他,但又无从说起,于是每次见面就只是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倒有点像回到了学生时代。他心思很敏锐,知道我意图何在,也不申辩或掩饰什么,对我笨拙的关心照单全收。
“玛布隆,你是我认识的人里最勤恳踏实的一个。”有一天在我家,他突然这么说。
“有幸与库沙理安医生比肩。”我给他倒了半杯红酒。
“不,”他坚持道,“我不过是学东西快一些,对喜欢的事情坚持得久一些。你不一样。你未必十分喜欢什么东西,却日复一日不厌其烦地跟各种事情打交道。”他若有所思地跟我碰了一下杯,“就好像你每天巡街,总是在警署门口整好队出发,无论走多远,最后收工的时候又总会回到警署门口。
“你比别人都更擅长…留下。”
贝烈格没回家的第五天,我终于沉不住气了。
他工作忙,不接电话是常事,在医院加班几天不回家也是家常便饭。但是当我黎明时分值完夜班回到公寓,看到三楼牛奶箱上几沓落了灰的报纸时,几乎是条件反射地折身又下了楼。
可能图林在这里住久了,还不太习惯三楼没有人吧,什么时候这么疑神疑鬼了。我一边插车钥匙一边自嘲地想,试图抚平内心隐隐的不安。
医院值班护士说,库沙理安医生半个月前做了两台大手术,病人的术后恢复平稳下来以后,他就把工作移交给了副主任医师,然后休了年假,现在还没有回来。
我不知该说什么,道了谢,离开了医院。
贝烈格踏上了一场没有手术刀的旅行。诚然,旅途总会有终点,然而如果终点是一只不肯归巢的鹰,恐怕再乐观的人也不敢预估旅行者的归期。
自此之后,我再也没有见过我的朋友贝烈格·库沙理安,也无从知晓他究竟有没有见到想见的人。
但我见到了一次,在许久以后。
图林站在一片阴影里,身形影影绰绰,看不清楚,但我知道那就是他。他抬起头,看进我的眼睛,眼神深邃而阴冷,猜不透其中的意味。
我无端地感到内疚,觉得似乎有话要对他说,却怎么也想不起来是什么,最终只是沉默地看着他渐渐消褪在越发浓重的阴影里。
我从梦魇中醒来,盯着地板上一块方形的月光,慢慢地想起逡巡在喉头的那一句抱歉是什么。
对不起,我……把你妹妹弄丢了……
08
图林失踪大约半年后,某天下午,有两个人来办公室要见我。
那位中年妇女是你见过一面就很难忘记的。她身姿挺拔,仪态端庄,乌黑的头发一丝不苟地盘在脑后,面容美丽而严肃,由内而外散发着内敛而矍铄的气质,叫人不由地肃然起敬。
“对,我是玛布隆警官,”我向她伸出手,“您好,埃列兹玟女士。”
她们自称是图林的亲属:图林的母亲墨玟·埃列兹玟和他的妹妹涅诺尔。
涅诺尔,这个名字我有印象。有一回我在贝烈格和图林那里闲聊,恰巧图林收到了家书。也许是信里有什么内容让他高兴,那天下午他话都比平时多,讲了不少家乡的事,我也由此知道了他妹妹的名字。
年轻女孩约莫十四五岁年纪,一头浓密微鬈的金发在脑后编成一根粗粗的鱼骨辫,一张干净纯朴不加修饰的脸蛋。她个子挺高,举止有些拘谨,沉默地站在母亲身旁。
多尔罗明与多瑞亚斯之间的班列终于又恢复了有限的几趟,她们抓住机会来多城找图林。她们先去拜访了辛葛夫妇,已经得知了图林失踪的消息,又来找我。我把事故经过以及警方无果的搜寻努力讲了一遍,又陪她们聊了一会儿图林在多城五年间的生活。两位女子仍然忧愁难解,我爱莫能助,只能跟她们说有需要尽管来找我。
我把二位送出了办公室。刚回到桌前,忽然背后有人叫我:
“玛布隆警官,”
少女的声音圆润甘爽,像盛夏枝头的熟杏。我转过身,涅诺尔站在门口,和图林如出一辙的灰眼睛看着我,“…您认识我哥哥,对吗?”
