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4g】主足·封喉
他在告别辞里说：
“你曾经三次，把剑比在我的喉咙上。”
——石川啄木
那是什么时候的事？
鸣上悠背靠着墙坐下来，背后是方才被开了一枪的窗户，一抬头就能看见天花板上垂挂的鲜红色绞索。就在刚才，几分钟前，足立透站在那根绞索下，向他举起了枪。
“你有了解我到可以相信我吗？”
那声音并不冰冷，也并非漠然，只是用一个平静的问句陈述着事实，却反复地在他耳边回荡，像那根绞索，在不知不觉中绞紧了他的大脑。他不让自己眨眼，只是长久地盯着它，直到那种过于显眼的红在他眼底也印出模糊一片的血色，他恍惚觉得足立是在控诉。
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在一片血红中愈发清晰起来。
...
他在告别辞里说：
“你曾经三次，把剑比在我的喉咙上。”
——石川啄木
那是什么时候的事？
鸣上悠背靠着墙坐下来，背后是方才被开了一枪的窗户，一抬头就能看见天花板上垂挂的鲜红色绞索。就在刚才，几分钟前，足立透站在那根绞索下，向他举起了枪。
“你有了解我到可以相信我吗？”
那声音并不冰冷，也并非漠然，只是用一个平静的问句陈述着事实，却反复地在他耳边回荡，像那根绞索，在不知不觉中绞紧了他的大脑。他不让自己眨眼，只是长久地盯着它，直到那种过于显眼的红在他眼底也印出模糊一片的血色，他恍惚觉得足立是在控诉。
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在一片血红中愈发清晰起来。
那是今年秋天的一个夜晚，足立将大醉的堂岛送回家，悠送他出门，两人在门前短暂地停留了一会儿。他们没去惊动总是趴在车库门前的猫，在堂岛家门边的菜地前坐下，夜风吹过，一时间没有人说话。风捎来一丝淡淡的酒气，悠抬头去看足立的脸，他的颊边泛着难以辨明的酡色，被夜色晕得若有若无。
“……怎么了？难道想让我也带你去？未成年人禁止饮酒哦。”察觉到悠的目光，足立轻飘飘地开了一个玩笑，接着一个人自言自语起来，“不过这么好的天气，只是干坐着也实在有点可惜呢……嗯？去河边？也不是不行啦，不过问题不是在哪啊……啊～好烦啊。”
足立伸了一个懒腰，语气里充斥着一种随便的轻松，似乎完全不介意被悠听见，又似乎根本没把刚才的牢骚当一回事。风中再次传来隐约的酒气，乡间的街道空无一人，夜色酝酿出一种奇妙的气氛，让悠莫名地感到口干舌燥。他再次转头盯着足立，看他那双按在地上支撑身体的手，苍白又瘦弱的手，以及穿着西装却不常打理反而显得瘦削与颓废的身躯，让人时常忘记足立是一名刑警。
悠做了一个无端的提议，“无聊的话，变个魔术怎么样？”
“魔术？……你说那个啊？那是哄小……不，那是只有菜菜子才有的特权啦。”足立一边忙着揭过自己不小心说出口的真心话，一边欲盖弥彰地看了悠一眼，“不过你真的想看，我也可以破例啦……仅此一次哦。”
悠点了点头，直起身子朝他探过来，而足立在这短暂的几秒钟内眯了眯眼睛，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随后又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地挺直了背脊，将两只手的手指并拢，认真地摆出了魔术师的架势。悠注视着那双手慢慢并拢又张开，在他专注于或许下一刻便会出现的魔术把戏时，他看见足立的右手忽然动了，朝着自己的方向敏捷地捉来，随即喉头一震，那只手比出手枪的形状，用食指顶住了他的喉结。
