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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往群星连理的天境花园 / 星座が連なる天の庭へ

关系：爱灯（无差）

字数：7k

灯小时候，常在树下收集石子树叶，小西瓜虫，一蹲就到黄昏。后来灯升入国中，仍然很少言辞，毕业时，周围同学泣不成声，只有她没哭。

“妈妈，” 

“嗯？”

“我能......变得和大家一样吗？”

“小灯......”

“我.......好像怎样都无法成为人了。”

妈妈揉了揉灯的头发。

“小灯一定能的！不仅如此，灯还会成为闪闪发光，被大家深爱着的人呢！”

“真的吗？”

“真的！” 妈妈温和地笑了，

“我和爸爸都这样相信着呀。”

“可我被同学笑话了，说我是个只会捡石头的怪物。”

“因为他们懂的太少啦！”

“诶？”

“你知道吗，小灯，每颗石子都曾是天上的星星，”

妈妈说，

“它们是众神赠予凡间的礼物呢！”

「1」

走出星象馆，晚风吹动了灯的碎发，天空中繁星遍野，夜在她头顶无边延伸。在星象馆纸卷般的长阶前，灯裙角的蕾丝花边翩如蝴蝶。

其实除去学校的要求外，灯很少穿裙子。蓝卫衣，白跑鞋，灯的便服都是妈妈挑的。两天前，爱音约她去商场，说有新餐馆开业，逛着逛着就进去服装店。“爱音酱，” 灯说，“我不懂衣服啦”，“没关系，我给你挑嘛！” 接着她被爱音从店头拖到店尾，连换了四五套衣裳，从淡绿色的格子衫，到紫闪闪的铅笔裙，爱音的眼睛扫过衣店的排排柜架，手一刻不停。“小灯好可爱，虽然之前说等到大学，可我太想这么做啦。” 转瞬灯又被推进更衣室，枪灰色帘幕如潮退却，里面是一身藏蓝连衣裙的灯。爱音绕着她转了三圈，灯红了脸。

“爱音酱.......” 她小声问，“怎么样？”

“到底是这套最漂亮！哼哼，我的审美简直太好啦！”

“唔...唔唔......” 

灯的脸更红了，她转过头去看镜子，这长裙有着白色绣边领口和企鹅印花，显出她脖颈间雪样的肌肤，一条银色的羽毛项链在她颈前闪闪发光，是爱音送她的。

“小灯觉得如何呢？”

“很，很好看，” 灯说，“白色的企鹅......像星星，就好像在夜空浮游一样......好看。”

“嘿嘿，小灯也认同了嘛！” 爱音拍着灯的肩大笑，“果然是Soyorin和Rikki的品味不行！” 

于是灯拎着爱音选的裙子回家。隔日，灯上星象馆去，穿着这裙子下楼，“啊啊，小灯已经会自己挑衣服了！” “好可爱的裙子啊，小灯终于开始对这些事感兴趣了吗？” 灯听见父亲母亲这样说。

“爸爸妈妈！” 

“毕竟小灯也长大了嘛！” 

灯低着头逃窜出去，直到登上电车，她的心仍砰砰直跳。“小灯也长大了嘛！” 【什么呀】灯想着，爱音仿佛一下子又出现在她身边，绕着她转起来，窗外的晴空化成深蓝的海，两只企鹅在流转的光中上下游动，灯正出神，手机却响了。

「小灯想去花火大会吗？」

是爱音的消息。

「2」

七月末，东京隅田川花火大会。浅草寺外，区立公园人头攒动。

灯提前到了约定的地点，晚风柔和。将逝的七月是百合的季节，“靡靡夏草中，一朵姬百合，幽思不见知，心中愁苦多。” 万叶集中有这样的诗，灯想到此处，一抬头望见了公园树下悄悄接吻的情侣，只好把目光向河对岸投去。

今天灯出门时换了浴衣，淡青的底上开满浅红的瞿麦花，这是母亲从老衣柜中翻出的。

“这件衣服做了好久啦，终于有机会为灯换上了呢。” 