我放下咖啡,“图林是我的朋友。”
曾经是。现在的话,至少我仍然是这么想的。
她像是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垂下目光轻轻发出一声叹息,又很快抬起眼睛十分真诚地看着我,说:“谢谢您。”
我才发现她的眼睛里有一种熠熠闪动的光彩,昭示着坚韧热烈的内在。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小姑娘已经向我鞠了一躬,给了我一个小小的微笑,轻轻关上门离开了房间。
09
很快又一件大事吸引了全贝烈瑞安德的注意:纳国斯隆德火山爆发。
格劳龙火山是贝烈瑞安德地区最大的休眠火山,纳国斯隆德就在它的山脚下。这一次几乎毫无预兆地突然喷发,方圆数里沦为焦土,堪称几十年间贝烈瑞安德地区最重大的自然灾害。纳城就在多瑞亚斯西边,视力好的人可以从多城眺见格劳龙的山口,此次喷发,全城人都看到了直冲云霄的熔岩。
灾难发生后埃列兹玟突然再次造访,向我提出要求:“警官,我要您带我去纳国斯隆德。”
她态度强硬,言辞近乎一种无礼的命令,然而我从这虚张声势的傲慢中看到了竭力掩饰的焦灼。
此前造访过我后她带着女儿在多城住了下来,或许是仍怀有一线图林回来的希望。在办公室我跟她们提到过疑似图林在西郊出没的消息,埃列兹玟也表露出去纳国斯隆德寻子的意向,不过一直没有动身,大概是因为手头拮据又不肯受惠于人。现在火山喷发,她忧心难耐,一定要亲自去灾区找他。纳城与外界的客运交通早已全线停运,于是她才来找我。
我竭力安抚她,告诉她大批专业的救援人员已经连夜赶往灾区,向她保证尽我所能打听消息。我也遗憾但坚决地表明,我们不会安排无关人员前往灾区。
我每说一句,这位高傲坚强的女子身上盛气凌人的锋芒就挫去一分。当我最终明确拒绝她的请求时,她的眼睛红了。她终于没法再假装冷静,移开视线,瘦削的手攥紧手帕微微颤抖,口中喃喃:“好,好。辛葛不肯帮我,你也不肯。……你们都不在乎他。我的儿子……没有人在乎他的死活…没有人。”她用力吸了一下鼻子,忽而抬起头来,骄矜的深色美眸直视我的双眼,
“我会自己去找他。”
我犹豫再三,当天下班后还是找到了妮尔拉丝。埃列兹玟母女的住处恰好在她的报刊亭附近,我跟她大致说了一下事情缘由,拜托她帮我留意她们的动向。墨玟的犟劲儿跟她亲爱的儿子相比恐怕有过之而无不及,她扬言要去纳城,我不敢坐视不管。
我提出请求的时候底气很不足,觉得这是一种不光彩的盯梢。然而妮尔拉丝一口答应了下来,说会尽其所能帮忙。
“她们一定很想念图林。”她指出,“但我觉得你是对的,最好不要鲁莽行事。”
红发女孩眨了眨眼睛,又加了一句:“祝你好运。”
我没有料到的是墨玟行动居然如此迅速。第二天上午,妮尔拉丝就打电话过来,说墨玟一早骑着一辆摩托车独自出门了。我谢过了她,盘算了一下手上的事情和来回的时间,请了四天的假。第二天早上,我开上自己的车,向西出城去追她。
我驶上公路,心里默默估算墨玟前进的速度。途中有那么几次,好像听到了一些奇怪的响动,再侧耳细听又只有车载音乐的声音。直到颠簸着过一处坑洼不平的土路时,我确信听见了一声小小的惊呼,紧接着后视镜里就冒出了一个毛茸茸的金色脑袋——
我差点一脚刹车踩到底:“你怎么在这儿?!”
涅诺尔刚从后座下的狭窄空间钻出来就被急刹车甩到了驾驶座椅背上。她狼狈地直起腰,居然还微微瞪了我一眼。看我面色不善,她到底也自知理亏,收敛起来一脸乖巧地交代:“你在西郊加油站买东西的时候我上来的…我想去找我妈,就坐公交往西去。到那站下来没路走了,就想着要不搭辆顺风车,正好碰到你开车过来,就……”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这丫头……不是,虎兄无犬妹是吧,怎么这一家子个个都这么特立独行啊??
“别打算就这么送我回去。”涅诺尔抢在我前面开口,“你本来也是去找我妈的,对吧?你恐怕劝不动她回来,但我说不定可以。”
我有点心烦。这个小丫头伶俐得让人恼火,但你还不得不承认她说得有点道理。
“玛布隆警官,”她恳求道,“带我去见我妈妈吧,好不好?”