悠吸了一口气。又是同样短暂的几秒钟。足立的指腹是温热的，悠的皮肤是温热的，两人都觉得从对方身上传来更加明显的热度，像踩不灭的火星，一点点烧进大脑里去。
磅，足立低声模仿着开枪的声音，扣下了拇指的扳机。他的手指随着动作抬高，在悠的喉咙上轻轻划了一道，像一条冒火的引线。在他收手的同时，悠出乎意料地抓住了他的手，从那把枪的握把扣上去，借着反击的掩护凑近了足立的脸。
像一只偷食的麻雀，悠轻轻地啄着足立的唇角，嗅闻着空气中不再隐约却也并不浓郁的酒气。足立紧抿着唇，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应，酒精总还是麻痹了他的一部分思维，让他想干脆随便他愿意怎样算了——但是悠最后一次亲了亲他，慢慢地退开了。
“——你还没走吗？”
悠顾自沉浸在回忆中，不知过了多久，后背贴着的墙皮再次被黑红色的漩涡腐蚀，足立半个身子穿过了漩涡，在他的头顶说话。
“别动。”
他想起身，却被一把枪顶住了后脑，真真切切的冷钝的金属触感让他下意识头皮发麻，心跳也随之加快，然而那触感很快消失，足立瞬间出现在他对面，枪口对准了他，一张脸就像不久前那样平静得毫无感情。
悠在足立无声的注视下缓慢地站起，枪口也随着他的起身缓慢抬高，最后对准他的心脏。越过黑洞洞的枪口与自己鼓噪的心跳，悠凝视着足立的眼睛，足立却刻意回避，只是向下盯着手枪的枪管。
“还来得及。”悠说道，他似乎还想说什么，而足立再次被激怒了。确切地说，他感到一种莫名其妙的焦躁，这种焦躁让他忘记了瞬移的特权，驱使他快步上前，在几秒钟内缩短了距离，将枪口抵在了悠的胸前。
“自以为是的小鬼……”足立扼住了悠的喉咙，持枪的手也加重了力道，用尽力气将悠往墙上压，好像要用这具血肉之躯把坚硬的墙壁凿出一个大洞，“你真的以为……我不敢杀了你吗？”
还是——不愿意呢？
几乎是下意识出现的心声立刻出卖了自己，足立感觉到自己握枪的那只手在轻微地发抖，像间接的痉挛，难以致死，又无法忽视。在他的桎梏下，悠艰难地挣扎着，因为缺氧的痛苦张开了嘴、皱起眉毛，端正的五官扭曲着，却不是他渴望看见的那种原形毕露的丑态，依旧是鸣上悠的脸，一张无论怎样变化都无法让他真正憎恨的脸。
在那个寂静的夜晚，凑过来轻轻地亲丨吻他的年轻人的脸。
足立忽然放松了扼喉的力道，只有右手的枪依旧顶着悠的心口，他自暴自弃般闭上眼睛，凑上前将悠的喘息截断。又一次的出乎意料。即使处于劣势，悠也充分展现了临危不乱的队长风度，他甚至并不阻止足立控制住他要害的行为，反而抱住足立的背，抓住他的领带主动将他往自己身上压，以使这个意外的吻意味更深。不同于先前小心翼翼的浅尝辄止，悠甚至试图咬痛足立的唇瓣，如同这是一场如归的赴死，意乱情迷中足立的枪早已离开了原本的位置，他近乎绝望地想着，鸣上悠，这个与他具备着同源又相反的能力的特别的少年，似乎真的吃准了他此时此刻的弱点——他不想杀他。
又或许，在他自己不愿意承认或尚未被发现的潜意识中，他更希望被杀丨死的是他自己。
等到悠意犹未尽地放开他，足立立刻挣脱了，并且后退了几步与他划清界限，过于持久的吻让他呼吸不畅，他用有些沙哑又颓然的声音向悠下了最后通牒：
“我不想见到你。下次和你的同伴一起来吧。”
于是，一切顺理成章。代表正义的伙伴们协力打败了自私任性的小丑，通往大团圆结局的大门已然开启，坦白了一切的足立做好了被留在这里等死的觉悟——其实要什么觉悟呢？做人和做阴影都没什么意思，失败者的下场也只有一个，去想自己该怎么死也没意思。所有的事情，所有的人，这些人生活的世界，对于手持虚无之祸津的足立透而言，都不过如此。
……都不过如此吗？