“妈妈，这...是红瞿麦花。” 灯小声地应着。

“嗯？有什么问题吗？”

“瞿麦花是石竹科...石竹属......没，没什么。” 

“妈妈当时和你爸爸一起去花火大会的时候，奶奶也是选了一件很相似的和服呢！瞿麦果然是盛开在夏天里的花呀！” 

看着兴高采烈的妈妈，灯攥了攥手中的布包。爱音会觉得奇怪吗？红粉色的石竹意味着纯洁而火热的爱，可爱音大概不能分清重瓣石竹和康乃馨，她从绣着锦云的布包中取出小小的随身镜，整了整发饰。

“Tomorin。”

”爱音...会怎样看我的这身浴衣呢.......又会怎么想呢？“ 

“To-mo-rin！”

爱音轻轻拍了拍灯的肩膀。

“咿！”

灯惊呼一声，猛地转身，爱音正笑盈盈地站在自己身后。

“我来啦！小灯在想什么呢？”

“哦.......哦！没，没什么的。”

爱音踩着一双深色木屐，红绳白袜，淡粉色的和服上印了紫色鸢尾。她把她粉色的长发盘了起来，竟像一树将欲绽放的夜樱了。

“抱歉抱歉，小灯，没有吓到你吧？”

“没，没关系。”

“真的假的？”

“真，真的。”

灯小声地说。

爱音挽起灯的手，灯的指尖微凉，软如面团，爱音忽然靠近来。

“真美啊。” 爱音说。

“是啊.......夏夜的隅田川......很美呢......“ 灯说，”今晚夜空格外晴朗，等到烟火结束，就能看到各种各样的星星吧。”

“小 — 灯，我在说你呢！” 

“呀？”

“今天小灯太美啦！本来小灯就特别可爱，今天穿着的.......是红瞿麦花的和服吧？远远地我看到小灯，一瞬间觉得没有花火也不遗憾啦。”

“......”

“小灯今天的样子，我一辈子也忘不掉呢。”

“爱音酱！”

“嗯？”

“没，没什么。”

“没什么是什么啊！”

“我.......我其实出来之前，一直担心爱音会不会喜欢，会不会觉得不好看呢。”

“怎么会呢？小灯.......”

“毕竟，我没有什么信心...”

爱音看着小声喃喃着的灯，忽然想把她紧紧搂入怀中。在她和灯之外，世界成了一个大水族馆，夜色的深蓝几乎要如颜料般破溢，初现的星点像玻璃对侧的鱼群，爱音握住了灯的手指。

“诶？”

“很漂亮啊......” 爱音说，“小灯真的很好看！”

灯垂下头，抿着唇笑了。

爱音总在夸她。上一个周末在学校，社团活动过审，她们在天台观星。爱音半倚在天台的围栏上，看着灯装望远镜。东京的灯火散在爱音背后，像落日时的海面，灯的上空则是繁星如街。

“这个是心宿二，” 灯校准了寻星镜，给爱音看，“红亮亮的，像宝石。” 

“哇哦，是真的诶！”

“这个是射手座，” 灯说，“是大家说的北斗七，南斗六的南斗六星。”

“唔......果然是六颗星呢。”

“还，还有这个！这是狮子座的主星レグルス，传说在中国中用“轩辕十四”来称呼这颗星星，其中【轩辕】是传说中始祖黄帝的名字！”

“好厉害啊！ 灯这些也懂吗？”

灯低下头去，”我喜欢这些故事，“ 她说，“而且...レグルス离我们很近。据说......只有77.5光年，所以我们看到的是77年前的レグルス。我......我想，在千万年前，或千万年后，某颗星球上，会不会有相同的我和爱音，在做相同.......还是不同的事情呢？“

“唔嗯......也许会的吧？”

“我不知道...”