她从后视镜目不转睛地看着我,清澈的眼睛里盛满让人不忍拒绝的希望。我好像忽然理解了图林一直在牵挂的是什么。
我认命地叹了口气,重新发动汽车。“安全带系好。不许不听我话擅作主张,听见没有?”
我载着涅诺尔,循着有人烟的地带向西一路问过去,当天傍晚就在一家小旅社找到了墨玟。她见到女儿大惊失色,问清原委之后火冒三丈,勒令女儿回去。
“我不走,我一定要跟着你。”涅诺尔倔强地申明,“当初你让哥哥一个人去多瑞亚斯,不是也说很快就能再见到了吗?可是呢?现在你又扔下我,一个人去那么危险的地方,叫我等你回来——”她的声音带上了哭腔,“我凭什么等着?我怎么知道你还回不回来?”
我在一旁默不作声地听着,这才记起这一家人已经经历了多少离别。
墨玟心软了,但仍然不肯放弃寻找儿子。于是我说,如果你们执意要去,我可以载你们到灾区附近打听消息,前提是必须一切听我安排。我也声明这是我的个人行为,与警署无关,尽管我也更希望她们回多瑞亚斯。
“到时候即使没有打听到图林的消息,你们也必须随我返回。”
让她们去一趟大概才能死心吧。那么索性我送着去,总比让她们自己乱闯放心些。
墨玟有所踌躇,涅诺尔抢着一口答应下来,代母亲感谢了我。于是我和母女二人在旅社歇了一晚,第二天一早,墨玟弃了摩托车,母女二人一起坐上我的车。
我们向着纳国斯隆德的方向前行,沿途在稀疏的村落打听图林的消息。确实有几个村庄的村民表示见过一个高大黑发的年轻男子,但最近的也是一个月前的事了。墨玟越发坚信图林就在附近,急切地催促我往前走。
我却高兴不起来。离灾区越来越近了,路上早已看不到其他车辆。道路上开始有越来越大块的碎石,空气变得浑浊,车窗上渐渐蒙上了一层刷不干净的浮灰。
从旅店出发后的第二天傍晚,在道路被塌方的山石阻断的地方,我不得不停了下来,随后和墨玟发生了争执。
“我们可以下车徒步过去,前面一定还有村子!”
“不许下车。”我直截了当地回绝,“埃列兹玟女士,我必须首先保证你们的安全。我也有权决定自己的车何时返回。”
“我有权决定到哪里去找我的儿子。”
不可理喻。我气得转头去看涅诺尔,她眼神闪烁了一下,避开我的视线,把母亲的手攥得更紧了一些。
崩塌过的山体仍然很危险,绝不能再逗留了。我不再跟她们浪费口舌,启动汽车掉头往回开。然而墨玟突然挣开女儿的手,扑上前来一把拉住手刹,打开车门锁,不顾车身颠簸推开门就冲了出去。涅诺尔惊呼一声,立刻追了出去。
“涅诺尔!”我大吼,“回来!”
她猛地回头,眼睛里满是惶急,但同时还有一种让我恐惧的决断的歉意。
下一秒她又义无反顾转过身,高声呼唤着母亲,跌跌撞撞地向墨玟消失的方向跑去。我解开安全带夺门而出,女孩飞动的金发淹没在黄昏的风沙中。
我在第五天的凌晨驱车回到多瑞亚斯,干脆连家也没回,直接到了警署。梭隆吉尔在值夜班,见到我吃了一惊,赶紧来迎。
“头儿?怎么这个点来了?”
我避开他的目光,径直走到办公桌前拉开椅子坐下。他有点不知所措地站在一旁。
我抬起头,一开口嗓子居然是哑的:“有烟吗?”