鸣上悠将队友暂时遣散，众人理解他与足立的旧交，叽叽喳喳地嘱咐了一通，留给了他们最后的独处机会。众人说话的时候，足立依旧躺着，两场大战之后的虚脱让他无法做出任何动作，只能抬头望着被自己的心象侵蚀的天空，涂满赤色的、晦暗的天空。
悠转身向他走来。足立将视线转向，或许是最大的危机已除，悠收起了战斗时佩戴的武士刀，像身处现实世界时一般将一只手插在口袋里，居高临下地俯瞰着他。那副过于平常的模样让足立心生不爽，还要再说两句话讽刺他，“你这个队长……意外地没人关心嘛。就不担心我……还有所保留……在这里把你反杀了吗？”
悠没有回应。他依旧居高临下地看着虚弱的足立，那双情绪莫名的眼睛令足立浑身发痒，他闭上嘴，扭过头避开了悠的目光。空气凝滞了有足足半分钟，悠终于动了，他朝足立的身侧跨开一步，缓缓跪下来，用双手扼住了他的喉咙。
“什么嘛……原来是想亲手杀掉我啊。很痛啊……不能痛快点吗？我可以把枪借给你用哦……？”
足立轻声抱怨着，扭过头在目力所及的狭小范围内吃力地搜寻着刚才落下的枪，眼睛里没有死志，但也没有求活的欲望。似乎真的只是接受了失败的命运，却对此没有任何看法，仿佛思考他的结局这件事本身就是毫无意义的，思考也不会产生任何结果。他说着话，悠感到手掌下气管的振动，感受到这个曾经或许可以称之为友人或者更加特别的人微弱的气息与残存的生命，他忽然泄愤一般猛地用力，狠狠掐住了足立的脖子。
他没有去看足立的表情，耳边传来痛苦的喘息，身下的人似乎真的连挣扎的力气都丧失了，只有求生的本能还顽强地要他去挣动手脚。悠很快放开了手，在足立重新获得呼吸的自由而拼命咳嗽的时候，他低下头去不由分说地将那张嘴堵住，一种自欺欺人的赐死，仿佛这样做他就是亲手剥夺了他的呼吸，就是真正杀丨死了他一次。
突如其来的吻让足立的咳嗽都被硬生生卡回嗓子里，他克制着自己只从胸腔舒缓缺氧的不适，极度虚弱的身体让他连抬起手臂推开或抱住悠的力气都没有，他的视野里只有悠年轻又成熟的脸。那样一张过分成熟的脸，做出的事情却幼稚得确实像一个情窦初开的高中生，当他的喘息缓和，悠反而不再用力，而是轻轻地摩挲他的嘴唇，等他的不适终于完全平息，方才更进一步地和他做一个青涩的接吻。
在充斥着不祥的深红色的天空下，他们寂静地亲丨吻。两个人都睁着眼睛，用并不甜蜜而难以言明的目光凝视着对方，亲密的行为成了一场仪式，一次受刑，为的不是将快乐铭记，而是不去将痛苦遗忘。直到远处传来阳介呼唤悠的声音，年轻人才终于偏过头，说了一句比风声还要轻的话。
“我会等你的。”
然后他站起身，整理了自己的衣服和头发，回到入口将同伴们重新召回到身边。足立望着他的背影，像他曾经望着堂岛的背影一样，望着那对于一个年轻的高中生来说，有些过于宽阔、过于挺拔的背影——
悠回过头，似乎与他的目光对上。相隔的距离与眼镜的反光让他看不清悠的表情，也无法确定那道视线究竟落在何处，其他人来到这边将他扶起，他们走过悠的身边，红色的天空下，悠用耳语的声音再次说道：
“……我会等你。”
那是宣告着未尽的缘分的诺言，也是对凶案舞台上已然谢幕的凶手的告别。
于是雾散了。
fin
[足主] ある道化師の一日（1 end）
※ 和nightline同轴，（提前）圣诞快乐
ある道化師の一日
侦探——一个或许会被列入世界十大受欢迎职业之一的、然而在现代几乎已经销声匿迹的小说宠儿，实际上在干这行的人还是存在的。
换做几年前的自己应该并不会相信现实生活中真的会有”侦探“。
在足立的观点里，只有推理小说家才会梦想着成为侦探——因为稿费赚起来实在是不容易。想完了一个手法又得思考下一桩案件，读者的水平随着阅读和积累也同作者一样在不断提高，甚至更有爱好者以破除诡计机关、或是寻找逻辑漏洞作为看悬疑小说的乐趣。进入信息时代之后，读者们会在作者的网站上留言，在各种社交媒体上留下自己就算说错了也无所谓的...