爱音忽然摇了摇灯的小臂。

“咿？爱，爱音酱？”

“这样想的话，我和小灯的相遇就是命中注定了呢！”

“诶？”

“如果像小灯说的那样，再过几千万年，在我们现在坐的地方又会有新的我们坐在这里，看着相同的星空......” 爱音说，“那就是.......宿命一样的故事啊。”

灯望着爱音，爱音正弯腰去拧调焦旋钮，右目微闭。

「3」

已经临近七时，公园里人声喧繁，爱音牵着灯，在草坡上坐下。

隅田川花火大会，仅次于神宮外苑花火大会，是东京最盛大的花火大会之一。相传享保18年间，德川吉宗行水神祭慰灵驱疫，在两国桥边燃烧焰火，而后几经波折，到昭和53年才于隅田川重新举办。这花火大会有两处会场：第一会场在浅草寺边的樱桥与言间桥间，第二会场在南侧的厩桥一带。初等学校时，父亲和母亲曾带爱音来过一次，还未等到焰火升起，爱音就和父母走散，一个人在岸边的树下独自哭泣。从那之后，除去国中时和朋友同去一次小祭典外，爱音再未看过任何花火。夏夜浮动的光焰，在她心中渐渐落成一个积了灰的梦。

“爱音为什么要约我呢？”

灯侧过身来。

“因为想和小灯一起来啊。”

“想和.......我？”

“是的，所以我干脆就没问别人。”

爱音咧嘴一笑，用手指比了个嘘，“如果小灯不来，我大概也不会来吧！”

“可我一次也没有去过花火大会。”

“我也很久没去过啦。”

“那......”

“因为是小灯呀，” 爱音说，“花火大会......其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和谁一起，不是吗？”

“爱，爱音酱？” 灯的脸微微泛红。

“一个人来看烟花，多寂寞啊。”

爱音抬起头望向夜空。夏夜中她闻到百合的幽香，想起自己与灯的第一次相遇时，樱花飘零，至今也有三个月了。

“毕竟我是个禁不住孤独的家伙，“ 爱音说，

“以前，我总想被大家好好地看着，想被大家称赞，想被朋友们说今天穿的衣服好好看——”

”.......“

“我讨厌被抛弃。”

“爱音酱.......”

“所以呢，一个人来看花火大会，就像从没来过一样。”

灯低下头去，微微地缩着肩，两个人沉默着，过了一小会，她小声地开了口。

“爱音今天很好看。”

“嘻嘻，谢谢小灯。”

“我其实想说......爱音今天穿的衣服上的图案，是鸢尾吧？”

“是喔！小灯能看出来呢！”

灯抱起膝盖，把脸埋进膝间。「五月啼子规，菖蒲（鸢尾）自葳蕤，春心一片无由醉」 爱音笑盈盈地望着她，灯却一句话不敢说。爱音总是这样，提到从英国退学的往事时，她意外轻松地耸了耸肩：“他们口音好奇怪哦！明明说的是英语，但好像一人一个方言呢！凭什么这帮家伙互相能听懂啊！”

灯看向自己的指尖。

“五月的时候，梅雨总下个不停。但公园里的鸢尾总是挺立着紫色的花叶，未曾萎蔫......” 

“诶？”

“许多人会觉得那是忧伤的颜色吧，可我没有这么觉得。”

灯说，

“那是种坚强的颜色呢。有时候我想着在梅雨连绵中伫立的鸢尾，想着那幽艳的花香，心情就会好起来。”

“小灯的想法很有跳跃性呢。”

“不跳跃的.......因为爱音真的很厉害啊。”

“啊.......哈啊？小，小灯？我要被你绕晕啦！”

灯扑哧一下笑了出来。

“爱音说......无论什么错误，只要好好避免不重蹈覆辙就好啦。”

“是哦？”

“就是这样！”

“就是这样？”

“没啦！”

灯笑得更开心了，一把揽过爱音的胳膊，爱音一脸迷茫地被拉了过去。

“小，小灯！我还什么都没弄明白呢！”

“没啦就是没啦！”

天空中的群星旋转起来，转眼两人一起倒在草坪，爱音的嘴唇几乎碰到灯的鼻尖。灯仓皇地避开眼睛，脸红似火。

“小灯？”

爱音小声地问着，两人的脸都藏在树阴下。

“爱音.......”