我已经很多年没有抽过烟了,头一口呛了好几下。渐渐地烟草驱散了一些疲劳,精神好像稍微振奋了一点。我突然很想倾诉,于是拉着梭隆吉尔坐下,从头开始一口气说了下去。
讲到涅诺尔追出车外,我讲不下去了。
我刚刚冲出车外,路侧的山体就发出隆隆的低吼。我只能飞快地返回车内,全速向来时的方向奔逃。巨石在身后轰然坠落,数十米的道路被掩埋。等我在安全地带把车停稳,艰难地徒步越过碎石带,两个女子早已不见踪迹。
“我一直走到第二天上午,走到灾民安置点。他们说没有见过这两个人。然后我就……”
少女哀伤的灰色眼睛又若隐若现地浮现出来,像梦魇一样注视着我。我闭上眼睛,艰难地把故事讲完:“……回来了。”
沉默了整整一根烟的时间,最终梭隆吉尔担忧地开口,“长官,您真的不回家休息一下吗?我带大伙儿干活,一样的。”
我看了一眼窗外破晓的天色,碾灭烟头,起身戴上警帽,“一刻钟后集合,常规巡逻。”
10
「即使像我这样过着平静普通的生活,缺憾也在所难免。」
明霓国斯博物馆被劫了。
警方赶到现场时,大门大敞,维护场馆的工作人员都不省人事地倒在地上。馆内却几乎没什么破坏,就只少了最重要的一件藏品:露西恩带回的那枚蛋白石戒指,茜玛丽尔。
辛葛教授病倒了。自从露西恩走后,老先生就不似先前矍铄了,多忧多病。听夫人说,他只有在收到女儿的信时会开心好久,而后又开始盯着院子里的山毛榉发呆。他时不时就要一个人到明霓国斯的密室里去一个人呆着,大概就是去看茜玛丽尔。费诺理安家的人数次来函索要戒指,均被断然回绝。两方关系僵了许久,事情终于还是到了现在这个地步。
我去看望先生。美丽安夫人守在他的床前,俯身轻轻告诉他我来了。老教授睁开眼睛,看到我,微微笑了一下,然后又阖上双目静静地养神,手指轻轻地摩挲着夫人的手背。我悄无声息地退出了病房。
三天以后,多瑞亚斯的埃路·辛葛与世长辞。
送葬仪式过后一个星期,我下班回家刚准备吃晚饭,门口却久违地传来敲门声。我打开门,竟然是美丽安夫人。
她不肯进屋来坐,只把一个小木匣子交到我手上。我打开匣子,里面是一把很大的铜钥匙。
“这是明霓国斯的钥匙。”夫人说。
我惊愕之极,下意识地想把钥匙还给她。然而她摇头,郑重地把钥匙重新交到我的手里,说:“这是他毕生的心血,我不忍弃之不顾,想拜托给你。”
“可是您……”
“秋天要到了,我也该走了。”
她的面容宁静依旧,静得有些寂寥。
我没有再推辞,握紧钥匙,轻声说:“我很荣幸。”
夫人的微笑还是那么美丽优雅:“这些年,谢谢你的照顾。”
11
即使像我这样过着平静普通的生活,缺憾也在所难免。
我一直自以为懂得这个道理,也一直自以为能很好地接受。但是当美丽安先生把明霓国斯的钥匙交到我手上的时候,我终于无法自已地陷入了深深的无力和怀疑。
为什么我会经历和见证这么多的别离?
在美丽的、宁静的多瑞亚斯,我身边的人……为什么会离开?
当然,他们的离开都不是无缘无故的。戴隆和露西恩青梅竹马,十几年的知己离开当然是个不小的打击;赛洛斯的骄傲自然不允许他在颜面扫地后继续在原来的社交圈生活;图林一家本就是心在他乡的漂泊旅人,露西恩和贝烈格深埋在天性里的浪漫与执着总会在某些时候现诸行动……
我突然意识到我在不必要地找理由开脱。离开,到底何谓离开?去找一个人、去另一个城市生活、去一个很远的地方旅行?这些真的都是人生中很重大很特殊的事件,需要一个非同寻常的理由吗?
或许这些所谓的离开只是一些寻常的决定罢了,也不必有什么特别的原因。我三十多年间一直留在这里,也不是什么理所当然的事情,也许有一天我也会离开。
也许有一天我也会离开。
我不禁打了个寒战。离开多瑞亚斯——我从未考虑过这件事,现在却不得不挫败地承认,我没有底气否决这种可能。
我突然感觉很疲倦,十分渴望回到我的小木板床上好好睡一觉。
回到公寓楼下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几颗星星无言地缀在云边。轻柔的夏风从一楼的院子捎来一缕蔷薇香。山毛榉树的叶片沙沙地响起来。
临睡前,我再次仔细确认夫人交付的钥匙已经稳妥地收好。我钻进被子,侧耳听了一会儿窗外的蝉鸣,伸手拉掉电灯。
至少明天,我还会在清晨七点准时在多瑞亚斯警署门口整好列队,出发例行巡逻。
-END-
图林和朋友们终于在伊芙林湖畔团聚。
贝烈格存活if,向图林介绍新朋友格温多。玛布隆也来了,大家一起找到了妹妹和妈。图林终于露出笑容。涅诺尔在哥腿上睡着了。重手:你小子让我好找!(并给人类们披上多国绿斗篷ing)
他们值得这样的结局。
左起到右顺时针:芬杜伊拉丝,格温多,贝烈格,图林,玛布隆,胡林,墨玟。
图林和朋友们终于在伊芙林湖畔团聚。
贝烈格存活if,向图林介绍新朋友格温多。玛布隆也来了,大家一起找到了妹妹和妈。图林终于露出笑容。涅诺尔在哥腿上睡着了。重手:你小子让我好找!(并给人类们披上多国绿斗篷ing)
他们值得这样的结局。
左起到右顺时针:芬杜伊拉丝,格温多,贝烈格,图林,玛布隆,胡林,墨玟。
【盔弓】冬青林边
*大概是个架空的二十世纪西欧小城AU
*治愈系亲情向。其实弓的部分很少,本质是个披着盔弓皮的图林中心盔家全员向文_(:з)∠)_(终于能打盔家的tag了,耶!)