※ 和nightline同轴，（提前）圣诞快乐
ある道化師の一日
侦探——一个或许会被列入世界十大受欢迎职业之一的、然而在现代几乎已经销声匿迹的小说宠儿，实际上在干这行的人还是存在的。
换做几年前的自己应该并不会相信现实生活中真的会有”侦探“。
在足立的观点里，只有推理小说家才会梦想着成为侦探——因为稿费赚起来实在是不容易。想完了一个手法又得思考下一桩案件，读者的水平随着阅读和积累也同作者一样在不断提高，甚至更有爱好者以破除诡计机关、或是寻找逻辑漏洞作为看悬疑小说的乐趣。进入信息时代之后，读者们会在作者的网站上留言，在各种社交媒体上留下自己就算说错了也无所谓的言论。这些都令当下的推理小说家十分头疼。
而与此相比，侦探的日子则要好过得多。不止活得体面而优雅，如果真的如同小说中描写的那样，那么大多数的侦探甚至还是国家公务员——警察的好帮手。无论对方是否认可自己，但至少有着这层令人羡慕的社交关系。
不如在闲来无事的时候帮人找找跑丢的猫、像狗仔一样跟踪出轨的丈夫拍下决定性的照片，然后从委托人哪里获得不错的报酬。
侦探的绅士打扮、侦探的幽默对白、侦探身上资本主义颓废派的气息，都使之成为一个梦想中的职业。
说不定可以当侦探吧——那是中学时代沉迷推理小说的足立昙花一现的愿望。与其说吸引他的是侦探那种可以独来独往却又往往受人爱戴的“社会”地位。足立一直没有朋友，无论是学校还是职场，他甚至觉得还好进入了公务员的行列，除了电视剧里拍的那种不切实际的警探拍档，实际上的警视厅里气氛死气沉沉得不比监狱好多少。
帮助民众是事实，但更根本的原因只是这就是他们的工作而已，不得不帮助才每天到处奔波，说是自愿也没错，反正大家都是为了薪水而自行努力的。
可是鸣上悠这个青年又是怎么回事？
虽然曾经有过憧憬、对侦探多少还是有些美化的认知，但是当看着那个从自己曾经离开的大城市来到这乡下地方的格格不入的年轻人，在镇上发生事件后居然一本正经地搞起了侦探游戏——甚至不仅仅是他一个人，他还组了一支人数越来越多的”侦探团“。
胡闹也得适可而止吧？
一般来说，自己才应该是那个默默解决了一系列谜团、最终侦破案件的调职警察——比侦探更公正、甚至具有抓捕犯人权利的刑警，优秀却低调的存在，不是更符合展开吗？来历不明的青年、虽然住在硬汉刑警家中而真实的一面确实阴沉黑暗的未成年犯罪者，不仅瞒过了质朴的市民、也瞒过了老实的刑警，看似温和无害实质冷血残酷，最终这份扭曲将由真正的刑警来拉回正轨。
全剧终，皆大欢喜，不是本该如此吗？
魔幻现实是不该存在的。
人怎么可能会被推进电视机里。
太奇怪了，太可笑了。
刑警怎么可能是犯人呢。
喂，谁来把这烂透的剧本收拾下吧，没有读者会喜欢看这种推理故事的……没有的吧，至少换做从前的自己，一定会看到一半就合上的。
这算什么嘛。会让人心痒的。
谁不想当这样的主人公啊？
足立透把青年的身体翻过来，又开始新的一轮成年人的□欲时间。
不翻页的日历持续到了第三年。
脑子坏到离谱的高中生成长得越发英俊，而自己虽然说不上日渐苍老，但阴沉胆小的没用刑警怎么都不该和那样的年轻人放在一起对比，更不要说同居了。
实际上到底有没有在交往根本没人知道，反正彼此背地里多少都藏了不少秘密——正如所有小说里的侦探那样，身上总有两三个令人好奇的谜团。足立对外面的事不感兴趣，他只想把鸣上悠这个青年捏在手中，压在身下。
“JUNES过两天就开始打折了。”一丝不挂的青年走向冰箱，熟门熟路地拿了两罐啤酒，又顺便查看了一下食材的库存。
“反正两个人又吃不了多少。”足立抽着烟，从对方手里接过啤酒。“啧，好冰。你小子，冬天还要喝这么冰的啊。”
“有什么问题吗？反正都出汗了。”
“可恨的年轻人。”和三年前不一样，足立的家中不止已经有了空调，还多了许多具有生活气息的东西——他被那个侦探团的“头头”面面俱到的照顾搞得再也邋遢不起来，尽管离奇杀人案件成了悬案，自己的工作却并没有受到多大的影响，只是跟随着某个人的愿望一起堕落了。
足立把暖气的温度调高了两度，让冰凉的啤酒流入喉咙。
该给悠买圣诞礼物了啊，足立这样想道。
男人望着天花板懒洋洋地打了个呵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