灯小声地说，

“爱音太狡猾了......”

「4」

其实如灯所言，爱音也时常觉得自己太过狡猾。

在她意气风发的国中时代，爱音在学校里威名远扬，作为生徒会长登台演出的时候，欢呼声淹得她呼吸不暇，“爱音是本校优秀学生，成绩出色，待人和善，活动积极，工作勤勉，兹推荐她至贵校进修。” 从学校拿到特许的推荐信的当晚，她在浴缸里对着天花板傻笑，“大家都爱着我呢。” 这样纸醉金迷的人生，像在涩谷细细挑选新上的衣裳，不久却化为齑粉。落地伦敦首日，她误入了一个黑白棕灰的国度，在半晴半阴的冷雨下摸索着老旧的地铁。在街头，她和奇诡的口音搏杀七八回合，得到一份没加盐浇满醋的炸鱼薯条。在学校，她除舍友外再无一人熟识，清晨小草坪上露水凝结，她盯着窗外的树心悸不止，仿佛每片树叶都变作一个不可理解的词语，绫绫向她飘落下来。

于是爱音打包行李，逃兵般回去日本，客机在成田机场滑行时，她长舒一气，唯有飞机上梦梦醒醒的十二个小时，她总听到国中时代的同学问她伦敦是否到处有蓝眼睛黑西装的帅气绅士。“要有谁在就好了。” 可直到爱音在羽丘女子学院入学，对于过去的旧友，她谁也没去探望过。逝去的国中时代，是一片立入禁止的废墟。

“爱音酱，” 爱音听到灯的声音，微微抬头，

“烟花升起来了。”

灯轻声说。

爱音抬起头，夜被乍现的光芒撕开一角，一道白亮亮的练带从河上腾起，笔直地向夜空升去。她们起身，下一刻烟火在天空绽如秋菊，黄金色的流苏自无云的夜空向隅田川霰散，落入河中倒影就一闪而没。烟火发射声似琶音，七色光烟登云入霄，转瞬台东区与墨田区间架空了一座金阁楼台。

“真美啊。” 

爱音轻声感叹。

烟花落了又起，起了又落，她想起布莱顿白崖下百叶窗般的海潮。花火的光芒里爱音的脸时明时灭，她出神地望着烟火，灯望着她。「好美」灯想，爱音放下的粉色长发，真像一株繁盛的春樱啊，在这株樱的背后是五彩斑斓的焰火，一道遥遥迢迢的天河在烟火后面向城市尽头坠去。【如果真的有神存在，就请让时间停在此刻吧。】灯的眼睛微微酸涩，她抹了抹眼角。

“灯？”

”不，没什么。“ 灯仓促地低下头，“好美啊，是闪闪发光的美。” 灯说。

”是吧是吧！我上一次来的时候是很久之前了，爸爸妈妈带我来的。这次能和小灯一起来，真的太幸福了。“

【爱音为什么这样说呢？幸福？和我一起？】灯心脏狂奔，她下意识扣上爱音的手指，爱音没有反抗。天上的烟火在灯的呼吸中节奏渐缓，爱音的手指渗入灯的指缝，那手指细长有力，指节间有厚厚的茧，灯忽然觉得自己成了正要装箱的行李，被束带紧紧捆住......爱音的手指继续深陷，仿佛连掌纹和指骨都要贴到灯心里去，灯的脸羞红了。

“爱音酱！”

“嗯？”

“爱音的手.....爱音一定练了好多吉他吧！”

“因为我不想让大家失望啊！” 爱音温和地说，

“特别是灯。”

“特，特别是我？”

“因为灯每次都来找我啊。”

爱音看向天空，最后一排烟火琴管般明亮，在天空中依序盛开。她想起自己儿时去花火大会，迷了路在树下哭泣，不觉间花火齐放，光如雨下，她呆呆地站在原地，盯着璨若春华的光焰，直到被寻来的父母牵住......交退学申请时，爱音像在深不见底的森林里迷了路，她奔逃着，野兔一般。她在西敏桥前的自拍点赞数节节高升，只是账户日更忽而停更，“爱音可厉害了！不过现在学业一定很忙吧！” “是啊！爱音会去很厉害的大学吧！” 她咬着唇，可手再次被牵动了，爱音转过头，灯正凝望着她。