*相关事件的时间线有一点篡改
*万圣节快乐!重度拖延症终究没能在11.1零点之前赶完万圣节贺文_(:з)∠)_现在是11月1日凌晨1:20,好困啊,发完就睡x
希望老福特别夹x)
风把梧桐叶送到窗口的时候,天色才刚微微地擦亮。图林醒了,并且知道他身边仍在酣睡的另外几个孩子很快也会醒来——比往常早,为了期盼已久的节日。...
*大概是个架空的二十世纪西欧小城AU
*治愈系亲情向。其实弓的部分很少,本质是个披着盔弓皮的图林中心盔家全员向文_(:з)∠)_(终于能打盔家的tag了,耶!)
*相关事件的时间线有一点篡改
*万圣节快乐!重度拖延症终究没能在11.1零点之前赶完万圣节贺文_(:з)∠)_现在是11月1日凌晨1:20,好困啊,发完就睡x
希望老福特别夹x)
风把梧桐叶送到窗口的时候,天色才刚微微地擦亮。图林醒了,并且知道他身边仍在酣睡的另外几个孩子很快也会醒来——比往常早,为了期盼已久的节日。
在工会的策划与资助下,这所不大的孤儿院给孩子们组织了万圣夜活动。院里常年沉闷单调的空气中起了雀跃的扰动,这一点涟漪随着节日的临近愈发扩大,各个角落都不时迸溅出兴奋的议论和笑语。
图林醒得早不是因为兴奋,他只是惯常早起而已。认识他的人才会知道不是所有的九岁男孩都对扮成幽灵走街串巷地敲门讨糖吃感兴趣。
他没有赖床的习惯,但此刻却没有立即离开被窝。他闭上眼,回忆刚才的梦。
深秋的黑夜,离开等不到车的站台,独自在街道上行走。所有的住户都没有灯光,只有路灯发出没有温度的光线。
树。叶子并没有落,然而也不打算给旅人一点生机的安慰——它们在路上投下斑驳诡谲的影。像鬼魅。
唯一的、长长的街,死一般的静……
我没有选择。我必须向前走,一直走……
哪里是尽头……
越来越冷了。有一点…害怕……
图林的父亲胡林是国家海洋研究所的成员。一年前的夏天,胡林所在的研究所派出一支科考队,北上观测北冰洋的海洋生物活动,不料途中遭遇异常的风暴,船队尽数沉没。救援队昼夜搜寻,最终只在浮冰上找到几具尸体和零星船的残骸。
这场轰动全国海难葬送了国内最顶尖的一批海洋研究专家。举国哀悼。
那天图林的母亲攥着报纸,一言不发地在窗边坐了整整一天。
她礼貌而坚决地拒绝了研究所发放的抚恤金。“我会等我的丈夫回来。除非找到了遗体。”
图林起了床,浇了阳台上的花,端着凳子到宿舍楼的后院里,准备在早饭开饭前把昨天剩下的衣服洗完。
他是很独立自理的,也善照顾别人。尽管寡言少交,男孩其实心地挺爽快,手脚也利索,把自己寝屋更小的孩子们照顾得很妥帖。当然,他不擅长哄弟弟妹妹们,带他们说笑和游戏。他似乎总是缺乏热情。但大家都知道,如果有孩子恃强凌弱,图林不惮在全院孩子和大人面前以最简单粗暴的方式撂倒欺凌者。
“早,图林。水冷吧?给你打了点开水兑兑。”
“谢谢,拉巴达尔。”图林坐直身子,甩了甩手上的肥皂泡,对身形微微佝偻的来者报以一笑。
萨多·拉巴达尔,孤儿院的跛脚老护工,提着暖瓶帮图林加了热水。老人在这所孤儿院工作不少年了。据说这个样貌低调的老头子是个退伍老兵,曾经打过许多仗,拿了许多勋章,然而谁也没有确切的了解。他伤了脚之后做不了什么事,便做一点轻活,还有看后门的差事。
萨多是图林在院里唯一肯亲近的人。他与图林聊天,浑浊的眼睛和蔼地看着男孩,听他讲一些很少对外人披露的心迹。图林知道他的倾听不像别人那样带有探索秘密的好奇,而老人的评论与见解时而隐隐让人惊觉到智慧的火花。他不只是一个残废衰老的人,图林想。
“你真的不跟大家一起出去走走吗?”早饭过后,图林来后院帮忙打扫落叶的时候,老人开口问道。
图林摇头:“你知道我的,拉巴达尔。”
萨多笑了:“你不信鬼的,对吧?”
我相信鬼神吗?图林不知道,不过他想,大概是不信的吧。人们将新故者安放在撒了鲜花的棺里,唱诵着祝愿他在神的花园里安息。孩子们虔诚地祝祷,轻轻祈求神再让亲人的亡魂在远在世界尽头的殿堂里停留片刻,以期梦中一见……所有这些,图林总是静静地注目,没有太多的敬畏和动容。他没有想过求得神的恩幸以庇佑父亲挣脱死亡的深渊,那一点微弱而不肯熄灭的希望也不是通过神启维持下来的。他也不知道母亲如今吉凶几何。他所想到的只有好好过现在的生活,因为只有这样才有可能与母亲和她腹中的弟弟或妹妹重聚。
自然地,他对万圣节死人的亡魂会附身活人、夺魂重生的传说也就没怎么放在心上。
不过,他想,假若真有亡魂索命,那倒也不坏。让拉莱丝的魂灵来夺走我的生灵吧。如果妹妹能活过来,我死了又有什么关系呢?图林不是个轻易想到死亡的人,实际上他从未想过要向死神投怀送抱;不过若是用来换取妹妹的生命,那另当别论。
“我是说,即使你不信这一套,对那几颗水果糖不感兴趣,也不妨跟大伙一道走走。能出院门的机会不多,出去透口气总是好的。D城的秋天哪……”
图林上床睡午觉时又想起了老护工后来的话。
其实他也不是一点都不想出去,但是另有原因。
他隐约记得,在梦被晨曦打断的前一刻,他看见了路灯背后有一点光……
夜很黑。
末班车开走了。
住户没有灯光。
沿着街走吧,向前走。
可是……
走。
我必须向前走……
路灯似乎永远这么无言地立着,低眉顺眼地,没有感情地。一盏复一盏,照不到街的尽头。
冷……
树沉默着。一没有声鸦鸣。
斑驳诡谲的影…鬼魅……
陌生的、长长的街,死一般的静……
我必须向前走。一直走……
我想离开这里。
那就再快一点吧……
尽头……
向前看,看啊。那是街的尽头吗…树林?
男孩猛地刹住脚步,向左看。
屋里有灯光。
残酷的生活没有施与墨玟和她的孩子们一点哀悼的时间。科考队沉船之后,一场可怕的瘟疫很快在L镇肆虐起来,图林的妹妹不幸病倒了。已有三个月身孕的母亲整日整夜地守在小女孩床边,她变得凶狠而憔悴,绝不允许图林踏进那个房间一步。她只能在照顾家事的空隙做一点针线勉强赚取一点微薄的收入。
待到家产终于变卖殆尽之时,图林等来的却是妹妹的死讯。
他竭尽全力忍住眼眶里的泪水,仰头恳求:
“妈妈,我想再看看妹妹。求求你。”
母亲定定地看着他。年幼的图林看到了从未在母亲脸上见过的神情,而在那一刻,他突然明白了什么是哀伤。
然而母亲摇了头。她说:“孩子,你必须走,离开这里。这里太危险。”
“那你呢?”
“我不能走。”
图林抿紧嘴唇。
“爸爸,真的会回来吗?”
你呢,妈妈?我…还能再见到你吗?
母亲看着他,漆黑的眼睛严肃而安静:
“孩子,我不知道。”
图林坐起来。专属于下午的温柔金色阳光把树枝的影子映在地板上。同寝的孩子们已经眉飞色舞地交谈起来,试穿戏服,挥舞着蘸了各种颜色颜料的笔刷给同伴画鬼脸。
图林跳下床,跑下宿舍楼,在护工休息厅找到了萨多。“有秋天不掉叶子的树吗?”