“小灯？” 

爱音忽然很想哭。

烟火垂幕，灯一言不发地望着她，头顶霞红的扇状发饰微妙地歪着脑袋，直到最后残露般的紫色在隅田川中消逝，花火大会结束了。

「5」

“下次把大家一起叫来吧。” 过了好久，灯才开口。

“好喔。” 爱音摇了摇木屐。

灯看着爱音盯着脚尖的样子，忽然觉得自己说错了话。

“对不起。”

“灯为什么要道歉呢？”

“没，没什么。” 灯说，“明明爱音说过只叫我出来的，却要说刚才的那种话。”

“小灯。”

“嗯？”

“其实呢，今天是因为我有别的话要说。”

爱音打量着灯的衣服，好像欲言又止，灯的手心汗涔涔。

“小灯的和服上，印的是浅红色的瞿麦花吧。” 爱音说。

“嗯......嗯？” 

“小灯知道它的花语吗？”

“爱，爱音酱！” 

“嘻嘻，小灯愿意告诉我吗？”

“我，我不知道！”

“那我就来告诉小灯吧？”

“我.......我.......”

爱音靠了过来，附在灯耳边轻轻地说：

“小灯，我喜欢你。”

灯一阵晕眩，她想自己大概是听错了话，“爱音酱？” “会吓到小灯吗.......可我是认真的。”爱音说。喜欢？喜欢？【会有一辈子的喜欢吗？】这个想法一闪而过，灯的心脏猛地缩紧，眼泪落了下来，“对，对不起。” 灯下意识地道了歉。

“是吗......”爱音别过头去。

“也是，太强迫小灯了吧。”

“诶？”

“毕竟是像我这样.......的家伙，突然说什么喜欢之类的话，小灯一定觉得我是个没有责任心的家伙吧？”

“没有！”

“没关系的，小灯不用否认。”

“才不是爱音的错！”

灯大喊了出来。

“灯，小灯？”

“爱音酱.......是我不好！”

“小灯，你不这样安慰我也没关系啦.......”

“不，不是安慰！因为......因为我也喜欢爱音呀！”

爱音惊讶地回过头，眼角还有晶莹的泪花。

“诶？但，但是刚刚......小灯，是拒绝了吧？”

“才没有拒绝！”

仿佛害怕爱音逃跑一般，灯一把抓住她的肩膀。

“因为，因为.......” 

“我喜欢着爱音.......心里却在想【爱音会一辈子的喜欢我吗】这件事啊。“

灯的声音又小了下去，

”明明大家也说过的，所，所谓【一辈子】的事情是通过积累一个个瞬间，才能抵达的；明明也说过，受伤也好迷茫也好，是不可回避的，可我刚刚真的好害怕......“

”害怕？“

”......万一哪天爱音忽然讨厌我了......“

灯的声音像蚊子叫，”明明.......明明这种事情不是我说了算的呀。唔，唔嗯？“

灯转瞬间被爱音抱紧。爱音用左臂扣住了灯的后腰，胸口压着着灯的衣襟，她把脸颊贴在灯的颊侧，爱音的脸颊微微冰凉，可是却很柔软，灯一动也动不了。

“小灯。”爱音柔声说，

“爱，爱，爱音酱？”

爱音靠在灯的耳边说：

“灯也说过.......【一辈子】是没办法一蹴而就的。”

“嗯！嗯？”

“但现在让我小小地任性一下吧，” 

爱音轻轻地舔了舔灯的耳廓，贴着她的耳边说道：

“我要一辈子都喜欢你。”

「6」

九点过半，花火大会结束一小时余，烟火终了，繁星初显。

台东区立公园外夜幕微凉，街上行人稀散，爱音和灯从坂道上堪堪出来。两个人红着脸，理着散乱的气息，拉拉扯扯地走到浅草寺边。这时家家居酒屋前挑亮了红色灯笼，有食客碰杯的声音，而寺前的宝蔵門，在黑暗中屹立。