“有呀,常青的树一年四季都不落…”
“我们城里有吗?在哪里?”
老护工看了男孩一眼,思索了片刻,“有。D城的南郊,应该是有一片冬青树林……孩子,怎么了?”
图林没有听到他最后的问话。他自顾自地走远了。
后来母亲便托人把图林捎到了D城。受托的邻人将他送进城后,遵照墨玟的请托,把他安顿在了这所孤儿院。那是去年夏天的事了,如今图林已在此处生活了一年多。
人们听说他是那支科考队的队员的儿子,无不扼腕叹息,对这个阴郁的孩子平添几分同情与爱怜。
也曾有几个家庭提出要领养图林,然而都被男孩拒绝了。他的态度十分坚决,近乎顽固。
“我爸爸没有死。”每次有人问起,他总是简单而强硬地声明。
我也不是被妈妈抛弃的。后半句在喉咙里硬邦邦地鲠着,随时准备冲口而出抽在不识趣者的脸上。
搭话者不敢提出异议,努力作出认同的神情,搭讪着走开。
图林回到寝室,从床底下捧出了一只头盔,无言地看着它,又仔细地擦拭起上面的浮灰。
这是一个又大又沉的铁家伙,精钢锻打出来的,纯手工制作。两侧是锁链软甲,盔面上雕着精美刚健的花纹和漂亮的古代文字,每一个细节做工都极精细。最与众不同的是盔顶上匍匐了一条凶神恶煞的龙,张着口呲着钢牙,似乎随时都可能喷出灼烫的黑焰。
这顶龙盔是前科研队队长送给图林父亲的生日礼物。队长是所里的科研领袖之一,不仅是杰出的科学家,而且为人亲和大方,是团队的凝聚核心,在所里颇受欢迎。
“好!”胡林接过龙盔,仔细地端详,脸上挂着大大的笑容,“头儿就是懂我——怎么知道我想当骑士的!”
队长大笑着拍胡林的肩膀:“好,喜欢就好,瞧把你乐得!哎,沙理安啊,别太小气了,拿回去也给你那宝贝儿子摸摸,啊?小男孩最喜欢这种东西了。正好趁机培养培养骑士二代嘛!”
图林的确摸到了这件贵重的礼物,并且在一系列变故发生后前往D城时随身带上了它。在院里他偶尔会拿出来戴上。尺寸偏大的铁盔戴在男孩头上并不滑稽——恶龙的獠牙配上那双内敛肃杀的灰眼睛竟真散发出几分凶悍之气。
院里自然没有人敢觊觎这顶头盔的。图林不热衷于讲述龙盔的故事,也不允许别人碰它;他戴上它时,别说孩子,就连大人们也不太敢接近这个男孩。
这些天有孩子主动向他提起:“你真的不参加万圣夜活动吗?戴上你的头盔参加巡游,没有比这更酷的装扮了。”
图林知道这友好的试探里包含了一众孩子的羡慕与期待,回以一个礼貌而不置可否的微笑。
现在已经是黄昏时分,孤儿院的巡游队伍整装待发了。图林坐在窗边,注目着蹦蹦跳跳的幽灵、女巫和丧尸们出了孤儿院的大门,坐上开往市中心的电车。那里有挂满纸蝙蝠和南瓜灯的漂亮房子与围裙口袋里装满巧克力糖的热情居民。
他收回视线,抚摸着龙盔的花纹出神。
天要黑了…
路灯…房屋……
冬青树……
深秋的夜独自一人站在陌生冷清的街头,怎么办?
往前走。
下了车,就向前走吧。
街很安静。住户没有灯光。路灯照常地亮。
灯下有树叶的影子。
长长的、没有尽头的街……
好冷……
向前走啊——再快一点!
跑……
总会有人家亮着光的吧…会吧……
长长的街……
我…快要走不动了……
…那是…灯光吗?
我看到它了,我看到它了……
笃,笃,笃。
有人吗?有人吗…拜托了……
是脚步声吗?锁舌错位的声音…门开了,屋里的灯光——
铛——!
图林一阵心悸,猛地从桌上坐起身,眼前一阵发黑。他保持姿势僵了一会儿,感到视力慢慢恢复了。趴在桌上睡着了,右手还是麻的。手脚冰凉。
他花了三秒钟意识到方才惊醒时听到的声音是钟声——九点半了。参加万圣夜巡游的孩子们早已回来,此刻同寝的几个刚刚卸完妆,熄了灯拱进了被窝,不过还没有睡的意思,还在咯咯地说笑着。
图林腾地一下站起来,撞到了桌子,吓到了室友。他冲到床边,从褥子的夹缝里翻出入院时身上剩的一点零钱,又一把拿过桌上的龙盔,抱在怀里跑出了寝屋。
他冲到西边的小门时轮值夜班的萨多刚刚接班。在老护工惊诧的眼神中,男孩直截了当地要求:
“我要出去一下。现在。”
“……今天不行…现在不行,孩子。这么晚了……”
“拉巴达尔,”男孩一动不动地注视着老护工的双眼,“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他的眼睛闪着光。那双冰块般冷淡疏离的灰眼睛极偶尔会露出这样的神情——像是初春时节的湖面上即将消融的,闪着阳光的薄冰。生机,而坚决。
让人无法拒绝。
老护工与图林对视了片刻,眼角的皱纹深了深。他从沙哑的嗓子里发出一声叹息,拔开铁门的门栓,低声嘱咐:
“自己小心一点,孩子。我在这儿等你……如果你还回来的话。”
“谢谢你。”图林感激地说。他侧身通过微掩的门,又脚步一滞,忽而探回身,踮起脚,空出一只手用力地拥抱了一下老人。随后他匆匆闪出,沿着街道跑起来,身影渐渐模糊在夜色与灯影中。
电车…电车…图林沿着街飞快地跑着,一口气冲到最近的车站,扑上去看时刻表。正在他焦急地辨认褪色的字时,天使歌声般美妙的摇铃声从身后响了,开往南郊的末班车缓缓停在站前。
打票上车,在最后一排靠窗的位子坐下,图林松了一口气。看着车启动,听自己的呼吸渐渐平稳。
向南,一路向南。街与行人不快不慢地从窗边掠过。渐渐地,装饰精致的商店橱窗和明亮温馨的住宅灯光稀疏下来,空气中涌动的欢乐与喧嚷也逐渐稀薄,最终被荒僻冷清稀释至无,归于寂静。窗外只剩下两旁的路灯随着电车的哐啷声均匀地呼吸。
零星的几个乘客早已陆续下车,空荡荡的车厢只余下图林一个小小的身影缩在角落。
不知过了多久,总算到了终点站。图林跳下车,在站台上的夜风中站了片刻,然后沿着小城南郊的街道慢慢地走起来。
陌生的、长长的、没有尽头的街。
熄了灯的,睡着了的房屋。
路灯。
有叶子的行道树……
图林脚下快起来,踩过支离破碎的树叶影子。路灯接力着一盏一盏接过他的影子。
风好冷。
好长的街啊……
吸一大口冷空气,保持清醒。冬青树…冬青林……图林眯眼看向街的尽头。黑黢黢的夜深处有晃动的影。
他跑起来。
待他跑近那大片的黑影,终于确认那是小城边缘不落叶的冬青林时,他已经站在这条街的最后一盏路灯下了。
左转……
R街472号。
一座普通的屋子。干净简洁的白粉墙,灰色的石砌窗台。门口的雕花铁皮支架上挂了一盏烛光盈盈的南瓜灯。
屋里灯亮着。
图林低头看手中抱着的头盔,盔顶上恶龙的脊刺被路灯的光拉长了影子。钟声从远处隐约飘来,十一下。
今天是万圣夜。不应该拒绝一个奇怪的不速之客,对吗?
他戴上铁盔,遮住了脸,扶正它,让龙凶悍的尖牙对准正前方。然后他走上门阶。
笃,笃,笃。
空旷的郊区回荡着叩门声和男孩的心跳声。
一息的安静后,细碎的声响传来了,接着发生的一切都与梦中重合——不清楚的脚步声由远及近,锁舌错位的声音在秋夜里分外清晰,暖黄色的灯光随着门的咔嗒而启无声地流淌进安静的夜街……
而这回他终于看清了屋子主人的模样——一个高大的男人出现在门口,背光的面庞隐约现出俊朗的线条。米色的高领针织套头衫,柔顺的亚麻金色头发在脑后松松地挽了一根马尾辫,卷起的发梢在十月末的夜风中微微拂动。颈上挂的银质挂坠光泽夺眼,是一张弓与一支箭的图形。
男人低头看着头戴龙盔的男孩,眨了眨眼,温暖明亮的笑容渐渐从眉眼间溢出,将梦的结尾续写完整:
“晚上好,朋友。
“你是不是忘了说——
“ 'Trick or treat' ?”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