东京的夜色渐趋于寂，灯仰起头，浅草寺上的天空中群星连理。在星象馆时，灯常幻想：如果世界上真的有神，那他们大概就居住在那星穹之上，向世间播撒的美好，落在庭前就成了如梦如幻的星光。未来也好，感情也罢，可能都是月亮与星星一般的事物吧？有时阴晴圆缺，有时隐而不见，可它一定在那里——

“我经常凝望夜空，” 灯发现自己说话不卡壳了。

“我想象着.......我们从群星中来，再到群星中去.......我们在那里诞生，也在那里死去。”

“小灯？”

“之前为了写词，我还翻了许多诗歌。” 灯接着说，

“ '不存在的唯有一样，那就是遗忘.......' ” *

“唔.......”

“爱音酱，“ 灯忽然认真起来，

“嗯？”

”爱音酱，我好喜欢你。”

“啊，啊啊？灯，灯？怎么这么突然？这会让我很不适应哦.......”

灯笑起来。

“因为，看呐.......”

灯指着如水的天空，轻声说：

“它们（星星）在看着我们呀。”

爱音看向天空，满天星斗如一场永不熄灭的流星雨，降落在东京全城。灯松开了爱音的手，小跳着跑了两步，轻盈地转身，她衣袖上浅红的瞿麦花翻舞如霞，一刹那就将街道染成绯色的万里画卷，灯在纷纷落花中羞涩地微笑。她们相对而立，在通明的夏夜里，爱音看到灯弓起腰，双手做喇叭状，对她喊道：

“爱音酱——”

灯的声音满载欢欣，

“我也要一辈子都喜欢你——！”

「我们从群星中来，再到群星中去。我们在那里诞生，也在那里死去。」爱音想起灯说的话语，扑上前去，紧紧抱住灯。她看着点点星光在楼厦之上浮动，心想灯总是装满一口袋石头，在本子上画企鹅和不可名状的抽象图案，虽然很少言语，却真的会在全班人前喊“我需要爱音！”，会在天台上对喊“让我们一起迷失吧！” 回过神来她和灯天天泡在一起了。“一定会的，往后也一定会永远在一起的。” 爱音喃喃。夏夜中的大三角明彻西天，是天津四，牛郎星和织女星，那三颗星向大地投下一条苍青色的长阶，她牵着灯走上去。她们沿着这天路向夜空攀爬，向银河中心攀爬，很快晴空塔也在她们脚下。她们穿过如絮的云层，星星和月亮绕着她们旋转。她们将去往群星连理的天境花园，而后无论幸福还是痛苦，健康还是疾病，即使死亡也无法将二人分隔。灯悄悄地看向爱音，爱音樱粉色的长发在平流层中溃散，爱音也偏过头来笑，露出小小尖尖的虎牙。她们手牵着手，如古代戏剧的演员，在黎明的微光前向深蓝中坠去。灯忽然想起妈妈的话，她口袋中每颗石子都曾是天上的星星，它们乃众神赠予凡间的礼物。她也知道这话有后半句，那就是每个孩子都曾是神国的圣使，她们乃世界向所爱之人示现的奇迹。

  

   

[Fin]

  

  

  

  

  

*不存在的事物唯有一样：那就是遗忘。出自博尔赫斯的Everness

※附录兼后记：Everness

[阿根廷] 博尔赫斯

译：豆瓣Unicell

不存在的事物唯有一样：那就是遗忘

上帝保留了金属，也存留下料渣

并在他预言的记忆里

封存了将有和已有的月亮

这就是全部一切了：镜中数以千计的映像

——在一日的晨昏之间

你的脸留下和将要留下的

已然、未然的形象

万事万物都是那包罗万象的一部分

从属于这水晶般的记忆，宇宙

这艰难的过道呵，漫漫无央

当你走过，一扇扇门相继关合

仅有在日落的另一方

才能最终见证那些原型与辉光